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他治下的漳南
    师徒二人席地坐在寺院的花园里,闻着四月花草清香,沐浴明媚的春光。陶修向师父描绘漳南城的未来,他要训练一支兵强马壮的队伍、亲自带百姓寒耕暑耘,减轻他们的徭役,与民一起将漳南建成守卫在大陈最北的最强壁垒。

    辛南佐点头微笑应和徒弟的“宏图大志”,幻想他成就一番事业的雄伟之姿。

    至天顺三年的秋,陶修也确实这么做了。

    自陶修站到漳南城楼的那一刻,极目远眺西北方呈暗灰色的大河和空旷的原野,就已下定决心励精图治,让此城欣欣向荣一日千里,将它当做自己的归宿。

    陶修很快熟悉县署的公务流程,认真处理放在案几上的每一份公文,悉心听取县署旧官员的建议和提议。

    春耕秋收季节,他单独划出一块中心地和百姓一起耕种。百姓挺喜欢这个没有官架的年轻城主,他就像个从每户人家都能挑出来下田种地的寻常儿子,百姓眼里,挥汗如雨的城主耕田的经验不差他们任何人,捶腰擦汗的动作也没有比谁更优雅耐看。

    百姓从最初的小心招呼:“城主,要休息会吗?”到后来热情地递上饮水:“城主,杂草都锄尽了啊?看来今日又起了早,喝点水歇会吧!”再后来已有人拉起种地外的话匣:“城主年纪轻轻,却能吃得了恁大的苦。”“城主祖地是哪里人?为何选择来我们漳南城?”

    城主虽寡言少语,但笑容平和,清亮沉静的眼睛没有威严,没有距离,他们甚至能坐在田埂聊上半天。城主与他们唯一不同的就是,在十几步开外,永远席地坐着另一个抱剑的年轻人,心怀戒备地盯着他们所有人。

    “你会吓坏他们。”陶修无数次提醒张城。

    “我不放心。你身为城主不该随时随地暴露在众人视线下,你的命已不再是你一个人的。”

    “你忘了,比剑,你未必赢我。”

    “我也没忘,再厉害的人也有差点被割喉的时候。”

    “你说话从不顾及我的面子。”

    除去春耕农忙,县署把漳南的青壮年抽调出来分批操训。周石训练将士的能力天赋异禀,甚至比沧澜队的段泽还要严厉三分,但其立下的军纪刚中带柔,伸缩有度,并未引起尚处于预备阶段的百姓的过多埋怨。从开始的不到五百人,一年时间人数就已达三千。

    就在周石热血沸腾想训练一支骑兵时,陶修提醒他:“即便身后有公仪林,骑兵的事也不宜操之过急,小心为好。还有,一个人口不过几万的城,有支三千训练有素的兵力就足够了。”

    陶修给自己和张城请了位读书先生。这位先生立下规矩,让他们二人每日傍晚不分寒暑读书认字一个时辰。两人老老实实遵从,第一个月和第二月还能看见两人勤学苦读的身影,到了第六个月就只有陶修一人独坐窗前看外面大雪纷飞。他合上书,单手撑额,凝望雪中那棵粗壮低矮的松柏。一根苍遒的松枝延伸在窗棂边,落了一层薄雪,和窗下神思怅惘的年轻人形成一幅风骨清韵又忧伤的落雪图。

    城中的政务常忙的他抽不出闲暇想其他事,这大半年来,他已收到三封从建康递来的信,第一封饱含忧郁的思念,第二封已有抱怨之词,第三封则是置气的官方话语,信末还盖了右卫的大印以震慑远在天边的小小城主。

    大雪纷飞的冬季,陶修终于提笔写下第一封回信。他的字还不能任意控制距离和大小,用纸篇幅较大,所以,当备受思念煎熬的公仪林拿到厚实一叠信纸时,喜出望外,沐浴之后才虔诚地打开封套,以为脱离他“魔爪”的小城主在信里倾诉了整年的感情,谁知,厚厚的信纸被一幅谈不上好坏的“落雪松柏”占据大半位置,不免失望几分。

    画的落笔处盖的是小而稚气的“萧康乐印”,一年了,没有机会喊出这个名字。

    *

    秋天那会,陶修给汝丘的陶舒送去消息,要她一定带上外甥来探亲,并问自己是否有资格为外甥取名。

    陶舒很快就回信告诉他,她生了一个漂亮的女儿,还未取名,等明年春天外甥女会亲自去舅舅处要个好名字。

    周石的妻儿历经长途跋涉,终于在天气凉爽的初秋时来到漳南安顿下来,他们那强壮如两只小老虎似的一儿一女给周家院子增添不少欢声笑语和天真的童音。

    几个男人聚集的地方一旦有了女人,家的感觉很快随之而来。

    陶修和张城时常去周家蹭饭,不为别的,就为了家的感觉,坐在角落安静地捧着热气腾腾的辣汤,说些家长里短,喝完俩人就抹抹嘴回县署,从不耽误周家忙正事。蹭饭次数一多,周石之妻程氏就把大部分女人的通病暴露出来,仗着周石一嘴的浓密胡须和自己大他们好几岁,自然而然认为陶修和张城是小他们一截的兄弟,开始关心起二人成家的事,“该成家了吧?有心仪的人吗?”

    次次都是陶修装作专心喝汤,躲开张城心知肚明、程氏寻根究底的目光。

    这一次来喝汤,又提起老话题,张城倒坦荡荡的,直接把成家的任务丢给瞎张罗的嫂子,“我这么穷,没有姑娘肯跟我。小弟指望大嫂给想着呢。”

    程氏还真为难起来:“我也初到此处,左邻右舍都不熟悉。不急啊,等我把周围的人家认个干净,一定把你的事放心上。不过……”她犹疑地望着陶修:“陶城主的亲事我不敢答应,城里想攀他的人何其多啊。”

    周石见妻子正儿八经的当回事,稍加劝阻道:“越说越离谱,我这俩兄弟的脸哪个需要你替他们愁了,缘分都还没到咧。”

    张城指着陶修笑道:“他啊,你们不用愁他,他的缘分早有了。”

    “真的?”周石紧跟着追问:“看不出来城主藏的挺深。是谁?”

    今年的冬天十分寒冷,喝了周家两碗辣汤都没能使身子暖和起来。屋外漆黑一片,冰凉的雨丝在微光里像根根银线,一阵寒风就将刚才辣汤的热量吹的干干净净,陶修和张城穿上蓑衣走进暗夜的雨里。

    两人踩着湿滑的小道一前一后,北风呼啸,四周又静又冷,这天地间像只有他们两个活物。

    “刚才我是话赶话,不小心说漏了嘴。”那句话出口后就没听到陶修开口,还以为得罪他了。

    陶修停下脚步等张城走上来,斗笠的边沿被雨打湿,顶在头上挺沉,他压低边沿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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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没怪你,你们迟早都会知道。”

    张城手提一盏小灯笼,在昏暗的灯光下,斗笠遮了陶修的半张脸,露出挂着笑意的嘴角,这人如此直白坦然,张城反而懵了一瞬,不知该如何接话。

    “今夜可能又要下雪,随我到南门看看?”

    “好啊,反正衾冷枕寒的睡不着,把几个城门都转一圈。”

    两人回到县署骑上马,冒雨把南门和东门都转了一圈。这个行为本是二人在雨夜排解孤寒的无意之举,却给守城门的将士非常大的震慑,他们从不知城主竟会在雨夜“突袭”城门视察,个个脸色都跟放久了的烂冬瓜一样,好在城主带来的是嘘寒问暖,对他们饮酒取暖一事视而不见。

    陶修站在城墙上凝视漆黑的天穹,凛冽的北风啸耳,雨滴砸得脸疼,想起那夜公仪林指月玩笑道:“今夜的月适合思念。”

    阴雨绵绵的夜晚又何尝不是一样的心境。

    夜间果然下起了雪,已是今年入冬后的第二场,希望瑞雪之下,明年能是丰瑞的一年。

    如陶修所愿,天顺三年果然是他今后每想起就会欣慰的一年。

    自第二年开春后,江家江良带着不安的信函一封又一封递到陶修手中,一封信上说陶舒将延迟去漳南探亲的日程,另一封又说再过半个月就将上路,后来又说三月初十准时启程。

    陶修兴奋难抑,以下田的借口一连去城外等了几天,第四次站在田埂上眺望时,终于看见陶舒和外甥女的马车从小道上缓缓而来。三月田间的野花在小道两旁盛开,黄色、紫色的花沿着蜿蜒的小道延伸向东,马车上清脆的铃音在明媚的春光下很能拨动人的思乡之情,隔着很远,陶修好像已听见外甥女咿咿呀呀的声音。

    他满怀激动立在路边等着,马车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深蓝色的车帘突然挑开,露出陶舒喜极而泣的脸,她不顾蹒跚学步的女儿牵扯衣角,也不顾刚为人母需维持的温婉形象,像当初在玉河村一样,大喊一声“哥哥”,从马车上跳下来一下扑进陶修怀里。

    她还像未嫁时一样哇哇大哭,把眼泪鼻涕抹在兄长衣服上,紧搂着他的腰,“阿兄,我们两年多没见了。”

    陶修轻拍其背,笑意温和:“快别哭了。你不知道,我现在更想看看外甥女。”

    兄妹二人久别重逢已然忘记周围还有别的人。陶舒仰起鼻涕眼泪混在一起的脸忽然想到自己还有个女儿,忙转身走向马车。

    陶修也才看见江良恭敬地站在不远处向他躬身施礼。

    “大舅子,好久不见。”

    陶修惊喜地走过去问:“信中没说你也要来,何不早说,让我多些期待。”

    “路途遥远,我实在不放心小舒带着孩子和小妹下远,只能跟着一起来。”

    陶修一时未察觉出这话里多出来的一个人,“你来了可就要按我的规矩来,小舒何时能回去我说了算。”

    江良道:“只要大舅子不嫌我们累赘,就一直待到你撵我们走。”

    这时,陶舒将粉雕玉琢的闺女抱在怀中站到兄长面前,难掩一个做母亲显摆孩子时的自豪,抿唇笑而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