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江家只招赘婿
    那是六年前入夏后的一天,村里都在传言汝丘城外的树下有个贩卖至少四十个孩子的拐子被人杀了,汝丘县尹为惩戒人贩以示震慑,把那恶人暴尸于城外,整整两日无人敢收尸,绿头苍蝇在尸体旁盘旋了一整天终于决定在拐子张开的嘴里产卵,附近许多喜欢热闹的人纷纷赶去看少见的场面。

    陶修挤进人群朝尸体看去一眼,蠕动的蛆虫从那人嘴里不停的爬出来又从鼻腔钻入,他反胃厉害,拨开人群跑到杂草丛前一阵干呕。后来他从苦楝树上折下一根粗枝覆盖在恶人脸上。

    这个举动遭到当时没有认出陶修的富家公子公仪林的取笑:“还有人比佛祖还心善,给拐子最后的体面。”

    那个高门公子跟围观的人一样,难得见到暴尸场面,闻讯立即就赶来了,真是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他,看热闹的本领比那绿头苍蝇还勤快。

    听见他和大仆们狂妄的笑声,陶修回头看了眼那群与己格格不入的人,当即认出中间个头挺拔的少年正是几年前在玉河村避暑、跟在自己身后像尾巴一样的公仪林。

    “喂——”那纨绔少年继续冲陶修背影喊了一句,“如果他拐的是你,你还能这样心善替他掩面,干嘛不好事做到底,把他给埋了?”那伙人的嘲笑声像黏稠的汗紧贴在后背,陶修一声不吭匆匆离开他们的视线。

    世间事就是如此巧合,当年他为其掩面的尸体竟然就是将他卖给陶家的人贩。

    “阿兄,若你不被公务缠身重归故里,我跟你一起去寻找身世。”陶舒轻轻摇晃他的肩。

    陶修醒过神勉强笑道:“恶人都已死了,什么身世不身世的就随它去吧。”

    *

    陶舒、江旋来此十来日,发现陶城主日日忙得连一块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每日拂晓不见人影,披星戴月才回来,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抱起江锦意直到给孩子抱哭。

    陶舒心疼兄长日夜操劳,每日都在炉子上炖一锅汤等他回来喝。这汤说是陶舒做的,江旋用的心思更多,那伙和城主一起晚归的人就爱挤在庖房巴掌大的地方谈天说地。

    若问城主一整日都在忙什么,回答是五花八门,种了一天地、巡逻营房检视士兵操练水平、勘察漳南水陆地形、体察百姓之苦,风尘仆仆的模样好似大陈国离了他就不转了。

    陶舒不解:“汝丘的县尹为何没有你这样忙?是你太过亲力亲为,还是汝丘城主饱食终日?”

    “县与县的位置不同。漳南与寿阳隔河相望,随时要应对他们的扰境突袭,不能掉以轻心。而汝丘被严守在内,没有这种危机。似漳南一样处境的城池还有临川郡的醴县,也就是公仪林的大哥公仪檀所守的前沿,两地均与周边境针锋相对擦火就着,不得不防着。”

    陶舒震惊道:“岂不是最危险的两地?”

    坐在炉子后搅汤的江旋幽幽来一句:“正因为此,也算是很安全的地方,要不就无战事,一旦有,牵一发而动全身,哪里都一样。”

    她以手托腮,盯着坐在桌旁毫无城主架势的陶修,他忙碌后的倦容使她不敢靠近,连话都不敢多说几句,深怕打搅对方,更何谈来此之前信誓旦旦要表露心迹的决心。

    “咸了啊,江姑娘,熬汤时都不尝尝?”张城见她神情恹恹,故意凑过来讨嫌。

    “缸里的水多了,咸了就喝几瓢解渴。”

    “会骑马吗?”

    “不一定输你,我还学过几招保命的剑法咧。”江旋扫了他一眼,眸中透着不服的倔强。

    张城捧着碗蹲在她脚下,偷偷打量着她,小巧的鼻头上擦了点灰,使明眸皓齿大气端庄的脸多几分俏皮,“看不出来,我以为吴郡女子都性情温婉,你还会使剑。”

    “你这是根深蒂固的偏见。”

    “看你待在府中实在无趣,明日带你出去一趟?城主明日打算再沿漳水向西跑一趟,勘察漳水河与哪条可行船的水道相连,想去吗?”

    江旋侧头从张城耳边偷望身后的陶修,小声问:“陶大哥许我去吗?”

    张城旋即转头问:“城主,明日可以带上江姑娘?”

    陶修早注意炉边的二人低头在那嘀咕一阵子,想到张城近几日有意无意问起自己和江旋在汝丘相识的经过,看来这小子心里有个小算盘。陶修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会心一笑回答道:“没问题,只怕江姑娘会受累。”

    “不累不累。”

    一屋子人喝过汤各自回屋时,张城叮嘱江旋:“明日要走的路很长,江姑娘给自己多备些吃的,免得体力不支。”

    陶修与张城同路,两人走过幽静的小园,陶修漫不经心提到江旋,问身边的人:“江姑娘这人怎么样?”

    “我觉得挺好,比我想象的凶一点,但性格爽朗,极爱笑。”

    “是吧,我当初也觉得江姑娘言行大气,善解人意。”陶修突然驻脚转头问:“你喜欢她,但江家的姑娘不容易娶。”

    “为何?”张城好奇心猛增,反而忽略了前一句话,“是不是我地位低攀不上江家?”

    “江家招的是赘婿。”

    张城愣了一瞬,紧跟上陶修步伐,追着问:“此话当真?”

    陶修指着他意味深长地笑道:“几句话什么都招了。”

    张城这才反应过来承认对江姑娘有好感一事,急着挽回面子:“你重新问,从江姑娘为人如何开始问,我来答。”

    “喜欢一个人又不丢人,没什么好解释的。”

    春日的佛晓,潮湿清冷的空气中尽是花香,东边的天穹呈现宁静柔和的蓝青色,陶修等人摸着黎明朦胧的光静悄悄走向马厩,没想到江旋已在那等了片刻。她背着蓝色小布包袱,斜系在胸口,一副出远门的模样。

    “姑娘这是几时就起了啊?”张城的心情似乎很好,语调轻快,边扎紧腰间的剑边问她包袱里是什么东西。

    “起了有一个时辰了,顺便做了点吃的。”

    一同去的还有一个叫胡峤的护卫,此人是张城两个月前刚从将士里提拔上来的,三十来岁,本地人,魁梧、寡言,擅使大刀,一身的武艺张城至今都没摸出深度,为不浪费他的本领,张城把胡峤放在陶修身边做持刀人。

    几匹急速奔驰的马在黎明的街道上响起单调而响亮的蹄声,他们出了城门一路向南,来到旷野时又从小道向东疾驰。

    漳南河平静宽阔,春夏季水流向东汇入淮河水网的沅离河,沅离河向南百里汇入大江。一帮人走到路尽头,横在面前的是一片没有开垦的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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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荆棘丛生无路可走。

    无奈之下一伙人只得将马栓在林中,拨过浓密的杂草步行向沅离河边走去。沅离河自北向南,正值春季涨水,河面比枯竭期时宽出一倍。两岸除了农田就是荒丛。

    陶修领着几个人沿河岸披荆斩棘向南,每遇一处支流就目测丈量其宽窄在手札记上一笔。路很难行,即便胡峤在前面斩断杂枝开道,众人的衣裳和脸颊还是被树枝上的尖刺划破,有时又误陷进一处看似干燥的岸滩,半日下来,几人便衣衫不整、头发丝丝缕缕挂在耳鬓。

    沿途,江旋一直认真听张城讲述多年来走南闯北的经历,不时问上几句,两人落在后面就像一对出来赏景的恋人。江旋在张城强烈的倾诉欲里知晓他当了几年流民并且在这世上孤身一人,还知道他对男人选择当赘婿一事有巨大的包容心。

    倾诉的人有意剖心挖肺,结果江旋盯着前面对湖泊极为感兴趣的陶修,遗憾地想:“他现在的身份,恐怕不做赘婿也难靠近。”这次来,她发现陶修清冷性子给人的疏离感比几年前更甚。

    至晌午时,一伙人寻了块开满黄色小花的草地坐下休息、吃东西补充体力。张城把身上江旋带来的包袱取下,兴奋地等着她打开:“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周石也涎着脸凑过来等着。

    包袱打开,里面还有一层,打开后露出十来个光洁圆润的鸡蛋。周石哈哈大笑一声,从怀里也掏出几个蛋说:“家里的也给我准备一样吃的。”

    胡峤也一声不吭拿出两颗蛋往刀柄上一磕,几口就吞掉了。

    看来走远途的人想法都一样,唯有陶修掏出两个馒头,很不合群的要众人同享。

    “我还带了小菜,咸津津的好下饭。”江旋把腌过的韭菜放在中间,又把蛋分出去。

    陶修把鸡蛋放在掌中来回搓动,那年和公仪林去大庙时,富家公子带的也是几颗蛋,他噎得差点把眼珠子都挤出来,连爬打滚跑去河边喝了几口脏水才缓过来。正想着那件趣事,忽见张城紧捂胸口在那打嗝,眼睛瞪得比平时大两倍,藏在腮颊的一口蛋还舍不得吐掉。

    陶修迅速走过去给他拍背,笑话道:“别给一颗蛋给噎死,传出去有损你名声。”

    张城挺胸吸气缓了半天,一个接一个嗝打的他无法顺畅地说话,江旋抓住一把青草早已笑弯在他身旁,从包袱里拿出一只水袋递给他:“快喝水咽下去。”

    羊皮水袋上套了个丝绸的袋子,一看就是她的私人物品,张城捏着水袋问:“你肯——鹅——给我喝——鹅——啊?我能——鹅——喝啊?”

    “快喝,小心真噎死。”

    待他彻底缓过来后,把小巧的水袋往怀中一收,笑道:“上面沾了我的口水,回去刷刷再还你。”

    不知别人有没有听见,江旋当即面红耳赤,背过身没再理他。

    大伙躺在草丛里晒了一个时辰太阳,直晒到脸冒油光才慵懒地爬起来继续南下。眼看白日余下的时间不够返程,张城才提醒陶修必须回去了。天光已把几只小舟的影子拉长在河面上,如果凭双脚原路返回,没走到栓马处天就大黑了。

    “喊个船家搭一程吧。”周石嗓音雄浑,从远处招来两条船,又皆是往南的,并不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