从商场出来,室内惬意舒适的温度被硅胶门帘隔绝,滚滚热浪扑面而来。
两个女生一路沉默着,面上虽不说破,但却不得不承认,她们都被温翎的那番话所影响了。
阮漫璃向来有自己的主意,也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她已经在心里思索着该如何向宋思远求证这件事。
自毕业工作后,阮漫璃便觉得她和宋思远之间逐渐失去了恋人该有的样子。为了工作方便,阮漫璃自己在歌舞团附近租了房,宋思远则住在铁路局分配的员工住宅区,他们一个住在城南,一个住在城北,两人都很忙,有时候一周都见不上一面。
虽说他们之间会照常通话、每天互道晚安,见了面也会如寻常情侣般拥抱亲吻,但她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他们虽在一起,却很少有同频共振的时候。
阮漫璃甚少看见宋思远在一个人面前极其克制的模样,除去几个月前在禄丰山遇见戚戚的那次,她第一次在宋思远脸上看到了那样的表情。闪躲,隐忍,不敢靠近。
再结合温翎的话,那些不对劲之处似乎都说得通了。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只待她亲自求证。
夏夜的风燥热无比,两人在路边等待许久才终于拦到一辆空车。见阮漫璃神情微滞,舒苡言拍了拍她的肩,“上车吧,我住得比你远,先送你回家。”
阮漫璃这才回过神,冲她笑了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到家后,她收到舒苡言的信息:【漫璃,我不知道温翎究竟和你说了什么,但她的话不能全信,千万别被她影响了,早点休息。】
阮漫璃回复:【你也别多想,晚安。】
路上拥堵,舒苡言到家时已经很晚了。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她扫码付款,下车后和司机大叔道了谢,却未注意到绿化带旁的台阶,一转身,险些被绊倒。
好在一只手稳稳搀住了她,抓着她的胳膊帮她稳住重心,一道影子拢了下来,低沉微哑的声音响在耳侧:
“当心。”
夜黑风高,四周寂静无声。
舒苡言下意识地甩开那个人的手,后退一步,惊恐地看着他。在看清他的面容之后,她颤着声,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是……梁竞舟?”
“是。”对面的男人垂眸看着她,眼波温柔,一点不似当年轻狂嚣张的模样,“不好意思,刚才吓到你了。”
舒苡言怔怔看着他,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不知该讲哪一句。
梁竞舟变了,变得干净温润,虽冲她笑着,眸中却没什么神采,整个人透着一股谦卑的气息。
许久,她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在伦敦吗?”
“你怎么知道我在伦敦?”梁竞舟有些诧异。毕竟当初舒云芝和宋隽成夫妇俩送他出国的时候,让他换掉了所有联系方式,并且不许任何人将与他有关的消息告诉舒苡言。
“之前有一次在北京机场转机,我在候机室看见你了。”
闻言,梁竞舟忽然笑了,内心颇有些感慨:“其实那天,我也看见你了。但我看见你的时候,你正低着头看手机,我以为你没注意到我。”
舒苡言仰起脑袋,眸中闪过一丝惊讶:“那你怎么不来找我?哪怕是打个招呼呢。”
“那时候,我还没有攒够钱。”
“什么钱?”
“欠你家的钱,还差一点点。”梁竞舟坦言,“我大一一年的学费,住宿费,奶奶住私立疗养院的医药费,还真是挺大的一笔开销。那时候,多亏你姑姑姑父愿意帮助我我,不然我凭我自己根本没法度过这个难关。”
梁竞舟递给她一张银行卡:“我去伦敦读书的第一年,费用都是你姑姑姑父资助的。现在我手头宽裕了,这些钱你帮我还给他们吧。”
舒苡言自然不能接:“不用了……姑姑姑父说过了,这些钱不用你还。”
“这是很大一笔钱,必须还。不然我会良心不安,后半生都不会好过。”
抿着唇思索半晌,舒苡言提议:“你要是真的想还,那就转到我姑父的私人账户好了。我家人要是知道我们私下见过面,会误会的。”
梁竞舟点点头:“嗯,那倒也是。”
说罢,他低下头,隔着一段距离,仔仔细细将她打量一番。这么多年过去,她的变化不算太大,个头高了一点,五官轮廓依旧精致,眉眼深邃,温柔动人。只是目光有些黯淡。
“你看起来不开心。”
舒苡言听了微微叹息,“我考研失败了,再加上现在正在考虑找工作的事情,就有点焦虑。”
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便是刚才在商场,被温翎的话扰乱了心绪,导致心情郁闷。但她并不想提及这件事。
“要不要今年再考一次试试?”梁竞舟几乎是脱口而出,向她提议,“其实你可以尝试一下,报考伦敦的学校。”
“伦敦吗?我还真没想过。”舒苡言愕然。
梁竞舟却说:“既然要考,为什么不报考更好的、专业性更强的大学呢?像我现在就读的伦敦艺术大学,里面的音乐专业就很拔尖。”
“还有伦敦大学学院,这所学校音乐艺术专业也是各大院校里名比较靠前的。”
舒苡言其实从未考虑过去欧洲念书,但听梁竞舟这么一提议,倒是对他所说的两所院校产生了些许好奇。
半晌,她点点头:“那我回去做做功课。”
时间太晚,不方便再聊下去。两人互相留了联系方式,梁竞舟告诉她,他明天就得回伦敦了,这次回来主要是看看住在疗养院的奶奶,再顺道过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见她。
“所幸上天还是眷顾我的,居然真的让我等到你,遇见你。”
舒苡言笑了笑,礼貌向他道别,转身之际,梁竞舟忽然问她:“可以抱一下吗?”
犹豫半晌,舒苡言点点头,轻轻拥住他,手掌在他背后轻拍了拍,“希望你好好的,一切顺利。”
“你也是。”
恰好一辆出租车经停路边,梁竞舟冲她挥了挥手,上了车。汽笛轰鸣声中,车子一路向前行驶,带起一地落叶,在空中打个转,又簌簌落下。
目送那辆车消失在道路尽头,舒苡言转身,似乎看见有个身影从不远处一晃而过,她没太在意,也没精力多想,只当自己眼花了。刷了门禁卡,径直往小区里走。
-
两天后,舒苡言和阮漫璃一起出发前往滨城。飞机落地,阮漫璃直接回到歌舞团报道,把公寓钥匙丢给了舒苡言。
她去阮漫璃家放了行李,又换了身衣服,回到阔别两年的滨城大学。
走进校园,舒苡言一路打量着校园里的景色,这里一切如初,和她刚上大学时没什么两样。
四年的时间一晃而过,又是一年毕业季,校园里到处都是穿着学士服或是定制班服拍照的学生,也设置了许多留影区域,供大家合影留念。
见到李漪和褚楚时,她们俩正穿着学士服在综合大楼前拍照。一看见舒苡言,李漪立马扑上来给她一个熊抱,大力揉了揉她的脸:“看看,国外的黑暗料理果然把咱们系花给饿瘦了!”
褚楚也小跑过来:“言言,见到你实在太开心了!呐,这是我们给你领的学士服,快换上,我们一起拍照!”说着,递给她一套衣服。
“是是是,待会儿还有班级合影和年级大合照呢。”李漪絮叨着,热情地帮她戴上学士帽。
舒苡言正疑惑着怎么不见云杉的身影,结果视线一偏,看见她从远处走来。
两人对视一眼,云杉眼中晃过一丝意外,又很快掩去,笑着走到她们身边。
“言言,你回来了。”
“嗯。”舒苡言扯唇笑了笑,笑意很淡,也没再多言。
眼看着人齐了,李漪便喊着快些拍照,免得去晚了抢不到好机位。
拍完毕业合影已是下午,舒苡言急着去找沈蓓教授,与她咨询研究生考试的事情。
去了办公室,却没见到沈蓓老师的人影。
舒苡言有些着急,她给沈蓓打了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
正六神无主,忽然被办公室里的另一位老师告知:“沈蓓教授休了年假,去国外旅游了,估计下周才能回学校呢。”
舒苡言内心瞬间泄了气,感叹自己来得真不是时候,“那谢谢老师了。”
她拿出手机,礼貌询问,“我可以加您一下的联系方式吗?如果沈蓓老师回来了,麻烦您告诉我一声。”
“没问题。”老师爽快答应。
从教学楼出来,四个女孩一同去校外吃散伙饭。一开始,大家说笑玩闹着,气氛很好,结果饭吃到一半,一向大大咧咧的李漪突然哭了,许是受她感染,坐在一旁的褚楚也开始落泪。
舒苡言和云杉安静地坐在她们对面,给她们递纸巾,擦眼泪,她们虽不似对面两人哭得惨烈,想到日后的离别,却也不动声色地红了眼眶。
中途李漪和褚楚一同出去上厕所,饭桌上只剩下舒苡言和云杉面面相觑。
其实李漪和褚楚都知道舒苡言和云杉之间发生了矛盾,却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矛盾。但她们从未说破,只装作不知情,不想让彼此难堪。
终于等到两人独处的机会,云杉打量着舒苡言清淡的眸子,试探着开口:“言言,从前的那些事情,你还在怪我吗?”
舒苡言愣住,很快便摇头:“都过去了,别提了。”
“言言,我知道你已经不再信任我了,但有件事,我还是想好心提醒你。”云杉看着她,神情复杂,“前段时间,梁沛东出狱了。他出狱后有联系过我,跟我道歉,希望我原谅他之前的所作所为,但我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牵扯,所以立马拉黑了他的电话。”
“但我没想到……有一天在我回学校的路上,梁沛东忽然出现在我眼前,问我知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向我打听你的行踪。”
听到这里,舒苡言忽地抬眼看她,莫名觉得背后发凉。
见她变了神色,云杉呼吸滞了滞,立马说道:“但你放心,我没有告诉他,我发誓。从那之后他就……他就没再找过我了。”
忧虑的同时,舒苡言又觉得稀奇:“所以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表达什么?你觉得梁沛东会来找我麻烦,是吗?”
“我就是想提醒你一下。”云杉小心翼翼地说。她内心纠结着,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被她咽了回去。
“我知道了。”舒苡言没有多问,拿起筷子继续吃菜。
即便已经两年过去,她依旧谨记着韩箴当年对她的提醒:离不相关的人和事远一点,不要引火烧身。
回阮漫璃家的路上,舒苡言一路回忆着云杉的那些话,心绪凌乱复杂。
明明是六月盛夏时节,她却总觉得后背一阵凉意,还有脚步声隐隐跟着她。
可当她回过头,却只看见空无一人的街道,其余什么都没有。
舒苡言觉得有些诡异,加快脚步走出这条街巷,却在过马路等待红灯的间隙,看见马路对面站着一个高大健硕的男人。
那个人戴着一顶鸭舌帽,直勾勾盯着她,模样骇人,舒苡言觉得心惊,下意识就想转身,那男人却前进一步,唇角募地勾起,露出一抹阴森奸邪的笑容,随后抬起手,比在脖颈处,冲着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也是在这一刻,舒苡言看清了他的脸。
是梁沛东。
毋庸置疑,那张脸,那个笑容……
那个人分明就是梁沛东,他真的来找她了。
心里仿佛有什么重物砰然坠地,舒苡言被对面的人狰狞的表情吓得不轻,一时间双腿发软,双脚也哆哆嗦嗦不受控地后退。
恰好一辆出租车驶过,她失控地跑了过去,在路边招手:“停车,麻烦停一下车!”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看见她眼睛通红,浑身颤栗,不禁担忧道:“姑娘,你没事吧?”
“麻烦您,带我去距离这里最近的派出所。”上了车,她慌张开口,指甲掐进皮肉里,“有人跟踪我,我要去报警。”
…
这几日,舒苡言一直留在滨城,等待着沈蓓教授休完年假回来,自己好去拜访她。
她这么执着地等待沈蓓,其实还有一份私心。她想拿到沈蓓教授的推荐信。
若是能获得推荐资格,她便能试着考一些规格更高、更有名气的学府,拥有一份更加拿得出手的硕士文凭。
因此,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在滨城待到沈蓓教授回来,与沈教授见上一面,如此才可安心。
阮漫璃不懂,舒苡言为什么这么执着地想要再考一次研究生,她觉得舒苡言已经足够优秀了,以她的舞台经验和留学经历,考一考乐团编制其实也挺好,何必再回到校园里耽误几年光阴?
舒苡言对她笑了笑,“可能就是执念吧。”
但她心里明白,究其根本,她不过是想让自己更优秀一点,考上更好的学校,拥有一份漂亮的学历,从而缩小她与韩箴之间的差距,让自己看起来与他更相配。
他实在太优秀了,以至于她努力了这么多年,始终难以追上他的脚步。
几乎是同一时间,韩箴结束了研一下学期的课程,期末考核达标。在放假回家前,他准备跟Wilson一同参加一个小型研究项目,大概两三天的样子。
进入项目组之前,他却破天荒的接到了温翎的电话。
温翎在电话里告诉他:“两天前,我路过你家小区,看见苡言学妹和一个男生在一起,我还听见那个男生提议苡言学妹去伦敦读研究生。”
电话那头,韩箴沉默一阵,冷声问道:“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
温翎没有回答,自顾自地接着说下去:“后来苡言学妹还拥抱了他,说她会考虑的,还会仔细做做功课。”
“那个男生,我貌似听见苡言妹妹称呼他为……梁竞舟?”
韩箴觉得头疼,不想卖关子,直截了当地问她:“你怎么会路过我家门口?这么巧合吗?”
他皱眉,“温翎,你究竟想干什么?”
温翎轻笑:“没什么,就是好心提醒你一下。”
“不必提醒,我们感情很好。”韩箴冷声说。
“那你可以看看,到时候她究竟会报考哪里的学校。”温翎语气轻快。
说完,“啪”的一声挂断电话。
看着已经结束的通话界面,以及那个陌生号码,韩箴直接将她拉进黑名单,把手机扔在一旁,给自己灌了杯冷水。
一瞬间,凉意刺透神经末梢,头脑顿时清醒几分。他拿起实验手册,准备去监测室完成项目研究。
回想起温翎的话,内心忽然起伏不定,莫名有些心慌。
-
舒苡言觉得自己运气相当不好。
沈蓓教授一连休了十五天年假,在欧洲国家游玩,有时候甚至一连好几天不回微信。
十五天,这也就意味着舒苡言还得在滨城待上一个多星期,她快无聊疯了。
躺在阮漫璃公寓里的沙发上发呆放空的时候,舒苡言忽然接到了韩箴的电话。看清来电人姓名后,她腾地坐起身,对着电话那头的人亲昵喊了声“honey”。
韩箴笑了笑,照常关心她几句,嘱咐她在滨城要时刻注意安全。
他回想起温翎的那番话,几经犹豫后,还是试探着问道:“今年的研究生考试,你是不是在考虑报考国外的院校?”
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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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问,舒苡言忽然紧张起来,“我的确有考虑改报国外院校……但是韩箴,你听我说……”
“苡言,我不太明白。”韩箴打断她。
“之前我们明明已经说好了要一起回国,以后不论是念书还是工作,我们都不再异地了。”
“所以呢,为什么现在又要变卦?”
“因为我查过了,某些国外大学的音乐专业硕士文凭含金量更高。我知道很难,但我想试一试。”她有些心慌,语气也变得焦急,“你别生气好不好?”
韩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我这边,学校已经提前开始进行保送博士生的报名了,我的所有志愿都填了国内院校,为了能和你在一起。但现在你告诉我,你改变主意了,你要报考国外的学校?”
“是因为梁竞舟吗?”他问。
“当然不是。”舒苡言否认,又觉得奇怪,“你怎么会忽然提到梁竞舟?”
“这是第二次了,苡言。”韩箴笑了笑,听起来莫名有些苦涩,“第二次,你瞒着我,和梁竞舟单独见面。”
舒苡言忽地回忆起来,那天晚上梁竞舟离开后,她在小区门外看见的那个一晃而过的身影。
当时她没太在意,现在回想起来,那个人的身形看起来确实和温翎极为相似。
所以那天从商场出来,温翎就一路跟着她,一直跟到小区门外吗?她到底想做什么?
“我不是刻意要跟梁竞舟见面的,是他要回伦敦了,临走前来和我道别。”舒苡言问他,“所以这件事情,是温翎告诉你的?”
韩箴没有讲话。
“你埋怨我单独和梁竞舟见面,可你和温翎也私下联系联络了,不是吗?”
说起这些,一瞬间,舒苡言回忆起许多从前发生过的事情,忽然翻起旧账,“说到这些,我倒想起一件事。”
“大一那年暑假,我去管陶老师的工作室拜访她,那天你去接我,在露天广场上,我看见温翎来找你,她跟你说了许多话,还抱了你。”
“那你应该能看见我对温翎的态度。”
韩箴记得很清楚,那天他的态度相当明确,他直截了当的拒绝了温翎,并且推开了她。
许是这几天跟项目太过心累,韩箴倏然觉得有些头痛。
想到明天就要回国了,行李还没收拾,他摁了摁眉心,疲惫地说道:“时间不早了,先不聊了吧。”
见他开始回避,舒苡言有些心急:“你能不能别这样?我们好好谈谈,把话说开不好吗?”
“说什么呢?”韩箴轻声笑了笑。
这好像是他们之间第一次发生这么激烈的争执,隔着电话,一切都说不明白,他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头疼脑热之下,他几乎是脱口而出:“说你精神出轨了却不自知?说你为了梁竞舟又一次扔下我?”
“我没有精神出轨……”
“那你告诉我,你这种行为算是什么?”
“我只是觉得,当初他陪了我半年,最后却被不明不白地送走了。我只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当初没能跟他好好告别。”
“所以这件事成了你的心病是吗?”韩箴好笑地问她,“他陪你半年,不过半年而已,就让你那么难以忘怀?那我呢?我们在一起三年多了,你做决定之前能否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舒苡言不明白他生气的点在哪里,继而问道:“你为什么这么介意梁竞舟?”
“大概就像你很介意温翎一样?”韩箴反问。但在这句话脱口而出的一瞬,他已经后悔了。
他不该提温翎的,也不该这样和她讲话。
两人都陷入沉默,忽地安静下来,甚至可以清晰地听见电话那头对方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冷静下来,韩箴尽量缓和语气,嗓音柔和下来:“我已经买了回国的机票,我去滨城找你。等见了面,我们再好好聊一聊……”
“韩箴。”舒苡言打断他,“如果我们之间的话题只剩这些,那我觉得,这不是一段健康的关系。”
吵了这么久,她是真的觉得有点累了。她现在只想快点见到沈蓓教授,其余的,她已经没有心思再去思考。
“什么意思?”韩箴问她。
舒苡言想了想,对他说:“韩箴,你直接回南茵吧,我打算在滨城多待几天。”
“我们还是先冷静一下好了,暂时不要见面了。”
-
争吵过后,舒苡言几乎是一夜未眠。
一觉醒来,她开始后悔昨天自己一时偏激说出了“暂时不要见面”这句话。她内心明明很期待韩箴来滨城找她的,她想快些见到他,可每每脱口而出的话却又这么伤人。
中午吃过午饭后,舒苡言本打算再尝试着与沈蓓教授联系一下,拿起手机却接到了夏以恩打过来的视频通话。
小姑娘已经十二岁了,最近又长高不少,脸上的婴儿肥也尽数褪去,全然一副步入青春期的少女模样,青春洋溢,活力满满。
夏以恩对着镜头给了她一个飞吻,闲聊几句后,终于进入正题:“姐姐,妈妈下周过五十岁生日,你要不要来美国待几天,陪妈妈过生日呀?”
舒苡言这才记起来,林伊岚的生日是在六月上旬,她差点忘记了。但今年她肯定是没办法参加林伊岚的生日宴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况且去一趟美国太远,也太折腾了,她是真的不太想去。
“太远了,时间也来不及,我就不去了。”舒苡言对着镜头抱歉地笑了笑,“你帮我和妈妈说一声吧,就说我忙着乐团演出,实在抽不出时间。”
“那好吧。”夏以恩的表情瞬间怏下来,仔细观察着舒苡言,发现她似乎有点不对劲,“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心情不好?”
舒苡言点点头,“可能天气太热了,火大。”
夏以恩显然不信,揣测道:“姐姐,你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
心事被人说中,舒苡言脸上浮现出一丝诧异,无奈笑了笑,“现在的小孩还真是聪明,都会读心术吗?”
夏以恩嘿嘿笑了一声,便转移话题,与她说起近期学校里发生的趣事。小姑娘话多且密,舒苡言静静听着,很快便来了瞌睡,与夏以恩道了再见。
谁知视频通话不久,林伊岚又打来电话,问她:“言言,我听说你跟那个小韩分手了?”
她就知道,夏以恩那个大嘴巴肯定藏不住事……
她揉了揉眉心,有些烦躁。但还是压着脾气,平静地说:“没有,我们只是吵架。”
林伊岚撇撇唇:“说实话,妈妈就一直不太看好你们两个。”
“既然感情已经出了问题,不如趁这个机会分开算了,彻底断干净。妈妈在美国这边给你介绍一个男孩子,是你夏叔叔生意伙伴的儿子,叫kavin,博士毕业,目前在洛杉矶工作,人很好的,你下次过来可以见见……”
“妈,我不想……”
“你跟Kavin多接触接触,若是成了,将来对你夏叔叔的公司发展也有助益。”
“如果你觉得美国太远,妈妈也可以在国内给你介绍几个。都是你夏叔叔亲朋好友的儿子,再过几年夏叔叔打算回国开分公司,都离不开这些朋友的帮助……”
“林女士,你说完了吗?”舒苡言忍无可忍地打断她,“既然你这么看好人家,不如留着以后介绍给以恩吧?再过几年她就成年了,也可以为你们分担压力了。”
林伊岚瞬间变了脸色,提声训斥道:“你这说的什么话?以恩才12岁,有你这么当姐姐的吗?”
舒苡言冷笑:“有你这么当妈妈的吗?你究竟是想给我介绍男朋友,还是在卖女儿?”
“我和韩箴感情很好,我们不会分手的。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