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希音的名字出自《老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意思是最大最美的声音乃无声之音。
比较抽象的一句话。但根据林妈妈的解释,她当时选这个名字,除了好听、好看以外,其实还抱着对女儿未来性格的美好期待。
希望她拥有平静深沉的内心世界,拥有强大稳定的内在力量,不被事物表面的繁华迷惑,不被外界的喧嚣干扰,成为一个内敛、低调的人。
倒也不是想控制孩子的性格发展,只是老一辈人的传统思想作祟,总认为“内秀”才是最好的人格特质。
为人处事圆滑一些、情感表达含蓄一些,就不容易在复杂的现实生活中受到伤害。
但随着林希音年龄越长越大,这种期待很少再被提起…因为她的性格实在和“内敛低调”沾不上边。
林希音小时候嘴甜到什么程度呢?
完全是对一个人好能把人哄到晕头转向的那种。战绩多到数都数不清…
最离谱的一件事要数用一张小纸条换回了几百美元的手工万花筒。
一开始只是小伙伴间的礼物交换。她用好朋友的名字“创作”了一首藏头诗,写在便签纸上送给人家。对方大受感动,于是从家里拿来一支漂亮的万花筒作为回礼。
两个人都觉得很值。谁知道第二天就被叫了家长——万花筒是好朋友爸爸的收藏品,专门从国外订做,等了好几个月才拿到成品,自己还没新鲜几天,就被熊孩子偷偷带到学校送了人。
老师办公室里,双方家长碰面后互相道歉。一方说“实在不好意思,我家孩子不应该收这么贵重的礼物。”另一方说“我的问题,没管好孩子,没看好东西,麻烦你们跑一趟。”
大人们客套起来没完没了,两个小姑娘躲在一旁抹眼泪。
好朋友牵着她的手,道歉时止不住抽咽,“希音,我对不起你…等我长大,一定要用自己赚的钱买更好的礼物送给你!”
林希音也很难过,但还是打起精神安慰她,“没事没事,那么美的万花筒,我能看看就很开心了…”
这件事林妈妈记了很多年,后来偶尔提起,把它当做一件童年趣事和女儿讨论。
她自己也记了很多年,因为那支万花筒实在太漂亮了。
外壳是彩绘玻璃拼成的棱柱体,上面有金丝缠绕成的丁香花图案。
一只眼睛透过窗口看进去,五彩斑斓的色块在视野中呈现。轻轻转动桶身,形状、花纹随着光线不断变化,小小一支玻璃桶里,像是装着奇妙的异世界。
她很宝贝这件礼物,白天追着阳光反复欣赏,晚上睡觉也把它放在枕头边。
但只短暂拥有了一天时间。
再珍贵、再美丽的东西,不属于自己,终究是要还回去的。
十五岁那个星期天下午,看到D社爆出来的照片时,除了嫉妒以外,林希音又一次体会到了在老师办公室归还万花筒时的心情。
因为确实很美好,因为确实不属于自己,连难过、不甘心都显得没有立场,所以只能狠下心,把喜欢连同坏情绪一起打包丢掉。
现在,青春期的“万花筒”站在她身边,刚做完一件可爱到令人心生动摇的事情,还夸奖她的名字。
“希音…很好听的名字,和你很搭。”
当然好听。林希音心想。
我偶妈专门翻书给我挑的名字,希望我不被外物迷惑干扰。
以后你每一次叫我,我都要提醒自己:这次,绝对、绝对要摆脱这个人的影响。
……
权至龙得知她的真名后,并没有在木牌上添加,而是尊重她的想法,保持了原样。
他把刚出炉的身份牌摆放在餐桌上,又从购物袋取出一个小香炉、一盒立香、几套女士服装。
林希音站在一旁看他忙活,注意到那些衣服后,下意识伸手,想要翻看一下大小和款式。
结果就是手指又穿了过去。
“你别着急,等我点完香走完流程,一会儿就能碰到了。”权至龙宽慰她。
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信心…还有——“GDxi自己跑去买的这些东西吗?”
放在最上面那件卫衣,一看就是他的审美,林希音一眼就能认出来。
“当然了,突然让经纪人帮忙买祭拜用品…会显得我有点奇怪吧?”他语气理所当然。考虑到她可能是担心衣服尺码问题,进一步解释道:“放心吧,我买的都是均码的休闲装,你肯定能穿的。”
林希音不是在意这个。
能不能穿到身上还说不定呢。
她主要是不想太麻烦他。这一堆东西,明显得跑好几个地方才能买齐,他工作已经够忙了,再抽时间做这种事…怎么想都是在耽误时间。
有点想问问他专辑目前的进展…但按理说她不应该知道他即将发歌的事,所以只能保持沉默。
林希音走神几分钟的功夫,权至龙已经点燃了三根香,两只手像模像样地捏着尾端,站在餐桌前,正对着她的身份牌。
“你年龄比我小,行鞠躬礼就可以了吧?”他嘀嘀咕咕自言自语。
虽然仍然无法接受这幅场景,但他把所有一切都准备好了,林希音也没办法再逃避,只能急忙接话,“是的是的,鞠躬礼就行。”
总不能让他用跪拜礼吧?她可受不起…
“开始了。”权至龙预告完,表情变得肃穆,举着香,对着那个很儿戏的小木牌标标准准鞠了三个躬,然后直起身,把香插进了香炉里。
这个画面…实在是太癫了!
林希音表情麻木,心里的小人已经尖叫出声。如果不是亲眼见证,她可能做梦都梦不到这么离谱的事情。
权至龙认真盯着香炉,等香烧下去一截才转身看她的反应,见她还站着发呆,忍不住出声催促,“快试试呀,看看那些衣服能不能用。”
林希音不抱任何希望,本着只陪他疯一次的想法,慢悠悠走了过去,敷衍地用手指在衣料上划过——
竟然真的摸到了!
她动作顿住,随即不可置信地伸手拿起表面的黑色卫衣,手指摩挲几下,清晰感受到柔软细腻的棉料质感。
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下真成女鬼了…
“真的有用!我在电影里看到的方法竟然真的有用。”
第二个念头随着权至龙的感慨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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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看得什么电影啊?!让导演和那个狗屁世界意识一起下地狱吧!
因为世界观受到了冲击,林希音坐在沙发上自闭。
权至龙趁热打铁,开始为第二次“上供”做准备。他从客厅走进卧室,又从卧室走到书房,在屋子里来回穿梭。
“今天时间比较紧,衣服买的少,你先暂时穿着,等我下次带你逛街再挑。”
“生活用品就用家里备用的…”
“给你找了几本书。我上班的时候你就多看书,不要胡思乱想…最主要的是不要想那个海王渣男。”
“这个抱枕非常舒服,也给你,看书的时候可以靠着。”
“明天下班我去买个新的平板电脑…应该可以上网吧?多上网看看帅哥,开阔一下视野。”
林希音目光跟随着他的动作,偶尔发出鼻音,简单地“嗯”一声作为回应。
脑子里不知不觉产生很多想法。
他这种人,真心想对一个人好的时候,大概一块儿石头都能捂化。
絮絮叨叨做各种安排的样子,让她想起远在六年后的男朋友。
他们同居以后,他也经常有这种像老妈子一样地操心时刻:要按时吃早饭、在电脑前坐太久要起来活动活动、不能在光线太暗的地方打游戏…总是不厌其烦地提醒很多次,照顾她像照顾小孩子。
但三十四岁的他,话不会像现在这样多,仿佛一刻也不希望房子里安静下来。
林希音又想到他在《Super Star》里写的歌词。
“I need somebady,
I ain't got nobady…”
真的很孤独吗?
所以对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鬼”,也能投入这么多的耐心,也能在没什么回应的情况下说出这么多话。
其实她在原世界怨他、讨厌他的时候,也会偶尔默默吐槽他。
真不知道这哥在矫情些什么,钱没少赚、夜店没少去、恋爱没少谈,全世界那么多人爱他喜欢他,但还是嚷嚷着自己孤独。
但这种吐槽,更像是对老熟人的调侃,根本带不了一丁点恶意。
他当然会感到孤独。是个人都会有感到孤独的时刻,更何况他这种经历了太多事、心思又格外细腻的人…
“希音,你过来看看,这些东西够了吗?还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突然被他叫到名字,林希音吓得身子都抖了一下,脑子里杂七杂八的想法瞬间消散。
这也太自来熟了吧?!直接省略姓氏、省略敬语,叫名字!
她猛地站起身,走到餐桌旁,打量他的表情。
权至龙能感觉到她在看自己,有点不自在地摸了下鼻子,指指餐桌上的一大堆,“看我干嘛?看这些。”
“GD xi还是叫我的全名吧。刚刚那样叫…有点别扭。”她语气平淡,说的话却不算委婉。
对面的人反应比较大,表情几乎一下子就委屈起来,“你不用这么冷漠吧?我们现在可是室友关系,我还给你上香!难道叫得稍微亲近点都不行吗?”
“你也可以叫我‘至龙欧巴’,我不介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