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巧遇在永定寺
    陶修和张城在寺庙大门闭上半个多时辰才赶回来,不便敲门也不敢翻墙,他们在大门两侧各蜷一个,冻得像两条瑟瑟发抖的土狗。陶修在逼人的寒气里快要睡着时,厚重的木门突然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奇怪的人,披一件连帽的黑色斗篷,整张脸遮的严严实实,对门旁的两人说:“进来。”

    声音浑厚,有种刻意压低声调的嫌疑。

    看不清此人究竟是和尚还是住在寺中的普通人,一身单薄破烂的衣服实在扛不住十月的冷气,二人搓着凉透骨的手顺从地跟在怪人身后,一直走到柴房才知道此人的善意。

    第二日在一群和尚里混吃时,陶修试图从中找到昨晚的蒙面人,但连相似背影的都没有,心里对自己能顺利留在寺里一直存有不安和疑惑。

    摸清城内路线后的余下几日,陶修和张城留在永定寺帮忙清扫整理,把院内外杂、废物都清理并焚烧,梁柱、栏杆擦的纤尘不染。这几日陶修和寺庙的小和尚一起雕刻成百上千枚祈愿牌,夜色降临,佛塔的清油灯一层一层亮起,陶修经得一个和尚的同意,把祈愿牌写上对陶舒的祝福后挂在院中粗壮的银杏树上,而后拍拍身上尘土,虔诚地走进永定寺大殿。

    大殿内昏暗清冷,中央是巨大的释迦摩尼佛像,佛像下面点了两盏光明灯。陶修跪在蒲团上仰望佛祖低垂的双目,轻声轻语道:“佛祖,佛祖!”

    面对慈眉善目的佛祖,他也不敢发出心中的愿望,只敢在心底暗暗祈祷:“后日会不会死?明知和他之间隔着天堑,我还是很想他,想和他再见上一面。”

    他在佛祖前长跪,许下多个愿望,愿后日所有同袍都能活,愿汝丘的小妹和江良安度一生,愿大陈的百姓安居无忧,许过愿望后伏身在蒲团上笑了:“后日可能就要死的无足轻重的贱民竟然还心怀天下,如此不自量力和贪得无厌。”

    陶修很确定许下愿望时嘴里绝对没有发出声音,但头顶突然传出低沉空旷似回音的问话:“小子,跪了这么久,盼这好盼那好,忘掉自己了吧?”

    凉意骤然从脊背冒出来,他从蒲团上站起环顾四周,凌厉发问:“谁?出来?”

    “哈哈哈,小子,杀了彭县尹干嘛不回去领赏?为何还掺和城中事?”

    陶修震惊此人对他们行动了然于心,绕着大殿飞快搜寻一圈,没发现人影,声音还在大殿的梁上绕着:“我明日就把你们的计划揭发出去,告诉伊娄振明、告诉城中的每一个人,我最爱看猫戏鼠的游戏。”

    陶修迅速关上大殿的高门,仰头大声道:“你要出得去才行。”

    “佛门净地,你想作甚?”

    “是佛祖告诉我你的存在,就别怪我没有手下留情,出来吧。”

    这时,从大佛背后闪出一道黑影,居高临下非常迅疾地朝背对的陶修抛出一件黑色斗篷,斗篷将那小子的头严严实实罩起来。

    陶修像只装在麻袋里挣扎的野猫,惊慌失措刚扯下一半斗篷,咽喉就被利刃抵住,一阵刺痛蔓延至耳根。他一动不动,胸口起伏明显,咽了口唾沫,声音都有点变了:“你是谁?”

    此人就站在身后,像一堵墙,有强大的压迫感,陶修感觉抵在咽喉的刀尖加深力度,重重喘出一口气闭上眼,决定拼死挣扎一把,抬起肘部向此人的胸口捣去。

    对方接招更快,左手一把抓住他出击的手臂。趁此空隙,陶修旋转半圈从这人手中挣脱开,后退几步并拽下斗篷,长明灯的佛光中,他看见一个高大的和尚,眼袋和锃亮的脑袋一样显眼。

    陶修杵在那愣了一瞬,眼中露出惊喜,叫一声:“师父?你……”

    还没等他把话问完,辛南佐一本正经的“阿弥陀佛”,道一句:“贫僧法号有量,你就叫我有量大师。”

    陶修知道师父这人性格怪异,稳重老沉并不影响他心狠手辣,又调皮无赖似孩童,只得顺着他的话问:“有量大师,我师父为何在此?几时来的?是巧合还是打听我会来此?”

    辛南佐走近徒弟,抬起他下巴看刚才匕首所抵的位置,笑道:“还好没伤到。”又在他头上轻拍一下:“我快被你气死了,知道你进城的消息,我恨不得你把打晕扔条船上送回去,好好的路不走,偏偏选条崎岖送命的路。”

    “这大半年你去哪了,又是何时知道我来了漳南?怎么会在永定寺,我和张城能留在这里是因为你的缘故?”

    “慢点问,慢点问,给我瞧瞧你瘦了高了没?”辛南佐翻饼似的把陶修转一圈。

    “我都多大了还长高?快回我问题。”

    师徒俩坐在蒲团上聊了这大半年的经过,昏暗朦胧的大殿不时传出二人压低的笑声,他们声音小而平静,如深秋林中的窃窃私语,辛南佐一直用宠溺的眼神打量徒弟,听他分析这次来江北的周密计划,直到听见陶修玩笑一句:“正愁我在这次任务里死了无人给收尸,到时候师父你别难过,把我带回汝丘给埋了。”

    辛南佐当即冷下脸,手中的佛珠搓的又凶又急,抬高声音斥道:“深更半夜再说这种胡话,我先打死你。只要我活着,绝不会令你深陷绝境。”

    陶修笑笑,“师父莫怪,我们平常都说着玩。”这同样的玩笑话在一帮同袍面前可以肆无忌惮的开,在长辈跟前怎就显得自己像个逆子似的。

    辛南佐平静地盯着陶修看了许久,又朝佛祖虔诚一拜,叹息一口气,问:“麟儿,师父这辈子杀过许多无辜的人,你说佛祖为何还不惩罚我?你想不想知道我过去是做什么的?”

    “过去的事你从不肯提,今夜为何突然想讲出来?我能猜到的就是你曾效忠于一个人,以你的个性,那人不仅位高权重于你也有恩,对不对?”

    辛南佐苦笑一下,摇头否认:“没有恩,那单纯是年轻想干一番功名的想法,可惜开始选择的路就是错的。我见你小小年轻想在兵营建功立业,你大义忠心,与我当年的想法天差地别。活得越久对死于我刀下的人越愧疚不安,终于有一天我决定出家,可是剃去满头乱发后,我发现最大的心结还是不能解开。”

    “你的心结是什么?”陶修见他思绪恍惚,问的小心翼翼。

    “我的心结?心结!”辛南佐沉默片刻,突然大笑起来,撕去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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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还悲伤忧郁的氛围,说:“小子,我这一辈子目无王法,横行霸道,我能有什么烦恼。如果我的心结是你,你会不会不认我这个师父?”

    “你说出来或许心里好受些,我也能替你排解郁闷。你过去究竟为谁做事?”

    辛南佐垂目思忖一番,把话题转移了:“对了,自去年冬你和公仪林是不是没再见过面?听小舒说以前那小子还常打你?我是不知道,要是当年我就知道他打了你,我得让他瘫几年。”

    “嘘,佛祖看着呢,莫要口出狂言。时候不早了,你要实在不想说就早些回去睡吧。”

    临分开时,辛南佐想到明后两日的事,提醒徒弟:“你多加小心,我会跟在你身后。”

    “这是威锋幢的事,不需师父涉险,事成之后就跟我回京口吧,别做和尚了。”

    “知道了,知道了!”

    连日来几起官员被杀一事,城中本该是非常时期,民俗庙会都不许举行,但伊娄振明这个北方刚在此准备立足的人根本压不住民怨,又想到被杀的三人皆是百姓口中的“叛徒、贪图富贵”者,谁说这三人不是正义满怀的侠客所为,他只得将城门打开一扇,允许内外百姓徐徐出入。

    初八这日天还未亮,全寺僧人提早个把时辰做毕功课,静等城门打开后的第一批善男信女。至日上三竿,重兵把守的漳南城已被拜佛和市贸交易的男女老少挤得水泄不通。

    佛塔一角的铃铛缠绕在一起,陶修受一个和尚吩咐爬上塔顶解开铃铛,他站在佛塔上眺望脚下敬奉香火的人群和人流如织的街市,这一副物阜民丰的景象之下,很快就有战火蔓延。

    陶修在佛塔上静坐了半个时辰,还将几片翘起的瓦片铺平,他不经意的动作,修理匠一样的身影,实实在在落在另一人的眼中。那人震惊地驻足在寺院门口,任由来往的人群推挤身体,视线不敢从塔顶的少年身上挪开半分,生怕眨眼他就消失。

    乔装成普通百姓的阿八见公子被人群挤得七晕八素,挺想把这群兴致高昂的香客一把推开为他开路,但此处是“敌国”,还是小心为妙。阿八见公子驻脚不动,正设想胆大妄为不听劝的公子被周军抓住后遭受鞭笞和烙刑的场景、他又如何英勇无畏前去营救,就这么分神的间隙,他发现公子不见了。

    公仪林挤进人群,见缝插针,似软而无骨的蛇穿过山门、大殿,终于拐到佛塔之下。他撩开衣摆跨步冲上楼梯,爬到第三层时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陶修身在第几层,便抓住佛塔上的小和尚问:“那个修屋顶的年轻人在哪?”

    小和尚摸着光秃秃的头脑,眨眨眼,问:“谁在修屋顶?”

    他连等陶修自己走下来的时间都忍不了,三步跨完一层,每一层都转一圈,不敢高喊,按着胸口几乎要跃出来的心脏喘息着。佛塔上有稀稀落落的香客阻挡他的视线,他拨开他们的肩头怎么都找不到那个人。他向下俯视,发现自己已站在第八层,会不会与陶修擦肩而过?这念头使心脏遽然发紧。

    他扶着栏杆往下找回去,心慌慌走至第五层时,自他身后忽传来熟悉的声音:“槐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