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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夜晚幽暗的微光中,街道会不断增生,彼此纠缠,互相交换,在居民区深处展开。此刻的神奈川昏沉沉的,到处都散发着好眠的气息,此刻整条街上只有我们两个人还在游荡。

    他任劳任怨地替我推着摩托车:“从这里开始就要推着回去了吗?”

    “因为害怕吵醒大家嘛。”

    “不是因为害怕明天早上起来被家人念叨吗?”

    “没事,我想我已经完蛋了。”我大方向他展示着我的手机屏幕,未读信息几十条,未接来电若干个,我向天上的外婆发誓,这辈子一定不会再随便和别人私奔了。

    “等一下。”他的表情显得有点难以置信,“这样不太好吧。”

    “在担心我吗?没事的,他们不会真的责怪我,好好说清楚的话大家都会理解的。”

    “我是指我在你的手机里的备注,为什么还是全名?”

    你的重点怎么是这个啊?我一看手机屏幕,确实如此,“幸村精市(借我的书记得要还)”,好像是真的有点太没人情味了。

    “幸村精市。”我直呼其大名,不免有些心虚,“大概、也许、可能是因为你……本来就叫这个名字?哎呀,如果不满意的话,我现在马上改给你看。”

    “呵呵。”很久没听到来自幸村的这种发自内心的冷笑了,“希望改到我满意为止。”

    把乱七八糟的后缀去掉,在名字后面加了个爱心的符号:“像这样?”

    “不够。”

    把“幸村”去掉呢?

    “不满意。”

    “你们家人都是怎么称呼你的?ちゃん是加在哪个字的后面呢?是‘小精’还是‘阿市’呢?我也学习一下。”我忍不住想笑,好像有点可爱啊。

    “加前面是祖母叫的,加后面是妈妈叫的。”他继续故意闹别扭,“只有长辈才会这么叫我,所以真弓全都不能用。”

    这个人简直是在有意刁难我。我低下头,用尽全身力气打下我能想到的最肉麻的话——

    【世界で一番好き好き精市様?】

    终于,我看见笑意从他的眼睛里漾了出来:“合格,我很喜欢。”

    快到家门口了,我示意他把车靠在路灯下:“其实我有礼物想给你,庆祝你拿到了冠军。”

    “礼物?”

    “嗯嗯,我看女网部好多人有在戴这种运动项链,说是可以缓解肩部疲劳,可我问她们是不是真的有用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吱声。”我点点头,从摩托车的尾箱里翻找出我的背包,再从背包里翻找出那个小盒子,“不过因为我觉得设计很简洁颜色也很百搭,配很多衣服都是好看的,所以还是买了。话说以后个人作战的时候应该可以穿很多不同的设计吧,会有很多赞助商,还会接很多代言……这次的采访的杂志,我什么时候可以买到呢?”

    他一边听着我的碎碎念一边耐心回答我的问题。

    “会有不少设计给到我,但是以后关于搭配我都会先问你意见,我想穿真弓喜欢的款式。”

    “杂志也不用买,下个月出来的时候我会寄给你的。”(“要有亲笔签名的哦,因为我要拿去跟你的后援会成员们炫耀一下”,我忍不住得寸进尺)

    “这款项链没有医学证明书,如果是别人来送,应该是没有什么功效的。但是因为是你送的,有你的心意在里面,所以……不一样。”

    “也不用因为我交了智商税就这么努力安慰我。”

    “是真心话,你换位思考一下,收到了喜欢的人努力打工攒钱买的礼物,世界上比这还幸福的事情也没几件了吧。”他的手攀上我的腰,“不过,小姐,我有个疑问。”

    “你问。”

    下一秒,我被放在了摩托车的座驾上,我怀疑这个坏心眼的人有意让我体验悬空的恐惧。他用双手封锁我所有可以跳车的路线,让清爽的香气形成一种无形的包围,然后凑近我,把自己最脆弱的部位大大方方地展露在我的面前。

    “你愿意亲手帮我戴上它吗?”他抬起眼睛看向我,让我感觉星云就在我的眼前。那明亮的眼眸,我想请求它们不要映照除了我以外的一切。

    我下意识屏住呼吸,点点头,专心致志地在他的脖颈上将项链绕上,他把它放在唇边轻轻摩挲了一下,然后告诉我一定会好好珍惜它的。

    来自于他的凝视让我每条神经都忍不住颤栗起来。明明是黑暗,可我们在黑暗里呆得太久了,什么都看得过分清楚,他用眼光描着我的形状,那双嘴唇靠过来,靠过来,在我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之前,就吻住了我的唇。

    “如果我会法术的话,想把真弓变得只有这么小小一个,然后揣在口袋里面带走。”

    好任性的发言,我摇摇头:“那样的话我家人和朋友会联合起来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有胆量就来试试看好了,我不怕任何人。”

    好任性的人类。这种时候我真的没办法,他又聪明,又坚定,一双眼睛很诚恳地看着我时,让我发自内心地觉得,哪怕就这样离开地球也在所不惜。我们两个人就像夜晚的盘山公路上相遇的两辆车,退无可退,面前的少年用尽全力在喜欢我,可能他觉得这样也许就能让我束手无策地爱上他,可是我真的也这么做了。

    ……哎呀哎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又能有办法!

    我伸手抱住他,然后深呼吸了一口气,风正在把我们两个打成一个结。让普鲁斯特效应在我身上发挥作用吧,我不是那么神通广大的女巫,学不会把人变大变小变漂亮的法术,所以只能把这个人的味道刻在我身体的记忆里,随时随地都可以想起。

    最后,我让理智回到了我的身上。

    “我要回去了。”

    “让我送到家门口吧。”

    我们继续夜游,抬起头的时候,我终于看到了那一轮高挂的月亮,她从天空中布满的绵阳群里走出来对着我微笑,在那瞬间,孤独离我远去,只能感受到一缕缕奇异的温暖附着在我流动的血液里,这个夜晚我一定会回味和感激很久的。

    走着走着,直到幸村停下脚步皱着眉头轻声说。

    “真弓,你家门口好像有个正在东张西望的可疑的人影。”

    “什么?让我看看。”当我看到了那位戴着墨镜的男性的时候,忍不住提高了音量,“爸爸?你怎么在这里?”

    池面豪太郎,本名与曾用艺名为神近知弥,结婚后改姓宇贺神,搞笑艺人、在组合里担任“装傻”角色,是搞笑综艺《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吧》的固定嘉宾;除此以外还兼职主持人和演员,性格——

    “还有大半夜的干嘛戴墨镜啊?你觉得自己有红到能被人认出来吗?放下你的身段。”

    有点脱线。

    “为什么在这里?因为听说你现在胆量大了敢大晚上的去轧车了,不接家长电话也不回他们信息!”

    是个无药可救的女儿控。

    “所以节目录制结束以后就马上来看看我家小弓。这是在干什么?交朋友?”

    还超级八卦。

    爸爸的眼神变得犀利了起来,视线在我们两个人之间不断巡回。

    而站在我身边的人也终于如愿以偿地说出了那句台词——

    “没有及时向您自我介绍十分抱歉,我是正在跟真弓交往中的幸村精市,请多指教。”

    《有胆量就来试试看好了,我不怕任何人》。啧啧,大家看看,这就是男人的真实面目,在长辈面前马上一味装乖,连自称都变成最谦逊的那种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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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耳熟,我看看——Yukimura Seiichi,特殊字体标粗,幸村精市,花,神之子,双手合十……”在我“有完没完”的眼神攻击下,父亲终于悻悻地收起手机,停止朗读我那条耻度超标的动态,“哦,原来你就是幸村同学,幸会,实在没认出来。”

    你把那小墨镜摘下来就能认出来了。哎,算了,真弓,不要在紧要关头吐槽家长,尤其是已经预知到家长下一句要说什么的时候。

    “小弓,我也不想在你朋友面前教训你,但是你这件事情做得太不对了。刚拿驾照没多久就敢往山路上开,还要带着别人一起,万一出了什么危险事件怎么办?这是完全缺乏安全意识的表现,你回去以后把钥匙还了,除了急用和帮忙送货,半年以内没有大人陪同不准开车。”爸爸说完,向幸村点了点头,“让你见笑了。”

    “没有,您说的句句在理,不过这件事是我们两个一起做错的,我想我应该和真弓一起被教训才对。”幸村悄悄拉住我的手,“但是客观来说,她的车技很稳很好,路上也一直在提醒我注意安全,一看就是家里教导有方。我认为半年的时间确实有点太长了,如果可以改成三个月的话……”

    这是一位何等讲义气的人!决定了,幸村精市这个兄弟我铁定了,无以为报,只能回去以后就把你的备注改成【Ma Bro】并且在心里一辈子牢记您的恩情(并不会这么做)。

    “你要帮真弓说话吗?”

    “是的,请您谅解,可能对长辈是不太尊敬的行为,但是以男朋友的立场,不这样做不太行。”

    我看见两个人互相致以微笑,微笑了至少半分钟的时间,而深夜剧场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忍不住出声打断:“那个……今天能不能就到这里?两位忙了一天,应该都很辛苦了吧,您早点回家,您也早点休息吧。”附加了一个诚心诚意的“Please”的手势。

    “哎,我也想看深夜剧场,但是没办法,我还得送这小子……我是说,这位同学安全到家才行。”

    “不用,我家也没有非常远,打个车就好。”

    “还是让我送送你吧。没有因为你是未成年就小瞧你的意思,只因为你是对小弓来说很重要的‘朋友’,不能让她担心的对吧?”

    话都这么说了,幸村只能答应了下来,接着在爸爸去发动车子的时候,他鼓足勇气似地在我额角飞快地亲了一下,很认真地问我:“每天都会想我的对吗?”

    我感觉自己的脸开始发烫,但是我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拉开家门的时候,发现所有人都坐在屋子里看着我,我极力地让自己像个没事人一样很厚脸皮地跟大家道了一声“晚上好”,没等他们来得及追问我就赶紧跑上楼,锁上房间的门,随机抓起我的兔子玩偶就开始跳起了毫无章法的华尔兹。

    为什么他这么可爱?

    为什么我喜欢他?

    为什么他也喜欢我?

    我为什么要问这几个为什么?

    最后打断我的是一阵急促的来电,备注是【苑子大人(今天没骂我)】。

    “喂,”我接起电话,语气还没从少女情怀的美梦里苏醒,“明天不是就要见面了吗?怎么,现在就开始想我了?”

    “……”

    “喂?”

    “真弓,我……”

    “你别着急,慢慢说。”我意识到有大事发生了。

    “我好像被表白了。”

    “什么?!”我一下掐紧了手里的兔子,要不然我真的会尖叫出来的。

    “嗯……”

    “我能问、问一下……是、是谁吗?”

    “没有‘谁’,是……有两个人。”

    我觉得我今天晚上是彻底睡不着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