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宸太熟悉这四个字了,甚至称得上恨它。十六年前的七月初三,长子萧琢在桌上留下最后几个字就消失了,他刻完章试盖在一张白纸上的几处印迹已在翰墨小院的桌上躺了十六年,他的母亲像着魔一样三天两头坐在书案前盯着它们发呆。
萧宸在后院没找到夫人,直接来了翰墨小院,撞开虚掩的门走进屋里,什么也不说,在书案上一阵乱翻。
王妃有些吃惊,忙问:“你在找什么?”
“麟儿留下的最后几个字在哪?”萧宸满眼通红,急不可耐。
王妃从一摞书的最下面拿出那张泛黄的纸。萧宸将之展开,把沾过印泥的黑玉章朝旧迹旁按下。
夫妇二人惨白地盯着一模一样的章印。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你手中拿的是什么?”
萧宸瘫坐在席上,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枚麒麟章突然就出现在半亩林。”半亩林就是他们夫妻二人栽栽种种打理出来避世的后院。
“当年麟儿在这里对黑玉下刀时叮嘱我不能来,你来过,你也看过,你快认认这个东西你熟不熟悉?”
王妃颤抖着双手接过黑玉,只需一眼,就认出莹润的黑色麒麟印,是萧琢亲手雕的那一枚,她死都不会忘记。王妃双腿的筋骤然被抽走,滑软在桌旁,也向纸上盖下一个她不敢相信的事实。
“是他的东西,是他的……”王妃掩面哭泣,捧着小小的玉哭的哀哀戚戚。
萧蕴终于追了进来,看见失魂落魄的父母失态的模样,质问道:“这到底是什么?萧康乐又是谁?”想到这间压抑窒息的翰墨小院和父母耗在此处的大把时光,怒火烧心,失去理智地责问他们:“难道你们当年死过两个儿子?萧康乐究竟是谁?”
萧宸已无骂他的心情,半天才说出一句话:“康乐也是你哥哥的小名。”
萧蕴抢了印章就要走,发狠道:“我找他去。”
“找谁?给我回来。”
萧蕴转身道:“我就说那陈使有问题,今日带他在府中走了一圈,他竟提出要看东角门,要看封了十多年的东角门,他一个旁国来的人为何知道府里有东角门?”
“他真这样说过?他现在哪里?”
吃了午膳后的四位陈使打算再去集市上转转,礼部的人对他们再三叮嘱要注意自身安全,言外之意就是让他们别再随意跟本地人动手,免得惹了事让他们不好做人。
陶修满腹忧虑,哪还有逛街市的心思,对他们仨说:“你们去四处看看,我留下给你们把衣裳洗了。”一时找不到不外出的借口,随便扯了一个。
阿八从支在门外的胡床上跳起来说:“使不得啊陶大人。”来时他还在司子面前逞能:“什么洗衣裳、煮茶、更衣我都会。”结果一路走来,他非但没伸过手,还是公仪公子摆好碗筷喊他一起吃。
公仪公子这么做也是帮陶县尹摆碗时顺手的事,不必感激他,可四人换下的衣裳确实有点多,这就不能让陶县尹动手了。
阿八抢过陶修手里要拿去洗的衣裳丢在盆里,“放这,他们自然安排人拿去浆洗。”
没人陪着,公仪林自然也不想出去,朝阿八哼一声:“既然大家都有洗衣裳的好心情,就不出去了,我们一块去洗,谁也别想讨巧。”
萧蕴气冲冲闯来时,就见四位陈使都蹲在井沿搓洗衣裳,个个搓的眉开眼笑、怡然自得,还交流洗衣裳的心得。他走过来一脚踢翻公仪林的木盆,拔剑指着他的咽喉问:“你们是什么人?这个东西从何而来?”把玉章朝公仪林身上猛砸过去。
陶修快速站起来接了章,右手对准萧蕴的手臂轻轻一切,他手中的剑立时落地,“小公子有话好说,武力并不能解决任何事。”
“你又是什么东西?”萧蕴嫌恶地甩开陶修安抚他情绪的手。
公仪林看着陶修,冷声道:“康乐,此人我是一刻也忍不了了。”说罢,又一次用萧蕴认为的极为屈辱的姿势掐住他的下巴,把忍了两天的怒火都集中在几根指头上,逼视他的眼睛:“这枚印章是你哥萧琢的东西,你哥回来了。”
萧蕴睁大眼睛,似听错了,顷刻间分不清他说的是鬼话,还是说他哥的鬼魂要回来。
“你放屁!”
“阿八,把他捆起来。”
昨天这人揍了公子一拳,阿八早想报仇,听令后立即在身上擦掉双手的水迹,兴冲冲找了根绳子来。几个人光天化日之下真就把王爷的儿子绑在井边的一棵树上。
“槐序,别太为难他。”公仪林这两天受足了气,陶修只能稍稍劝阻几句。
公仪林散漫、傲气地靠在胡床上,右手沾满水朝萧蕴脸上猛弹几次,捉弄道:“落在我手里,虽不会伤你筋骨皮肉,但我有的是整治你的办法。就先这么绑着,天黑了再放回去,告诉你吧,就算今日我打了你,明日你们府上还会客客气气请我去做客。”
几番受辱的萧蕴体会一把七窍生烟的感觉,紧闭嘴巴一声不吭任由公仪林欺负,心里已酝酿一场山洪海啸,发誓要将这几个人剁为肉泥。
这时,礼部左侍郎急匆匆跑进院子,一见他们把萧蕴绑起来,拍着大腿怒喝道:“你们也太胆大妄为了,都给我住手。岳阳王到了,请诸位快到大堂去,别跟个少年人一样见面就眼红。”这左侍郎六十多了,井边这群掐在一起的人年纪都不大,管它什么王爷的儿子还是陈国使者,都是幼稚的要命的小孩,他亲手替萧蕴解开绳子,催促道:“快点快点,王爷在等着呐!”
萧蕴抬脚就走了。
公仪林对沉默不语的陶修说:“你跟在我身后,和阿八、胡峤站一起。”几人回屋换了身衣裳,才慢慢朝礼部大堂走去。
萧宸稳坐在大堂的上座,见公仪林进来后随即屏退左右随从,只留下萧蕴和左侍郎,他并未拐弯抹角,等公仪林入座后直接开口问:“陈使,请告知萧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何会有这枚印章?”
公仪林故作疑惑,望着他面前小小的章笑问:“王爷是为了它而来?说实话我也不知这是何物?”
“你不知,那它怎会在你身上?”
“事情是这样,昨日进城前我和几位同僚路过城外一座破庙休息,拨草找座时它就出现在我脚边,被一层薄土掩埋了一半,抠出来擦净了一看竟是枚印章,我见上面麒麟印钮很特别就留下了,不想今日清晨拜访王爷时落在府上。”
萧宸浑身一震,几乎站了起来,紧追着问:“城外哪座旧庙?”当年的搜查基本都在城内进行,还没在城外大肆搜查就等到世子的尸体。
萧蕴自是旁观者清,立即严厉地指责公仪林一派胡言:“你说在城外捡的?前几日下雨,地面才干没多久,为何玉章上没有一丁点泥?为何印底还有陈旧的红印泥?为何你要看我府中构造,还提出要去东角门?”
心急的萧宸确实忽略了公仪林话中的漏洞,萧蕴发出一连串质问后,父子二人冷静地等着陈使回答。
公仪林还想兜圈子,“确实是在城外破庙捡的,至于为何这么干净,我想应该是它有求于我想靠我传达某种消息?”
公仪林也不知道该用哪种开头提起陶修的身世,突兀地告诉他们“死”了十六年的世子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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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就在他们眼前,任是谁都无法相信这件荒诞而离谱的事,只得编造拙劣的谎言让他们一步步揭穿、追问、挖掘往事,在追问下慢慢接受他将要告知的真相。
他继续问:“王爷如此紧张慎重,难道我随手捡的是你府上的东西?我看过下面的字,是萧姓,”他又作惊叹之状:“这么巧,真的是贵府的东西?”
萧蕴阴沉着脸看他漏洞百出的表演,恨不得扑上去给他几拳。
岳阳王盯着黑玉默不作声。
若萧宸不肯透露任何一点信息,公仪林决定还跟他慢慢耗着。
旁边不明所以的左侍郎连开口说话的时机都找不上。
终于,萧宸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浑厚,多了点疲倦,“这枚玉章是我儿萧琢的。你年纪轻又是陈国人,应该没听过多年前发生在我府上的悲剧。我儿从府中失踪那日正拿着此枚印章,如果真是你在城外破庙捡到的,我想,”他长叹一声,双目悲伤黯淡,“可能他被人掳走之后就藏匿在破庙或途径过那里。当时出动了三千多人搜查整个城,我却松懈了城外的搜查。”
后面的话他就像在自言自语,“敢掳走世子的人必是高手,他肯定早就逃出城了,我为何没在城外也布下天罗地网?我怎么就没有那么做?我们在城内乱找一通时麟儿他就在破庙里。”
萧宸的自责声哀痛欲绝,公仪林于心不忍,就在他准备告知以真话时,一个女人走向萧宸。
无需猜测,公仪林一眼就认出她是陶修的母亲。她脸上有一点岁月的痕迹,但其温柔、端庄又因年纪渐长越发有风韵,她的美远胜金钗玉珠的照耀,不靠精致华服的衬托,她出现那一瞬温婉的举止已令公仪林深深折服,心中暗道:陶修和他母亲长得真像,看来他那股温和的性子不尽然全是受贫贱日子的磋磨。
萧王妃一直在大堂的后面侧耳倾听,当萧宸深陷自责无法走出来时,她必须走出来,多年来两人就如现在这般互相扶持着走出伤痛,她坐到丈夫身旁柔声抚慰道:“王爷,城外我们也找了,你忘了?你亲自去找了,清晨出去星夜才回,只不过什么都没有带回来罢了,我们真的找过了。”
萧宸抬起清醒后的脸对她悲苦一笑:“是了,我们找过了。”
萧王妃安抚好萧宸后,对坐在下首的公仪林感激道:“多谢陈使把这枚玉章交还于我,它确实是我儿的旧物。”
公仪林慌忙起身行礼,恭敬地请求道:“请王妃讲讲这枚章的来历和,和世子失踪的经过。”
王妃没有立即开口,把漆黑的玉放到柔软的掌心,想了很久才说:“一见到它,我就想起那年的盛夏酷暑,麟儿是个行事认真的孩子,雕刻玉章那几日闭门不出,参照许多图样始终拿不定想雕刻什么,是我建议他用麒麟做钮,一章兼带两个名字,往后的书信、字帖上就能盖上他自己的章了。”
也许是感激陈使将失踪旧物重新带回,也许是想亲自给小儿子讲述一段她从没提起过的旧事,她现在很健谈,丝毫避讳都没有,对陈使痛痛快快讲出世子失踪和死亡的经过,把血淋淋的痛大大方方展露出来,“那天傍晚我被一阵暮钟惊醒,预感有不好的事发生,但我没预料到事情会应在麟儿身上,我当时做的仅是对着钟声的方向拜了几拜,隔了许久才想起来已好几个时辰没见到麟儿了。”她苦笑一下,问陈使:“他才五岁,做母亲的好几个时辰没见到孩子居然都没去找过他,我可能是这世上最冷情的母亲了。”
萧蕴大声道:“母后,你当时,你当时是因为有了我,这怎能怪你,如果一定要找个人承担错误,那就把错归咎到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