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救命稻草安桂
    如火灼烧的一掌把陶修打了半醒,左颊的屈辱和疼痛点燃他那么点不值一提的自尊,咬紧牙根从床上坐起,对准图谋不轨的李颂挥出重重一拳,拳音落下,他又瘫倒在床上,浑身似从冰窟拎出来颤抖不住,牙齿咬的咯吱作响,自小所受的耻辱足够多,李颂欲行的不轨之事绝对是对他尊严的践踏,让他从人堕落成公子哥的玩物。

    这怎么可以,决不能让自己成为那样的人,就算死也不行!

    李颂抓住陶修的头发将之拎起,声音极其温柔,小声蛊惑:“顺从我,往后就跟在我身边,我只会比公仪景风待你好!”俯过身贴近陶修脸颊,“身为汝丘的一户贱民,不要以为和公仪林有几年交情就能成为平起平坐的朋友?在我眼里,不对,在认识公仪景风的人眼中,你就是跟在他身后企图高攀的贱奴,留在我身边,我一定好好待你?”

    陶修笑了一声,突然抬手掐住李颂还在他头上耀武扬威的手,猛的向后一撅,只听“咔嚓”一声骨断的脆响,李颂惨叫一声松开手,站起来退后几步。

    陶修拖着松散的腰带从床上站起来,摇摇晃晃走近李颂,抓起他的断臂说:“手臂废了就废了。既然像我这样的人无论做什么都是高攀你们的狗,那我宁愿高攀公仪林。”

    艰难地走到门口喘息片刻,回头警告李颂:“以后别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对付一个刀山火海里爬出来的人,会脏了你李太仆的手,我几次忍耐你的羞辱,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他的步伐东倒西歪,意识浑浑噩噩,在李府庞大的院里还是摸索到拴马的地方,他翻身上马扬鞭奋蹄而去,在暮色降临的青石道上留下一串清晰的蹄声。

    回京口,回大营,回庵庐,陶修想回去的愿望极其强烈,强烈到公仪林的五指几乎掐进他手臂的肉中去挽留,他抽剑欲斩臂,下了立即离开此处的决心。

    公仪林紧紧握上锋利的剑刃,逼视他:“只要你敢走出院门一步,我发誓,今后我绝不会再见你。”想必是被紧张和愤怒烧昏了,立即后悔说出这句大话,脸上还挂着从李府匆匆赶回来时急出的汗。

    “求之不得。”

    从他指缝爬出一条一条鲜红的血,这人好会威胁。陶修把视线从他手上挪开,今日所受屈辱和公仪林的强势几乎让他的泪夺出眼眶。

    “老医工有信心治好你的伤,我拿到他写的药方,不要因为意气用事耽误拿剑的手臂,哪里还有比我这里更利于你养伤的地方?说服我,我就让你走。”

    还真有,他激愤的话音刚落,跑进来一个小仆急急地禀报:“公子,外面一个叫安桂的人求见。”

    “谁?”陶修望向门外,公仪林望向陶修。

    二人掀开衣摆同时朝救星跑去。

    陶修想的是今后这条手臂就交给安桂了,能治好就治好,好不了就随之任之。公仪林想的是:安桂前来都城必然是冲着陶修来,牵住安桂就能牵住陶修。

    “安桂!”

    安桂正仰头打量绒华院墙头上两株枯萎的杂草,都说深门大院难进,他没想到绒华院守门的门子这么好说话,麻溜溜进门通报去了。这一声喊,安桂急忙回身,院门前的灯笼下一边站着一个人,金黄色的光笼罩在他们身上,又端正又高挑,令他一时不知该先朝谁走去。

    安桂把包袱往肩膀一搭,大步走到陶修跟前,眼中含笑,泪光盈盈,嘴唇紧闭说不出话,看见他恢复成这样,安桂是真的开心。那日负伤的十八勇士回江矶营后,安桂只能匆匆望上陶修一眼就忙于治伤去了,但那一眼,他看见陶修躺在床上奄奄一息,面如死灰,脖颈上缠绑的布带有厚重的血迹,他几乎觉得陶修活不下来。

    终于抽出空隙去找陶修时,周石告诉他,陶修已被人接走了。

    这两个月来,安桂日日都在心忧陶修的性命,终于在几日前收拾包袱说要来都城见见曾经在他手下刷溺桶的两个小伙子。

    公仪林以小弟的身份朝安桂揖礼,搂着他的背感激道:“安桂,你能来找我,我太高兴了,快,我们进屋。”转头对陶修面露胜利的微笑:“哥哥,快请老友进去啊,傻愣干嘛。”

    三人说说笑笑进屋,公仪林更是大笑不止:“我这小院还从未如此热闹过,尽是好友,如果张城、周石也能来就更好了,安桂,为何不把他们二人都叫上?”

    “周石回汝丘去了,张城,我与他不熟嘛!”

    “你这一路是怎么来的?”

    “我搭一条船行行停停耽误两天,下船后剩下的七八十里路程我一气就走过来了,生怕天黑前进不了城。”

    “一路辛苦。”

    见到安桂,陶修把今日在李府的不痛快都抛在身后,三人围着火盆,在如春日一样暖和的厅堂里把酒言欢,挨饿受冻两日的安桂喝下六碗滚烫的枸杞老鸭汤,直到把整只鸭的骨架从嘴里都吐一遍,才拍着滚圆的肚皮歪在席上发出舒服的叹息:“真饱啊,嗝——”

    “年关近了,你怎么没回西海县?庵庐事情多?”陶修见他此刻酒饱饭足,安逸舒坦,跟着一块笑。

    “夏天那会回过一次,就不想再费事。想到你身上的伤,有时我整夜都睡不着,决定来看你一眼定定心。此处果然有神医,公仪公子肯定下了不少功夫。”

    “安桂,以后就叫我景风,不必公子公子称呼,倒显生疏。陶修的命是他自己挺过来的,我能做的就是替他准备一张舒适的床。他恢复的很好,就是手臂——”说到一半,忽察觉陶修瞥来不耐烦的目光。

    估计是又嫌他太上心了。

    陶修慢里斯条接着说:“我的左臂可能废了,回去后要给安大哥添麻烦了。”

    安桂忙把屁股挪过去,用他毕生所学在这条手臂上来回摸索,以期能突破难关达到一个新的高点,再说出令陶修放心的话,结果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把李府老医工的药方给我,回去我负责给你敷膀子,针灸之类的我也懂,放心,包在我身上。”

    公仪林小心谨慎地问:“那会不会有一种几率,就是你把手臂治的更严重。”

    安桂平庸的医术大家有目共睹,平常也就能解决头疼脑热、包扎止血,所用的药方还是祖师辈传承到他手中的,他懒的多年来没有任何改进,也不肯学其他杏林大义尝毒草,估计祖传好几代的药方他能倒背如流。

    他不服气地翻个白眼:“陶修是谁,是我兄弟,我能拿他开玩笑?”

    “晓得。怪我多嘴一问。”

    安桂打第八个嗝时,在安逸松散的情绪下又想起一件事,手在胸口摸半天掏出一封信递给陶修:“汝丘带来的信,是你的。”

    听到汝丘熟悉的地名,陶修和公仪林都愣了一下。

    从汝丘能给陶修带来信的人只有陶舒。此刻,陶修实在想不到不识字的小妹会托人带给他带来什么不得不立即告知的大事。慌乱不安地接过又皱又破的信,因左手无法弯曲,拆信这点小事都无法做到,顿时无法冷静。

    公仪林帮他掏出信纸,展平在他面前,问:“要我替你读?” 陶修拒绝了。

    在他读信期间,公仪林和安桂屏气凝息注意他神态变化,直到他眉头渐渐舒展两人才松了口气。

    陶修突然从信纸中抬眸对二人笑道:“是陶舒,是好消息。”难抑兴奋,把信递给公仪林,激动地嘴都有点发飘:“我要做舅舅了。”

    “恭贺,恭贺!”另外二人齐向他道贺。

    “明年回去,会有个孩子叫我舅父,有点不可思议,第一次见面我这做舅舅的该给孩子准备什么?你们说,准备什么好?还有孩子的名字,叫什么好,男孩还是女孩?”

    公仪林和安桂见他兴奋过度,只得假装陪他一起激动。安桂是个粗鲁人,生孩子的事他见得多,也不需这样开心吧,忍不住打击陶修:“你妹子家的孩子,哪轮得着你起名?你明年回去他还不会说话咧!”

    “小孩是几岁开口能言?如果他比别的孩子聪明,会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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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点吧?”

    公仪林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原来陶康乐也有傻不拉几的一面,试问道:“康乐,你很喜欢孩子啊?”

    “喜欢,怎么不喜欢,他们可是我的外甥、外甥女!”

    “哦——”公仪林托着腮,心思漂浮,他居然喜欢孩子。

    三人一直谈至深夜不得不去睡觉,但是在安排房间时又遇到一个问题。绒华院前后两排房,除了一进房客厅两侧有两间已住了下人的房子外,二进的主要屋子能住人的共四间。最偏的西北角住了冰清玉润,次之是为方便照顾主人起居的司子的屋子,剩下两间就是公仪林、陶修各一间,堆满杂物的不算。

    安桂住哪?

    公仪林当即发言:“安桂,你住我屋。”

    陶修紧跟其后:“住我屋。”

    安桂喜上眉梢,瞄了眼自己的脚,笑说:“我这臭老汉还有人争着睡,尤其我这脚。”是了,他的脚也是众所周知的臭,有时去庵庐喝药的将士闻着脚臭味到处找死老鼠,安桂就哄他们:“是药,是药味。”

    “安桂你可能会错意了,你住我屋,独自住我屋。”公仪林吓得“花容失色”。

    陶修可不敢说这句话,但碍于腊月还很茂盛的臭脚味,他只得认命,就是心里有点发慌。

    安桂的呼噜声从公仪林的房间传出时,把隔壁的司子气的辗转反侧,公子那么馨香的屋子和干净的床铺,给一个臭脚大汉给睡了。

    汝丘这封信带来的作用很大,陶修暂时忘却李府的经历,也没心思计较公仪林又挤回他的床上。熄灯之后,两人盯着黑暗中的房顶,毫无睡意。

    “我会跟安桂一起走。”

    “我知道。有他帮你治伤,我会放心很多。”

    陶修转头只能看见他黑暗中脸的轮廓,似乎很平静,“怎么突然老实了,也不张牙舞爪了?”

    “这几个月我看出来你的心思很重,留在绒华院并不开心,什么都不想跟我讲。今日你在李府为何突然丢下我跑了,李颂说你从医工那得知膀伤无望治好后,受了打击才跑的,可惜当时医工已经离开,否则我必问个清楚,是李颂亲自把药方给了我。”

    陶修冷笑一声:“原来姓李的是这样说的?他的胆子可真大。”

    “你不喜李颂是不是因为我不喜他?他有没有给你找不痛快?”

    “你也太小瞧人了。”

    “康乐,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二人中,如果你肯放下背负和自尊,我们今后的路会好走很多,我能抗住所有压力?”

    “呵!”这声笑直往公仪林耳朵里钻,“是,你出生高门,身后有偌大的家族等你去延续命脉,他们视你为支柱、靠山,你动一下他们就跟着受牵连,我不同,一个不值一提的军户,谈自尊就跟穷人谈雅好一样可笑,让我顺服你的意愿,像女人一样每日守在这院里听外面你回来的足音,每日最值得期待的就是看你回来?不可能的槐序,穷人也有傲骨和底线,对你而言这很可笑是不是?”

    似乎正踩尾巴骨,公仪林猛地坐起来急着辩解:“我从没这样想过。我不是贬低你压制你,我们总有一方要服软去屈就另一个,你留下来,我们同为朝廷效命,这个办法对你到底有多困难,为何就不肯接受?”

    “而后呢?你没想过要面临的来自你族人的压力?”

    “我管不了那么多。”

    “所以我才说你想的幼稚。槐序,等我离开此处,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吧!”

    交谈戛然而止,万籁俱寂。

    “不要见面?”这与杀人何异?

    公仪林听到最后一句话,惶惶然想哭,哭这一切他无法掌控的命运,哭自身万事顺利却总在感情上备受煎熬,喜欢的人就睡在身边却遥不可及,也哭成婚明明是个人的事却拗不过族人的威胁。

    他想哭但他没哭,隔了很久才冷冷地回他:“除非我死了。还有,有外甥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却是有侄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