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杏春淌》全本免费阅读
落了金光的天边紫霭霭一条橙河,红河两岸长灯起落,晚风微微吹起垂肩青丝,棠宋羽顺着河岸灯影打量着周围,昔日一成不变的画舫也成新鲜,注目良久才转眼。
自打下车后,过路人打量的目光从未减过,他想要视若无睹,又极力避开视线,被身旁女君发现了,又是翘首笑话。
“君夫这样子,跟第一天进城似的,要不要我抱着啊?”
棠宋羽不觉这话有何嘲讽,只是墨眸微瞪,怪她将他的帷帽落在了家里,又不肯让他去重新买一顶。
玄凝笑的得意,“君夫长得貌美若仙,就是要给我欣赏的,为何要因她人戴上帷纱,遮住了容貌。”
她顿了顿,又道:“再说,谁敢对世子君夫别有心思。”
总觉得最后一句,才是她真正想说。
棠宋羽目光幽幽斜睨,“万一,世子君夫别有心思了呢?”
握住的手掌倏忽用力三分,疼得他眉间颦蹙。
“你可以试试。”
玄凝嘴角噙着笑意,目不斜视道:“我是不介意把玄家地牢改造成第二个困凰笼。”
看不见的一侧嘴角悄然凹陷下去,棠宋羽随之又问,“那若是世子另有心思呢?”
“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
她从何来的笃定语气,明明先前还让他受着。
过了长桥,路旁杏树冬眠,不见缤纷不见翠叶,她安静了下来,像是在思考他的问题,半晌没有出声,棠宋羽跟在身旁,望着颓败冬景,心中倒也沉得住气。
天边最后一丝光亮消失,晦暗吞没大地,重叠枝影随风摇晃,玄凝渐渐慢下了脚步,望着道路一旁的树干,像是陷入了回忆中,“这里,是我第一次见你的地方。”
棠宋羽没有她记得如此精确,却也知道当初便是在这条路上,他被抓住了衣袖,摔掉了帷帽,被人上手冒犯,又被人,强吻。
时至今日,他心里依然记得当时的委屈,连带着语气都有些幽怨,“殿下带我来此,是想重温过往吗。”
“你若想重温,也并非不可,只是我今日没有醉酒,你也没有戴帷帽,你若跑了,我可能会把你抓回来就地正法,再扛肩上带回去。”
棠宋羽脸上微热,低声道了句:“……不正经。”
玄凝放开了他的手,负手朝前走了几步,“我若是正经,你如今已是长公主的侽宠,我要想见你,还要夜下翻墙入院,当然,与她人之宠私通也是不正经的行为……”
她倒是敢想,他不敢听。棠宋羽不知道从哪句话开始退了血色,捂着耳朵跟了上去。
一回头见他这般可爱,玄凝不禁笑着拿下他的手,扣在掌心紧握,“现实如此,君夫认命吧。”
“我若是认命,现在陪伴在殿下身边的,只会是别人。”
他总是在一些地方格外犯轴,玄凝摸着下巴思考,“有道理……”
她眼睫一弯,唇边明朗,“那你继续不认命,我也继续不正经,两不耽误。”
棠宋羽哑然失笑,拉着她的手背放到唇边轻吻:“殿下就不能在外正经,在家不正经吗?”
“噢~”她踮起脚,拉近了眉眼间的距离,“原来画师是在意场景,并非不喜欢阿凝不正经啊。”
眨眼无声,望着她带着顽性的笑眼越来越近,甚至下移望向他的唇边,棠宋羽心中一热,俯身以唇瓣相碰,亲完,又做贼心虚般的左右张望,看得玄凝又抿唇憋笑。
“棠画师,真是不正经。”
“?”
“光天化日之下,偷亲女君的嘴。”
“这是夜晚……”
“夜晚就可以偷亲了吗?”
“我没有偷亲……再者,你也不是旁人……”
棠宋羽心里的冤屈都快赶上那夜被无故强吻了,玄凝眼看着他真要像犯了错,垂头自我检讨,连忙抱着人哄道:“没有没有,我开玩笑呢,君夫想亲就亲,来之不拒总行了吧。”
“那你收回那句话……”
“那句?”
“斥责我的那句。”
声音总归是闷在了脖颈间,玄凝一边后悔招惹他,一边自我怀疑着。
她哪里是斥责,分明是在调情。
“好好好是我不正经,趁着夜色醉人,无意撩动美人芳心,害美人主动相迎,都是我的错。”
“……哼。”
她都道歉了,他还冷哼什么。
在玄凝感叹着男人心思真是难以捉摸时,棠宋羽忽然开始走动,在她踮着脚的情况下,挟持着腰身步步紧逼,教她阻止无门,慌不择路,一脚踩到了些许湿漉的枯草上。
露水沾湿了皮靴面,身后是泛着凉意的树干,在一瞬触碰后,便被迫紧紧倚靠着。
掌节抚摸着下颌,略带着凉意的指尖在她耳边摩挲,不同于刚才的触碰,这次是略有些急促的温风,是迫不及待探入的柔软,勾勒着她唇齿轮廓,与不甘示弱的莲尖相抵磨蹭,卷起一轮吞声咽津。
若是能腾出嘴,玄凝很想吹声口哨,用来调戏他想要报复的心思。
但她凑巧腾不出来,只能稍稍用力,将人转了半圈摁在树上,浅棕的琥珀倒映着他受惊却又不甘的神情,嘴角浅浅勾着,与之掌心紧扣。
寒冬无雨心就春,千树万树,齐绽东风。
瞥见远处隐寸身影,玄凝当下心满意足拉开身子道:“好险好险,画师进步神速,本君差点就要被扳回一局了。”
他伸手将拉开的距离再次缩短,目光触及温润,再三犹豫才轻轻覆上。
玄凝秉持着说到做到的宗旨,来之不拒,棠宋羽便像初尝甜头般,离开时温唇噙着满足,连摩挲鬓发的指腹也带着缠绵。
“亲够了?”
她问得过于直白,棠宋羽又脸皮薄,后知后觉的行径让人红了耳根,埋头不语,玄凝好心揉了揉人脑袋,“没亲够就继续,反正这附近没有别人,也就三四个隐寸。”
“……”棠宋羽把头埋的更低了。
他怎么能忘记,自从那件事后,他身边的隐寸比过往成倍增多,平时即便不出门,也照样有人盯着。
往来的夜风轻拂过衣袂,相拥的心渐渐归于平静,重叠身影分开时,几缕青丝存眷恋,粘在了她领口,迟迟不肯下来。玄凝低头将其分开,拿在手上若有所思。
“明早,我给君夫梳发吧。”
所言突然,棠宋羽一时不解,便问她为何会想予他梳发之宠。
她笑而不答,伸手接过他递来的掌心,牢牢牵握住。
“小夫人,该回家了。”
她有事瞒着。
棠宋羽垂眸望着牵紧的手,千言万绪漫上枝头,在子夜时分的钟鼓急促震彻声中,碎了一地悲秋。
钟鼓齐鸣过百,是为战事突发,文武百官需立即赶往皇宫议事。
若她只是一介闲散世子,天子急召,与她并无关系。
偏偏她生在玄家,是臣子。
弯身伺候穿衣时,她好像完全不意外,只是目光落在他身上,始终带着歉意。
“早点休息,不必等我回来。”
山庄门口,玄遥已经坐在了车里,看见她钻进来,颦着的眉心也丝毫未落。
马车一辆辆驶进高耸城墙,宫墙上挂满了昏黄灯笼,凄惨一片白霜,朝堂之上,每个人的脸上亦是如此。
金州四国,因忌惮琼国兵力,皆奉琼为首,除了地处偏僻雪地的朔北沧灵国。先帝在位时,沧灵多次进犯,玄家为此牺牲了近半将士,前后征伐跨十年之久,终将沧灵逐出了地界。
两国以怀安河为界线,签订和平盟约,先皇退位,新皇登基后,照例履行盟约,一晃已是三十三年。
玄家在半月前得到朔北女真王弑母夺权的消息,玄遥出于警惕,上奏天子要时刻谨防边境安危。果不其然,新王掌权后立即撕毁盟约,趁怀安河道进入结冰期,入夜出其不意攻打金临城。
快马加鞭送来的,也已是三日前的消息,怀安城一旦被占领,沧灵这把利剑便能一鼓作气插进琼国脖颈,西北边境战火连天,坐拥陲南之地的邯齐若也趁乱起兵,琼国势必面临腹背受敌的最糟情况。
议论声不断,天英脸上神情严峻,冷眼瞥过,女官立即心领神会,走上前道了声“肃静”。
堂下安静下来,她才继续道:“沧灵此次进犯虽来势汹汹,但我琼国也并非毫无准备。早在半月前,玄武侯便奉命将巫霞关周围城池的兵力粮草悉数调往金临,想来定能助其撑过一月强攻。”
那些平日里叫嚣的文官多低头不吱声,玄凝顺着乌黑黑的脑袋一路看去,竟瞥见了个熟悉侧脸。
真是怪了,长公主这个点居然还能出现在议政殿。
天覃掩面打了个哈欠,察觉到有人盯着她看,转眼一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