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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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猜测让沈闻君遍体发凉。

    外面风停雨消,沈闻君踩在泥泞的地上,她要亲自去问一问才行。

    “不可贸然打草惊蛇!”苦云旗低声叫她:“需从长计议呐——”

    沈闻君什么都听不到了。

    她脑子里浮现的是八年之前的情形,那个炎热而寒凉的大漠中,发生了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事。

    八年前,黄沙之中。

    十岁的沈闻君被兄长带着来到沙漠里。

    沈渡君指着一望无际的沙地说道:“在沙漠里遇到敌人,是一件比喝了凉水还塞牙更倒霉的事。地图和罗盘到这里通通失去作用,进入这里就跟瞎子一样,而敌人自小生在此处,早十几年比我们熟悉此处地形。好在不适宜军队驻扎,一般是不成气候的马匪……”

    巧的是,那天傍晚,大漠里的落日快要彻底消失之际,一列骑着马的马匪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

    身后拖着一长串的尸体,马匪刺耳的笑声钻入沈闻君的耳中。

    路边茶铺子的茶博士瑟瑟发抖,连忙关起了门。

    隔壁桌的汉子忿忿捶桌:“畜生,马后还绑着几个活着的孩子!”

    “若是有人能出手相助……”

    有人看向了他们这桌,只有沈闻君二人带了兵器。

    沈闻君往外一看,马后一连串的尸体后,还有几个孩子气息微弱地在挣扎。

    她下意识摸上佩剑。

    “不可轻举妄动!”沈渡君严厉地制止了她。

    猖獗的笑声远去。

    茶博士这才敢打开门,先前出言的汉子不屑道:“手中有剑却不敢行侠仗义,看来不过是练的花架子,懦夫!”

    沈闻君脸色发红,一拍桌子站起来,正要说什么,被沈渡君拦在身后。

    “我们二人年纪尚幼,练剑不过几个月,连剑都拿不稳,出面不过是徒增马下亡魂罢了。”沈渡君有礼拱手:“不过我看义士孔武有力,料想比我二人能多挡几下,若是义士愿意,我愿意将剑赠与义士。”

    那所谓义士也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方才马匪经过时他也未有行动,谁不怕凶悍的弯刀呢?

    “我……”汉子逞强道:“若马匪再回来,我当然是要去的!不过区区十人而已……”

    说到后面,汉子声音渐低。

    话虽如此,他却没接那剑。

    茶铺里的明眼人都看出汉子是在吹嘘,有人笑了出来。

    沈渡君面上没有任何嘲笑之意。

    两人返身上楼,进入房间后沈闻君嗤笑道:“哥,你看到那人脸色没有?一阵一阵地发黑发红,好笑死了。自己是个懦夫不敢出头,反倒撺掇别人,如果我们再偷偷地收拾了那帮马匪,让那汉子看了,岂不是羞到地底下去了?”

    “那人先前两句话,激得你摸了两次剑,若不是我拦着,你就要杀出去了。”

    审视的目光落在身上,刺得沈闻君脸上火辣辣的,沈渡君警告她:“记住我之前的话,不许轻举妄动!”

    “可那些孩子快死了,如果我们能及时赶去,就能救下他们的性命!”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还未探清敌人动向,不可行动,你还是太急躁。”

    沈渡君摇头:“总之不许去。”

    类似的争执在这对兄妹中时常发生,沈闻君自有一套敷衍之法。

    “知道了,不去就是了。你可以听我门的动静,谁开门出去谁就是小狗!”

    不从前门去,从后门去!

    沈闻君很有自信。

    自七岁拿剑,她已练练三年有余,和程鱼对剑招时,连他也抵挡不住。不过区区十个马匪,对她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她甚至能在天亮前回来,假装从没有出去过!

    可沈闻君没有想到,那一晚的事情远远超出了她的掌控。

    她很轻易地躲开了那些蠢笨的巡逻人,找到了牢里的几个孩子,还设计了一条逃生路线。

    正在这时,一张稚嫩的脸庞跪下来,求她带着怀着妹妹的娘亲一起走,妹妹快出生了。

    沈闻君这才觉得不对。

    她吹开火折子,发现满牢都是女人和孩子,足有二三十人。

    而马匪不止有十人,他们有二十人,三十人,甚至更多。

    他们不是流民纠集而来的马匪,而是训练有素的沙盗,手中有刀剑,身上盔甲。

    私蓄兵甲,是通敌谋逆的重罪。

    她能走吗?可她带不走所有的人,就算带走一部分人,也会打草惊蛇。

    不走吗?她留下来能做些什么呢,杀掉看守,让整个沙盗群都挥刀杀人吗?

    更糟糕的是,沈闻君被发现了。

    牢里的那群受害者们,有人偷偷去告密。

    沈渡君曾经告诉她:“要学会狠心。你不知道自己的同伴,下一刻会不会变成敌人。”

    怎么会呢?

    他们在这里被看守鞭笞、辱骂和折磨,她是来帮他们的,他们怎么会背叛她呢?

    可事实就是如此。

    沈闻君不仅没救成人,还把自己搭了进去,若不是阿都救了她,勇敢地去给沙盗的水里下药,沈闻君将命送黄沙。

    毕竟,那是连沈渡君也束手无策的时候。

    沈闻君一辈子忘不了这件事,一辈子也忘不了有情有义的阿都。

    阿都坚定地保护她,支持她,信任她,按照她的计策下药后被沙盗砍了三刀,险些没了命。

    她为自己少年时的莽撞受到教训,付出代价的却是阿都。

    她一辈子都还不起。

    所以沈闻君从第一面起就决定,要像阿都对自己那样,坚定地保护、支持和信任他。

    阿都是那个善良的阿都。

    即使身在沙盗牢中受尽折磨,也不像其他人一样变了心性,始终初心不改。

    沈闻君摇了摇脑袋,敲开圣女院的门。

    推开门,侍女见是她,欢天喜地去通报,没等她进内门,美丽的身影就迎了出来。

    “香不香?”

    左思伦笑甩袖子:“我新制的香料,刚做好的。”

    沈闻君很诚实地评价:“挺好闻,就是太过浓郁了点,把你原本的味道都遮没了。”

    “那么下次我再减些份量。”左思伦引她往里走,边说道:“原本我想调制一种清淡的香,可今天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浑身上下都是羊膻味和汗臭味,我敢断定,他们草原人平日里一定不洗脚!”

    “你说的是乌金?”

    “就是他!”左思伦面含薄怒,指着门口的花架,侍女们正费力地搬出去:“这个野蛮人还撞坏了我的花架,要不是跑得快,我非得把他衣服扒了赔银子不可!”

    沈闻君语气微顿:“他来过你这,又从你这里离开了?”

    左思伦未回答,廊下的侍女已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臭男人还要打圣女!”

    “一边打一边问圣女会不会武功!”

    “像疯狗一样呢。”

    “……”

    左思伦点点头:“好在那时苏木在,只伤了一条胳膊。姐姐,你不要怪哥哥,我听说中原的大房总是会嫉妒侧室,他或许只是嫉妒你我,习惯就好了。”

    “……”

    沈闻君被他这认真的语气弄得无言以对。

    乌金曾将左思伦推入水中,再行这事也不奇怪。

    朝格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沈闻君道:“我让人去找他过来,如果是他的错,我一定为你讨回公道,不能总让你这么受欺负。”

    若是一个人说谎,定然怕人戳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