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灾难
    什么事情都不能阻止潘妮·墨菲举办她的成年生日派对,就连哥谭糟糕的天气也不能。

    玛琳走进玄关,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条写着“Happy 18th Birthday Panny!”的大横幅,两端分别系着一大束气球。房间中央,长条餐桌上摆放好的各种各样的小吃、饮料,和一个三层高的生日蛋糕。

    这些都让她身前的两位姑娘兴致高涨。她们走向着餐桌前,一名身穿白色连衣裙,搭配着金色项链的女孩。三个多年未见的好友激动地交换了个久违的拥抱,“潘妮”脸上带着兴奋的浅红。

    “我还以为你们要更晚些来——毕竟从海滨城过来可一点也不近。无论如何,见到你们真是太好了!顺便一问,海滨城怎么样?我听说绿灯侠经常会坐着绿色的火箭在城市上空飞来飞去,这是真的吗?”

    “虽然是真的啦,不过海滨城也经常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外星人入侵。先不说这个,潘妮,看看我们来的路上遇到了谁?”

    琼笑着让到一旁,将她身后的玛琳暴露在潘妮的眼前。

    “你是不是忘记给玛姬发邀请函了?”

    如果人类的表情可以说话,那么玛琳觉得,一张从兴奋变为疑惑,又变成惊讶和抵触的表情是在说:不,我没有忘记发,我是根本没给她发。

    她想:这没什么。我本来就不认识潘妮,她也不认识我。潘妮·墨菲不会给我发邀请函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但那个人脸上表情也告诉她:潘妮认识自己,至少知道自己是谁。

    也许她还知道……那件事。

    ……什么事?

    ——她也不知道!她因为这个认知而感到焦虑。仿佛自己周围有无形的壁垒在挤压着她,让她心跳加速。周围的声音似乎开始变得模糊,眼前的景色像是被蒙上薄雾,连带着人和物一起旋转起来。

    再过一会,她就要趴在别人家的地板上呕吐了。

    “抱歉,”玛琳说,试图让自己露出带有歉意的微笑。她或许成功了,或许没有,这无从知晓。

    “我有些不舒服,大概是早上吃坏肚子了,请问洗手间在哪个方向?”

    白色人影的手指指向某个方向,玛琳看不清,不过有一个离开此处的理由就已经足够了。

    她几乎是浑浑噩噩地穿梭于人群中,躲避着前进路上的人影和物体——她是不是撞到了谁?有没有向他们道歉?这些都模糊不清。直到一个棕黑色的长方体映入眼帘,这无头苍蝇一般的乱闯终于告一段落。

    她一口气冲到洗手间的入口,更棒的是,洗手间里没有任何人。在确定门锁被扣上,不会有人碰巧打开门看见自己之后,她支撑在洗手池的上方,粗喘着气。

    心脏猛烈地蹿动着,仿佛要从胸膛中跳出来。耳鸣声此起彼伏,让她难以集中精神。

    玛琳想要稳住自己,手中的陶瓷材料被她紧紧抓住,但洗手台上的水抑或手心冒出的冷汗总让她打滑。她深呼吸一口气,试图让大脑获得更多氧气,然而这似乎并没有什么帮助。眩晕感越来越强烈,她感到脚底失去地面的支撑,摇摇欲坠。

    可能是天气太热,哥谭市最近的温度就是会这样,我可能中暑了。她想,用颤抖的手拧开水龙头,冷水哗哗地流出来。她低头,将整个脸浸入冰凉之中。

    温度的骤变让人猛地一激灵,同时也带来片刻的清醒。她不能让自己在这种时候溺死在洗手池里,所以她将脸抬起,冰冷的水滴沿着发丝、脸颊滑落,眼睫毛上的水珠使她的视线依旧模糊不清。

    然而,她瞥到自己的面前,那面镜子中,似乎有颜色在晃动。

    那是谁?玛琳有些受到惊吓,紧接着反应过来。附近空无一人,镜子中不会有她自己的身影,那只是幻觉罢了。

    可是她无法控制本能的动作,几乎是立刻看向镜子。

    一个身穿白色裙子,有着黑色长发的小女孩——那是小时候的玛琳在镜子里的另一端。

    这个女孩不是玛丽,也不是梦里见过的那个“二号”,因为她们无论外形如何,都不会作出这种与七岁孩子无异的举动:

    大张着嘴巴,双肩不停地抽搐着,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在拉扯心脏。眼睛紧闭,眼眶红肿着,泪珠一颗接着一颗地从那里滚落,沿着脸颊滑下。双手紧紧地抓住胸前的布料,指关节用力到发白,使手中的布料皱得不成样子。

    她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几乎要喘不上气。她的模样那么悲惨,那么可怜,那么,

    让玛琳感到愤怒。

    镜子没有传出来任何声音,但她的耳膜却刺痛着,如同被尖锐的哭喊声穿透、撕裂,痛得仿佛在流血。

    在此刻,视线无法变得更清晰。她看着女孩肌肉拉扯出的褶皱,额头上被眉毛挤出的皱纹,位于门牙处的空洞——一切是如此清晰。

    你凭什么哭?你有什么理由表现得就好像有多么无辜、多么委屈一样?

    闭嘴、闭嘴!闭嘴!她吼道:

    “这是你的错——让她们失望的是你!”

    砰!

    拳头击中镜子的那一刹那,整个世界似乎都静止了。

    镜子裂开,细小的裂缝迅速扩散,形成一张复杂的网络。玻璃碎片四处飞溅,发出清脆的响声。玛琳的左手背立刻被划破,鲜血开始渗出,她感觉不到疼痛般,呆呆地望着镜子。

    那里什么人都没有。

    真实的疼痛可以让人恢复清醒,于是一切附着在身上的幻痛都消失了。她回过神,缓缓呼出一口气,把冰凉的右手贴在脸上降温。

    门外,吉他的旋律透过洗手间的门缝,混杂着鼓点的轰鸣,像是远古巨兽的吼叫声。她能感受到音乐的节奏在空气中震动,多亏了它,没人会注意到这里发生的任何事情。

    玛琳从口袋里翻出四十美元,仔细折好,轻轻塞在洗手池下方的小角落里。这里不太容易被人发现,但只要是住在这座宅邸的人,总有一天会发现这笔赔偿。

    随即她向芭芭拉和史蒂芬妮发消息解释现在的突发状况,保证自己有时间再去找她们之后,又向阿尔弗雷德报告了现在的位置,告诉他如果自己一小时后还没回到庄园,晚些时候就来接自己。

    是时候包扎伤口了。架子上有个急救包,她刚拉开急救包的拉链,洗手间的大门就被人砸得框框响。

    一个年轻男性的声音喊着:“嘿!里面的,你是想‘从头做起’吗?我他-妈都要拉在地板上了!”

    他同伴们的笑声接着响起。

    玛琳匆匆拽下一段纱布,随意地缠绕在左手的伤口上,然后跑出洗手间,把咒骂声留在身后,看也没看他们一眼。

    她站在人群之中。

    宾客们几乎都拿着邀请函来到了潘妮的家,所以派对开始了。房间里的灯光迷幻地闪烁着不同的颜色,人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欢笑声和交谈声混在一起,伴随着强烈而有力的摇滚乐,杂乱地穿进她的耳中。这些都不算什么,但是——

    人群。人群对玛琳来说是灾难。

    她不是没接触过人群,比如那次成年礼晚会那天。多么难忘!烤肉的烟熏味、蛋糕的甜味、酸腐的恶臭味、焦糊味和青草与泥土的味道交织在一起,这是一场味觉的盛宴与灾难。每一种味道争先恐后地占据嗅觉空间,那是一种强烈而让人心生厌恶的刺激。

    站在人群之中,在这场派对里,她格格不入。

    玛琳突然觉得有些渴。

    陷入喜悦中的人大多分不出神在乎其他人的模样和感受。她小心地绕过醉倒在地板上的几个人,来到餐桌上为自己接一杯潘趣酒。

    杯中的液体是鲜艳的红色。她拿起杯子深吸一口气,一股樱桃的清香夹杂着淡淡的酒精气味便稍微驱散了人群的味道。

    这足够支撑到自己与琼和伊莲告别。她得离开这个派对。

    玛琳端着潘趣酒寻找那两个女孩,客厅里不见她们的身影。最后在经过楼梯拐角处的房间时,她听到了潘妮的声音。

    “……那可是韦恩。”潘妮说。

    她停下进入房间的脚步,靠在门框旁边低着头,装作一副沉迷酒水的样子。

    “而韦恩,他有的是钱。”一个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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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熟悉的男性声音说。

    “成了韦恩的养女之后,我们就再没见过她去上学,就连转学的消息也没有——她没有联系过我们,琼。”

    “也不是不能理解,要是我像她一样有个韦恩养父,不愁以后的生活,我也不会去上学了。”另一个男性说。

    “但是……你看,她曾经失踪了六年,回来之后就像个没事人。你们看过她成年礼晚会那天的报道了吗?先提一嘴,我不是嫉妒她所以才说她的坏话什么的,我只是觉得,”

    她是个怪胎。

    玛琳盯着红色的酒水,杯中的液体轻轻晃动,泛起细微的波纹。

    “别太伤心,她肯定比以前过得更好,琼。你也知道默克林斯家之前的状况,被一个人傻钱多的阔佬收养对她来说——”

    “咚咚。”

    谈话戛然而止,玛琳带着友善的微笑推开门,轻声说道:“原来你们在这里。”

    她就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回手把门关上,毫不忌讳地坐在琼和潘妮之间的沙发上。

    “我离开了多长时间?真对不起,看来早餐吃太多冰棍是个糟糕的决定。你们刚刚聊到哪了?”

    她将酒杯放在身前的矮桌上,伸出右手正要搭在琼的肩膀上,琼却突然站起来,躲开了她的触碰。

    玛琳愣住了。

    那个女孩把脸埋进双手,肩膀轻微地耸动着,开始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慢慢走动。

    她怎么了?是我做错了什么吗?玛琳感到有些慌乱。她看着伊莲和潘妮抓起几张纸巾凑近琼,看见房间里另两个男性无措地站起身。

    琼在哭?

    抽泣声逐渐响亮,验证了她的猜测,但这并不会让她感到好受。

    我该怎么办?她有些焦急地想。然而琼没给她那么多思考时间。

    她离开两位好友的包围,带着胀红的眼眶,坐到玛琳的面前,一只手安抚似的轻轻握住玛琳的手臂。

    “我……对不起。”她哭着说,“对不起,玛莉安娜。”

    玛琳浑身僵住。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想念你的妹妹,甚至把她的习惯变成你自己的。我……对不起,”琼哭得几乎喘不过气,她的嘴唇紧咬着,试图抑制哭泣的声音,可喉咙深处仍然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我控制不住……我只是不敢相信,那个说长大后要当兽医,说要永远记住我的那个玛姬……玛格丽特已经……”

    玛琳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

    她的灵魂像是一颗苹果被切开,分散成好几部分,脱离了自己的身体。一部分的她在尖叫,一部分的她在怒吼,一部分的她在大笑,一部分的她在哭泣,最后一部分的她在说:杀掉你自己,向所有人赎罪。

    但她听到自己小声到几乎听不见地说:“对不起。”接着慢慢抬起手,手心贴上琼的后背。

    “不……不要道歉,那不是你的错。”

    她想,它是。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玛莉安娜。明明最受伤的是你,却也是你来安慰我,我……”

    “没事的。”她听到自己说,她看到自己说:“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琼最后还是平静了下来,红着脸向她道谢,邀请她到客厅去参加派对。她拒绝了。现在小房间里只剩下她自己。

    她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望着对面墙壁那扇窗户,直到阴云密布的天空变得更加阴沉,乌云更加浓厚,落下雨点。

    雨点打在玻璃窗上。

    雨点打在脸上。

    派对结束,客人们成群结伙地举着伞或淋着雨走过玛琳,离开潘妮家庭院的大门前。没人会在意一个站在雨幕下任由雨水打湿自己,既不离开,也不在屋内躲雨的怪人。

    她看着脚前逐渐积起水洼,看着雨点落在水洼里溅出水花,看着一双黑皮鞋出现在水洼的另一端,头顶随之没了雨滴敲打的感觉。

    阿尔弗雷德在为她举着黑色的雨伞。

    “玛琳小姐。”他说,“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