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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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闻君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西北各族最爱中原的瓷器、丝绸和茶叶,因此寻常商队若想赚钱,必定会大批购置这三种货物,运送到关外。

    可这个商队的马车上,放的却是西域最不缺的香料。

    不懂行的人闻到,或许会以为奇香扑鼻,猜测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可从小就对味道敏感的沈闻君知道,这是最劣质的香料。

    上等香料如沉香、檀香,不仅可做药用,燃之还可散发出柔和的芳香,清而淡雅,可以使闻到的人心情舒畅。

    而劣质香料掺了干草和发霉的木屑,为了掩盖霉味,商贩会撒上大量香粉,香气虽浓郁,久闻却会刺鼻。点燃之后还有糊味和黑烟,让闻到的人头疼烦闷,于身体无益。

    曾经有狡猾的商贩试图以次充好,将这种香料卖给瀚海府,当场就被她闻了出来。

    如此看来,这倒不像一支商队。

    听得郡主所说,程鱼回想了一番,探查马车之时,确实曾闻到过一种异香。

    不过程鱼尚有疑虑:“有无可能,是因为此商队初次出关,不懂关外行情所致?”

    不懂行情,故而购置了劣质香料,做一场赔本的买卖。

    以鄯楼的脑子,这倒也说得通。

    可事实果真如此吗?

    这要是一般人,想到这里也就放过他们了,可她是谁啊,她可是瀚海府郡主沈闻君!

    “问题就出在此处!”

    沈闻君问道:“你觉得公仪娘子是何地来的人?”

    想起那位始终带着幕篱的女子,虽看不见神情模样,言谈之间却轻声细语,不似北地女子的豪迈作风。

    程鱼因此推断:“公仪娘子应是望京一带人士。”

    沈闻君点了点头,又问道:“今日吃晚饭时,公仪娘子说,离家之前她曾吃了一碟桃花糕,十分美味。你可听出什么了?”

    程鱼摇了摇头。

    郡主向来对厨艺有研究,莫非对那十分美味的桃花糕感兴趣?现下正是好时节,若郡主又想研究什么新鲜的吃食,他可采摘一些来给郡主。

    少女狡黠一笑:“笨。”

    “望京附近的桃花,最最早也要二月初盛开。公仪娘子能吃到这碟桃花糕,便说明她在二月初的时候,就已经跟随商队出发……”

    京都附近最近的城镇,距离北地足足有三百余里。

    若是一名健壮男子行路,不仅需要吃饭、饮水、休息,更需要避开崎岖山路,绕行数里,一日最多行三十里。若是带着家人与行李,速度则更慢。

    沈闻君道:“如今是二月中旬,不过短短半月的时间,公仪娘子所在的这支商队,带着一众老幼妇孺,却走了三百余里。”

    如此快的速度,竟还有余力避开路上的山贼与强盗,平安来到青山县。

    这哪是寻常的商队能做到的?

    实在是可疑!

    不过,若是说有武功高强的人藏在马车里,暗中保护,那就全部说得通了!

    一切皆是伪装。

    沈闻君恍然大悟。

    她说呢,分明收到死敌藏在商队里的消息,却找不到人在何处,原来整个商队都是他的伪装!

    只怕商队之人都是他的探子,自己的一言一行早就被人记录下来,借着送饭的时机传递给那人了。

    好精妙的计谋!

    想以此扰乱她的视线,拖延时间,不愧是她失忆前就恨之入骨的死敌!

    听得郡主分析,程鱼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若真如郡主推测那般,那么此人的心机也太深重了。

    如此可怕的敌人,必须尽快除掉!

    程鱼肃然道:“属下即刻召集人手,为郡主复仇!”

    沈闻君拦住他:“不要打草惊蛇。”

    商队中还有女童和妇人,其他人是无辜的。沈闻君向来恩怨分明,与她恩怨无关之人,她不会殃及。

    她抬头看向乌云散开的天空,一轮皎洁的明月出现在树梢,月光顺着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如同山楂饼上的糖霜一般。

    沈闻君道:“再等一天,明日寻到合适的时机,待我传递消息给你们,再动手!”

    .

    “噼啪”一声。

    烛火猛地一跃,躲过了帐外的冷风,安然存活。

    这动静惊醒了打瞌睡的乌金,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到尊贵的王子殿下仍在挑灯翻书。

    此番却不是为苦读。

    “关关……关关……”

    朝格瞪着棕色的眼睛,快要把“关关”之后的二字看穿了。关关雎鸠……这关关之后的两字,究竟是如何发音的?

    朝格惆怅无比,几乎快要揪断了自己的一头卷发。此时此刻,他竟十分想念起自己那个讨人厌的林先生来。

    海那赫·朝格七岁起,就被可汗安排了一位教书林先生。可草原上的儿女,幼时不是打猎追兔子,就是赛马驯鹰找乐子。

    草原人哪有请教书林先生的,何况是一个中原林先生?

    更不要说,这林先生如跟屁虫一般,每日在他身后追着,念叨着背这本书,学那本书,真是烦都要烦死了。

    不学不学,草原勇士绝不会成为酸溜溜的中原人!

    因此,朝格与林先生斗智斗勇数十年,骑射弯刀一样不落,四书五经一页未读。还时常将自己读不懂中原文字挂在嘴边,将此为人生一大功绩炫耀。

    可现下,他却有些后悔了。

    可汗说林先生博学多才,是中原最有学问的人的弟子。所以如此难的中原文字,林先生一定认得!

    可林先生现下在草原王城,他又不能连夜跑回去,问这二字到底如何发音,如何运笔,又能否用到给六娘的家信中。

    朝格揪着头发,又是头疼半晌。

    中原人的文字,可真是比猎一头狼更难!

    最终,他将看不出是字还是什么的那封家信揉乱丢了,重新摊开一张纸,提笔写下草原的文字,不一会儿就完成了另一封家信。

    写完之后,朝格忽然有些难为情。

    十年来他都未曾低过头。

    不过想到六娘,他又生出无限勇气来。

    为了爱情而低头的草原男人,如同天亘山里对狼后忠诚的狼王一样浪漫!待他学会了中原人所有的学问,定要与林林先生绝交!

    现下有求于他,暂且低一低头吧。

    朝格将心一横:“乌金,以最快的速度传信给林先生,就说本王子有问题请教!要快!”

    乌金看到少主微红的侧脸,有一瞬想笑,却生生忍住了:“是。”

    接着,乌金想起险些忘记的正事来:“与少主一同出现在商队的蒙面女人,我与其余人伪装成中原人,问了周边的中原百姓,却没有查探到此人的消息。”

    蒙面女人是突然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