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可惜的是,五色缕并没有亲手交给李挽。
于叔去找李挽时,他正巧去纪府找纪勇男去了。
陆蔓明显已经掩耳盗铃,不愿相信真相,他得沿着自己的办法继续查下去。
纪勇男从院内走来,“王爷亲自造访,所为何事?”
李挽倚在榻上,“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今日整理案牍,偶然记起,令郎生前,似乎兼着尚书左仆射一职。”
尚书左仆射,原为纪子辉恩师,只是老先生寄情乡野,浅浅放权给纪子辉,许多公务都有纪子辉代劳。
李挽也是今日偶然瞧见,台省一桩陈年案牍上,落着纪子辉的名字,才记起这件事。
纪勇男见李挽似又妄图指摘爱子,气得面颊铁青,
“兼任尚书左仆射又如何?子辉为大梁殚精竭虑,尽忠职守,殿下不褒奖他便罢了,为何还要在他身后妄议是非!”
李挽好笑的看他一眼,不为所动,话锋一转,反倒问起纪勇男,
“纪公这是认下了纪子辉代尚书左仆射行事?”
纪勇男嘴唇抖了抖,“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挽站起身,走到窗前。乱葬岗的存在让建康身陷危机,窗外风景肃杀,枝头不见喜鹊,被一只只乌鸦取代。而如此诡谲景象,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本王的心思很简单。尚书右仆射,令左户一曹。之前,本王一门心思查尚书令,竟从未想过,是令郎的功劳。”
尚书令统领台省,其下还设有左右仆射,领尚书各曹。只是,历朝历代大多空悬左右仆射,哪怕任命,也多是像纪子辉恩师那般闲散之人,李挽便没有留心这中间还有纪子辉的存在。
发现端倪之后,李挽再去了一趟东市官衙,严刑拷打,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果然,贪墨义牛一事,纪子辉也参与其中,他和戴陶勾结,负责处理尸体。乱葬岗之中有很多是像陆蔓那样、前行讨要义牛、被人灭口的,也有很多是被饿死的。
知道了纪子辉这桩罪行,李挽不得不怀疑,那乱葬岗里,到底帮多少人挡下了罪孽。
纪勇男愠色未褪,还想争辩,李挽怒斥一声,“东市员外郎现在握在我的手上,左户尚书与纪子辉的往来一定查得出端倪,本王奉劝纪公,不要不识好歹。”
纪勇男被他骇得目光一颤,挣扎片刻,最终垂下头,算是默认下纪子辉的行迹。
可这又如何呢?
他面目垂在阴影里,却一声一声冷笑说道,
“怎么,我儿都死了,你还想干什么?要我纪家株连九族?我告诉你李挽,你想都不要想!”
纪勇男忽而间发了狂,这段时间积累的怒意在这一刻达到顶峰,他抓起府印狠狠的摔在地上,
“你动我一下试试!你看陆府答不答应?你看戴府答不答应?你看建康宫答不答应?!”
“你不就是想为夏府灭门报仇吗?是,就是我们纪家动的手!就是我们编造了子虚乌有的战事。可那又怎样?
这么多年你到处追查,却撼动不了一点,你难道都没有怀疑过什么吗?世家大族盘根错节,连当年的夏府都不能独善其身。李挽,你别做梦了。”
李挽嫌恶的退到厅堂中央,目光淬了毒般幽怨。
那么多无辜的生命、怀抱着巨大的失望离去。可这个人呢?这个人还活得好好的,居然连一丝愧疚都没有!
凭什么?凭什么!
他的心里涌上深深的喟叹,乌瞳沉得像寒冰。
纪子辉已死,他想尽办法将纪家打压到极致,但好像,仍然不足以弥补万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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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桐从昭玄寺离开后,来到戴府,看望长姐陆芷,一并接堂母商逢景回府。
像陆桐这样寄住府上的堂小姐,多是不受待见的,幸而陆桐母亲年轻时曾帮助过商逢景,这些年她在陆府被堂母照看着,日子倒也不算差。
也因此,陆桐在商逢景面前十分勤快,几月前长姐陆芷诞下戴家长孙,她往戴府走动也颇为频繁。
软房里,商逢景要出门,陆芷正在帮她系披风领带,低头凑近,正笑着窃窃私语。见到陆桐推门,母女两意味深长的对视一眼,笑意尚在唇边,话语却停了。
欢笑过后的安静最令人心慌。
陆桐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不安的垂下目光,想退回门外,被陆芷冷声叫住,
“无妨,桐妹妹把东西搁在橱柜上吧。”
声音凌厉,陆桐讷讷的看她一眼,“哦。”
母女两又低声说起关于幼子的事情,声音小小的,就好像恼人的苍蝇盘旋在耳边,叫人听不真切,又心痒难耐。特别是陆桐这种爱胡思乱想的,不知不觉想得深了,眼眶竟扑上薄雾。
半晌,母女两来谈妥,商逢景终于要出门,陆芷挽着阿母往府门前去乘轿,随口问了句,
“阿母可知二妹近来又在忙什么?她将姨母一家迫害得那般境况,可有去看望过?”
提起陆蔓,商逢景唉声叹气,连连摇头,
“你父亲也头疼得很。从前不时还会召她回家看看,现在根本不想见她,连提都不愿提起。早知她会变成今日这幅模样,当初就不该让你父亲将这野种抱回府里。到底是个庶出的,根本养不熟。”
陆怀章对府内一概都说陆蔓是自己的私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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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府上下皆不知她的真实身份。情绪激动了,商逢景惯爱以“野种”称之。
陆芷瞟了眼陆桐,低声劝阻商逢景,“阿母,留心。”
商逢景跟着向陆桐睨了一眼,眼神冰冷,“怕什么,我商家也不差。他陆怀章敢有私生子,我难道还需要忍气吞声吗?”
商逢景对陆蔓的不喜欢向来都表现得很明显,这总是让陆桐感到为难。
她抿紧软唇,强迫自己带上笑意,“阿姊这次确实不对,哪有成婚以后,一个人住在寺庙禅院的道理。方才我见着,居然还与东市里的姑娘来往密切。”
这话终于换来商逢景略带赏识的目光,“当初陆怀章坚持亲自教导,女娘家的规矩是一点没学到,甚至还没有我们桐儿乖巧。”
陆桐绷直的嘴唇勾起了一丝弧度。她带着羞色看了看商逢景,目光又转向陆芷,却见长姐秀眉轻蹙,似是出神。
“东市里的姑娘?二妹怎会结交那样的人?”
陆芷念念有词。
陆桐想了想方才昭玄寺门口,陆蔓送别两位女娘的画面,回忆说,“听她们的对话,那姑娘好像是小果儿的姐姐,就是前些日子被火烧死在禅院的那个小奴。”
此言一出,陆芷大惊,“此话当真?”
陆桐不明所以,“长姐,可是有什么问题?”
商逢景一眼看透陆芷的反应,心知此事有蹊跷,怕是和戴家脱不了干系。
乱葬岗一事爆出,豫章王府拿那死去的小奴当借口,铁了心要查,搞得建康人人自危,生怕牵连出自家的罪孽,惹祸上身。
可这哪里是查得清楚的?真要追究起来,世家就没有人是干净的。
商逢景语气平静,建议陆芷道,“隔几日不就是端午宴会了吗,届时你请陆蔓来,当面问个清楚不就行了。”
这倒确实是个法子,只是……“早几年王妃还在陆府,惯常不出席戴家宴会,这一次,她会来吗?”
商逢景教她,“从前那是有陆府给她担着,她可以任性妄为,如今她已是王府的女郎,若不应邀,岂不是摆明了和戴家不对付?你亲自去下请帖,当面送到她的手上。她若不近人情,以后定有她的闲话受。”
陆芷这才勉强放心。
戴家虽浑,但陆芷嫁的戴家大郎倒是个脾性温柔的,对她言听计从。这些年,陆芷帮衬着戴陵,步步高升,又育有一子,在戴家也算说得上话的。定夺端午宴会这事,还算好办。
“如今风口浪尖,纪家百年功勋,弹指一挥间落得这种下场。芷儿,可千万要独善其身啊。”
商逢景又与陆芷感叹了几句闲话,才扶着陆桐上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