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不时照进马车之中,它颠簸一路,终是停了下来。车夫在前面对他们说,这里就是马场了。
古古和燕无两人下了车,站在马场边缘。那是一片大平地,没有植物生长,周围的楼房到这里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切断了一般。从场地的整洁程度能看得出来,这里已经做好了准备,要搭建出更加一个规整的、不同于当下的模样了。
但是,现在他们谁也没有心情视察。望着广阔的、苍茫的、空无一物的场地,两人的心思都不在这个上面。
古古不知道该如何平缓地谈起刚才的话题,只好干巴巴地对燕无说道:“所以,从一开始,接到了摄文凿山消息的时候,你就在盘算着让黎军夺取甾染了。”
燕无来到一颗树旁,靠在那上面,闭着双眼,疲惫地回答,“是。”
“为什么,燕无?你明明可以不做得这么绝对,你只是不想待在甾染了,为什么要……”
“我不希望燕家的任何人,再坐在那个充满了不幸的王座之上。”
“你不希望戎陵哥回来继位。”古古说。
“他很早就离开了甾染,意志比谁都决绝,但是,如果是父王的要挟,加上我的恳请,他还是会回来吧。”燕无说,睁开眼,目光怆然,“回来,然后放弃他这么多年在牧盟苦心经营的一切,回到那个多灾多难的城池。如果我这么做,岂不是加害于我的大哥?”
“那和武王为了向杜光欧借兵一事而争执的那天,你冲出去,说是要把戎陵哥找回来,完全是气话吗?”古古说道。
燕无的声音很弱,像是无力言语一般,“并不完全是。我一直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能够击败甾染的敌人出现,我会把这座城池拱手相让。但是,黎礼也并不是那么可信,所以,我当真是生出过把大哥迎接回来的念头,不管这对他而言将会是怎样的地狱。知道这么做能拯救我的水深火热,那我就会去做。”
古古没有回应,只是沉默。
“我太自私了,我知道。真实的目的如果说出去,人们会把我架在火刑架上,将我焚烧整日整夜,将骨灰丢进粪坑里,让我和那些污秽一起在地下腐烂。”燕无如此道。
古古为他开解道:“没那么不堪,你不是已经承认自已做过什么了吗?”
“我只是在你的面前承认了,因为我知道你不会焚烧我。”燕无道。
“不,你在戎陵哥面前也坦白了。”古古替他辩解道,似乎这么说,就能否定那段话,否定他是个自私的、罪大恶极之人。
燕无凄惨地笑道:“那是因为,我也知道,他不会把我怎么样。我这个人,是不是已经烂了啊。”
古古凑上前,焦急地说道,“不,你只是——”
“我就是烂了。”燕无打断道,他的头偏去一旁,发帘遮盖住了双眼,只有一双惨笑的嘴角露在外面,“你别管我了……就不该救我,应该让我和士兵们,和父王,和甾染一同死去。”
“不……不。”古古将燕无的脸颊掰回来,撇开他的发帘,在那下面,她看到了一双绝望的、麻木的眼睛,“你得活下去。”
燕无疲惫地看她,“为什么?”
“为了……”古古不知道该说什么,胡乱地给了一个借口,“……赎罪。”
燕无有些破碎的声音传来,他的惨笑仍在继续,“为什么我要赎罪?那比死亡还痛苦。我已经放下了过去,所有加之我身的苦难,都不去追讨。为什么,到了我这里,当我做错了,当我是别人苦难的根源,当我错误的决策导致了他人不幸的时候,我要去为了我所伤害的人去付出些什么。”
古古听着这段话,她想,这是她从燕无口中听到的最吝啬、也是最无奈的话。看着男人那将死的、也几乎杀死她的无望神情,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自己刚才说到了哪里,接下来又该说些什么。她想,她一辈子也无法忘记这个瞬间了。
燕无眼里的光全碎了,开口道:“你知道,是甾染扭曲了我,是父王的理念,造就了我一生的不幸,那些我亲领的士兵当中,又有多少曾经出言辱骂过我,羞辱过我,只是在我称王之后,他们不敢放肆了而已。我没有跟他们任何人计较,他们也从来没有为他们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所以,古古,你告诉我,为什么,反过来,你要我去为那些给我带来了不幸、我又将不幸还给他们的人,去付出比死亡更惨痛的代价?这不公平,这没有道理。”
古古能感受到他的委屈,还有他积压已久的怒意。这个世界上,如果连她都不懂他,那么,他该如何地孤独。
“我就是这样的,这就是我一直以来的想法。”燕无说,闭上眼,“别待在这里了,别和我这种人在一起。”
“燕无……”
“上午,饭桌上,那个红发的西索人不是提到了元城吗?”燕无突然转移了话题,轻声说,“他肯定还知道很多事情,现在你有很多时间,尽可能地去问他吧。”
燕无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那让古古无法再说出什么话来。她沉默了良久,“起码先回住处吧。”
燕无同意了。就这样,两人无言地回到马车上,在晌午的清冷日光中,他们回到了暮落镇的住房。那之后,燕无便待在房间里,古古按他所求地离开,给了男人足够的个人空间。
步行到一暮落镇上的住宅区,古古找到了那个不大却温馨的房子,她站在门前,思虑再三,敲响了房门。
一阵脚步声传来,听起来比上一次谨慎了许多。门敞开,来开门的依然是那个金发的女人。只是,这回她不像以往那么热情洋溢,经过了今早的事情,甾染人和血皑人之间似乎竖起了一道不透光的墙,有些事情已经回不去了。
克拉娜没有把门开得很大,在门口向古古问道:“古古……你有什么事吗?”
见对方这副模样,古古感觉有点委屈。不过,现在想来,双方发生争执的时候,她没有站队,没有帮助恼怒的燕无,也没有为董莉莉和葛马他们说话。所以,他们没有把她当成自己人,是理所当然的。想明白了这一点,那点委屈从心里顿时消失了。
失去了信誉,那么便重新建立信誉,这是一个商人奉行的真理,古古对此有着十分的笃定。在她的视角里,世界就是这么运作的,只有信任才能将一切推动下去。而失去的信赖,也必须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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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力将它们挽回来。
“克拉娜姐姐,我是来见葛马的。”古古说。
克拉娜没有让开的意思,女人以自己的身躯挡在门前,将所有那些可能有威胁的人拒之门外。她看着古古,眼神里有怀疑的成分,问道:“你找他有什么事?”
“上午燕无来打扰了你们,真的很抱歉。但是,他刚和黎军打过仗,还没有从战争中缓过神来,整个人都特别紧绷。那不是针对你们,他只是……太害怕了。”古古说道,“我发誓,他不会再那样了。”
这时候,门突然敞开了一些,冒出一个红脑袋来。那是葛马,他眯起眼睛,打量了一番古古,又四处看了看,问道:“那个高个子没跟着你?”
古古知道,他指的是燕无,男人是这群人里个头最高的。而燕戎陵作为燕无的大哥,虽然身板也高大,只是没有他弟弟们那么夸张。古古应道:“他没来。”
葛马模非常地小心翼翼,他再三确认周围没有人影后,一把将古古拽了进来。门啪一声关上,房门前一个人也没有了。
门关上,屋里的葛马才松了一口气,他擦了擦汗,但古古怀疑他的额头上根本没有汗。
“我可真的不想再见到那个阴沉的男人了……”葛马道。
克拉娜在他们旁边经过,温和的声音飘过来,“坐下说吧,自己找地方。”
古古四处环顾,董家姐妹似乎不在,大概是出门了。房间里放着几个大大小小的行李,明明上午的时候还没有这些东西。古古不得不猜测,这伙人是不是真的被吓到了,想要打包东西离开暮落镇。
葛马坐在一张矮长椅上,向古古问道:“你找我什么事呀?”
古古也坐下来,“你还记得我们的交易吗?”
男人曾经答应过古古,要把她母亲寄给父亲的信件带给她。这个约定,古古其实一直没忘,她见到葛马、想起来这件事之后就想问他了,现在终于有了机会。
葛马说:“记得。不过我也刚回暮落镇不久,还没来得及去取。”
“这个可以先放一放。上午的时候,你说你知道第三条穿过横古山脉的路……”
“哦,你是说元城。”
“所以你知道元城在哪?”古古问。
“大概知道吧。怎么,你有兴趣吗?”葛马道。
当然有兴趣,母亲给父亲的信都是寄到元城,说不定父亲就在那里。
“有一些。它具体在什么地方?”
葛马发出一阵没什么意义的沉吟,靠在身后粉刷过的石头墙上,双手交叠放在脑后,“那地方可远着呢,在临海的山脉里。入口已经封死了,想进去的话,只能先爬雪山。”
古古听见对方的描述,不禁对其中一段表达出疑惑,“在临海的山脉里……在山脉里面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那座城市是建在山里面的。”
建在山里的城市?她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事。
葛马说的是真的吗?她有些不敢相信。依稀记得,早在甾染的时候,男人说过自己并不知道元城在哪。可现在他为什么会是这么一副确信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