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逢春》全本免费阅读
沈闻君支着脑袋,另一只手在桌子上无意识地点着。
手下是几个打开的信封,信中是散落到桌子上的桃花瓣。花瓣因确实水分而干瘪,干枯,到现在她一用力,就能把花瓣捏成碎末。
到底什么是喜欢呢?
军中的人说成家立业是人生大事,织女镇的娘子们说嫁人是最重要的事,说来说去,就是要找一个人成亲。
大家都会成亲。
织女镇的娘子们说起妇人的话题,她总插不进去,心想,或许自己该成亲了。
织女镇上,与她同龄的女子早就成亲了。
大家又说,要找一个喜欢的成亲。
沈闻君起初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后来看到周屠户来接娘子回家,一动一静,一文一武,正好相配。
她得找一个文雅的。
海大牛恰好符合她所有的条件。
做账房的书生眉目俊朗,温文尔雅,逗他时还会脸红,十分好玩。可是这种喜欢,好像和喜欢瀚海府里沈渡君养的那只猫、自己养过的海东青没什么区别。
她也这么喜欢着公仪。
这种喜欢,似乎换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可以。
沈渡君说她这种性情挺好,没什么放不下的,不容易被人拿捏,沈闻君也如此认为。
所以她想不通,怎么有人的爱恨都那么浓烈呢?
浓烈得像一团火。
连靠近都觉得难以忍受。
可这团火如此吸引人,靠近后她也会被烧起来吗?
沈闻君犹豫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抛弄着那些花瓣。
“主子不好了!”
程鱼是跑来的,言简意赅地汇报:“圣女落水了!是乌金做的,我来的时候刚救上来,现在应该还没醒。”
花瓣被揉成一团,丢开。
火焰终究伤人。
沈闻君到的时候,左思伦正趴在岸上吐水,奄奄一息,只看了她一眼,就晕了过去。
沈闻君连忙过去探他的呼吸。
虽然微弱,却还跳动着,应该是没事了,只是胸前的伤口被水一泡,又有血丝渗出来,估摸病情又得加重。
乌金嘀咕:“这湖也没多深……”
沈闻君原地站了会儿,等到左思伦被程鱼带回去,沉声问道:“是你家少主派你来做这些事的?他可真是幼稚!”
不等乌金辩解,沈闻君又道:“他不是让我去看他么?好,我这就去看他,你给我带路。”
乌金听闻这话一喜:“你要去看少主,他要是知道了你来了,一定会很高兴!”
苏木给公仪解开绳子,指指乐得没心没肺的乌金,比划道——
你这个朋友,像一个傻子。
.
朝格正站在窗前看花。
院子里的玫瑰花丛被乌金薅秃了,香味淡淡的,朝格嗅了嗅,心道,不对。
特木尔的玫瑰迷香不是这个味道。
虽然有玫瑰香,但那其中还夹杂着另一种奇异的气味,他分辨不出是什么,但可能就是那种气味才勾得他体内的蛊蠢蠢欲动。
不是玫瑰花的缘故。
可是杀了特木尔之后,他只去过一趟左家,见过的人无非沈闻君、圣女、程鱼和身边的乌金,后来的苦云旗。
莫非是在左家染上了这个气味?
左家拥有玫瑰迷香也不奇怪,可朝格体内的蛊是海那赫部的大祭司所下,这玫瑰迷香和大祭司有什么关系吗?
想来想去,一切都是谜团。
只一件事朝格清楚,左家有人图谋不轨,知道商队的底细,是大王子的刽子手。
这个人,很有可能是圣女。
得让沈闻君知道这件事才行。
门猛地被推开。
朝格回头,发现是一脸兴奋的乌金,看到自己醒来,乌金又惊又喜,紧接着神秘兮兮地说:“少主,你猜谁来看你了?是沈娘子!”
朝格下意识地露出笑容。
在看到踏入房间的沈闻君时,笑容缓缓消失。
沈闻君的脸上有失望、愤怒和冷漠,唯独没有关切和欣喜。
她不是来看望他的。
而是来问罪的。
朝格关上窗户,道:“乌金,苦老头在厨房熬药,你去帮他看着。”
随后一指身边的椅子,示意沈闻君坐下,自己从小桌下翻出一套茶具,开始煮茶。
门被嗒地一声关上。
自从两人暴露身份,沈闻君不许他进自己的院子,两人从没有单独相处过,这还是第一次。
沈闻君坐在了离他最远的椅子上。
朝格抬头看她一眼,复低下头,静静地搅弄茶碗。满头的发辫披在脑后,衬着病中尤显苍白的面容,看起来有些沉静乖巧。
草原人煮起茶来竟也如此协调。
沈闻君仿佛又看到了低头拨弄算盘的海大牛,粗犷的名字,安静柔和的面容,让她一眼相中。
再一眨眼,眼前还是深邃的眉眼。
藏青与乌红色交织的衣袖下,探出一只清瘦有力的手,若是挽起袖子,就能看到一条长疤。
手掌往前送了送,朝格问:“不喝茶?”
沈闻君的怒气蓦地散了。
她眨了眨眼,垂眸接过来:“我竟不知道,草原人的点茶功夫这么好。”
“草原人爱中原的茶叶,但两国商路未开,茶叶贩子少有去王城的,茶叶只在权贵之中流通,寻常百姓更不会中原精妙绝伦的点茶功夫。”
朝格顺势在身边的位置坐下来,沈闻君周边弥漫起一股淡淡的药味。朝格道:“我也不会,因为用不到。可是后来我发现,我的心上人或许来自富贵人家,她一定经常喝茶,我怎么着也得和陈娘子多学几招,不能让她和我在一起后受委屈。”
沈闻君的茶碗端不下去了。
她直接说明来意:“管好你的人!”
果然是来问罪的。
“我哪里又惹你生气了?”
沈闻君将乌金做的事跟他说了,朝格点了点头,说好:“我会跟他说,不会去找左思伦的麻烦。”
沈闻君一听也不多留,转身就要离开。
其实这样才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冷静,成熟,大家都开心。
朝格努力平息着自己的气息,最终他发现,无法平息,他对左思伦的妒嫉根本无法平息,反而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沈闻君双手放在门上,正要拉开,背后忽然伸出一只手,越过她的肩膀。重重按在了门上。
“我有话对你说。”
沈闻君没有回头。
“我不明白,他也骗了你,为什么你可以原谅他、偏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