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梦我》全本免费阅读
在温别桑的眼中,承昀太子就像是每天飘在天空的小金龙,打个喷嚏就是瓢泼大雨,翻个跟头就是一场雷霆。
浑身的鳞片闪闪发光,骄傲的姿态就像是长在头上的那两颗龙角一样,永远都不会移动位置。
他生的高贵,也知道自己高贵。在他心中,他更信奉去做一个阴险毒辣、让人畏惧的人——
一个可以肆无忌惮玩弄权术,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一切尽以利益为出发点的人。
可事实上,他会在做错了事情之后感到心虚,会在伤害到别人之后半夜送药,会背着手悄悄给老乞丐塞钱,也会记得许久不见的平民的名字,还吃得过营中的大锅饭……甚至还差点同情心泛滥,想给楚王送消息。
他是一个和温别桑完全不一样的人。
温别桑不是一个好人,也从来不主动将任何人放在眼里,永远没有泛滥的同情心,即便有即将饿死的人揪住他的衣摆,他也会毫不留情地抽回自己的脚。
温别桑清楚,自己就是这样一个人。
第一次听到父亲和母亲说着他的事情,他便学到了一个新的词汇,同理心。
父亲说他缺乏同理心。
为了验证温别桑究竟是不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他们给温别桑买了一只小狗,温别桑很喜欢,每天都抱着它睡觉,给它洗澡,和它一起在泥里打滚儿,有一天,小狗不小心跑丢了,温别桑足足哭了一整夜。
第二日,小狗找回来了,娘说,他只是边界感太强。
因为情绪过于极端,观念也过于黑白分明,导致他在边界之外的人事上表现的十分冷淡,而在边界之内,又过于要死要活。
父亲总是希望他成为一个正常的人,因为他担心温别桑不会调节自己的感情,日后伤人伤己。
但温别桑永远都会把这件事搞砸。
所以他一直弄不懂承昀。
被带回来的那天,他真的吓坏了。
承昀说要在他耳后的黑痣上打上火烙,要用铁刺穿过他的琵琶骨,还要用炭盆炙烤他的双脚。
他拼命的想着要如何抵抗对方,要如何把自己救出火坑,还要狠狠打烂这个恶人。
可到了府里的时候,对方却把他抱了下来。
即便还是凶巴巴的。
他本来对他没有那么多好奇的,他也不在乎对方的言论与做法如何矛盾,并不想知道对方内心为何如此多的弯弯绕绕。
直到那日在太子府,承昀不顾他的拒绝,无论如何都要劝他回家。
他那天的表情难看极了,每一个笑容都和眼神无限割裂。
天空的小金龙把自己打成了结,凄凄惨惨的从这边挪到那边,他似乎很希望自己不要再那么金光闪闪,可惜他扒不下自己一身金光闪闪的鳞片。
于是,所有人都看到了天空那只蠢笨的,把自己打了结的小金龙。
温别桑觉得他特别好玩。
他不断强调,看着对方把自己系的越来越来越死的样子,心中觉得惊奇极了。
他困惑,不解,总想弄清楚,还觉得他那笨笨的可依旧闪闪发光的样子特别有趣。
他吻他,他们开始亲近。
温别桑享受他的亲吻,感受他的渴望,还有那些不明所以的各种悸动。
温别桑其实一直不明白,为何他总是压抑自己,他感觉他的鳞片正在逐渐黯然失色。但就是这样的黯然,却让他忽然发现,这金光闪闪的小金龙,或许也并没有那样高傲的不可侵犯。
他环住他的脖子,可以感受到对方激烈的渴望和颈侧脉搏的疯狂跳动,趴在他的胸口,可以清晰地听到对方时而轻缓自然,时而迅疾如雷的心跳。
他喜欢他为了他收敛光芒的样子,好似忽然之间不那么刺眼,变得平易近人。
直到那日,他说他玩弄他。
温别桑并未能第一时间理解这两个字的具体含义,他坐直身体,问他:“玩弄吗?”
然后他提到他的尊严,温别桑不明白为何这种事会和尊严扯在一起。
但他好像要哭的样子,看上去有种分外的有趣,或者说……可爱。
小金龙哭的时候,会不会真的掉金豆豆啊?
温别桑不知道,但他想看。
他问他:“你要哭给我看吗?”
把人惹生气了。温别桑睡了一夜,才发现他竟然就在长榻上躺下了。
他学着往日的样子去跟他和好,主动让他帮自己穿衣服,穿鞋子,还安抚一样拍他的头。
就在那个瞬间,对方投过来的眼神,让他意识
到整个环境并非如他所预想的那样安全。
小金龙随时会打开自己的结,因为结是他自己系的,他随时又会显摆起自己那一身漂亮的鳞片,报复一样刺瞎所有人的眼。
他明白了过来,自己所以为的平易近人其实都是假的,小金龙从未收起他那灼人的光芒,只是自己眼睛缠上了黑纱,误以为他不再如此前刺目。
明明第一次亲他是承昀自己,明明他们是心甘情愿的互相靠近,到了对方眼中,居然成了他不怀好意的羞辱。
牢房外面传来了敲敲打打的动静,伴随着齐松和楼招子的交谈,有人朝里面喊了一声:“殿下?殿下!!”
他们的殿下倒在地上,灰扑扑的,凄凄惨惨,看上去仿佛从九霄之上摔在了泥潭里,死没死不知道,但总归是一动不动了。
“公子,殿下到底怎么样了?”
温别桑只能对外面说:“他受伤了。”
外面的人似乎更焦急了一些,温别桑站在承昀身畔几步远的地方,静静望着地上的人。
“公子,殿下伤的怎么样?”
外面再次传来声音,温别桑再次回答:“他昏倒了。”
“人怎么样?!!”
温别桑不知道他们究竟想知道一个什么样的回答。
他也无法给出更加准确的回答。
承昀昏倒了,倒在这里已经快一刻钟了,他并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样,他又不是大夫,他也没有火眼金睛。
这时,申悦容忽然朝这边看了看,外面的人立刻敲着牢门,吸引着她的注意。
温别桑也下意识挡在承昀身前,防止她再次伤人。
申悦容忽然咯咯笑了起来,仰起脸对外面道:“他死了。”
“你这疯女人,胡说什么呢?!”齐松的声音带着慌乱,又一次向温别桑求证:“殿下到底怎么样?公子?你快看看他!”
他们并不能看到牢房内的全部动静,温别桑和承昀又在角落,可以说相当隐蔽。
申悦容又一次大笑,道:“他死了,我都听不到他的呼吸了,哈哈,死了死了死了!”
温别桑屏住呼吸。
从申悦容的武功来看,她必然内力极深,他都说听不到承昀的呼吸……
温别桑转动脚步,看向
地上的人。
外面再次传来交谈声,庞琦在外面道:“这件事还是赶快通知皇后吧,她太危险了,凭我们几个不一定是她的对手!”
“如果殿下当真……”
温别桑定了定神,缓缓蹲下来,试探地去探了探对方的鼻息。
手指忽然被气体喷了一下,他缩手,看着趴在地上的太子。
对方呼吸微弱,嘴唇动了动。温别桑没有听到声音,却看懂了那句话。
“……我可能,活不到再冤枉你的时候了。”
温别桑顿了顿,忽然伸手把他扶了起来,承昀神色扭曲,冷汗涔涔,温别桑这才留意到,自己拉扯的是他那只被申悦容拍过的手臂。
他立刻松手,太子顿时重新摔了回去,下颌都发出了咯吱一声轻响,神色看上去更加痛苦。
温别桑绕到另一边,重新把他扶了起来,这才发现他领口都已经被冷汗浸湿,显然受伤不轻。
他环着承昀的腰,把他拖到墙根处靠着,正要再次起身,衣角忽然被人拉住。
承昀嘴唇动了动,温别桑听不清,也没看懂。
“我碰你,是因为你可能真的要死了。”温别桑道:“我不想你死。”
承昀嗯了一声,温别桑也没听到,他看着对方拉着自己的那只手,道:“我让他们去拿身衣服,给你换上。”
再次起身,衣角又一次被拉住。
太子的脸上沾着灰尘与一些细小的石头颗粒,衣服上也灰扑扑的,失去血色的脸上眉眼乌黑,看上去有种分外的狼狈和脆弱。
“你想要什么吗。”
承昀的手顺着他的衣角,慢慢向下,在快碰到他的手时,温别桑又一次躲开,道:“你现在受伤了,我若遂了你的意,便是我有心想碰你。”
承昀似乎笑了下,道:“你怎么,这么一根筋呢……”
他说话全是气声,温别桑一句都听不到,他盯着对方苍白的唇,判断着对方的话语,道:“皇后来了,看到你这样会很担心。”
“你担心吗。”
“皇后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希望她的孩子永远平安健康。”
“……你觉得,如果一个人特别难过,会不会死的更快?”
“会。”温别桑说:“伤心也会伤身。
”
“我现在很难过。”承昀笑着说,“阿桑,你能不能哄哄我。”
“你不要难过了。”
“不够,还要再哄。”
温别桑沉默了一阵,道:“这里没有故事书,我没办法帮你读。”
“我脸上是不是很脏。”承昀闪动了一下睫毛,道:“身上也灰扑扑的。”
温别桑用袖口的白毛毛给他擦着脸上的灰尘,又轻轻给他拍了拍身上,道:“干净了,还是漂漂亮亮的。”
承昀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温别桑走出去,告知了他们承昀的情况,并要了毛巾和水,还有干净的衣服。
一转身,忽然见到申悦容又在朝承昀那边走。
他马上追过去,道:“你不要再动他了!”
申悦容停下脚步,温别桑皱着眉,道:“他快要被你打死了。”
“他凶你。”申悦容道:“我听到了。”
“他没有恶意。”温别桑轻声说:“你好好坐在那边,行吗?”
申悦容又去指门口,道:“他们吵。”
“他们只是想把门打开。”
申悦容眼睛一亮,马上道:“是为了放我出去吗?”
温别桑嗯一声,道:“但不是现在,你再忍一忍,好吗?”
申悦容点点头,高高兴兴地道:“好!”
她转身,走向温别桑指着的那边,忽然又停下脚步,再次转过来,道:“这次等几年呀?”
温别桑没说话,申悦容已经伸出一根手指,试探地加了一根,再加了两根,最后把一只手都伸了出来,道:“五年好吗?不然我跟你娘都成老太婆了,她倒是还好,你都这么大了,可是我熬成老太婆,再去见阿风,他万一嫌弃我怎么办?我今日对着镜子一看,都长皱纹啦……”
温别桑转过去背对着她,轻声说:“你成了老太婆,他便也是老头子了,谁嫌弃谁还不一定。”
申悦容在后面咯咯咯地笑,道:“你真是和小婉一模一样。”
她盘膝坐了下来,单手托着腮,看着温别桑把水盆放在承昀身畔。
“他挺厉害的。”申悦容开口,嗓音还是那么悦耳:“接我一掌,又被我突袭,居然还能活着。”
温别桑道:“以后不要
打他了,行吗?”
申悦容看向他,眼眸忽然变得幽深,“如果他不欺负你,我就不打他。”
温别桑朝承昀嘴里塞了一颗楼招子给的护心脉的药,将毛巾浸湿,给他擦了擦脖子上的冷汗,道:“你介意把衣服换下来吗?我拿了新的。”
承昀似乎有些昏沉,反应了一阵才低声道:“没关系。”
“楼招子说你里衣湿了,很容易风寒。”
“没关系……”
“若是风寒了,皇后也会担心的。”
他不提还好,越提,承昀越心塞。
他直接别过脸,连拒绝都不想说了。
长乐宫,女官匆匆而入,一眼看到伏在榻上懒洋洋的皇后,强行屏了一下呼吸,又逼迫自己上前,道:“太子府传来消息,说,殿下受伤了。”
皇后手下微顿,又若无其事的继续抚着兔子毛,道:“怎么伤的?”
“他们下了地牢,和申悦容交手了。”
皇后未曾撑身,完全借着腰部的力量,直接坐直,面上一片冰容:“请御医了吗?”
“已经通知了,只是,太子如今,还被困在地牢……”
皇后从榻上起身,女官俯低身体,道:“机关损坏,牢门下落,至今还未打开,齐松和谢令书都在,但凭这群孩子……”
“去拿佩剑。”
地牢里,申悦容继续看着承昀,道:“皇后是谁?”
温别桑道:“是北疆常家嫡女。”
“北疆判官,常赫珠?她都当皇后了?”申悦容有些惊讶,又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穹顶,喃喃道:“我本也是要做皇后的……”
她的脖颈越扬越高,逐渐感觉那穹顶仿佛在缓缓升高,越来越高,却也越来越窄,逐渐扭曲成了旋涡的样子,仿佛要活活将人吞进去。
锁链声再次靠近,温别桑马上回头,道:“容姨……”
“他是常赫珠的儿子啊。”
承昀也睁开眼睛,申悦容凝视着他,道:“难怪接我两招,都还没死,真不错啊……”
赤金凤袍被丢在榻上,常赫珠来到了梳妆台前。
申悦容微笑着道:“你娘当了皇后,是不是每天涂着唇脂……”
红唇微张,雪白的帕子重重将艳丽的颜色抹
去。
“戴着金钗……”
发上金钗被一个个拔出,仔仔细细地放在台面。
申悦容作势扭了扭腰,嘻嘻笑:“走起路来一晃一晃。”
素手挽起长发,用一根乌木发簪固定。
“连剑都拿不起了吧!”
申悦容哈哈大笑。
疯癫的笑意里,常赫珠已经穿上了女官递来的箭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