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餐厅离开后，裴亦舟先去的程漾家，见了爷爷奶奶，才知道她不在家，去了医院。
她和两位老人家说的是肚子不舒服。
为了不让她家里人担心，裴亦舟也没否认，只说是顺路过来看看。
告了别，他又急匆匆赶往医院。
直到暴雨在半路降临，他不得不减缓车速。
雨水从车窗飘进来，裴亦舟先想到的是她早上只穿了一件短袖衬衫，出门也不知道带没带外套，还有伞呢？
出门的时候拿了吗？
程漾和他说过几次觉得伞很重，每次带了就不下雨，没带就下，最后索性一律不拿了，除非连续几天都有雨。
裴亦舟往周边看了看，第一次庆幸这几条街卖伞的地方还挺多。
就算雨天不好打车，撑伞回家也行。
他松了口气，转而又想到其他的。
为什么要去医院？
是真的吃了东西不舒服还是碰到了什么人？
他漫无目的地猜想着，思绪比任何时候都乱，好在停下来等绿灯的那么一刻，他看到了撑着伞在人行道上走的程漾。
她是在去他家的路上。
裴亦舟忘了在哪看过的一句话，说是心里一直想着彼此的人总会碰到的。
多年养成的理工科思维，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挺不相信这种玄学。
这要是真的，他也不会错过见母亲最后一面的机会。
不过在那短暂的一瞬间，他信了。
裴亦舟立即停了车，近在座位边的伞也忘了拿。
他打开车门，就向她走了过去。
淋着雨，浑然不觉。
-
和爷爷奶奶打了招呼后，程漾去了裴亦舟家。
一回生二回熟，进了家门，程漾和他说：“你先去洗澡，不然很容易感冒的。”
裴亦舟似乎没听见，双手撑在玄关处，半靠着边缘，垂眸看着她，像是有话要说，但始终没开口。
他的发梢还在滴水。
程漾伸手把他额前被打湿的碎发拨到一边，碰了碰他冰凉的脸，问：“你怎么不听我说话？”
喉结滚动了下，裴亦舟终于有了动作，眼睫颤了颤，回她说：“我听着。”
只要她想说，他永远都听。
程漾亲了亲他。
“那你去换身衣服嘛。”
撒完了娇，程漾又看着他，眼镜亮晶晶地问：“就穿上次那套睡衣，可以吗？”
她向来知道怎么逗他。
那款睡衣除了和她的是情侣款之外，领口还开得挺大，而且后来还弄脏了。
第二天他是手洗了的，和换下来的床单一起。
裴亦舟不受控制地联想到那天的事，耳朵红了些，语气也缓了下来：“昂。”
程漾不满意：“我说这么多，你就回一个字么？”
她碰了下碰他的腰，戳到某个地方，裴亦舟没忍住笑了。
程漾好奇起来：“你这里怕痒？”
“没。”
“那我想再挠一下。”
“不行。”裴亦舟抓住她的手。
程漾没听他的，直接扑过去抱住了他，在他身上摸了几下。
两人紧贴着，一追一躲，打闹之间同时笑了起来。
之前浓重的氛围瞬时烟消云散。
最后裴亦舟伸手掐了掐她的脸，去了阳台拿衣服。
考虑到待会儿程漾也要洗，半路又折回来问她：“要睡衣还是睡裙？”
程漾从厨房探出脑袋来回他：“裙子，我想穿绿色的那条。”
虽然睡觉的时候裙摆总容易卷上去，但是方便，而且她也很喜欢睡觉时，手臂没有遮挡地和裴亦舟贴在一起。
帮她一起收了衣服，裴亦舟把她另一条抹茶绿的吊带睡裙放在了床上，自己去了浴室。
等他出来的时间，程漾就在厨房先烧了热水，打算煮点东西。
她会的只有蛋炒饭和煮方便面，不过家里没有剩饭，晚上吃方便面好像又不太健康。
裴亦舟也不太喜欢吃调料味这么重的。
程漾打开冰箱看了一圈，最终决定下两碗米线。
上次裴亦舟教的步骤她都记得，只是理论知识是一回事，实践起来却又完全不同了。
于是裴亦舟吹干了头发从卧室出来时，看到就是程漾站在流理台边，皱着眉托着下巴思考的模样。
她低着头，也没注意到绑着低马尾的发圈松了些，刚洗完的头发又柔顺，于是些许碎发就这么从耳侧落了下来。
裴亦舟走过去，帮她重新扎了下。
刚碰到头发，程漾扭头看过来，确认是他后，又转了回去。
“你洗完了？”
裴亦舟应了一声，反问她：“饿了？”
头发绑好了，程漾先没回答，而是转过来，和他面对面，对视着。
裴亦舟低下头来和她接吻。
两人在差点擦枪走火时分开。
“我不饿。”程漾把手从他衣摆里收回，指着锅里的爱心形状煎蛋给他看，“你不是没吃晚餐吗？我想做给你吃。”
蛋还是煎得不错的，看着像是溏心的。
裴亦舟问她：“到哪一步了？”
程漾如实回答：“我烧了水！”
裴亦舟：“……”
那你还挺快？
程漾下定决心要自己做一次，所以坚定说：“你告诉我怎么做就好了，我努力学。”
除了开车，裴亦舟知道她学东西很快，于是点头说好。
不过没一会儿后。
裴亦舟就承认自己后悔了。
“要放这么多油吗？”
“豆瓣酱现在加还是应该等一下呢？”
“等等等，我忘拿葱了，腾不开手，你帮我从冰箱里拿一些吧！”
“裴亦舟，我好像把醋倒多了QAQ。”
……
折腾了大半小时，最后上桌的依旧是裴亦舟做的。
程漾向他保证：“事不过三，我下次一定可以的。”
尽管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心虚。
裴亦舟把锅里的分到两人的碗里，随口应了一声，听不出来是赞同还是反对。
程漾察觉到他在敷衍，道：“你不信我？”
裴亦舟往边上看了看，咳了下道：“没说不信。”
“那你看着我说。”
裴亦舟和她对视。
过于正经的时候，他没办法睁眼说瞎话，于是没看一会儿就笑了起来，带着点懒散的劲。
程漾不肯吃了：“你看！”
不信她还要骗人。
裴亦舟没辙了，只能迂回一点说：“以后想吃和我说就行，又不是不给你做。”
被人这么哄着，程漾也没话说了。
“……哦。”
她本来在家就是懒得下厨，非必要时刻都点外卖，只是她们家就她一个厨艺不行，她偶尔也想尝试一下的。
吃着米线，程漾也拍了照发在家庭群里。
群内很快有人回复。
奶奶：【和小裴一起吃宵夜呢？】
奶奶：【不知道是不是色香味俱全，但看着就好吃[赞][赞]】
奶奶：【漾漾，是你还是小裴做的？[微笑]】
爷爷：【不是说肚子不舒服？晚上还吃东西？】
爷爷：【@奶奶不可能是她做的】
看了前面的回复，程漾高高兴兴地回应奶奶的话，直到看到最后一条，她不乐意了。
怎么就不可能是她做的了？
她一直在努力学习钻研的好不好？！
程漾抿着嘴，敲字回复：【爷爷你怎么能这么说！虽然不完全是我做的，但我也参与了】
爷爷很快回她：【参与了什么？】
姐姐：【关键步骤】
爷爷：【你烧了水？还是帮忙试了味道？】
“……”
老爷子一猜即中，程漾无话可说。
好在弟弟及时出来救场：【姐，我好饿，也想吃QAQ】
白天有事没来得及问，好不容易等到小狗上线，程漾也没着急吃米线了，放下筷子，先在群里发了一条“回家给你做”。
发完了，她又退了出来，给他私底下发语音。
“你最近几天去哪了？怎么晚上总是没回家？是有什么事吗？”
程祈允这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去找东西吃了，没有立即回。
等了片刻，没等到，程漾关了手机放一边，打算吃完了再看。
裴亦舟比她快，在她聊天的时候已经解决完了，又进厨房倒了两杯温水出来。
程漾接过来喝时，突然想起他早上给自己看的拍立得，又扯了扯他的衣角说想看。
裴亦舟应了下来，道：“吃完了再说。”
程漾三倍速吃了。
裴亦舟去卧室拿过来给她看。
到手上了，程漾立刻感觉出照片和实物的色彩质感差距。
“好看！”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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漾翻过来看了看，又说：“这好像是有我的第二张拍立得。”
没说是她拍的，而是有她。
裴亦舟问：“你和别人拍过？”
“嗯，上次去花店买花的时候，那里的老板娘帮我和谈姝姐一起拍了一张，说是赠送的。”
不过那张谈姝拿走了，她也就只匆匆扫了一眼。
“老板娘还说我和谈姝姐长得有点像。”
程漾还想问问裴亦舟他的看法，然而这时程祈允给她回了消息。
她打开手机看。
y：【同学有点事请我帮他的忙，所以有时候晚上也住在他家，我也想回家的，姐[可怜]】
如果是这样，程漾也确实不必多想。
只是同学请帮忙的话，几天前问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程漾把情况转告了爷爷奶奶，让他们放心后，又在聊天框里输了一行字，想要问程祈允清楚。
不过她转念又想到了自己，她有些事没把实情说出来，不也是怕家里人担心吗？
裴亦舟看她纠结，问：“有事？”
程漾简述给他听。
裴亦舟回她说：“如果现在你去问，弟弟会说实话么？”
只要她想知道，直接去问，程祈允就不会瞒着她。
程漾点头：“会。”
“那你是想现在知道情况，还是等他想好了，再和你说？”
程漾很清楚，她弟弟很依赖家里人，无论大小事都恨不得和他们说，所以她也应该信任他。
程漾选择了后者。
知道她还是放心不下，裴亦舟抬手摸了摸她的后脖颈，又道：“这几天我去学校，偶尔会碰到他，会留意看的，别担心。”
程漾点头回应：“好。”
晚上依旧是一起睡在主卧。
躺在被窝里，程漾却没有困意，太多事情堆在一起，只觉得心有点乱。
她也说不清是什么原因。
好像是有不好的事会发生的预感。
“睡过来点？”裴亦舟在这时候开口。
程漾挪过去了些，顺势就被他抱进了怀里。
夜里的雨依旧没停，哗啦啦地下着，衬得卧室更加静谧。
闻着他身上很淡的柠檬味，程漾忽地开口：“我今天去医院了。”
裴亦舟睁开了眼，很平静地回应说：“嗯，我知道，爷爷奶奶和我说了。”
老人家和他说的时候，脸上也是担忧的神色。
当时裴亦舟是安慰了几番才走。
尽管实际上自己比他们还要着急。
听完回答后，程漾又说：“不是肚子疼。”
这点裴亦舟也有猜到，他认真听着，但程漾没说下去了。
她怕告诉了裴亦舟之后，他会难受。
她喜欢看他笑，不想让他不高兴。
看到裴亦舟难受，有时候程漾会比自己经历那些事还要心疼。
不过和他待在一起，又总是会让人觉得很安心，很放松，让程漾总冲动着就想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
裴亦舟问她：“想说么？”
温柔的声音就在她的耳侧响起，循循善诱。
程漾在他怀里蹭了蹭，问得小心翼翼：“我再想一下，可以吗？”
裴亦舟答应了：“可以。”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程漾才在脑子里组织好了措辞。
她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讲述了那些过往，但和她跟许归迟讲的不同，很多地方她都一笔带过，只是说了个很模糊的情况。
卧室里一时间只剩下她的声音。
她刚开始说的时候，裴亦舟还会偶尔应两声，但到后面就逐渐没有回答了，程漾抬头想去看他是不是睡着了。
刚一动，就被阻止了。
裴亦舟的手轻压着她的背，下巴抵着她的肩膀，像是把她紧紧锁在怀里。
他没睡着。
只是程漾看不到他的脸。
“怎么了？”程漾问他。
裴亦舟很轻地回她说：“没怎么。”
话里的语气却是变化了许多。
和程漾想的一样，他还是心疼自己了。
鼻尖忽地一酸，程漾忍住了，没让眼泪流下来，对他说：“这些都过去了，我不想被它困住。”
她身边还有很多很好的人。
她还有很多目标和理想想去实现。
所以既然说了结束，就不会再被那些过往绊住脚。
而且最重要的是，你一直在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