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坠落。
风在耳边呼啸，带来一种从未有过的自由感，也扎得玛莉安娜几乎根本睁不开眼。
她像一片落叶一样被吸向大地。
一种混合着恐惧与兴奋的奇异感觉在她心中升起，就像第一次坐过山车，明知危险却忍不住尖叫欢呼。
玛莉安娜会摔在地上，变成肉泥。可是她不在乎，那对她来说只是一瞬间的剧痛罢了，她早就习惯它们了。
她会变成一只真正的鸟儿，尽管这只是一场短暂的飞翔。
显然有人不那么想。
她的身后，又或者说上方的位置，传来一道不同的声音传统了风的噪音，那是一种金属破空的独特声音。
“今天不是个适合跳伞的日子！”
人声透过风的屏障清晰地传入玛莉安娜的耳朵。
她睁眼看去，只见红色和金色交织的身影正迅速接近。他的出现像是一道光，照亮了她下落的轨迹。
“再说了，我可不会让你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逃走。”
那身影伸出手中的推进器，精准地调整着自己的速度，以便与玛莉安娜保持同步。
她闻到的，属于托尼的辣椒、芒果与新鲜蔬菜的气味更加浓郁了。
他伸出右手，好似在向一个悬崖边的无辜小女孩伸出援手。即便“无辜的小女孩”几分钟前杀死了一名九头蛇，几天前还毁掉了他的一套装甲。
标志性的面罩就算不是在夜空中也显得格外耀眼，她猜那之下会是一张严肃或自信的脸。
这让玛莉安娜想起之前在实验室里接受每日检查之后，主管——她的父亲来探望她时曾说过的话。
“这群高傲自大又短视的人，被另一群无知的人们成为超级英雄——而他们也这样认为，甚至总以为自己能够成为所有人的救世主。”
黑发绿眼的男人说着，在刺眼的白色灯光之下张开双臂，背对着玛莉安娜。
“那所谓的正义感如此强烈，以至于他们根本不去考虑，那些他们试图救助的人，是否真的渴望、或者是否真的值得这样的拯救。”
他的演讲充满激情，这已经不是个简单的谈话，而是他单方面的输出了：
“他们就是一群野兽！急于展示自己的力量，用行动证明他们的存在价值，却很少停下来思考，他们的干预是否真的带来更好的结果。他们看不到！”
“所以，玛莉安娜，我的孩子。”那时，主管仿佛记起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似的，转身站到玛莉安娜面前。
阴影遮住他的大部分表情，那双翠绿的眼眸之中，野心犹如藤蔓般肆意生长。
“为了世界更美好的未来，他们需要被清除掉。”
玛莉安娜当时是怎么想的？
【他闻起来像个铺满了烂水果的披萨……】
和，【真遗憾，我还挺喜欢他们的。】
她曾在一名身穿白大褂的研究员手里获得过一叠磁带，那里是所有复仇者联盟成员的生平——至少是九头蛇可查到的。
她看完后的感想与父亲话语中的理念可谓是大相径庭。
至少他们是好人，他们拯救了很多人的性命，不是吗？玛莉安娜心想：这不是比尚未到来的结果更重要吗？
她想：父亲的评价更像是在说他自己。
不过她没有傻到把这些想法都说出去。
就算她欣赏甚至是喜爱这些超级英雄，就算她更希望他们会安好地生活，但来自家人的要求总是更有优先级。
既然他想要玛莉安娜杀掉他们，那就杀掉好啦。
毕竟，他可是玛莉安娜的“父亲”啊。就算他会犯下大错，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他身前先行一步。
因为这就是爱……因为她爱她的家人。
所以当托尼向她伸出那条手臂时，她没有选择抓住。
她紧握着手心中的那块尖锐的碎玻璃，那是窗户破裂时割破她喉咙的那块，大小几乎与她的手掌相当，然后将其扔向了托尼。
钢铁侠侧身躲避，没能完全躲开。碎玻璃击中了装甲的掌心，令整条右臂都无法动作。
托尼立刻感觉到推力变小，他飞行的姿态变的不稳定，无法控制地坠落了一段距离。
星期五的声音响起：“监测到装甲右臂受损，建议立即采取紧急措施。”
“操！该死的小白眼狼！”他咒骂一声，根本不在意通讯器另一端的人会作何反应，“采用！”
“正在紧急恢复右臂控制系统，预计启动时间：35秒，预计可持续时间：一分钟。”
他之所以敢直接飞下来，就是仗着玛莉安娜没有武器，无法用会对所有事物造成“死亡”的能力损坏他的装甲。
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玛莉安娜不知何时拿到了一块可以用作武器的窗户碎片。
他在心中暗自埋怨着史蒂夫。
玛莉安娜利用这一瞬间的机会，抓住他无力下垂的胳膊，拔出碎玻璃的同时调整姿势，爬到了他的背后。
托尼从未如此懊悔过自己把窗户的强化玻璃弄得那么坚固，这块原本应该保护人们免受伤害的玻璃却成了玛莉安娜对准他的武器。
随即他迅速反应过来，决定用双腿的推进器来维持平衡，伸出左手试图抓住背上的人。
玛莉安娜见状，再次握紧了手中的碎玻璃，目标正是钢铁侠的脸部。
托尼急忙用左手钳制住她握着玻璃的那只手，感到她的手因用力而颤抖，看着血珠从她的指缝之间流淌下来。
“星期五，推力满格！”托尼喊道。
下一秒，钢铁侠的装甲喷射器爆发出强大的推力，带着玛莉安娜向着高处高速飞去。他试图把两人都带回史蒂夫那层楼。
玛莉安娜牢牢地把自己挂在托尼的背后，即使仍在挣扎。托尼控制着她的手，防止她再次做出危险的动作。
可是，谁说玛莉安娜身上没有其他坚硬的东西了？
她一头狠狠砸上托尼的面甲，随即便眼前一黑，仿佛有星星在她眼前炸开。她头皮发麻，额头上涌出汗水，混合着疼痛带来的泪水。
好消息是，仅仅一次撞击无法对钢铁侠的面甲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坏消息是，玛莉安娜是个不顾一切代价为达成目，且不畏惧死亡的人。
“停！不要再砸了！”托尼叫喊着，声音里带上一丝恐惧，“人类的头盖骨才没那么硬——我不想看到一颗脑袋在我身上裂开！”
他不由得放开了手，转而掐住玛莉安娜的衣领，一下子把她拽到了身前。
这也给了她用碎玻璃攻击的机会。那块该死的非晶态固体损坏了托尼的面甲！
“检测到传感器模块部分损伤坏，数据采集受影响。建议尽快进行维修。”AI报告道。
没有完整的传感器数据，托尼将难以精确控制飞行路径，尤其是在高速飞行状态下。
若是他试图继续飞行，恐怕结局不是像个苍蝇一样乱飞，最后带着玛莉安娜一起成为地面或者某栋大楼上的一张肉饼，就是在高空中变成两根冰棍。
所以托尼大胆地选择停止所以推动器的运行。他们现在在极速下坠，他必须速战速决，赶在和地面亲密接触前控制住乱动的玛莉安娜，安全地降落。
“好吧，这就是你想要的！”
托尼说着，抬起恢复控制的手臂对准玛莉安娜，同时翻转身体。他看到两人的身影在大厦的玻璃上闪过，看到自己的手掌冒着蓝色的光芒。
他们距离地面越来越近，只要托尼掐准时间，就能把面前的人束缚在玻璃之上。
一阵不详的预感涌上托尼的心头。
紧接着，玛莉安娜就用堪比小刀般锋利的碎玻璃割破了钢铁侠手中的布料，随后立刻抓住了托尼准备发起攻势的手臂。
一个巧妙的反关节技巧，使得两人之间的攻守态势和位置在瞬息之间发生了逆转。
她毫不留情地扭动托尼的右臂，迫使它弯曲成一个危险的角度，对准了他自己的身体。
然后猛地在他的腹部用力一蹬，让她整个在空中翻滚了几圈。
这些动作有效地避免了她变成肉酱的结果，但还不够。
落地后，玛莉安娜继续在地面上翻滚，伴随着一阵令人心惊胆战的“咔嚓”声——那是骨头不堪重负而发出的抗议。
被蜘蛛丝粘在了玻璃上，距离地面仅仅几厘米的托尼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被争斗发出的巨响引来的人群也后退了几圈，几乎没有人发出声音。
直到玛莉安娜完整地站起身，低着头，动作有些踉跄地向他走来。
“星期五，”他控制面甲打开，好呼吸地面的新鲜空气。不知是不是肾上腺素飙升的缘故，他的语气冷静但急切，“启动内置切割器。”
“正在切割蜘蛛丝，先生，预计需要13.47秒，建议先进行谈判策略。”
谈判？托尼抬起头。
一双充满笑意的钴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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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回视，看得托尼头皮发麻。
眼睛的主人正一步一步逼近，那坚定的脚步声于他而言更像是敲响在心头的丧钟，蜘蛛丝断裂发出的细响听起来就像是在剪断他的生命线。
“星期五！加速！”
或许那只会加快托尼迈向死亡的速度。
玛莉安娜已经举起了她的右手，缓缓向他的脖子伸过去。
似乎马上就会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突然间，一道银光划破了空气中的凝重，美国队长的盾牌从天而降，打断了玛莉安娜的动作，准确无误地落在了两人之间的地面上。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盾牌深深地嵌入了泥土之中。强大的冲击力让地面出现了裂纹，石块和泥土四散飞扬，有的甚至击中了两人的脸颊，留下了微痛的印记。
而它稳固地立在那里，仿佛一座不可动摇的壁垒，将两人隔开。
就在盾牌落下，托尼稍稍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另一场变故突如其来。
一束几乎看不见的光线在空中一闪即逝，随后玛莉安娜的颈侧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洞口，血液迅速从中涌出，染红了她的衣领。
然而，玛莉安娜并没有因此倒下或显露出任何痛苦的表情；
相反，她平静地抬起手，用手掌按住了伤口，然后缓缓抬眼望向上方，仿佛这一击对她来说不过是小小的干扰。
玛莉安娜知道美国队长和握着狙击枪的黑寡妇正在注视着她。
或许她该遵循父亲的教诲，夺取钢铁侠的性命，再解决掉头顶的那两人以及复仇者联盟的其他成员，但这绝非易事。
她已抵达地面，当下的任务是返回九头蛇基地，向她的父亲报告。这才是最为紧要的事情。
于是她头也不回地冲进了身后的人群之中。
周围的人们这才反应过来，开始发出惊叫声，争先恐后地逃离这个刚刚还上演了一场激烈对抗的地方，试图远离这个攻击钢铁侠的“恐怖分子”。
而玛莉安娜则像一滴水融入了海洋，迅速消失在了拥挤的人群之中，不留一丝痕迹。
“你们怎么不早点出手！”托尼粗喘着气，对着通讯器抱怨道。
“托尼，你们转得就像两只纠缠不休的无头苍蝇，我那时开枪保不准会波及到无辜者。”娜塔莎无情地回复道，又问他：“你还好吗？”
“好得不得了！”托尼毫不客气地说，“星期五，调出她身上的追踪器。传感器状态如何？”
“我建议您使用最基本的方式回到顶层——步行和电梯。”
“**”他暗骂几句，艰难地站起身，将面前陷入地面中的盾牌拔了出来。
“先回来休息一会儿，托尼。”史蒂夫关切地说，“玛莉安娜应该不会立刻发现你留在她脖子上的……那个装置上的追踪器。在那之前，我们需要讨论之后的作战计划。”
那是当然，就算那个类似项圈的机器好像被附上了什么魔法，阻止了托尼把它拆卸分解的意图，在其上加些小东西还是绰绰有余的。
托尼拖着沉重的钢铁身躯向大厦门口走去，将驱散人群的工作丢给了公司的安保人员。
……
“她回来了。”
九头蛇一处新的地下基地中，主管接收到这样一条消息。
他立刻唤来负责计划的医生，由一队士兵护送着来到基地入口处。
女孩就像往常那样浑身沾染着血渍。她被人双手扣在背后，却一副安分乖顺的模样，抬起脸向着主管微笑。
“报告，父亲，”玛莉安娜说，“我在归巢的道路中发现了钢铁侠的追踪器，恐怕我们又得搬家了。”
男人沉默且严肃地审视着她，似乎在确认她是否还在洗脑状态之中。最后，他嗓音低沉地开口道：
“医生，加大工作力度。”
他的意思是加大洗脑和训练的力度。不出意外的话，这会导致玛莉安娜彻底失去自主思考的能力，只剩下服从命令的本能。
与几日前那番苦口婆心的劝说姿态截然不同，鬓角斑白的中年医生这次没有丝毫犹豫便答应了下来。主管对于这样顺从的态度感到颇为满意。
玛莉安娜默不作声，脸上挂着一抹微笑，静静地注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没有人能够猜透她的心思，但很快，她的思绪就将归于一片空白。主管会非常欣赏她这把得心应手的利刃。
只不过，若这刀刃不是双刃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