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青云路1
许泽平捏着洪东宝寄来的书信, 脑海里回想都是还是信中内容
事关许繁林,还是洪东宝花了好一番心血调查出来的。
洪东宝回到南洲之后,第一时间就让人查关于许繁林的消息, 可是所有人查到的都是一个结果, 离奇失踪。
这就洪东宝十分的诧异, 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会离奇失踪?
没有办法,他只好查盛安四年元月进京述职的一行人,据许泽平所说, 当年他的族叔是西河代表但是洪东宝却是有别的看法,西河再是凋零, 也不可能让一个百夫长作为主述人员,最多算是个从属, 所以里面必定有主事在内。
所以洪东宝就打算查查这盛安四年主事的人员, 令他意外的是,不管他怎么威逼利诱,身边的人都不肯透露那主事的头头。
越是神秘就越是让人好奇,既然查不到,那必定是身边伺候的人不想给他透露许繁林的事情。
而洪东宝身边跟着的人皆是洪延沉一手安排的,以前老爷子安排的那些,随着洪东宝的成长, 全被洪延沉给剔出去了。
在洪延沉看来, 老爷子对洪东宝再好,洪东宝也只是老爷子的孙子
既然阿父不想让自己知道,那洪东宝就索性不查了, 直接去找了他阿父洪延沉。
见到阿父以后, 洪东宝还没有开口,洪延沉就直接坦露了:“小宝, 盛安四年入京述职的主官是我、辅官是王石参将。”
王石参将?
洪东宝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他心里很疑惑,但面上却是一脸的震惊。
自打洪东宝回来让周边的人打探许繁林的事情,就让洪延沉心中的警铃大作,他不知道究竟是谁在他耳边嚼了舌根,也不知他为何要查许繁林。
“阿父?”洪东宝十分震惊,满脸疑惑的看着洪延沉。
“你是不是想问为父,为什么不想让人知道这次主述人员是我?”关于这件事情,洪延沉早就找好了托词,在洪东宝点头以后,他就继续说道。
“因为阿父御下不严,许繁林他背叛了我。”洪延沉背过身子,眼神闪烁,左手却是转动着自己右手拇指上的扳手。
"阿父,许繁林是二房的人?"洪东宝不解,“若是二房的人,那也不至于离奇失踪啊?”
说道这里,洪东宝反应过来了:“阿父,不会是你”把他杀了吧?
“当然不是。”洪延沉的嗓音低沉,“而是阿父撞见了他与王石参将勾结在一起的一桩丑事,在阿父斩杀王石参将这些叛徒之时,许繁林趁乱逃跑了,失足跌落山谷,不知是生是死。”
具体是何丑事,洪东宝想问,洪延沉没有说,只道乏了要休息了。
洪东宝得了这个消息也不知怎么回复许泽平,故而就左拖右拖的。
直到李戍偶然在他面前说漏了一嘴,说王石原本与许繁林一样都是他阿父一手提拔起来的,却没有想到都被二房所收买
就这么一嘴,让洪东宝整整缠了他大半年,才说出了当年是许繁林与王石勾结了贼匪,意图在路上谋害少将军。
结果少将军在打斗中,与许繁林双双坠崖,生死未明。
提督大人沿着坠崖的那条河整整找寻了半年之久,都不见两人身影,事关自家丑事,提督大人不敢向圣人说明情况,只能够报了两人离奇失踪。
一直到次年五月,少将军抱着刚满三个月的洪东宝回来,这件事情才得到了明了。
洪延沉回来直接说出了这一年多的经历,自己与许繁林坠崖以后就被河水冲散,自己被一户渔家女所救,只不过在跌落崖之时,撞到了脑子,失了记忆。
日常相处中与渔家女相爱
没有想到渔家女是个没福气的,自己想起了记忆本来想带她回来的,却没有想到她难产留下了这个孩子,人没了。
长子回来了,还抱回了长孙,那件兄弟阋墙的丑事也得到了完美的掩盖,西河提督也不想再追究什么,就顺着洪延沉的意思将这件事情给封禁了起来。
洪东宝拿到这个结果以后,思来想去,还是组织了措词给许泽平回了信。
许泽平收好信纸,看着滚滚淮河水,心中也是五味杂陈,这已经是自己能够拿到最完整的信息了。
若是将这个消息告诉阿阳爷爷,也不知道他这等年纪能否受得起这个打击?
坠落悬崖,生死未仆。
许泽平心里清楚,其实就是跟死没有什么两样。
“少爷,要下雨了,进船舱吧。”
许泽平在小虎的提醒下,看了一眼天色,果然天空已经阴云密布。在许泽平进入船舱不到片刻,就哗啦啦的下起了瓢泼大雨。
初夏的雨,来的快也去的快。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大雨就停了,阴云散去,天际挂上了一道绚丽的七色彩虹。
看着雨过天晴的彩虹,许泽平扬了扬眉,看来是个好兆头。
盛安十七年五月十三,许泽平再一次回到了故土。
“让让,让让!”
许泽平租借的马车刚停到许宅的大门口,他正准备下车,另外一辆马车就挤了进来,从马车上面下来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只见梳着妇人头的翠果迈着兴奋的步伐,敲响了许宅的大门,一边敲还一边喊道:“丁家报喜来了,快开门!”
丁家报喜?
听到这几个字,许泽平不禁就乐弯了眉眼,想必是阿姐生了!
去年十月时,收到消息阿姐就有将近三个月的身子,现如今五月十三,算算日子,正是到了临盆的日子。
想到将将降生的外甥,许泽平也连忙下了马车,徒留任劳任怨的小虎开始卸马车上的物件。
“翠果!”
翠果听到有几分熟悉的男声,下意识的回头,然后就开心的惊呼:“平少爷,您回来啦?!正好这几日小姐,念叨着你呢。”
“阿姐可还好?”许泽平知道妇人生产犹如鬼门关一闯,他先是关心的问了许泽柔,然后才问道:“阿姐,生得是外甥还是外甥女?”
“都不是。”翠果喜庆的说道,“小姐生了个哥儿,姑爷,哦不,大爷高兴坏了,连连让我来向您们报喜呢。”
翠果作为许泽柔的陪嫁丫头,在许泽柔嫁入丁家以后,当然是要随大流,在丁家称呼丁一强为大爷,许泽柔为大夫人只是之前的口头上的习惯,经常性的改不过来。
听着翠果这语气,许泽平知道阿姐过得挺好,丁家也没有因为阿姐生了个哥儿而变脸。
许林氏收到消息就连忙迎了出来,一打开门就瞧见翠果与许泽平在寒暄。
一听二人的谈话,直呼双喜临门!
翠果同许林氏交代了许泽柔的近况,才想起马车上的红鸡蛋,蹭蹭的跑到身后的马车旁,将一篮红鸡蛋塞到了许林氏的手里,并且说道:“夫人,平少爷回来了,那我就不多打扰了,到时候洗三礼,可不要误了时辰。”
然后二人又寒暄了一番,翠果就上了马车回了丁家。
翠果走后,许林氏数了数篮子里头的红鸡蛋,整整好六十六个。
六六大顺,万事如意。
许林氏满意的点点头,看来丁家对女儿生了个哥儿还是十分满意的。
按着清水镇这边的风俗,向娘家报喜红鸡蛋的个数都是有讲究的,生个小子送红鸡蛋从单数、生个姑娘或者哥儿送红鸡蛋从双数。
对于孩子性别满不满意,通常就是取决于红鸡蛋的数量了。
因着女儿产子,但是冲散了许泽平回来的喜悦,一直到许松山与程哥儿回家,许林氏都还在忙来忙去,想着准备什么洗三礼给外孙。
许松山一听女儿生了个外孙,也就开心的与许林氏忙着准备洗三礼去了。当然,这就给了许泽平与程哥儿单独相处的机会。
“程哥儿”
二人时常有书信往来,但单独相处下来,许泽平的满腔热血又词穷了,他突然就有些讨厌嘴笨的自己了。
阿姐出嫁了,阿兄还在关北没有回来,相比于又拘束起来的许泽平,程哥儿就要松快许多。
反正舅舅舅娘忙着为小外甥准备洗三礼,程哥儿丝毫不担心又不长眼的人闯进他的厢房。
程哥儿拍了拍软塌,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来:“过来,平平。”
美丽狭长的猫眼充满着无限的魅惑,一举一动间都挑逗着许泽平的心扉,让他的心脏扑通扑通的乱跳。
许泽平努力摁住自己小鹿乱撞的心扉,思索着,为何乖巧的程哥儿会变化这么的大?
可是在那双魅惑的猫眼下,许泽平根本无法拒绝程哥儿的要求,迈着小步伐就坐到了软塌上。
看着一臂的距离,程哥儿歪了歪头:“平平,你当真要与我这么生疏?”
“哪有?”许泽平现如今脑子就是一团浆糊,他下意识的反驳。
“那就过来一点。”
乖巧温顺那都是装给外人看的,反正自己与平平之间都捅破了窗户纸,程哥儿打算就是要按自己的心意行事!!
反正都是阿姐教他的,该撒娇就撒娇,该撒泼就撒泼,要把这个汉子紧紧的攥在自己的手里。
第202章 青云路2
许泽平刚挪挪屁股挨着程哥儿坐下, 程哥儿就顺势将头枕在了他的大腿上,然后将话本子塞到了他手里:“平平,你好久没有给我读话本子了, 我现在想听。”
这一举动, 让许泽平整个人都僵硬了, 幽幽的桃香,让许泽平真是坐立难安:“程、程哥儿,别这样, 不合礼数。”
程哥儿才不听他的指挥,他就是个后宅哥儿, 不懂什么礼数,无赖的撒泼:“平平, 你不疼我了。
小时候, 我害怕的时候,你都是这么哄着我讲话本的。”
程哥儿这话,瞬间勾起了许泽平的回忆。
程哥儿刚到许家的那段时间,其实很不安,经常窝在许泽平的厢房中,许泽平为了安抚他,是不是的就会给他讲话本子, 有时间还会讲话本子哄他入睡
小小的一团人儿, 就顶着那么一双圆圆、亮亮的猫眼充满信任的看着自己,让许泽平忍不住的就想宠他几分。
可是那不一样啊,那是哄孩子, 现如今。
“程哥儿, 你听话。”许泽平轻轻的推了推他的后脑勺,干巴巴的说道:“你听话, 我就给你讲话本子。”
平平妥协了。
程哥儿暗暗一笑,他才不要听平平的:“平平,你叫下我的小字好嘛?”
饶是祥儿这个名字在许泽平的心中叫上了千百遍,但是现如今让他开口,还是有些艰难。然后,他又退了一步:“程哥儿,我给你讲话本子吧。”
他按着程哥儿打开的页数,准备读,映入眼帘的就是白狐公子与狸奴双修的那一段
不由得红了脖子
这是要癫了吧?
写的时候,也不过是YY一下,那能够当着心上人的面,读这么色qing的剧情,他是不要形象了吗?
放下话本子,就对上了程哥儿含笑的猫眼,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被这小哥儿牵着鼻子走了?
“平平,你是不是不愿意不负责了?”程哥儿在对视后,立马收起了笑意,委屈巴巴的盯着许泽平。
“我没有!”许泽平立马反驳,别说他古板,他真不想古板,一把年纪了,哪里不想软香温玉?
只是性子生的这样,越看得重就越胆小,一是顾念着大景的风气伤了程哥儿的名声、二又生怕自己哪里不当,就将程哥儿弄的不开心。
畏畏缩缩的,其实许泽平也不大看得上这样的自己。
“那你叫下我小字,好不好嘛?”
“祥儿。”
程哥儿的痴缠撒泼下,许泽平鼓起了勇气喊出了他的小字。在喊出这个小字后,许泽平的心里松了一口气,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令人害臊。
青年温柔缱绻的嗓音,令程哥儿耳尖绯红,既然丢了哥儿家的矜持,那他也不在介意多出格一些了。
程哥儿撑着许泽平的大腿起身,在青年诧异的目光中,径直的kua坐在了他的大腿上,双手抱住青年的双颊,低头亲在了青年不厚不薄的唇上。
许泽平的唇形周正、厚度适中待程哥儿在老练些,就知道十分的适合亲亲。
浅浅的一碰,让许泽平整个人都酥了。
他的那一双凤眼瞪的又圆又大,颤抖的手指着程哥儿:“你你。”
你了半天过后,蹦出了不知羞三个字。
程哥儿才不管,他伸手握住青年修长且节骨分明的食指,这一刻仿佛他才是那个花街柳巷的纨绔子,而许泽平好似那个被人轻薄的良家子。
“以后我们二人独处的时候,就叫我祥儿好不好?”
甜甜、脆脆的声音回荡在许泽平的耳边,让他不想对上这个哥儿诱人心扉的猫眼,他直接扭过了头。
许泽平不依,程哥儿也不恼,他仗着许泽平不舍得欺负自己,直接将他的头侧了过来,坏坏的说道:“你要是不依我,我就在亲你一下,直到你答应为止。”
他从前乖乖巧巧的小哥儿哪里去了?
为何现在这么的饥咳咳,这么的流氓?
“嗯”
青年轻轻的一嗯,犹如蚊吟,但是程哥儿知道他答应了,于是整个儿就挂在他身上了,还不知羞的说道:“平平,你的身上真好闻。”
许泽平已经彻底的麻了
随他吧,随他吧,反正自己也折腾不过他。
最后这个话本子,不管程哥儿怎么软磨硬泡,许泽平就是没有应承的落荒而逃了。
看着许泽平仓皇逃窜的的背影,程哥儿弯了弯眼眸,止不住的笑出了声。
听着小哥儿清脆爽朗的笑声,许泽平那个恨呐,咬了咬牙根,在心里默默的放了狠话,小东西,你给我等着!
等日后成了亲,你看我怎么疼你爱你。
次日,许泽平登门拜访了柳淮之。
“坐。”
柳淮之见着许泽平,没有多言,把玩着手里的黑棋,示意许泽平坐到他的对面。
“老师,近来可好?”
许泽平坐到柳淮之的对面,先是问了一声好,随后静静地看着棋局。
此次归来,柳淮之并没有考究许泽平的学业,而是坦言说道:“平平,你对朝堂了解多少?”
许泽平在博文的情况,欧阳绪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给他写信,他自然十分的了解,按着小徒弟的水准,他知道这一路科举,小徒弟定能够向他阿兄那般过关斩将,问鼎金榜一甲。
只是令他担忧的是,小徒弟的城府远不如他阿兄深沉、也不如他阿兄走一步算数步,小徒弟更擅长的是见招拆招。
小徒弟的官途虽有老五筹谋,但柳淮之身为老师,还是会仍不住提点几句。
“文臣以五位阁老为首,首辅张解、华盖殿大学士皆礼部尚书,乃是圣人心腹、乃是坚定的保皇党。
次辅江渊、谨身殿大学士皆吏部尚书,虽说是纯臣嗯,但是江南淮苏派之首。
然后是文华殿大学士皆兵部尚书乔东海,亦是纯臣,江南苏皖派之首。
接着是武英殿大学士皆工部尚书伍荣,看似是保皇党实际上是大皇子一派,他乃是大皇子外祖父。
最后文渊阁大学士皆邢部尚书汪春新,亦是看似保皇党实际乃是太子一派,他是太子外祖父。”
许泽平这么一理,心里好像有什么头绪了却又没有抓住这一缕头绪,前朝阁老为六位皆六部尚书,而大景朝建立以后阁老由六位变作了五位,独留下一位尚书不能够入阁,怎么变化还是挺大的。
“不错,看来老五教导的还不错。”
至少大方向上没有漏。
柳淮之看向许泽平,“你说为何独独户部尚书不入阁?”
柳淮之这么突兀的提出来,反而是让许泽平清晰的理清了这中间的厉害关系,六部尚书确实都是实打实的高官实权,但是户部却是经济的命脉,户部掌握大景朝疆土、赋税、钱粮、田地、户籍、赋税、俸禄饷银以及一切财政事宜。
若是这实权+阁老荣誉头衔,那就是实打实的权臣。
大景开国文武帝为了防止权倾朝野的权臣,便将户部尚书这一选项剔出了阁老这一虚职。
兵部固然令人畏惧,但是有一句话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若是户部卡着不放粮,便就是犹如去了利齿的老虎。
所以圣人可以给你权、也可以给你名,但是不能够让你名、权双收。
“谢谢老师提点,我省的。”
“平平,虽说揣摩圣意乃臣子之罪,但你我二人并未为官,就不妨在这里议论一二了。”既然提点到这里了,柳淮之就索性一块说了:“你可知圣人如今有几块忧心之处?”
“一是关北、二是倭寇、三是江南隐田。”
比之前朝,大景朝的江山却是稳固、百姓也算得上安居乐业,但是盛安帝是难得守成明君,他想要给后世子孙留下一个繁华王朝,亦是要扫清潜在的危害。
关北长城虽说已修建,但文武帝时期的猛将不是已经薨逝就是年迈,到了文景帝时期重文抑武,根本就没有什么勇猛武将问世。
盛安帝登基,虽说不抑武臣,能用的武臣也不少,但是勇猛之将并不多,能够打的游牧族节节败退的根本就没有。
现如今关北政权稳固,靠的就是圣人的先见之明,修建长城。
依靠着长城,大景朝的将士与游牧族能够平分秋色。
这也是为何陈凯旋斩杀游牧族三王子以后,一跃成为盛安帝的心头宠的根本缘故!
陈凯旋以为他凭靠的是背后爵位,但柳淮之何等的老辣,他不喜欢权谋、不喜欢朝权的争斗,纯粹是文人骨子里的清高,而非他没有这个实力。
柳淮之颔首,“可知为何圣人现如今对江南隐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先除外患,后平内忧?”许泽平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政客,他所知所学凭借的就是他阿兄的倾囊相助。
“你说对了一半。”若是许泽礼,这些柳淮之绝不会提点,会任由他自己去摸索,但是对于这个小徒弟,他知道不是个会玩弄权势的,所以尽量让他规避风险:“另外一半是太子与皇长子之争。”
许泽平知道帝王的平衡之术,不管是太子是皇长子的磨脚石、还是皇长子是太子的磨脚石
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了:“所以这是圣人对他们的考验?”
柳淮之笑而不语,许泽平默然。
许泽平明白老师要提点自己什么了,尽量不卷入江南隐田一事,非惧怕阁老,而是不卷入两党争斗。
第203章 青云路3【小修几个字】
柳淮之提点到这里, 又忍不住提了几句:“可知几位阁老的年纪?”
许泽平约莫听阿兄提过一嘴:“首辅张阁老年纪最轻,五十有三;其次是江阁老,五十有八;然后乔阁老去年刚过七十大寿、伍阁老七十有三要说年纪最长的乃是汪阁老, 七十有八。”
柳淮之颔首, “不错, 你可知为师为何提点于你?”
许泽平脑子转的飞快,怕是汪阁老即将荣退。
他试探性的说道:“难不成上京大师兄那边传来了什么信息?”
“今年年初汪阁老已经递了折子乞骸骨,被圣人驳了回来。五月初之时, 汪阁老再次乞骸骨,圣人又驳了回来。想必至多八月份, 汪阁老会再次递折子。”
许泽平明白老师的意思,自古有功之臣乞骸骨, 圣人都会给颜面的驳拒以示不舍之意。
但再是不舍, 也是事不过三。
一旦汪阁老乞骸骨,那必定将会空出一个位置来,他看向柳淮之:“老师,您的意思?”
柳淮之决定考一考小徒弟,他道:“你觉得圣人会做什么样的决定?”
许泽平思索片刻,汪阁老乞骸骨圣人定是会同意的,只是圣人会顾念太子圣人把玩平衡之术, 许泽平眉头紧皱, 他虽是对朝堂文臣有大致的了解,但具体的暗流,他着实不知。
“圣人或许会扶持汪阁老一派上位, 听闻工部侍郎乃是汪阁老的得意门生。”许泽平看向柳淮之, “老师,我猜他会上位。”
柳淮之摇了摇头:“平平, 你还是年轻了一点。”
圣人要的是心腹、是忠于他的臣子,那么又怎么让看似保皇党一派在上位呢?
“老师请指点。”
“前苏阁老,翰林院出生、官职礼部尚书,乃是坚定的保皇党,忠于圣人的臣子。
圣人为了平衡各方势力,在他乞骸骨以后,并未扶持苏阁老之子上位,而是选择了比苏阁老之子年长数十岁的汪新春从户部侍郎升迁至刑部侍郎入阁,将原来的刑部尚书平调为礼部尚书。”
柳淮之将关系给许泽平梳理通以后,许泽平的心里就有一张关系网了,虽说阁老之位没有什么子承父业,但是相比于汪新春来说,出生翰林院的苏家父子显然更为的清贵,且苏家父子又忠君,圣人前头选择汪新春来说可以说是做了一回私心。
许泽平眼前一亮,“老师,依你的意思,圣人可能会扶持刑部苏侍郎上位?”
许泽平这么一盘算,若是苏侍郎上位的话,岂不是阁老之位就不平衡了?
“日后你且就明白了。”柳淮之笑而不语,有些事情让小徒弟自己再去盘算摸索吧。
柳淮之提点了些大致关系后,又问了许泽平什么动身去乡试?
两师徒深入交心一番后,下了几句棋,然后用了晚膳后,许泽平方才回许宅。
回了宅子以后,小虎递来了高岩下的帖子,约许泽平三日后在会仙楼一聚。许泽平看了高岩的帖子后,眼里浮现了怀念,想想二人从前相互扶持的日子,这么一盘算,的的确确有两年没有相见了。
于是书信一封,应承了这约定。
因着回来的窘迫,许泽平这两日都是避着程哥儿的。折腾不过,难不成还不能够躲着一点?
程哥儿察觉出许泽平的意图,也不恼。
反正那日平平回来,又给了他好几张一百的银票嗯,钱给自己了,承诺也给自己了,就差人和时间没给自己了。
每每见着平平那狼狈的背影,程哥儿就想笑。
但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帮着许家打理着绣坊,现如今绣楼这一块都是他在管着了。
舅娘说等他在年长两岁,就要带着学习怎么打理中馈了,这两年先管理管理绣楼的账务也挺好。
因着许泽柔出嫁,许泽礼与许泽平又长时间不在家中,许林氏突然就觉得家里孤寂了起来,便也就不催促程哥儿相看人家了。
倒也不是没有人上来上门提亲,程哥儿总是不中意,加之又还有一个飘着的长子,索性许林氏就推辞着了。
每每许松山给许泽礼回信之时,她定要长篇大论一番,说道许泽礼的亲事。
老幺今年已满十六,老大年长他八岁,今年冬季过了二十三生辰,就实岁二十四了。
寻常人家孩子都打酱油了,现如今,哎。
许泽礼每每收到家里的信件,都要感慨一番,上辈子老幺不成器,成日的惹是生非,阿娘他们总是将目光锁在老幺身上,难得空出心思来管着他故而才能够让专心读书。
这辈子老幺十分的懂事,用不着家中操心,这不,空出心思来了,倒是有时间在这里催促自己了。
上一世,他的岳丈也就是在盛安十七年的七月二十七,从刑部侍郎升迁为了刑部尚书。
却因着圣人为了平衡太子与皇长子之间的势力,保留了汪阁老这阁老一荣称,让他在家中荣养故而他岳丈升了尚书之位却未入阁。
一直到伍阁老要乞骸骨,才传出他岳丈即将入阁的信了。
伍阁老一派,生怕圣人同意了他乞骸骨,又不保留阁老之位才动心思要让他岳丈入不了阁。
而许泽礼每每盘算到这里,就气的吐血。
所以他既是感慨又是庆幸,因为这辈子老幺是个端正出息的。
今年的乡试时间许泽礼通过大伯的渠道,打探清楚了,圣人定在八月初九。
乡试不如童子试场数多,乡试虽说只有三场,但它时长却远超童子三试。
乡试三场,九天六夜。
第一场:八月初九到八月十一,三日两夜,要完成七篇八股文。
第二场:八月十三到八月十五,三日两夜,要完成三篇策论三篇律赋。
第三场:八月十七到八月十九,三日两夜,要完成经纶/试贴诗/算经。
第一场和第二场的科举内容基本固定,要说不一样的就是考题不一。而第三场内容就要看各省的主考官如何出题,打个比方:偏好算经者,或许通篇都是算经题;喜好诗经者,或许通篇都是试贴诗。
许泽礼推算着今年的乡试时间,决定动身回清水镇了,一是为了提点老幺,二是为了备考次年会考。
至于老幺会不会与他北上会考,许泽礼垂眸,这就得回去问问老幺。其实按着许泽礼的想法,希望老幺参加下一届恩科。
从关北到清水镇,至少一月时间。现如今出发,正好六月中下旬赶到家中
东湘省一共六府,其乡试考场在省会长湘府,从清水镇出发至长湘府,可有陆路转为水路,至少要七日。
东湘省每届至少三千人,而录取人数约莫百分八到十。
临近乡试时间,那客栈更是一房难求,故而至少得提前七到十日到达长湘府,如此一来,老幺最好在七月二十日左右出发。
在许泽礼细细为许泽平规划乡试有关内容时,许泽平这边在如火如荼的参加许泽柔老大的洗三礼。
盛安十七年五月十六,丁家。
收生婆子先在许泽柔的卧房,焚香祭拜了床公、床婆这些神灵,然后就从许林氏的怀里抱过了婴儿。
许泽平同许松山身为外男,不便进入许泽柔的卧房,故而在许林氏与程哥儿进入后宅看望孩子的时候,他们与丁家亲戚候在了外院。
许泽柔产下的虽说是个哥儿,但却是丁一强的长哥儿,这场洗三礼自然也办的隆重,亲朋好友,高朋满座。
许泽柔坐月子出不来卧房,她只能够眼巴巴的看着收生婆子抱着孩子出门。
“小柔,你放心,我会和你婆母好好盯着孩子的。”许林氏安抚好自家老二,就与程哥儿一同跟着收生婆子出了后院。
“添盆咯~”
收生婆子一吆喝,亲友们一个个乐呵的往盆里开始添水添钱添物件。
先是小哥儿的祖父祖母、再是外祖父外祖母,随后是叔叔伯伯、舅舅姨姨
许松山添了一把纯银长命锁,希望小哥儿长命百岁。
许林氏添了一把玉如意,希望小哥儿事事如意。
许泽平先是代阿兄添了一枚玉制平安扣,希望小哥儿一生平安。再添了一把纯银算盘,希望小哥儿聪敏伶俐,日后持家有道。
程哥儿则是添了一枚纯银葫芦,希望小哥儿福禄双全
丁家亲友在看到许家这么出手大方后,又再一次感叹许泽柔在许家真是深受宠爱。
“响盆咯~”
收生婆子从襁褓中将小哥儿抱了出来,然后开始在盆里搅拌,随后念祝福语并且用水在小哥儿的头上轻轻的揉了一下,拍了拍小哥儿的屁股。
随着小哥儿嘹亮的哭声响起,大伙儿都乐开了花,念叨是个康健能养成的!
用了喜宴后,许家一行人就坐上马车回了家。
在路上,许林氏还在念叨大外孙的名字,丁二沁。
她大字不识两个,但是对于大外孙的名字,还是嘀咕了两句,这丁家排字还真是粗鲁。
非要按一二三四五六排行,也是恼人。
听着喜娘在这里嘀咕,许松山只好劝慰,丁一强的阿父就是个舞刀弄枪的武夫,没啥大见识,取名排行讲究的就是一个简单好记,所以早早定下来家族取名排序
叭叭叭的一长串,好生一番口舌,才说服了许林氏。
第204章 青云路4
“阿岩!”
“泽平!”
两年未见, 二人都是十分的激动,在酒楼小二的指引下,边走边聊。
“这两年过得可还好?”寒暄起来, 许泽平还是十分的抱歉:“当初相约相互帮忙迎亲, 结果我爽约了就连你的加冠礼, 我都未能够出席,真是有愧。”
“哎,泽平, 你说这话我就不乐意听了。”比之从前,高岩性子爽朗了许多, 他笑着说道:“从前你就助我良多,我无以为报。你出席不了的我婚礼和加冠礼, 那是你在江南求学, 本就路途遥远,我哪里能够计较?”
听着高岩这自信爽朗的笑声,许泽平知道他这两年定是过得还不错,从前二人在一起,他总是能够感觉到高岩似有似无的拘束。
“我这两年过得挺好,虽说学业上落了几分,但是家庭美满。”高岩提起家庭, 整个眼神都柔和了下来, 他取得了一房好妻子,不但经济上助他良多,生活上还体贴理解他, 更是为他添了丁这样的生活, 真的让高岩十分的满足。
高岩的妻族,二人在通信中, 许泽平了解到好像是河洛县城中卖布匹商户的庶女,若是没有记错,姓黄。
高岩将话题转到了许泽平的身上,“泽平,你这两年过的好吗?”
许泽平点头,“挺好”
随后许泽平就向高岩说起了他在博文的日常,听着许泽平说起的蹴鞠、射箭、骑马比赛,高岩十分的向往,“有机会啊,我也想试试。”
“一定可以的!”
二人相视一笑,入了包厢上后,开始边吃边聊。
“江兄他们听你回来了,本来也想来一聚的,只是天公不作美,下雨天江兄跌了一跤折了腿,现如今还躺着。”高岩说起江东,不由的想到了从前他们一起参加院试的经历,露出了怀念,时间过得还真快,一晃又是两年了:“至于文然兄,老丈人过生辰,他陪着夫郎回去贺寿去了。”
几人经历过阴沟寨的恶事,算得上是生死至交,除去在江南求学的许泽平,高岩、江东、刘文然三人还时常有书信往来。
在柳淮之私塾关闭以后,江东与刘文然就去了长海私塾念书,至于高岩则是在河洛县县学求学,正好他妻子是河洛县城人氏,对河洛县也熟悉,二人寻了一处物美价廉的小院租赁住着。
高岩的夫人是庶女,加上姨娘早逝,并不受宠,除去姨娘留下来的头面以及王家大发的银两,并没有什么产业。
饶是这样,也比高家富裕些。
二人成婚也算是相互救赎,日子虽然不算富裕,但也十分的美满。
寒暄过日常后,他们二人就将话题转到了正事上头来了。许泽平抿下一口清酒,他道:“阿岩,今年八月乡试,你可有想法?”
高岩坦言:“这次乡试我没什么把握,但也想一试下场,看看自己的水平在哪里。”
河洛县教育资源有限,优秀的先生也都是往州城跑了,高岩的学业虽说在河洛县县学能够拔得头筹和教谕聊过,他也并不能保证高岩能够乡试中举。
也只是让他自己碰碰运气,运气好一点,估摸可以吊个马尾登榜。
高岩是县学月假回的清水镇,不同于博文旬假,河洛县学每月会放两次假,一次是月中十六、是十七两天,一次是月尾连接月初的两日。
八月乡试的时间河洛县还没有公布下来,两人约定了一同参加后,又相互交流了一番学业,时间很快就来到了申时。
高岩还要赶着明日读书,故许泽平将他送上了前往县城的马车。
高岩推开窗户,挥手向许泽平告别,一直到看不见许泽平的身影,他才收回目光。
庆幸泽平回来了。
这一次在会仙楼一聚,在泽平的点拨下,他看到了自己八股文与策论的短板,八股文过于的死板硬套、策论过于的虚浮、算经题的缺乏解题思路。
还好泽平愿意指点自己,他让自己回县城以后,将自己觉得出彩的八股文和策论挑出来然后寄给他
许泽平在家的这段时间也没有闲着,一边将第二本话本子收尾、一边钻研着造船。
跟着先生学习这一年多时间,他也算吃透了造船的步骤,对于小型渔船以及民用船的数据也都了如指掌,甚至是盛安十六年造就的那艘盛十六船的数据他都熟记于心。
但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若将来圣人将他拨到了造舶司,他希望的是自己也能够如同先生那样将自己的名讳用船号来铭记。
盛安十五年,大景造出的第一艘远航军用船,用的便是先生的大名。
到了盛安十六年,大景造出的第二艘远航军用船,用的便是圣人的年号,盛十六船。
听江南巡抚的意思,大景的国库吃紧,一年至多造两艘远航军用船,而在圣人满意之前,一年只能够造一艘军用船,且军用船编号以圣人的年号来记录。
至于许泽平的第二本话本子也如同他算的那边并未大火,二百万的长篇大作润笔费约莫一千两出头。
收尾完成以后,许泽平没有着急写第三篇话本子,而是将心思沉淀下来,目光放在了这次的乡试上头,内容则是研究盛安帝登位以后历届乡试的各大考题。
乡试的时间已经出来,而主考官却还没有出来。
乡试不同于童子三试,考官严格把关,除去来自上京的正副两位主考官,余下8位同考官都是礼部授命,出自其他省份。
这十位考官其实在乡试开始前的半年就已经秘密授命,要一直到乡试开始前的半个月才会公布名字。
而公布名字以后,十位考官将会被集中圈住,同吃同睡半个月,一直到乡试的开始。
所以一场乡试严苛的不光是考生,还有考官。
转眼已是盛安十七年的六月二十五,许泽礼舟车劳顿一个多月,终于回到了清水镇。
他回到许宅,往日热闹喧哗的宅子都变得寂静了起来,他挑眉,询问往来的粗使婆子:“这宅子怎么如此的安静?”
“回禀礼少爷,夫人说平少爷要备考乡试,让我们这些仆从不得喧哗。”
许泽礼定睛一看,往来的仆从婆子皆是轻手轻脚的,他无奈的摇头,这阿娘还真是偏心呐~
等到许林氏放在手里的活计,来接他时,许泽礼忍不住的同许林氏说起了这茬事,惹得许林氏好笑:“老大,你这老大一个人了,还在这里捻酸了?”
“阿娘,你这明晃晃的偏心,还不许我说上两句?”许泽礼倒也不是捻酸,就是说上两句来拉近拉近和阿娘的关系。
“说什么说,你成个家,才是正经事。”许林氏止不住的翻了一白眼,“再晃两年,我都怕你没人要了!”
见阿娘又开始催婚了,许泽礼也不想同她拉关系,找了理由就着急忙慌的溜回了自己的院子。
而许林氏看着老大这仓皇的背影,不由的蹙起了眉头,老大看着完全是没有成家的想法,莫非他有什么隐疾不成?
不行,该天定是要请陈大夫上门来给他诊治诊治才行!
叩叩叩
许泽平听着敲门声,眼睛盯着试题,他以为是程哥儿回来了,头也不抬的说道:“祥儿吗?进来。”
这些时日,许泽平除去吃饭时间,总是窝在书房中,他除去帮高岩批改八股文和策论的时间,余下都是在专心的做考题。
过于的专心,导致经常的日夜不分。
程哥儿关切他的身体,害怕他吃不消,总是会溜达到他这里来帮他研墨,甚至是给他按摩头部这就使得许泽平以为是他回来了。
在说完这句话以后,许泽平沉默片刻,程哥儿今日怎么不出声?他下意识的抬头,只见他阿兄推门而入,二人对视。
许泽礼的目光凌厉,脸色不太好。
许泽平: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沉默片刻,许泽平站了起来,他无所畏惧的看向许泽礼:“阿兄,你回来了。”
跟在许泽礼身后的大虎,识趣的合上书房的门,守在书房外。
“我再不回来,岂不是家中要乱套了?”许泽礼冷哼一声,踱步走向许泽平。
许泽平想起之前自己打的预防针,清了清嗓子:“哪里乱套了?阿兄,你可莫要瞎说。”
“我瞎说吗?”许泽礼眼含冰霜,直勾勾的盯着许泽平:“一无父母之命、二无媒妁之言,你就这么随意称呼人家哥儿的小字,你是想做甚?是觉得程哥儿一届孤儿好欺负?还是阿父阿娘纵容了你的放荡?!”
在许泽礼的印象中,程哥儿是个乖巧规矩的孩子,自然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而老幺可是有上辈子放荡不堪的先例,所以许泽礼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老幺不守规矩
可怜许泽平满腔的委屈,不敢说啊!
“是我轻浮,是我自己放荡不羁。”许泽平心里苦啊,他干巴巴的说道:“跟阿父阿娘没有关系。”
“所以你是觉得程哥儿好欺负?觉得他没人撑腰?”
“阿兄,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于许泽礼的步步逼近,许泽平没有后退,他坚定的说道:“阿兄,我没有觉得程哥儿好欺负,我心悦他,我要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将他娶进门!”
第205章 青云路5
坚定清澈的眼神, 道尽了青年的心思。
许泽礼心思微沉却也无可奈何,他沉下了嗓音:“说得轻巧,你如何保证日后给予程哥儿幸福?”
“阿兄, 我会金榜题名的!”许泽平自信的说道:“我一定会让程哥儿当上诰命夫郎的。”
老幺的决心已定, 许泽礼知道许家的门楣不高, 看着青年朝气蓬勃的模样,也只有祝福:“阿兄,希望你说的不是大话。”
许泽平知道阿兄这是同意了, 故而在许泽礼即将说下一句话之前,他抢先说道:“阿娘那边, 我会想办法让她点头的!
阿兄你放心,在阿娘她同意以前, 我绝对不会做出有辱程哥儿清白、有辱我们许家名誉的事情的。”
兄弟二人斗嘴过后, 感情依旧。
许泽礼看向许泽平案几上的一摞乡试考题,他将话头转到了乡试上头:“今年乡试的时间已经定下来了,可是知道?”
“阿父昨日刚从县衙那边打听到消息,定在八月初九开考。”许泽平如实相告,“只是这正副两位主考官的信儿还没有传出来”
“大伯那边打听一下信儿,今年东湘省乡试正考官可能出自礼部,至于副考官有消息可能会定蔡平大人。”
许泽平愣了一下, 迟疑的说道:“可是十四年院试的主考官不就是蔡平大人吗?怎么今年乡试的副考官还定了蔡平大人?”
圣人就不怕他们这些底下的人仗着熟络, 贿赂吗?
“听说是圣人钦点的。”
许泽礼的话一出,许泽平也就不再说什么了,但是他明白阿兄的用意, 蔡平大人擅长算经, 不管正考官是谁,这乡试第三场算经题估摸会占上两三题, 这对于自己来说是一大优势。
拐到这次乡试的正题上以后,许泽礼顺势让他挑出了自认为比较出挑的几篇文章来
在许泽礼的指点下,许泽平将一些晦涩避讳的词给修改了去,兄弟这二人一畅谈,不知不觉又到了亥时。
就连他们二人的晚膳,都是大虎提过来送到书房的。
程哥儿打回来后,听闻礼少爷回来了,他就知道自己与平平的独处时间没了,虽是遗憾但也欢喜。
因为平平承诺在中举后,就向舅娘他们挑明了求娶自己,而阿兄回来后,这就意味的距离这时间更近一步了。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盛安十七年七月十九。
许泽平与高岩定下的时间,是七月二十一起出发长湘府,而高岩在河洛县城,所以许泽平得今日出发去往河洛县城,明日他们二人在一同去往长湘府。
在上马车时,许泽平看向了许林氏,郑重的说道:“阿娘,若是我这次中举,您能够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今日是许泽平出发乡试的日子,许泽柔夫妇亦是来了许家送行。听闻此话,许泽柔一笑,促狭的瞧了程哥儿一眼。
七月的清晨,夏风拂面,温热的夏风让程哥儿滚烫的脸庞愈发的烧红。
他知道平平的这个请求是为何事。
许泽礼看向老幺的眼神,亦是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当然许松山夫妇没有注意小辈这些眉眼官司,中举了别说一个请求,就是十个、百个,只要不犯法,他们都应承!
“老幺你只要中举了,别说这一个要求。”许林氏发话:“只要是不违法,就是十个要求,阿娘都答应你!”
许泽平看向许松山,“那阿父你呢?”
许松山倒是理智些,他沉吟一息时间:“与什么有关?”
“与儿子的亲事有关。”
说罢,许泽平眨眨眼睛,就麻溜的钻进了马车。
许松山看着这混小子麻溜的身影,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混小子还真是出奇的大胆,不得不说,有他当年的风范!
许泽平离开后,许家再一次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许林氏也不在念叨许泽礼的婚事了,因为许泽礼在备考次年的春闱。
虽说盛安十八年,圣人六十大寿,会增加恩科。
但许泽礼已经决定好了,不参加盛安十九年的恩科考试,他要参加盛安十八年的正科考试。
清水镇距离上京路途遥远,将近有一个月的路途
为了更好的了解京都情况,许泽礼会提早动身前往上京。
上一世他的成绩不算太拔尖,仅仅只得了个二甲第十,后来也是运气好,才考进了翰林院,做了正八品庶吉士。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其实许泽礼的目标都很明确,要爬进内阁,成为辅佐帝王的内阁大臣。
而在大景的内阁大臣,无一不是清贵的翰林院出身!
翰林院的选拔严格,只有两个渠道——
1,考中金榜一甲前三,直接入职翰林院:状元授予从六品修撰、榜样与探花授予正七品编修。
2,在二甲前十五的进士,享有一次入翰林院考试资格,考试通过者,可授予正八品庶吉士入职翰林院。
十五名进士只择出五人,余下落榜者,就会被礼部任命授官,是看留任京都还是外放。
科举考试的成绩是十分重要的,因为三甲同进士出身是没有留任京都的资格,直接外放。
这一辈子,许泽礼想搏一搏,争取进士及第考中一甲!
“泽平!”
“无畏。”
高岩的阿父阿娘本就是背朝黄土面朝天的泥腿子,没有什么见识,取名字讲究的就是简单上口,而取这个岩字,也是很朴实的想法,希望他拥有岩石一样的忍耐力。
殊不知,在他们读书人的眼中,这个岩字,意味着山高。
正所谓科举之路,山高路上,一路险阻。
故而在高岩的加冠礼上,他的老师为他取字无畏,希望他今日之后,能够放下往日的愁苦,不管这一途的山高路远,都能够无畏前行。
高岩在进河洛县学以后,深得县学的教谕喜爱,对于这个刻苦认真的学子,河洛县学的教谕考究一番后,就将高岩收为了弟子。
许泽平刚刚抵达河洛县的县城门口,高岩就迎来了。
因着乡试考试,高岩请了长假,若是能够中举,自是不用再入学,而若是不中举,他亦是可以接在在县学读书。
“泽平,我家中已备好粗茶淡饭。”高岩笑呵呵的说道,在许泽平的邀请下,上了马车。
然后高岩一路的指引,约莫两盏茶的时间,许家的马车从河洛县主路拐进了一处幽深的巷子。
高岩与他妻子高黄氏租赁的小院在河洛县的城北,许泽平来过河洛县,自然也了解河洛县的分布,城东清贵、住在这一块的几乎都是河洛县的官吏;城西富裕,住在城西的皆是河洛县的世族商户;城中则是县衙;城南闹市区;城北县学。
挨近县学,这里的小院也是一院难求,高岩夫妇能够住在这头,还是因为她妻子的手帕交
小小的一进院,整理的十分整洁井然。
推开篱院门后,左手边是一方菜园子,右手边则是水井、日常洗漱的地方,中间搭着葡萄架,可以乘凉用餐。
一妙龄丫头抱着小娃在逗趣,一听到脚步声回头就看见了,高岩与许泽平四人。
她俏生生的喊了一句:“大哥,你回来啦!”
这丫头不是别人,正是高岩的小妹。
高岩家中老大,底下一弟一妹,弟弟、弟媳在家中帮衬着阿父阿娘,妹妹跟随他们住在河洛县城,一为了帮衬高黄氏、二也是为了她的亲事。
比起贫瘠的高家村,高家自然也是想给她寻个好生存的地方。
高黄氏在听到动静以后,出了厨房,让高小妹帮忙来厨房端菜。
高黄氏说不上多漂亮,但是个温柔体贴的。她知道自己嫁给高岩后,日子不会太好,就索性舍了伺候的丫头,放她归了家,一人跟随了高岩。
初初成婚之时,高岩是个寡言少语的,高黄氏害怕他性子冷、又摸不清他的底细,生怕自己管不住这个秀才郎。
相处久了以后,才知自己的夫君是个刻苦体贴的,而当她得知夫君的过往,心里也产生了心疼,寡言少语那是因为年少经历,并非他所愿。
她也庆幸嫁个了高岩做了个正头夫人,若不是她快刀斩乱麻,只怕像三姐姐那样做了富人家的妾室,生出的孩子也会像她们这样
“早就听闻岩郎有一至交好友,果然是端方君子。”
在见礼过后,高黄氏温柔的称赞许泽平。
“嫂子赞誉了,小生哪有你们夸赞的那么好?”许泽平谦逊的一笑,“也都怪无畏夸的太过了。”
寒暄过后,高黄氏领着高小妹去了厨房用餐,这把许泽平整的都有些不自在了。同高岩直说,我们之间怎么还讲究这个起来了?
高岩道,他家小妹还未定亲,自是名声重要。
如此说辞,到底是让许泽平不在好说什么。
送许泽平来县城的是吉祥,吉祥在高家用过午膳以后,就驾着马车回去了。
而送别了吉祥,许泽平与高岩进了他的书房,高岩让许泽平给他指点指点算经,他从老师那里听说了,这届乡试的副考官是蔡平大人。
晚上高岩准备入睡时,高黄氏哄睡了儿子,她坐到床边推了推高岩的肩膀:“岩郎,你那挚友可有婚配?”
高岩一听就明白她的意思了,摇头说道:“彩娘,你可莫要乱拉郎配,许家可不是我们能够攀得上的。”
高黄氏一愣:“岩郎,你中举也不行吗?”
高黄氏知道许泽平家境好,是河洛县有名的清贵人家,许家长房大伯在外为官、许家二房长子早已中得了举人。
她就是个妇道人家,在她看来许家虽说有人为官,那根基也是浅薄的,自家夫君年纪轻轻的考中秀才,也是潜力股,自家妹妹那里配不上许家儿郎了?
“你可知许家大伯出任的是什么官?”
高黄氏愣了愣,然后摇头。她没有出过河洛县,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县官老爷了。
“从五品知州!”高岩将问题揉碎了讲给自家妻子听:“比正七品的县令还要高上两个品阶。”
高黄氏一听,也就不在说话了。
她大姐姐嫁的是河洛县县令的少爷,整日都神气的像只大公鸡。
第206章 青云路6(捉虫)
盛安十七年, 七月二十日。
高岩辞别了家中妻儿,与许泽平二人一起跟随商队踏上了前往州城的道路。
到达州城后,再转水路, 历时一共八日, 在七月二十八日抵达长湘府城。
高岩看着热闹繁华的码头, 目不转睛,这就是府城吗?
许泽平则是将目光停留在了码头上抗包卸货的汉子身上,烈日炎炎下, 这些汉子们来往匆匆,一个个穿着无袖褂子和灰色麻裤, 他们扑哧扑哧扛着一包包沉重的货物从船上走到码头,然后在折返回去。
一个个脸上都是疲惫的笑容, 虽是累, 但没有一个人抱怨。
汗珠从他们的额头落下,也只是随手用搭在肩膀上的汗巾擦一擦,接着干活
“泽平,走了,你还在看什么呢?”高岩拍了拍许泽平的肩膀,这大太阳的都晒得他发晕。
许泽平收回眼神,他突然想到了自己上辈子与继父在工地上和水泥的日子, 也是这么夏日炎炎。
看着这些汉子, 许泽平突然想到了他们在工地上运送水泥、沙土的双轮推车然后他就生出了疑惑,这些人扛包为什么不用板车呢?
仔细一想,这又不太现实了。
一旦用板车, 将大大节省劳动力, 那么这些汉子们一半都会失去经济来源。
许泽平垂下眼帘,发展经济、首先得给他们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只有百姓手里都有钱了, 自然就愿意消费,才会有更多的工作岗位,从而达到良好的经济循环。
“没什么,只是想着阿兄说的那客栈怎么走。”许泽平温和的露出笑容,他道:“走吧,我想起来了。”
长湘府城分了内外城,内城经济繁华、多是达官显贵居住,内外两城皆是分为东西南北区。
他们下船的这码头,是长湘府东外城的城门处。
长湘府挨近湘江,有水运流通,这经济自然也不差,走到城楼下,只见城楼都是青砖堆砌,十分的宏伟壮观。
长湘府衙亦是坐落在长湘内城的最中央,而他们乡试会考的地方就是在府衙旁边的贡院。
许泽平记得阿兄的话,下了码头,直走入了东外城的城门以后,笔直走,一直到看见内城的城门后,左拐进入青林街,会看到一家仙鹤客栈。
这家仙鹤客栈是外城离贡院最近的一家客栈,来回步行只要半个时辰。
也不是说他们不能够住到内城里头去,而是内城里头的客栈太贵了,最差的客栈一晚都要大几钱的银子,他们这一住,最少要住到八月二十一日去了,价格太贵,对于高岩来说并不友好。
从河洛县城到这府城,这一路上他们一人就已经花去2两银子。
不是说马车费贵,而是他们从河洛县到府城跟的是商队,光交保护费一人都给了一两银子,再加上府城到长湘府的船费以及吃喝拉撒,出门在外,确实不容易。
“两位秀才郎,你们是要天字房还是地字房又或是人字房啊?”许泽平三人走进来以后,掌柜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客气并不卑微。
“什么价位?”虽然许泽礼同许泽平说过价格,但是保险起见,他也不嫌麻烦的再问一遍。
“天字房一晚上五两,地字房一晚上一两,人字房一晚上五钱。”掌柜的看了一眼他们身后站着的小虎,态度依然很客气:“我们还有大通铺,一晚上只要一钱。”
果然是省会啊,这价格就是贵。
听闻掌柜的介绍,高岩只觉得肉痛,但是这也没有办法。
若是平常,这大通铺也不是睡不得,只是这事关前程,自然要一个好的环境。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个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二人相互对视一眼,许泽平就明白了高岩的意思:“掌柜的,两间人字房,续住到八月二十日。”
八月二十日他们考试结束,为了身体着想,不会立刻就动身回去。
先住上一晚,至于后期续住的日子,他们完全可以找再靠外一点的便宜客栈
“一共二十三两,你们是分开还是一起付?”
一人是十一两五钱,高岩算了算,还好彩娘有先见之明,让他带了三十两碎银出来。
这一次一定要中,若是不中,至少要到下下届乡试才能够来了。
家中已无太多银钱了。
“分开付。”
许泽平正准备开口时,高岩先一步开口了,虽说他开朗了许多,但其实骨子里还是不想麻烦别人,即使泽平是他挚友。
那日在高家书房,许泽平指点了高岩的算经,发现他这一块真的十分的薄弱。
相对于童子三试的时候,高岩确实进步了许多,掌握了【九章】前三章基本要点,但他们这是乡试!
要面对可是整个东湘省秀才郎,可不是小打小闹。
所以在路上的时候,许泽平不但押着高岩将【九九乘法表】给背下来了,还出了诸多【九章】前三章的题目给高岩做。
许泽平在博文做助教两年,对于【九章】题型可以说是倒背如流。
故而面对许泽平的这些刁难大题,高岩苦不堪言,但偏偏他还只能够全盘接着。
有了这段时间的巩固,高岩对于前三章的题型可以说已经完全掌握,拿到这些题型,不说一口给出答案,至少解题思路都是十分清晰。
而接下来的这十天,许泽平则是要将【九章】第四、第五章的基本要点和解题思路灌进高岩的脑子里去。
时间有限,在他们用了晚膳以后,许泽平就押着高岩开始授课
高岩看着许泽平不拿书籍就开始侃侃而谈,他知道他距离这个挚友是越来越远了。
童子三试时,他们就经历不少的麻烦,所以这次乡试他们十分的低调,除了吃饭如厕之外,许泽平就押着高岩在高岩的房间做题。
本以为这么低调了,应该不会在闹出什么麻烦来吧?
但是没有想到,在八月初六,前往府衙审核乡试资格的时候,还是出了一点小插曲,当然啦,他们也只当是看了一场戏。
大景科举严苛,对于秀才郎参加乡试考试也是有一定的流程。
七月初,各府各县会统一收集要参加乡试考试的人员名单,一旦各县府的衙门发出通知。
想要参加乡试的秀才就要去衙门报名,报名完成以后,衙门会给你一张盖着官印的报名信。
这就算你报名通过了。
各府各县衙门名单收集以后,就会密封寄给布政司,这些名单由布政司审核过后,再转交给长湘知府,由长湘知府来安排考场。
考生们,只要在考试开始的前六天,拿着报名信去长湘府衙审核资格,就能够拿到自己考场的信息。
这每一环每一节,都是大景朝对考生的重视,以防止有钻空子的小人存在。
正是想着头两天去审核资格的考生较多,故而许泽平与高岩就想着晚两天去府衙审核,没有想到他们晚两天,府衙门口仍然是一条长龙。
听着耳边其他学子的议论声,许泽平二人方才知这届考试人数达到了四千人,而通过率没有上升,反而是下降了,仅只有百分之七。
这么一算,那么这次乡试通过的人数只有二百八十人。
诸多学子在议论纷纷,皆是叫屈喊不公平。
高岩眉头紧锁,想要跟着附和,却被许泽平拉住了手腕,高岩想要说什么,许泽平摇了摇头。
对于这件事情,许泽平有了猜测,或许是跟明年的恩科有关系。
通常正科是科举大年,参加科举的学子多,质量高、通过率也就多。
而恩科是科举小年,参加科举的学子少、且经过正科选拔后,相对于来说,质量也会差很多。
对于现在的盛安帝来说,他想要优秀的人才又想要开恩科所以他想到的办法就是抓严前一年的正科,放松次一年的恩科。
想到这里,看着身前高岩削瘦的背脊,许泽平突然有些后悔没有提点他了。
若是提点无畏参加下一届的恩科,或许他就没有这么大的压力。
果不其然在学子叫屈喊冤的声音越来越嘈杂的时候,从府衙跑出来几名捕快将带头嚷嚷的学子扣了起来,随后一名穿着绯色云雁官袍的中年文官走了出来,他的面目严肃:“历来历届科举乃是圣人赐福,若是尔等不惜福,那本官将罢黜尔等考试资格,今后不容再参加科举考试!”
中年文官一出来,他们知道这是长湘府知府大人。
知府的话一出,全场寂静,唯独那几名带头闹事者连连求饶,说着自己不敢了,请大人高抬贵手。
见闹事者知道怕了,这知府也就没有咄咄逼人,让捕快将他们扔到队伍的最后头去。
经此一事,整个队伍都安静了下来。
许泽平与高岩审核了资格以后,拿到了自己的考场信息,就打算回客栈。
却不想在他们转身离开府衙时,听到了有些熟悉的嗓音——
“许秀才,高秀才!”
许泽平二人一回头,只见一人满头大汗的追了出来。
他们仔细一瞧,这人竟然是曾荣。
“曾秀才?”
“嗯,是小生。”曾荣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些年,许秀才你变化有些大,小生还是犹豫了许久,才敢确认。”
曾荣虽说爱钱,但也是个有恩必报的,他的心里可是一直记着当年的事情。
第207章 青云路7
见着曾荣, 许泽平脑海里首先记起的事情就是当年简自心联合尙江石给阿兄下巴豆粉一事、其次是简自心勾结黄启联合阴沟寨谋害自己
尙江石已经废了,被洪县令除了秀才功名。
黄启罪有应得被简自心一脚踹死了、阴沟寨被陈凯旋端了老巢,阴沟寨背后的吕氏也废了。
现如今剩下的就只有简自心了!
简自心背靠伍家, 许泽平庆幸明面上没有和简自心闹出大事来, 但不代表他没有将这个龌龊记在心里。
当年救下曾荣虽说是无意之举, 但若说没有点小心思,许泽平这三个字倒着写。
伍家如今多威风啊,后宫有盛宠的伍贵妃、前朝有深受圣人看中的伍阁老、而皇子中更是有能够和太子打擂台的皇长子
其实说道这里, 许泽平就不明白了,虽说帝王之术在于权衡, 但圣人自己明明就受过宠妃之子的迫害,为何自己还要太子重复这条路?
君子报仇, 十年不晚。
曾荣这条线, 许泽平还摁在手里,当年曾荣、书跃跟在简自心后头,手里不可能没有简自心参与勾结贼匪的证据只是现如今还不到清算简自心的时候,许泽平唯一能够做的事情是隐忍。
阿兄能够隐忍的,他也能够隐忍。
只要伍家倒台,简自心就别想跑了。
“曾秀才,近年来可好?”许泽平温和的露出一抹笑容, 眼中流露出的都是他乡遇故知。
曾荣瞧了一眼左右两边, 他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许秀才、高秀才,不如我们找个酒楼好生叙叙旧?”
许泽平与高岩相视一眼, 没有反驳。
当年三人虽然有些龌龊, 但是救命之恩,高岩觉得曾荣应该也不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吧?
今日曾荣做东, 在外城寻了一处口味还不错的酒楼包下了一处席面。
因着临近考试,三人都十分的谨慎,没有要酒,上了两壶松萝茶。
“当年救命之恩无以报答,今日曾某在这里敬两位三杯。”
曾荣以茶代酒,连续喝了三杯。
三杯过后,三人就寒暄了起来。
在曾荣这里了解到,吕氏倒台以后,简自心将原配休弃了,取了吕氏的一庶女,他成婚不到三个月。
简自心的阿父,也就是华湖府简通判就被调走了,听闻是调到了南洲那边的一个小州做了通判。
许泽平听闻这话,摩擦着手腹,想必圣人对此事也是恼了,只是碍于伍阁老的面子,明面上没有处置简家,暗地里是贬了简自心阿父的官职。
从一府通判到一州通判,那可是掉了半阶品级。
只是这南洲,是洪家的地盘。
圣人这一棋还真是高,洪家与伍家是姻亲、简家与伍家也是姻亲这么一盘算,洪东宝的继阿奶,应该是简自心阿娘的妹妹吧?
这么一平衡,虽说降了简自心阿父的官职、但又把他拨到了自家人的地盘上去了,保证简家受不了欺负,又是安了伍阁老的心。
圣人看中武将,偏生又忌惮武将,日后若是太子登基,即使没有发落西河提督的短处、也可借着简、伍家的罪状削了西河洪家的兵权?
想到这里,许泽平似乎理出了头绪,但又觉得还欠了着什么。
如此一合计,他觉得日后太子登基的可能性远远大于皇长子。
虽说老师不希望自己卷入夺嫡之争,但许泽平还是想提前筹谋一下,至少面对两方势力时,能够控制一下风险。
从曾荣这里,许泽平二人也了解到了这次送华湖府来参加乡试的有哪些人,他们两方交换了一下信息,很快也就散场了。
临别之际,曾荣说道:“明日华湖府秀才郎由书跃牵了头,在灵阳楼举办了一场感恩宴,许秀才你们可要去看一看?”
打着感恩圣人的名头,不过就是为了自己造势罢了。
当年曾荣、书跃、简自心三人设局刁难许泽博,说实在的,曾荣为的是银钱,都怪简自心给的银子才诱人,只要自己落了许家的威风,就给他五百两的赏钱。
曾荣出生微末,家中并不宽裕,阿父杀猪、阿娘也只是一介农妇,家中还有两个幼妹,所以说这五百两对他可是天大的诱惑。
而书跃不同,家中富足、又有华湖府官学教谕做老师,与简自心勾搭在一块纯粹就是看许泽礼不顺眼,想要借着奚落许泽平的名头来刷一刷许泽礼的威风。
曾荣本来不想提这事的,但心思流转了一下,还是将这茬说了出来。
高岩看向许泽平,眼神中好似在说你怎么看?
许、高二人来了长湘府十分的低调,各府各县的才子频繁举办诗书宴,也不过是想着搏一搏名声,好让主考官点自己做解元郎罢了。
若是其他人,许泽平也就是一笑了之,对这些诗书宴绝对不会掺和。
但是这是书跃。
曾荣已经被策反,席宴上坦言自己有简自心指使阴沟寨贼匪截杀许泽平的书信,只要许泽平点头,他就可以去举报。
剩下这个书跃,许泽平也是想落落他的名头,但又不想太高调。
“明日几时?”
“午时开始。”
“多谢曾秀才提醒了,小生在考虑考虑。”
就此三人分别。
曾荣住的地方比他们还要靠外一点点,故而三人的方向并不一致。
曾荣站在原地,看着许泽平与高岩离开的背影,他倒是希望许泽平参加这感恩宴,落一落书跃的威风。
官学中,去了一个简自心,这书跃就抖起威风来了,整日昂起头颅十分了不得的样子,还不把他们这些微末学子放在眼里。
现如今还想踩着他们上位,曾荣露出一抹讥笑,也不看看这是哪里,就凭着他那三瓜两枣的文采也想抖威风?
别丢了他们华湖府的脸!
“泽平,你想去参加吗?”高岩忧心忡忡,这曾秀才现如今提出来,莫不是把泽平当枪使?
他们对这长湘府的局势并不明,若是打了谁的眼,那可是好?
还亏他以为曾荣改邪归正了,没想到骨子里还是这么的阴险。
“考虑考虑。”
说罢,许泽平将枪头掉转到了高岩身上:“无畏,昨日我布置的作业,你是不是还没有写完?”
许泽平提起这茬,高岩浑身一顿,约莫三息他才道:“我回去马上写。”
【九章】第四章‘少广’、第五章‘商功’,前章讲开平方、开立方;后章讲究立体几何,前一章只要将九九乘法口诀背熟就很好上手、难得是后一章,几何工程题目,脑子不开窍的也是十分难懂。
“这些题的方法我都已经讲给你听了。”许泽平温和的说道:“你做题的时候先别着急,仔细想想解题思路,实在是不懂就来我房中寻我。”
“好。”
回了客栈以后,许泽平就开始练字。
今日他的思绪也很乱,在去与不去之间徘徊了许久,他打算练字静心。
约莫一个时辰,他的心静了下来,决定跟随自己的心——去!
反正阿兄说了,万事有他撑着。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小虎一开门,就见高岩满怀信心的站在门口:“小虎,我来找泽平。”
小虎退后几步,让高岩进屋。
高岩拿着宣纸满眼欣喜的走到许泽平的身边:“泽平,你看我这五道大题做的可对?”
许泽平看了看高岩做的答卷,前三道都作对了,开平方和开立方的算经题,看来高岩已经掌握。
后面两题是求圆锥以及圆柱的体积,额,公式运用错了。
许泽平耐心的指了出来,随后指点他的做题思路,顺势又将公式给他推衍了一遍
小虎听着少爷侃侃而谈的声音,默默的退了出去。
时辰也不早了,等少爷讲完题,可以泡个热水澡休息了。
次日用过早膳后,然后许泽平就回到了房间温书,一直到巳时二刻。
“少爷,您可是饿了?”
小虎算着时间,今日已是八月初七,距离考试还有一日。
八月初九辰时正式开始,所以卯时二刻他们就要出发前往贡院。他记着大虎的提点,要在初八的时候,一个是将少爷的吃食备好,买一些耐放的饼子和馍馍,用水囊多装一些清水。
二一个是备好驱虫鼠蛇的药粉。
文具和被褥这些不用准备,带不进去,不用准备。
昨日许泽平与高岩去审核资格的时候,小虎并没有一同前往,故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所以当许泽平一回来就练字,他也只当少爷是考前焦虑了。
今日他时刻注意着少爷的情绪,谨记大虎哥哥的话,若是少爷焦虑了,第一时间安抚宽慰他,然后带着少爷去吃些好吃的、逛一逛好玩的地方,莫让少爷压抑在屋子里。
许泽平注意着时辰,他起身伸了一个懒腰:“走,小虎,少爷带你去蹭是蹭喝去。”
小虎:?
出了房间,许泽平先是去喊了一嘴高岩,问他去不去感恩宴?
随后,两人带着小虎慢悠悠的出了客栈,前往内城的灵阳楼。
小虎来了这长湘府也是一直闷在客栈里头,现如今看着内城繁华的景象,也是看得目不暇接。
若说这烟雨江南,楼船画舫,柳若扶风,画意如山水。
那么这长湘府便是威严古朴,墙垣高耸,坚毅不屈,静默如战场。
“少爷,为何这内城这么的大气澎湃?”小虎看了许久,还是将自己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或许与长湘府的前身有关吧。”
第208章 青云路8
在前朝的前朝, 也就是大秋朝之时,东湘以南、关北以北都不属于大秋的地盘。
彼时这里称为东湘关,而东湘关之外的人, 被大秋朝人称为蛮子, 故而东湘关这一圈被中原称为南蛮。
而关北一直都被游牧民族所占据, 被大秋称为游牧北匪。
前朝建立初期,猛将频出,官政清明, 他们收复了南蛮之地,故而将东湘关改为长湘府, 而这一片地则被划为东湘省。
前朝一直往南扩展疆土,平南蛮、打倭寇, 直至收回南洲之地。
许泽平翻开史书, 不得不说,其实前朝的功绩并不小,若是后期君王不腐败、能够压制住关西龙家,借住龙家的力量收复关西,完成大一统也不是不可能!
但可惜自打前朝开国太祖去世以后、继承大统的太宗只能够算个守成的明君、而太宗之后的继承人,是一个比一个腐败无能。
没有能力还喜欢重用奸臣,这才使得关西龙家以清君侧的名义上位。
文武帝开国, 收复了关北, 将关北收编为关北省,完成了历史上以来第二次大一统,建立大景朝。
只可惜前朝末帝焚烧了不少的书籍, 使得历史断层, 很多的东西消失在了长河之中。
而大景朝开国以来,已有三位帝王登基, 却始终还没有出现一位贤者来修编历史。
许泽平知道自己喜欢研究研究历史,但也清楚自己不是那块修编历史的料,只能够期盼有大贤者的出现咯。
“前身?”小虎很是好奇的看着许泽平,希望少爷能够为自己解惑。
但是许泽平却住嘴了,他转移了话锋:“灵阳楼到了。”
东湘有楼,名为灵阳。
相传前朝开国太祖登基以前,在这东湘关梦到了一只金龙升天,恰逢大秋末帝腐败暴政
许泽平不用想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于是前朝太祖借着上天赐梦的先机,收编军队开始推翻暴政。
前朝太祖登基以后,在东湘就建立了这楼,以楼代龙,赐名灵阳龙。
灵阳乃是前朝太祖,名讳。
文武帝开国以后,感念其功绩,并未撤除这楼的名字,一直沿用了其原名。
许泽平想到这里,无奈的摇头,果然这些帝王都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来证明自己的帝位乃是得天独厚、上天恩赐,并非来路不正。
许泽平三人从仙鹤客栈出发,并没有赶时间,慢悠悠的晃过来的,故而他们到达之时,书跃举办的这感恩宴已经开始。
灵阳楼一共九层、每层楼梯五阶,象征着九五之尊。
如今灵阳楼归大景皇室所有,由长湘府衙管辖,仅开放三层。
第三层展示着历届东湘巡抚的墨宝、而第二层则是展示着历届长湘知府的墨宝真正能够用的地方,其实也就是只有第一层。
且每次使用第一层,还能够去向府衙递折子、交银钱,相当的麻烦。
但对于这些喜好风雅者看来,这都是自己能力的展示。
只见书跃站在高台之上夸夸其谈自己的文采,他身后坐着几位秀才郎,其中一位是许泽平意想不到的人——简自心!
许泽平挑眉,没想到啊,这厮竟然会来长湘府乡试?
还真是冤家路窄!
高台之下,已经围着一圈人了。
这些人却并非都是华湖府的秀才郎,大多数都是来凑热闹甚至是砸场子的!
“听说你们华湖府出了一位小三元的秀才郎,不知是哪一位?”
橙色圆袍的少年郎一登场,清朗的笑声却让书跃的脸上的笑容凝固。
“他不在。”书跃看着面前这少年秀才郎,心里就十分的不爽,嗓音不由的也冷了下来。
“他不在?”舒修远眉头一皱,不解的看着书跃:“你们华湖府的小三元都不在,你们哪里来的颜面举办感恩宴?”
直白的言语,可是直直的落了书跃的面子,让书跃气的脸红脖子粗。
他羞恼的说道:“你是来砸场子的吧?”
“对啊,我就是来砸场子的。”舒修远歪头说道:“我想会一会与我齐名之人,他不在,与你们也没啥好斗的!”
盛安十五年,东湘省出了两个小三元。
一是华湖府许泽平。
二是长湘府舒修远。
而更加巧合的是,二人年岁相当,同一年出生。
这就难免会让人放在一起比较,舒修远出身官宦人家,舒家虽说发家不早,但他外祖乃是东湘陆家,四岁开蒙,跟在外祖身边读书,被年长的表兄踩一脚就算了。
现如今同一个不知名的小子放在一起比较,心里自然就不爽快。
舒修远的话一出,书跃的脸都黑了,听着意思,他不用想也知道面前这人是谁?!长湘府大才子——舒修远!
年少成名,四岁开蒙,十四岁下场,连斩童子三试三元!
“你竟然看不起我等!”书跃咬牙切齿,十分的羞辱。
舒修远冷笑一声,一开折扇,只见折扇上题写着举世皆浊。
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是以见放。
这句话,自比屈先生,何等的狂妄?
真是狂妄小子!
折扇一开,满座惊怒。
不光是书跃、书跃背后坐着的那几位秀才郎也都站了起来。
简自心恨恨的说道:“有本事,你与我们比试一番?”
舒修远挑眉:“哦?有何彩头?”
“堂堂读书人还议论着彩头?”书跃冷笑一声,不客气的说道:“争短这彩头又与满身铜臭的商人有什么两样?”
“舒某都还未说什么,你就如此的盖棺定论。”论嘴皮子,舒修远还真的没有怕过谁,他翻了个白眼:“真是庸俗,怕你自己脑子里想的也就是那点黄白之物吧?!”
“你!你!”
“你什么你!”舒修远可不惯着他,直接说道:“要比也可以,你们输了,马上关了这所谓的感恩宴,别在这里丢人现眼!舒某要是输了,舒某立马回炉重造!”
舒修远这话一出,华湖府的秀才郎都舒服了。
一个叫嚷着,打败他!让舒修远滚回去。
倒是台下的曾荣,见着书跃一行人吃瘪,忍不住的偷笑。
今日见着台上的简自心,曾荣也是十分的诧异,没有想到这么多年了,书跃竟然和简自心还有联系。
隔着人海,曾荣回头看见了许泽平。
“让一让。”
“让一让。”
曾荣趁着众人附和之际,挤出了人群,他挤到许泽平的身边:“许秀才,你可要下场?”
“让舒秀才落一落书跃他们的威风也好。”许泽平温和的笑笑,虽说舒修远持才自傲,但书跃和简自心也不是个好东西。
“曾秀才,简自心在这里,我们还是避一避风头吧。”
曾荣明白许泽平的意思,自己手里还捏着简自心的一些东西,也是底牌,万不可以现在暴露,他朝着许泽平抬了抬手,又钻进了人海中去了。
华湖府的秀才舒服了,不代表长湘府的秀才就好欺负,他们一个个闻着风而来,听着华湖府的嚷嚷,立刻就反击了回去。
——舒修远,加油!打倒这群南蛮子,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长湘府的厉害!
说谁南蛮子呢?!
你们这帮眼睛长天上的兔崽子,想死呢?
吵着吵着,两府秀才就要动手打起来了。
惹得其他府的秀才郎,一个个嗑着瓜子看着热闹,叫喊着打的好。
许泽平知道这种事情一旦闹大,定然会有镇场子的人出来,果不其然,就在双方脱鞋子乱扔时,一道严肃的声音响彻整个灵阳楼。
——都干什么呢?!菜市场吗?
是长湘府姜知府。
果然许泽平预想的那般,灵阳楼的意义远大,定然有人瞧着的。
姜知府看着两府秀才郎一个个衣衫凌乱、纶巾斜挂甚至是鞋袜不整的样子,气的脸色都青了,直接斥责没有半点读书人的样子!
在姜知府凌厉的眼神下,一个个就跟碰到老鹰的鸡崽子一般,找鞋子的找鞋子,戴纶巾的戴纶巾,整理衣衫的整理衣衫。
这一场闹剧以姜知府的出现而结束,但是舒修远与书跃他们的比试却是因姜知府的出现而开始。
“大人!”
“大人。”
舒修远与书跃等人,问好了姜知府,就将他请上了上座。
许泽平倒没有观察姜知府,而是将视线放在看简自心的身上。不知是在姜知府的面前还是简家的变故,许泽平感觉这简自心好像低调了许多?
至少眼里的嚣张跋扈好像都收敛了许多?
简自心感觉有人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可是往人海一看,却没有找到那个人?
就在他准备收回视线之时,竟然遥遥的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是许家人!!
若非不是许泽平身旁的高岩,他绝对不敢确认那人是许泽平!
一想到许家联合陈家做的那些事情,他就咬牙切齿!早知道如此,就应该豁出去除了许泽礼那个祸害。
许泽平看着简自心眼里流露出的杀意,挑了挑眉,哦豁,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不是说他变了,而是更加的会隐藏了。
“舒修远,你不是要找我们华湖府的小三元吗?”简自心眼神一冷,径直的指向许泽平:“那小子就在那里!”
第209章 青云路9
舒修远顺着简自心指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人群中站着一端方青年,模样出众、气质温润却不怯懦,挺拔的身形让人眼前一亮!
舒修远眯了眯眼眸, “你就是盛安十五年, 华湖府的小三元?”
“小生许泽平, 这厢有礼了。”
许泽平拱了拱手,从人群中走来,不慌不忙的走上高台。
高岩、小虎跟着在身后, 走到高台下,并未登台, 他们不想打眼。
“舒修远。”
二人对面而站,许泽平整整高了他大半个头, 这让舒修远十分的不爽快。
就身高水平来说, 舒修远在大景朝绝对是水平线以上,一米七出头的个子,走出去让人不能够不忽视。
但奈何许家是一脉相传的高个子,超出水平线一大截,许泽平继承了许家的优良基因,足足有一米八二。
舒修远不情愿的回了一个拱手礼,满脸写着小爷我很不开心。
许泽平见礼过后, 转过身子, 又朝姜知府见礼:“小生许泽平,见过知府大人。”
姜知府对于这种知进退的读书人十分的满意,摆手说道:“免了免了。”
简自心可不愿意见到这么和谐的场面, 他暗搓搓的说道:“舒秀才, 你不是说你与我们华湖府秀才比试,输了你就回炉重造吗?现在我们华湖府的代表出现了, 你不赶紧同他比赛?”
借刀杀人?
许泽平玩味的一笑,若是换做别人,他不介意为华湖府出一出风头,做一回刀子折了舒修远的威风。
但他面前的可是简自心和书跃,怎么会让他们如意?
舒修远还没有开口,许泽平就接了简自心的话头:“简秀才,你们与舒秀才的恩怨,可与小生无关。”
简自心发狠,他直勾勾的盯着许泽平:“被人辱骂南蛮这口气你就忍下来?你莫非就不是华湖府的人了?”
“简秀才,此话可别乱说。”许泽平凑近简自心,仗着身高优势,在简自心的耳边轻轻说道:“阴沟寨被截杀的这口气我都忍下来了,又何况南蛮这口气呢?”
许泽平的声音很小,可以说是犹如蚊吟。
台下围观的吃瓜群众,不知道许泽平说了什么,但他们看着简自心那铁青的脸色,他们知道华湖府的秀才郎不合!
说完许泽平笑眯眯的看向姜知府,温和的说道:“大人,不如您为他们出题,小生就做司仪如何?”
许泽平短短的几句话,将自己摘了出来。
不得不说,姜知府对于他愈发的欣赏了。
舒修远孤傲,但也识趣,他知道多少才杰都是在阴沟里翻船的。他与许泽平的这一争不在这里,而是在乡试的解元之位!
“请大人出题。”舒修远哪里看不出简自心的险恶?想让华湖府踩着自己的名头上位?
哼,还真是想的太美。
既然许泽平不打算掺和这件事情,那么就不妨让自己来教一教他们做人吧!
舒修远的才学,姜知府自然是有耳闻,上一届的乡试解元郎出在长湘府,可是让姜知府如此的满意,这可是为他的政绩增添不少的光彩!
若是没有许泽平的出现,姜知府当然最看好舒修远。
现如今看到这么识趣的许泽平,姜知府突然想到了上一届与陆继学争解元郎的许泽礼。
他仔细瞧了瞧许泽平的模子,有五分相似。
“许泽礼是你什么人?”
“乃是小生的嫡长阿兄。”
许泽平的这一句话,在舒修远的心里刮起了一阵龙卷风,许泽礼这个名字他可太熟悉了!!
可是压了他表兄童子三试的人呐!
四海书院在东湘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故而陆继学为了避嫌,随手就挑了华湖府去参加童子三试。
本以为依着自己的才学能够连获童子三试的案几,搏一搏小三元的美称,但是没有想到初场就被许泽礼给压了下去!!!
出身书香门第,本就心高气傲。
可想而知,这童子三试被人压了下去,有多么的气愤。
舒修远乐意见到表兄吃瘪,他可是记得表兄回来可是大病了一场,整整养了一个月才好。
平日里脑壳望天上的表兄,因着这童子三试的挫败整整萎靡了六年,一直到盛安十一年乡试,他打败许泽礼赢得解元郎的美称,才继续将脑壳抬起来。
“有你阿兄的风范,希望你能够胜过你阿兄。”
听闻姜知府的话,许泽平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一些:“多谢大人勉励!”
舒修远听着姜知府的话,心里很是不甘心,他一定要像表兄踩许泽礼那样将许泽平给踩下去!!
姜知府扫了一眼舒修远,将他的小心思都收入了眼底,这小子可比他表兄差远了。
“三局两胜,如何?”姜知府没有一板拍案,提了建议,让舒修远和书跃等人选择。
“大人做主就好。”
舒修远没有反驳,书跃几人自然也没有拒绝,附和说道让姜知府做主。
三局两胜,姜知府就制定了规矩,一道题目书跃这边五人中派出一个代表上场与舒修远比试。
其实按着舒修远的想法,让他们一起上,自己教他们怎么做人。
姜知府考虑到都是东湘的考生,不希望闹得太难看,所以给了书跃他们几分颜面。
姜知府写好题目以后,由许泽平讲读:“第一题,以“恩”为题,依次递减飞花令,现场作诗。”
不是感恩宴吗?
姜知府的这一题正好点了题。
舒修远挑衅的看向书跃等人,“不知是谁来应战?”
简自心推了推书跃,书跃昂起下巴走了出来:“我来!”
来时像一只高傲的公鸡,去时就如同蔫了的茄子。
舒修远的诗不但词句华美、更是意境高深,更是一首借着一首没有半点停顿。
相反书跃的诗句虽说工整,但意境只能够说一般,嗯,多数像是打油诗,比较浅显易懂。
二人来回也算斗上了个数十首,书跃落得个悻悻而归。
不得不说,舒修远还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许泽平觉得,即使他碰上柳繁续,也是不分上下。
“第二题,诗句填词。”许泽平拿到这两题只庆幸自己没有掺和进来,从姜知府的出题方式来看,是典型的文官,喜好经纶诗句:“补充诗句可以是原诗句,也可以是现场作诗。”
书跃的落败,让简自心看到了舒修远的实力,生出了退缩之心。
简自心可是知道自己的上限在哪里,书跃他自己都比不过,又如何来熬这舒修远?
许泽平倒是看出了简自心的眼中的退缩,于是开始拱火:“哎呦,简秀才,小生瞧着你好像生出了恐惧的神色,莫非你这是不战就怕了?”
许泽平的这话一出,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简自心的身上。
此时,简自心已经被许泽平架在火堆上烤了。
他咬牙切齿:“许秀才,你看错了。”
“哦,是这样的吗?”许泽平一脸的错愕,不可置信的说道:“可是小生的眼力劲一向就很好,三十米开外的靶心都能够射中,何况是这短短”
往往是这么说半截的话最惹人脑补。
“简秀才,上,证明给许秀才看看,你没有害怕!”
书跃身旁站着的两位秀才郎开始鼓动,说实话,他们也是爱面子的,自然也不想自己上场丢人。
有了许泽平这个钩子,他们自然是使劲吹鼓简自心上场。
简自心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舒修远说道:“上一题是你们先,那这一题就由我来开场吧。”
“迟迟白日晚,袅袅秋风生。”舒修远也算得上是博览群书,他出得诗句自然也是偏冷一些:“请对答出上下两句。”
简自心勉强的对答出这上下两句,铆足了劲开始出题。
却舒修远都是接着他的诗句,现场作诗,孤傲的来了一把炫技。
而舒修远出的诗句也是越来越偏,没有四个来回,简自心就输了。
两场比试一场比一场难看。
姜知府宣布舒修远胜出,然后他就让书跃等人结束这一场感恩宴。
感恩宴开场还没有一个时辰,就被迫关了。
许泽平心里啧啧几声,还真是够丢人的呢!
而在姜知府离开后,舒修远又是嘲弄了一番:“呵,还真是能打的一个都没有!”
“你!”书跃几人被气的脸红脖子粗,却又没有什么话可以怼回去,只能够外干中强的说道:“有本事乡试上头见真章!”
舒修远冷笑一声:“输了的,钻□□吗?”
不得不说舒修远,是个会羞辱人的。
书跃几人被逼的不敢接茬。
而这场热闹看完,许泽平也打算离开了。
只是他想离开,华湖府的秀才们不想让他离开,着实是舒修远欺人太甚,让他们咽不下这口气。
“许泽平,你到底是不是华湖府出来的?”一群秀才郎将许泽平围着不让他出去,“就眼巴巴的看着舒修远在这里作威作福吗?!”
“小生华湖府河洛县人氏,如假包换。”许泽平扬了扬自己的身份铭牌,“要不要看看我的秀才令?”
“那你为何气都不吭下?”
许泽平冷笑:“凭什么他们惹出来的祸端,要我来收尾?”
他又不是圣父。
“有多大的本事吃多少的饭。”许泽平不客气的说道:“没有本事,就别学人家开什么感恩宴!遭人砸招牌了,有本事反击回去,没有本事忍着。”
说罢,许泽平推了一把拦在自己面前的秀才郎,挤出圈子扬长而去。
潇洒的背影让华湖府秀才郎,恨得牙根痒痒,但偏生许泽平说的就让他们觉得在理。
真是他de见鬼!
第210章 青云路10
盛安十七年八月初九, 卯时,天色微明,许泽平与高岩在小虎的护送下, 三人往内城的贡院赶去。
许泽平与高岩并不在一个考场, 许泽平在南考场, 而高岩在北考场,故而二人在贡院的大门口就分别了。
而贡院之内,小虎也进不去。
高岩先进去一步, 后头留下来的许泽平向小虎嘱咐的说道:“八月十一那日,记得叫一辆马车候在这里。”
许泽平在阿兄的提点下, 知道这乡试时长的难熬,他这边有小虎帮衬, 而无畏那一头就他一个人, 到时候出来怕是无人搀扶。
所以准备一辆马车,以备不时之需。
“少爷,您就放心吧。”小虎信誓旦旦的保证:“小的一定办好这件事情,您就安心去考试吧。”
许泽平交代好这些琐事,转走去了南考场。
与院试一样,进入考场以前,会经历一道小黑屋。
彼时小黑屋前已经排着长队, 许泽平咽了咽口水, 不就撅一撅屁股嘛,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比起院试的检查,这乡试的小黑屋更加的严苛。
先是许泽平食盒里的饼子、馒头被检查的官差掰的稀碎许泽平看着官差那黑乎乎的指甲, 心里有些恶心, 他闭上眼睛,努力的忽视这些。
然后是水囊、驱虫鼠蛇粉的药瓶, 都被纷纷打开,仔细检查了一番。
最后轮到了许泽平本人,从头到脚被扒了个干净。
先是纶巾被取下,检查了一遍他的头发。
再是扒开他的嘴巴,检查了他的口腔。
其次开始扒衣服、脱鞋子,撅屁股来回折腾了个遍,才放许泽平离开。
离开小黑屋之时,他听着官差在里头品头论足,欲哭无泪。
他真的是不干净了。
呜呜呜呜,程哥儿都还没有上手摸过他的腹肌,就被人先揩了一把油。
垮着一张脸走到考场,他是更加的苦涩了。
映入眼帘的是千人号房,密密麻麻的,十分的压抑。据说这还是大景开国以来,体谅学子,特意将号房给扩宽了。
在前朝之时,最大的号房可容纳万人,最小的号房也有数千万。
许泽平打了寒颤,按着考号去寻自己的号房,许泽平:南-005-067.
南为考场。
前面005为行。
后面067为排。
考场一共十行、一百排,整好一千号房。
松了一口气,还好,不在臭号那头。
找到自己的号房,约莫高七尺、深五尺、宽四尺。门前一块看不出颜色的破帘子,将帘子卷起来,可见一上一下的两块木板。
白天一块为案、一块为椅,伏案做题。晚上移动这两块板子平放起来,就是简略的木板床。
现如今这木板上随意的放着六个蜡烛、一套文具以及一床灰扑扑的被褥。
想起报名时,府衙收的三两报名费,在看看这灰扑扑费被褥以及粗糙的文具,许泽平摇了摇脑壳,还真是黑心肝的官场啊!
许泽平唾弃归唾弃,还是收拾起来这屁大点的地方,先是将号房边边角角洒上药粉,前朝可是有位考生被蛇给咬死了,抬出去的时候,人都不能够想了。
然后将灰扑扑的被褥折叠好,放到下面板子的一端。
在收拾的时候,还看到了板子下的小马桶。
等到归类好,考场的钟声响起——Duang!
许泽平知道考试正式开始了。
遥遥的许泽平看到了监考台上的蔡平没有想到这南考场的主监考官会是他。
蔡平与旁边监考的两位同考官拆开糊封的考卷,然后由蔡平将考卷分给百位巡逻的官差,由他们发放。
蔡平发放完以后,老神在在的坐在位置上。
另外两位同考官一人数答卷、一人数草稿纸。
一张考卷、七张答卷、七张草稿纸。
许泽平拿到考卷以后,没有急着作答,而是将考卷上的七道八股文的题目审阅了一遍。
一,道其不行矣夫。
二,可以人而不如鸟乎?
三,克己复礼为仁
看完七道题目以后,许泽平的心里就有数了,不愧是乡试题目是越来越偏,前三题还算简单,出自四书【中庸】、【大学】、【论语】,而后四题全部出自五经。
许泽平看到第一题,也是思考了一会儿,才在草稿纸上开始写。
以子曰:“道其不行矣夫。”来破题。
孔子哀叹说:中庸之道大概流行不起来了吧?
许泽平破题以后,开始引“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承题。
如此方开始起讲,非中庸之道流行不起来了,而是君子越来越少、小人越来越多
然后提比贪官污吏
约莫花了一个时辰,许泽平才把第一题的草稿打好。
草稿打好以后,又开始润色,看那个地方的措词需要调整,过于锋芒之词加以改正,过于成规之词加以圆滑使其活络。
这般修修改改,不知不觉就两个时辰过去了。
许泽平原本是打算第一天白日里将前三题的八股文都全部写完,第二天上午一道、下午一道,第三题上午一道、下午一道。
晚上则是好好休息,来保证白天的精神充裕。
但是看着自己这进度条,第一日一上午才将第一题的稿子完成,都还未誊写他知道自己得加速了,放下手里的毛笔,揉了揉手腕,方才解开水囊,轻轻的抿了一口,仅仅只是润了润口。
这三天两夜吃喝拉撒都要呆在这个小号房里面,许泽平能够做到的就是少吃少喝尽量保证自己少排泄,不然混着那股难以言说的味道他估摸着也得疯。
润喉以后,打开篮子,看着稀碎的馒头和饼子,许泽平捏着鼻子咽了半个饼子。然后伏案誊写第一道答卷。
誊写完毕,他将答卷摊开晾晒在篮子上头。
自己活动活动手腕,开始打第二篇的稿子。
二,可以人而不如鸟乎?
出自【大学】。
许泽平以子曰:“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儿不如鸟乎?”来破题。
以“为人君,止于任;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与国人交,止于信。”来承题。
这片文章主要说的是,找准自己的位置。
【诗经】说:京城以及其周围,都是老百姓向往的地方。
【诗经】又说,‘绵蛮’叫的黄鸟,栖息在山冈。
孔子问:连黄鸟都知道它该栖息在什么地方,难道人还不如一知鸟儿吗?
许泽平回想完原文,确定自己没有理解错误,方才下笔起讲。
或许是有了第一篇的开头,第二遍许泽平明显思绪活泛了许多,连打稿子带修改只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
又花了半个时辰的誊写,等到许泽平抬头活络筋骨,才发觉晾晒的第一张答卷已经干了。
将第一张答卷收好,许泽平又将第二张答卷晾晒到篮子上去,才望了望天色,还算明亮,估摸一下时辰,应该申时二刻左右。
他解开水囊,轻轻抿了一口水,决定趁着天色将第三题的草稿拟出来。
戌时二刻,许泽平放下手里的毛笔,轻轻的呼了一口气,第一日的任务已经完成。
他收起第二张的答卷,将誊写好的第三张答卷晾晒上去,然后将木板拉动平齐,又将灰扑扑的被褥铺在木板之上。
拿出木板下的小马桶,解决了个人需求。
好在从初七开始,他就轻断食。
初八的时候在客房解决过大的,今日并没有排大的需求。
明亮的夜空下,是其他考生的挑灯答题。
许泽平放下帘子,吹灭了蜡烛,平躺在小木板床上,看着黑漆漆的上空,努力的放空自己的思绪。
不知何时,已经进入梦乡。
次日卯时三刻,许泽平睁开了双眼,起身伸了个懒腰,又解决了一下个人需求,抹了抹眼角。
打算趁着清晨精神头好,将第四题的草稿起草出来。
前三题还是较为的简单,到了第四题以后,明显的刁钻了起了,许泽平整整花了两个时辰才将初稿完成。
反正在号房里头无人可见,许泽平也顾不得自己的仪容,随意的漱了漱口,啃了一点点碎馒头,就开始润色初稿。
第一场考试,许泽平不是被题目整死的,而是被篮子里的碎饼碎馒头整死的。
一想到官差那黑漆漆的指甲,他就是忍不住的作呕。
能吃下这碎饼碎馒头,靠的就是自己惧怕死亡的信念。
也是靠着这信念,许泽平吊了这三天两夜,在八月十一日酉时三刻钟声敲响的那一刻,许泽平交了答卷,迫不及待的就拎着篮子想往考场外冲。
却没有想到,起身奔跑的那一瞬间,他的腿脚一软,差点跌在了地上
本以为自己会丢人,结果考场里的考生一个二个都是一样。
就跟下饺子一样,一个个跌在地上。
最后这一千名考子,个个脸色苍白、走路七歪八扭就跟个丧尸似的,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动。
在考生离开以后,蔡平开始将考生递上来的答卷糊名密封装定。
“少爷!”
小虎见着晃晃悠悠走出来的许泽平,连忙就迎了上去,将他搀扶到马车上。许泽平一挨到马车坐下,就虚弱的问道:“小虎,有吃的嘛?”
许泽平这么虚弱,没有别的原因,纯粹是饿的。
小虎一听连忙说道:“有有有,小的都备着呢。”
小虎打开马车角落里的食盒,端出一碗温度适合的清粥:“来,少爷,您先垫垫肚子。”
在许泽平喝粥的时候,小虎下了马车,等着还没有出来的高岩。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跟鬼一样的高岩也晃晃悠悠的从贡院走了出来。
第211章 青云路11
小虎搀扶着高岩上了马车, 许泽平与高岩对视一眼,谁也不嫌弃谁身上的酸臭味。
许泽平在喝了一碗清粥以后,虽说只有五分饱, 但整个人也活过来了。背靠着马车, 嗅到自己浑身的酸臭, 也难为小虎在搀扶自己的时候,不嫌弃自己的这一身味道。
为了避免自己的鼻子遭罪,他连忙打开车窗, 想要通一通风。
却没有想到,车窗刚打开, 小虎就搀扶着高岩进了马车。
高岩双手双脚并用,颤抖的爬进了马车。
进入马车后, 也不顾自己的形象, 直接一瘫,整个人就仰躺在了马车里头。因着马车不大,他还有一截腿伸在外头。
小虎也不恼,蜷缩着身子坐在马车外头的边缘,然后让马夫赶紧驾马赶往客栈。
高岩缓了片刻中,才挣扎的起身:“泽平,我饿。”
许泽平弯腰将他扶起来, 然后将食盒第二层的另一碗清粥端了出来。因着时间的耽搁, 这碗清粥已经有些凉了。
高岩也不嫌弃,端着这碗清粥,大口的吞咽起来。
与许泽平纯粹是饿的不一样, 高岩是因为惶恐, 也就是考试紧张而他有个毛病,就是一紧张就吃不下东西、睡不好觉。
数千考生过这条独木桥, 谁不一样?
事关前程,没有一人不惶恐的。
正是这样,才落得一个个狼狈不堪的下场。
一碗清粥下肚,高岩菜色的脸庞得到了缓和,他舔了舔嘴皮子,就开始迫不及待的同许泽平对起了题目。
在对答一番,确保自己的破题没有错以后,头一歪竟然呼呼大睡了起来。
瞅着高岩这呼呼大睡的样子,许泽平不由的感叹,瞌睡都是会传染的吗?他竟然也觉得有几分疲态了。
看着窗外川流堵塞的情节,许泽平靠着车壁决定眯一眯。
这一眯,竟然直接眯到了次日卯时。
一觉醒来,许泽平只觉得精神大好,看着熟悉的天花板,他知道应该是小虎将他背回来的。
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中衣,但是还是有股酸菜的臭味,应该是小虎给他换了衣服而没有给他洗澡
许泽平一起身,睡在小榻上的小虎立马就精神了,他从榻上起来,关切的询问:“少爷,可要用点什么东西?”
明日十三开始,又要进行考试,所以许泽平仍是坚持轻断食,他摇了摇头,让小虎打热水上来,他要洗澡洗头。
整整洗了半个小时,许泽平才从耳房出来。
从棉巾擦拭着自己的长发,若非这大景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都恨不得绞了这头情丝。
现如今属于夏日,干的也算快,但是到了冬日,没一个时辰都干不了,真是十分的恼人。
“无畏,可是起来了?”许泽平看了一眼,端着清粥和包子上来的小虎,止不住的问了一嘴。
“刚刚起床。”
“可有嘱咐他不要暴饮暴食?”饿了两三日,肠胃都是比较虚弱的,且明日又要赴考场考试,今日最好少吃多餐。
小虎将托盘放到许泽平的面前,然后接过棉巾为许泽平绞着已经半干的长发:“少爷,您放心,小的都已经提点了。”
第一场,许泽平觉得发挥还不错。
接下来还有第二场、第三场的硬仗要打,故而在高岩前来跟他对八股文的观点时,没有接他的话头,而是转移了话锋,要拉着他出去散散步、放松放松心情。
高岩不解,还是被他攥了出去。
听着耳边来往小贩吆喝的叫卖声,已经孩童嬉戏追逐的欢笑声,高岩高度集中的大脑反而得到了放松。
看着看来行人努力生活的劳动,他飘浮的心反而安定了下来。
比起这些拼命劳动的百姓,其实他已经很好了,穿得起棉袍、吃得起一日三餐、不受风吹日晒、还有什么焦虑的呢?
得之坦然,失之淡然,顺其自然。
“让一让,让一让。”
嘭!
许泽平看着因撞在他身上而一屁股跌坐地上,将他一把拉了起来:“没事吧?”
孩童拍了拍屁股,看着追过来的小伙伴,嘻嘻哈哈的说道:“没事。”
然后撒丫子就奔跑。
许泽平转头看着眉头舒展的高岩,满含笑意的说道:“无畏,你有多久没有这么自在过了?”
二人相交这么多年,从私塾见面开始,其实许泽平就没有从高岩身上感觉到这股子松弛感,在他身上感受的永远是一股子紧绷。
就如同上一世的自己。
故而,许泽平就忍不住的想要提点一下他因为上一世自己没有遇到过这样的贵人。
许泽平看着明媚的阳光,或许是自己淋过雨,遇到相同境遇之人,会忍不住给他撑一把伞。
高岩回头看着嬉笑追逐的孩童,风轻云淡的说道:“在未入私塾以前,我也是这么的快乐。”
上了私塾以后,他知道一家人的希望都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因为阿父阿娘在弟弟与自己之间,选择了自己。
所以他不能够松懈,他只有拼命读书、拼命的往上爬,才能够为家里改天换命。
盛安十七年,八月十三日卯时,许泽平与高岩再一次走客栈出发踏上了乡试的第二场
有了前一场小黑屋的经历,第二场许泽平反倒是坦然了许多。
在检查完以后,麻溜的提着篮子回到这个熟悉的号房中。
Duang!
第二场考试的钟声响起,许泽平犹如第一场一样,先过了一遍题目。
第二场三篇策论、三篇律赋。
若说第一场八股文考的是四书五经引出时政,那么第二场策论就是由时政引出考生们的个人对策。
第一题:地旱而虫生,何以解忧?
第二题:富商雪花盐、百姓碗苦涩。
第三题:北生游牧、南有倭寇,守还战?
看着前面三道大题,许泽平真的是眼前一黑,先是说蝗灾、再说盐政后又提边防,今年这策论题目真的是主考官出得?
这么尖锐而又大胆的题目,让许泽平拿到手里发烫啊。
果然题目太直白了也不好,他宁愿主考官出得晦涩平庸一些,也不要这么直白大胆,这整的他心头慌慌。
副主考官蔡平,许泽平打过交道,知道蔡大人喜欢实干型。
但这正主考官周敬,好像出身翰林院是盛安元年的状元郎听闻性子古板至极,以至于这么多年还蜗居在翰林院,做着六品侍读?
做官十五六年,才从从六品俢撰升到正六品侍读,许泽平眉头紧皱,这到底是性子何其古板?才让盛安帝如此的不看重?
许泽平抓了抓头发,起身负背踱步,思考着如何破题,到底是迎合正主考官的墨守成规还是说搏一搏变摩托?
突然他的眼前一亮,想到了今年的乡试考题他心中生出了一种可能,今年的乡试题目绝对不可能是周敬出的!
按着周敬这古板的性子,绝对不可能出如此尖锐大胆的考题。
很有可能周敬只是一枚棋子,一枚由龙椅上操控的棋子。
按照往年的惯例,一省乡试正主考官至少要是三品大员!而今年只是一个小小的六品侍读。
许泽平相通这一点以后,心头就松快了,回到座位上开始起稿,用词锋利而大胆。
第一题:旱地生虫灾,先是赞誉了万利知州的政策,随后又指出了其不足的地方,先提出了以天敌克制虫灾的方法、二是提出了修渠灌溉旱地的方法
第二题:大景如今吃的盐,种类很少,只有井盐和矿盐,而这两种盐基本上都掌握在世族的手里,这就导致盐价很贵,上等的雪花盐卖出天价,可以达到一斤百两的天价。
百姓吃不起,只能够买苦涩的下等粗盐。
圣人不是没有想过改革,但是官官相护,阳奉阴违的大有人在。
于是许泽平提出找寻第三种盐,并且指出海水是咸的
最后收尾海盐归朝廷所有,三足鼎立,方能够真正压下盐价,使得百姓的碗中不在苦涩。
第三题:边防问题,许泽平自然是主战。
蓝星自古出基建狂魔,许泽平的本性也不例外。
既然有圣人抛题,他就绝不留锋芒
从边防基础建设到武器防御装备,许泽平将他知道的八成都抖了出来。
等到三题的草稿全部打完,方才知天色昏暗,伸了一个懒腰,活动活动自己的筋骨,这才抿了两口水,从篮子里头扒拉出稀碎的馒头。
八月十五日酉时三刻,许泽平软着脚从南考场走了出去,竟然碰到了一脸松快的高岩走在了前头?
自打那日相通了以后,压在高岩心头的包袱没有了,这场考试能吃能睡,这他让超常发挥,自然是无比的轻快。
高岩看着软着脚的许泽平,还搭了一把手:“泽平,你觉得这题目很难吗?”
许泽平:不是难,说出来你不信,我就是洁癖犯了,吃不得别人瓣的稀碎的东西。
“回去再说吧。”许泽平艰难的开了口。
踏上马车的第一时间,许泽平就是问小虎要吃的,结果小虎递过来的清粥,咕咚咕咚吞咽下,整个人又活了过来。
“泽平,你是饿的?”高岩反应了过来,他突然责备的看向小虎:“小虎,你家少爷这么能吃,你怎么都不多准备一点吃的?”
小虎:终究是我承担了一切。
第212章 青云路12
盛安十七年八月十七, 许泽平再一次坐到了狭窄的号房。
他看着第三场考试的考卷通篇七道大题,前六道都是算经一道比一道刁钻,只有最后一道题为试帖诗, 他就更加确切了自己的想法。
这个正主考官周敬, 确实是一枚棋子。
只怕他的权利还没有蔡平大人来的大, 六道算经题,他闭着眼睛想都知道是谁的杰作。
正三品工部左侍郎为副主考官、翰林院正六品侍读为正主考官想到这里,许泽平不由的感叹, 当今圣人还真是出奇的大胆?
额,封建王朝也不能够说帝王大胆, 毕竟这天下都是他的。
应该说是随心所欲才是。
第一题:经典鸡兔同笼题,笼中关押鸡兔百头又十, 已知脚共有274只, 请问鸡兔各几何?
第二题:今有积一百八十六万八百六十七尺。问为立方几何?
第三题:今有池方二丈,荷生其中央,出水二尺,适引荷赴岸,与岸齐,问水深、荷长各几何?
前三题,许泽平觉得还算简单, 从鸡兔同笼到开立方、再到勾股定理, 他觉得高岩应该是做得出来的。
而到了第四题以后,好家伙从修建大墓经费、到工程城墙丈量再到合理摊派赋税,你咋不直接将户部的疑难杂症都搬上来呢?
而看到这里, 许泽平迟疑了, 这题真的是蔡大人出得?
怎么好像是先生的风格呢?
他若是没有记错,先生再次入朝为官, 好像担任的便是户部郎中皆工部给事中一职?
圣人给先生的职位看似不高,却是十分的特殊。
自打文武帝开国以来,就不曾封过给事中这一职位给官员了,因为给事中官微但有辅助皇帝处理政务并检察六部、有纠弹官吏的权力。
并且可以参与议政、充当言官、规谏皇帝。
甚至是在前朝末期,给事中的权利大到初审官员的折子,经过他手以后,方能够二审到前朝皇帝的手中。
正是有前朝的先例,大景开国以后,才让给事中这一职名存实亡。
却不想圣人给了先生这一职位许泽平想到这里,垂下了眼帘是补偿呢?还是保护伞呢?
毕竟当年先生的顶头上司可是挤进了阁老之位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如今风头正盛的伍阁老伍尚书。
想想这个圣人还真是有意思,明知先生与伍荣不合,偏偏还给了先生工部给事中一职,想让他们斗起来吗?
许泽平深呼吸一口气,将自己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思绪都挥开,把思绪集中到这考试题目上头来。
麻溜的写出前三题的答案——
第一题:□□十三只,兔二十七只。
第二题:一百二十三尺。
第三题:池水深24尺、荷高26尺。
答完这三题以后,许泽平解来水囊轻轻抿了一口,时辰尚早,距离午时还有大半个时辰,他开始钻心研究起第四题。
不过一日,许泽平就将六道算经题都解决完毕。
只余下最后一题的试帖诗了,许泽平吃了几口馒头,然后就吹灭了蜡烛,躺倒床上去了。
吃不饱就睡久一点,节省体力。
算经题从来不让许泽平烦恼,让他烦恼的是试贴诗。
这是乡试啊,哎,讲究的就是出彩,若是平时马马虎虎的还能够糊弄过去。早些睡吧,反正还有两日。
花开金满地。
许泽平看着这第七题,脑海里已经有了出处。
——油菜花开金满地,鹁鸠声里又春深。
是著名大家,王阳明的诗作。
初初看到这句诗,若是不仔细想,可能会联想到满城尽带黄金甲的菊花,如果这么答题那就大错特错了。
许泽平一觉醒来,就拿起了答卷,打算趁着早上精神头好,看一看能否有什么好的思绪。
这届试帖诗写的是油菜花。
大景的试帖诗讲究五言八韵,仄声起头、平声收尾。
油菜花赋
四月桃李盛,独希菜花开。
花香招蜜戏,蜜戏茂如金
一首五言八韵写完,许泽平额间生了虚汗,看着这首油菜花赋,许泽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还算是十分的满意。
这首诗句不算出众,但也小有出挑,开头第一句讲述了四月桃李盛开的时节,自己独独喜好油菜花。
第二句则是勾画了油菜花盛开时,蜜蜂嬉戏追逐传粉的场景。
第三、四句就转到了油菜花丰收,百姓喜笑颜开榨油的画面。
第五、六句则是实写百姓卖油换粮的欢乐。
第七、八句虚写以小见大,希望年年菜花盛开,国运昌盛。
也算是别有心裁的写明了自己独独喜好油菜花的缘故,最重要的是拍了拍上头的马屁。
许泽平放下毛笔,活动活动自己的脖子,然后又轻抿了一口水,任务已经完成,可以咸鱼到十九日傍晚了。
Duang!
八月十九日酉时三刻,钟声响起的那一瞬间,许泽平伸了一个懒腰,从号房中轻松的走了出去。
这三日虽说没有吃饱,但剩下的一夜一日无所事事的躺着,这使得许泽平没有像之前两场那么的狼狈,反而精神头挺好。
相对于其他考生的一脸丧气和唉声长叹,步伐轻快的许泽平格外的惹眼。
就是负责收试卷的同考官都忍不住看了许泽平一眼,心里嘀咕,难不成这考生是来号房郊游的吗?如此的放松?
倒是坐镇讲席中央的蔡平十分的平静,看来岑郎中确实将他教的很好。
据他所知,许泽平在博文游学的这两年,都是替岑郎中在讲学。
怪不得岑郎中会将户部这些疑难杂症搬到这次乡试中来,还放话说道能够解出这些题目的不超过三个!
蔡平在翻开答卷之时,知道岑郎中并没有说大话,因为整个南考场六道题全部答出的仅仅只有许泽平一人。
要说蔡平怎么能够判断出许泽平的答卷?
因为那一手乌黑方正的馆阁体,实在是让他过目难忘。
“泽平,天要亡我~”
虽说高岩已经想通了,但是在面对第三场中只会前三道和后一道题来说,他真的是内心崩溃。
经过许泽平的调教,高岩可谓是信心满满,但是接触到的那些题目,还是觉得出考题之人的阴邪狡诈。
天呐,怎么会字他都看懂的,连起来他意思都摸不到?
许泽平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的说道:“放心吧,他们也不会。”
“当真?”高岩眨巴着眼睛,一脸怀疑。
“我骗你,我是小狗。”
乡试结束,大多数考生哭过一场后整个人都放松了,回到客栈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倒头大睡。
高岩也不例外,像第一场那样,在马车上就呼呼大睡了起来。
小虎听着马车里震天的呼噜声,本以为少爷也会沉浸在梦乡之中,没有想到到达客栈后,刚停下马车许泽平就神采奕奕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许泽平让小虎将马车上的高岩搀扶下来,自己则是解决三急去了。
轻断食这几日,许泽平其实也不大好受,两三日一次大的,让他便秘啊!
整整蹲了小半个时辰,才从茅厕出来。
腿脚发麻,浑身充斥着旱厕的味道。
回到客房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小虎打热水,里里外外洗了半个时辰,整个人才清爽了起来。
幸亏这狼狈模样只有小虎知道。
将自己打理清爽以后,许泽平才思索起接下来的计划,乡试结束后,对于中举的考生,知府大人与主考官会安排一场鹿鸣宴。
这场鹿鸣宴既是庆祝,也是提前站站队吧。
乡试中举,主考官对于举子来说有提拔之恩,被举子奉为座师。
入了朝廷之后,可以是人脉,也可以是毒药。
许泽平突然松快了起来,幸亏正主考官是周敬、副主考官是蔡平,都不是夺嫡之党,不然日后还真是难办。
座师之恩,可不好翻脸。
鹿鸣宴通常在乙榜发放的第二日。
许泽平算着时间,通常乡试出成绩是十日到十五日。
从明日八月二十日算起,最迟九月初四、初五放榜!
长湘府到清水镇单趟要八日,这来回折腾时间不大够,毕竟这鹿鸣之宴可不能够不参加。
“泽平,我想收拾东西回去了。”
次日,高岩犹豫了许久,还是将心里藏着的话说了出来。
高岩思来想去了许久,觉得自己乙榜无名了,所以就像许多觉得自己成绩不佳的考生那样准备收拾包袱回老家去了。
与其在这里浪费银子耗着,还不如早早的回去以备三年后。
“无畏,赌一把相信我。”
许泽平与高岩对过最后一场前三题的答案,高岩全对。
第三场最后一题的试贴诗二人也对过,高岩没有错题,且做的赋体也足够的出彩。
加上高岩第二场的超常发挥,许泽平估摸他成绩不靠前,但是马尾还是可以够一够的。
有了许泽平做保证,高岩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听闻长湘府外有一灵山妙寺,不光风景绝佳,且素斋十分的出名,正好乡试饥一顿饱一顿的使得他们不宜大荤,于是二人就动了心思打算前往这灵山妙寺清修几日。
于是退了房,许泽平、高岩带着小虎一起前往城外
第213章 青云路13
许泽平与高岩在功德箱捐了香油钱, 才在灵山妙寺住下。
他们辰时三刻从长湘府出发的,正好午时三刻到达的灵山妙寺将将蹭了一顿素斋。
这灵山妙寺的素斋不愧闻名于长湘府,果然是清爽入口, 一顿下肚, 让人十分的满足。
蹭了顿素斋, 又捐了香油钱,僧人师傅将他们引到寮房,并且嘱咐了他们作息的时间。
一日三顿, 午膳为正餐,早膳和晚膳的膳食较为简单, 基本都是馒头、清粥。
早膳是卯时一刻到二刻;午膳时间因着香客的缘故较长一些,午时开始、未时结束;晚膳是酉时一刻到刻。
最重要的提醒他们, 膳食过时不候。
若是他们喜好佛法, 也可前往大殿听禅师讲经。
交代好了这些事项,僧人师傅说了一句阿弥陀佛,就告辞了。
如今才未时一刻,时间尚早,许泽平就提议前往后山转转。灵山妙寺的环境好、空气清新,高岩应了他的提议,小虎倒是拒绝了。
小虎没有明说原因, 许泽平没有追究到底, 交代了他几句,就跟高岩一同出去踏青了。
在许泽平他们离开后,小虎收拾了一下寮房, 然后转头前往了大殿。
与少爷在一起的时候, 小虎没好意思。
他捐了香油钱,又请师傅为自己的阿父念了轮回经。
他跪在佛祖的面前, 虔诚的希望自己阿父下辈子能够过得安康,然后娶一个贤惠的妻子,幸福圆满。
千万千万别遇到不爱他的人
灵山妙寺依山旁水,漫步在这后山,听着潺潺溪水,渐渐往山梯往上走,倒是使得人十分的宁静。
八月下旬,不似八月初中旬起伏缠绵的蝉鸣,偶尔的那么一两声让人也不觉的聒噪。
“无畏,若是这次乙榜中举,你可是有兴趣往上考?”阿兄说过,为官不管如何都要有自己的人脉,有自己的关系网但是比起所谓的同科又或是同年,许泽平最看好的还是挚友。
而他认定的挚友并不多,一个是竹马竹马的高岩,而另外一个是大大咧咧的张逍林。
他希望高岩能够往上考。
“若是有幸,自是会全力以赴的。”高岩眼神闪烁:“只是我自认为学业有限,明年春闱,我不打算参加呢?”
“后年的春闱呢?”
高岩对上许泽平坚定的眼神,迟疑了一下:“你是说恩科?”
关于恩科,其实老师与自己权衡过的只是老师不确定的态度,让高岩不敢深究。
"明年的春闱,我也是不参加的。"许泽平毫无保留的说道:“今年的春闱一是时间太仓促、二是我心有余力不足但恩科的春闱我定是会参加。”
泽平的意思,他不说,高岩也明白。
一甲的位置只有那么多,若是没有十足的信心,泽平是不会轻易下场的。
更何况这一届正科春闱,泽礼兄也会下场。
泽平不想与泽礼兄对上。
高岩对自己的水平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若这次能够登上乙榜都是幸运至极了,提及金榜,他摇了摇头:“泽平,不管是明年的正科还是后年的恩科,我都不打算参加,我的学业还需要沉淀沉淀。”
虽说有预测,但是高岩的话,还是让许泽平有些失望:“若是后年恩科春闱不参加,那就要到盛安二十二年去了”
“无碍,正好让我多学几年。”高岩风轻云淡,一脸坦然:“将来,你可多要庇护庇护我啊~”
“你,还真是讨巧至极。”许泽平真是被他气笑了。
就在二人玩笑之际,倒是迎面撞上了下山的舒修远?
舒修远看着许泽平二人,心里一阵唾弃还真是晦气至极。
“还真是巧啊,舒秀才。”许泽平温和一笑,平和的打了一声招呼。
“舒秀才,相见就是缘分,不如今日一起在灵山妙寺用斋饭?”高岩先是嘀咕自己刚刚与泽平的戏言会不会被他听见,接着就是紧随其后打了招呼。
二人一前一后的问好,倒是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这本就不爽的舒修远就更加不得劲了,强忍着自己想翻白眼的冲动,不大好气的回道:“是啊,确实挺巧,不过舒某可不是来求神拜佛的,现在时间不早了舒某要回去了,斋饭你们自己就用吧。”
三人碰头也没有说上几句话,舒修远一甩袖子就走了。
高岩听着那句不是来求神拜佛,心里就十分的恼火,不由得说道:“这舒修远,脑子有毛病吧?”
好似他们都是来求佛祖保佑中举似的!
难不成天下就他舒修远清高,就他文采高,一考试就是举人?!!
许泽平倒是没有生气,或许长湘府传闻的舒修远的短板是算经这句话是对的。他拍了拍高岩的肩膀:“无畏,你恼什么?或许求神保佑的可不是我们。”
许泽平说完这句话,高岩的眼前一亮。
卯时用膳、膳后听禅。
午膳用膳,膳后登山。
酉时用膳,膳后抄写佛经。
这样规律的日子,倒是放松了二人的心境,很大程度上缓解了放榜前的焦躁。
时间一晃而过,竟然不知不觉来到了九月初三。
明日就是初四了。
也不知道今年的乡试会在初四放榜还是初五放榜?
怕耽误时间,许泽平与高岩相商一番,即刻动身前往了长湘府。科举考试时,他们将报喜的地点留了仙鹤客栈,故而回到长湘府后,他们还是将住的地方选在了仙鹤客栈。
因着大部分考生的回程,这使得长湘府的客栈生意了淡了许多,许泽平与高岩回到客栈的时候,往来留宿的人都不多。
见着许泽平与高岩折返,这让掌柜的还有些诧异。
“掌柜的,这是不欢迎我们?”许泽平也能够猜出掌柜心里活动的一二分,打趣的说道。
“欢迎欢迎,秀才郎可是说笑了,我们开门做生意的,哪能不欢迎客人?”
“那就是以为我们成绩不佳,打道回府去了咯?”
高岩的神补刀,让掌柜的尬笑了一下,有点不敢乱接话,只得悻悻一笑:“老朽可没有这么说啊。”
小虎:没有这么说,却是这么想的。
大景朝不光秀才的红榜有待遇区分,举人的乙榜同样有。
许泽平记不得蓝星古代乙榜正副榜有什么区别了,但在大景朝,进入乙榜正榜那是荣誉加身,正榜只取前六名,只有这六名举人能够享有官场报喜,亲自将举人铭牌送到手里的待遇。
乙榜举人,那就不好意思了,得你自己去看乙榜!
中了举人后,得你自己亲自到长湘府衙去将秀才的青铜牌,换成举人的银铜牌。
这正榜举人不光有这样的特殊待遇,还有特殊的名头称号以及特殊的政治、经济地位:第一名被称为解元,第二名被称为亚元,第三名到第五名被称为经魁,第六名被称为亚魁。
前朝时,官员短缺时,举人可以补官县令、知州甚至是知府的位置。
但是到了大景朝的建立,这样的政治地位就被限制了。除去正榜举人有机会补官县令之外,乙榜举人可没有这待取。
许泽平想到这一限制,都乐笑了,乡试都能够上正榜了,那个不是心高气傲之辈?他们的目标从来都是搏一搏求得进士及第,又怎么会自毁前程的去补官县令吗?
这这开国文武帝还真是出奇的小气呢。
乙榜的举人除了举人的名头,政治上免除徭役的权利可以惠及上下两代男子、经济上免税田产可达到六十亩。
正榜举人除去特殊的补官以外,经济上可将免徭役的田产增加到了七十亩,也就是说比乙榜举人多出十亩。
许泽平的阿兄在中举后,许松山夫妇就想办法给他多买了五十亩的田产,其中有上等水田二十亩,中等水田三十亩,并且承诺他中举了,一样给他置办田产。
按理说许泽礼是长子,家产上按照大景律令嫡长子要赡养父母,可继承七成家产。
许松山夫妇理应偏着点,但他们像是大景朝的奇葩,对待两个儿子、一女一哥儿基本上是一碗水端平。
许泽礼有的,许泽平也要有。
许泽柔有的,程哥儿也得安排上。
用许松山的话来说,患均不患寡。
其实许泽平真的很庆幸,庆幸这一辈子有这么好的家人。
九月初四卯时开始,高岩就没有安稳过,不到一个时辰就会往外伸伸头,至于为什么?
就是等着官差报喜呢!
至于小虎就更夸张了,上午一趟、中午一趟,下午一趟、晚上一趟的往贡院大门跑,就怕错过放榜的时间。
比起两人,许泽平就显得尤为淡定,不是在喝茶练字就是在做着奇奇怪怪的运动?
霹雳吧啦
放榜咯~
九月初五午时,大街小巷放起了热闹的炮竹声,这盛况,长湘府也是三年一度才有。
焦急的小虎想要冲到贡院大门前去看看榜单,却不想前头早就围得水泄不通,他都被人挤到了三丈开外,根本就看不清乙榜上头写的什么,只听到人群中又哭又笑、甚至是发疯癫狂的学子。
——我中榜了!
——哈哈,我中榜了,我就知道我能行!
小虎想要回头看一看和他同行的高岩,却没有想到高岩弯着腰,跟小狗狗一样往人群中钻
此时此景,他庆幸着少爷没有一同跟来。
就在他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听到了人群中的一声惊吼——
这个许泽平是谁?!怎么解元郎不是舒修远而是他?
第214章 青云路14
小虎跟着许泽平走南闯北的, 精明了许多,他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听到人群中的惊吼声, 心中一喜。
又怕人看错了, 忙着拉住前面的人就问:“这解元郎真的是许泽平?”
前面的人不耐烦的推开小虎, “去去去,小生都还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字,这解元郎是谁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就在小虎又惊又慌忐忑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 人群中又传出来声响——哈哈,解元郎可是我们华湖府的许泽平!
——华湖府万岁!
那日舒修远高调的踢了他们华湖府的场子, 可让他们这些书生郎十分的没脸!现如今舒修远连个亚元都不是的,仅仅得了个第五, 只是个经魁, 这一消息让华湖府读书人万分的兴奋。
华湖府学子开心了,长湘学子自然就不耍,两方积怨,大有在干一架的冲动。
小虎可顾不得这热闹,确定了解元郎是自家少爷,就是人群中看榜的高岩都不想管了,飞一般的就往仙鹤客栈冲!
他要去告诉少爷这个好消息, 哈哈哈, 礼少爷都没有考中解元郎,平少爷考中了!
他回去肯定会得到重赏!
礼少爷考中亚元之时,夫人可是整整赏了大虎五两银子。
平少爷这次考中解元郎, 小虎心里美滋滋的, 嘴角都笑歪了:这赏银嘿嘿,真是不敢想, 不敢想。
就在小虎拼命往仙鹤客栈狂奔时,仙鹤客栈门外已经噼里啪啦响起了热闹的炮竹声。
报喜的官差恭恭敬敬的将举人的银铜牌递到许泽平的手里:“恭喜许泽平许老爷高中盛安十七年东湘省乡试正榜第一名!”
许泽平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红封塞到报喜的官差手里,笑呵呵的说道:“两位官爷辛苦了,买点酒喝,也算是许某得一点心意了。”
两位官差掂量掂量自己手里的红封,少说也有二两,果然给解元郎报喜就是个美差,眼睛都笑眯了:“许老爷还真是客气。”
与许泽平他们一样笑眯了的还有客栈掌柜的,他特意让小二买来了最响亮的炮竹放在客栈外放,他们店可是住了一个解元郎~
想到盛安十一年他们店中了一个亚元老爷,可都是热闹了许久,前来沾喜气的读书人可是络绎不绝的小半年,现如今又出了一个解元郎。
哈哈哈~不敢想不敢想,他们这店肯定是风水宝地,要赚发了!
掌柜的笑着笑着,就让小二儿撒起了铜板,让前来围观的百姓沾沾喜气。
这本来应该是许泽平做的事情,但没有想到掌柜的竟然先他一步做了起来,这让许泽平不得不佩服掌柜的高情商。
等到小虎匆匆跑回来的时候,官差都已经离开了,见着客栈门口围着一圈沾喜气捡铜板的百姓,他弯腰喘着粗气,他知道少爷应该是知道自己中得解元郎了。
此时许泽平在感谢掌柜的好意,掌柜的笑眯眯的说道:“许老爷这么客气作甚?要真是不好意思,不如赐给小店一副墨宝如何?”
高岩是申时二刻回来的,身上还带着一身灰尘。
许泽平看着他一脸灰尘,急忙招呼小虎打水过来。他看着高岩欣喜若狂的模样,心里有了数:“考了多少名?”
高岩顾不得自己这狼狈的模样,直接一把抱住了许泽平,激动的说道:“泽平,我中了!我中了!中了副榜二百五十三名!”
这次四千名考生,只取了二百八十名考生。
虽说高岩的名次很落后了,但对于他来说,他已经很满足了!
举人啊,他终于考中举人了!
他终于出人头地了!
高岩想起这么多年的压抑,想到阿父阿娘遭受的白眼、想到妻子嫁给自己时的委屈,他不由的就失声痛哭起来
许泽平什么也没有说,将小虎递过来的温热手帕塞到他的手里,拍了拍他的手背,就这么静静的陪着他。
约莫半盏茶,高岩的情绪已经调整好,他用手帕擦了一把脸颊,然后站起身来,郑重的向许泽平作了一揖:“这些年来,依仗泽平你的照顾了。”
许泽平受了半礼,将还未完全弯下腰的高岩扶了起来,“说这话就生分了,你我二人又何谈这些?”
九月初五戌时,许泽平与高岩一前一后收到了鹿鸣宴的请帖。
时间九月初六酉时,设宴地点长湘府灵阳楼,设宴人姜世清并周敬、蔡平。
往年鹿鸣宴的地点,一直是在长湘府衙,今年却设在了灵阳楼?
想到前段时间舒修远砸长湘府学子招牌的那一事情,许泽平突然替舒修远肉疼了。不得不说,这个姜知府还真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
许泽平垂下眼帘,突然想到了阿兄提点的话,长湘知府并不喜欢惹是生非的学子。
初六上午,许泽平陪着高岩去长湘府衙将秀才的青铜牌换成了银铜牌。
初六下午,二人去成衣坊换了一身崭新的交领圆袍。
大景对于百姓穿着并不算有严苛规定,除去特定的朝服以外,但有两条是铁规:一,除去皇室正统外,无论男女不得穿着明黄服饰;二,五品官员以下身份及家眷,不得使用金绣、锦绮、金丝和绞罗等贵重材料制作衣物。
这两条规定,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对于许泽平和高岩来说,都触犯不到。
前者,他们不会寻死。
后者,他们还没有那个资本和银钱去奢侈。
许家虽说有点点家底,也至多是对于平民百姓来说,和那些达官显贵比起来,屁都不是。
高岩选了一身宝蓝色交领圆袍,没有选用祥云案底,纯色的上等细棉布,可以说也是奢侈了一把。
他穿着崭新的衣服,满怀欣喜:“泽平,怎么样?”
人靠衣装、马靠鞍。
模子清秀的高岩,在新衣服的衬托下,倒也有了几分小帅。
“不错不错。”
许泽平想到阿娘为自己与阿兄缝制的黑色圆袍,这次竟然疏忽没有带出来。
鹿鸣宴上难免有敬酒的环节,故而许泽平就选了一身玄黑色的交领圆袍,上等的细棉布做了精致的祥云纹路,许泽平上身照了照铜镜,十分的满意。
嗯,低调的奢华耶~
高岩见了,满眼羡慕:“还是皮子白皙的好,若是我穿了这玄衣,只怕是更黑了吧?”
高岩也不说是黑,读书人成日里关在书院读书,又能够黑到哪里去?终归是天生的黄皮,不够白而已。
酉时,二人准时赴宴。
“许解元来了。”
这一刻科举的好处达到了具象化,往日高高在上的书跃是第一个走到许泽平与高岩面前的,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
东湘省此次的举人出处,高岩在看榜时就大致浏览过,华湖府考中的约莫有三十人,府城得中人数约莫有十人,高岩认得到的仅书跃与曾荣,简自心不在榜上。
其他二十人都是出自各个县城,他们河洛县今年中了两人,就是他与泽平。
华湖府中的考生,除去许泽平外,曾荣的成绩最为靠前,第二十七名,也就是副榜二十一名。紧跟在他后头的就是书跃,副榜第三十名。
高岩看着谈笑的书跃,露出了讽刺的一笑,当日举办灵阳之宴的几人,除去书跃外,好像无一中举呢。
书跃这么一招呼,坐在一楼的举人们,都呼啦啦的站了起来,向许泽平迎了上来。
许泽平一一问了好,然后在侍童的引领下,上了二楼。
他也没有惊讶,早在清水镇之时,阿兄就跟他打过招呼,鹿鸣宴上,正榜举人和副榜举人的座次都是有区分的。
往日在长湘府衙中,知府、主考官们与正榜举人们坐在内厅、而副榜举人们则是挨着内厅依次做到外院。
成绩越往后,座位就越靠后。
严格的座位等级,就是官场的缩影。
这次灵阳楼设宴,正榜举人的座位被安排在了二楼,副榜举人的座位则是在一楼。
在上楼前,许泽平与人群中的曾荣遥遥而对,曾荣抬了抬手里的酒杯,许泽平颔了颔首。
许泽平一离开,高岩的身边就空了,他找到自己的位置静静地坐下,别人找他搭话,他就说上两句,不曾主动去寒暄。
二楼的正厅,第一次全面开放。
进入二楼的正厅,许泽平竟然看到正厅的地板有很大一块面积是琉璃衔接的,这一块琉璃正好悬空在一楼中央的,二楼正厅除去开放式的观景台能够将一楼情况全部映入眼底,剩下的也就是这块琉璃地板能够看清几分一楼的情况。
下意识的,许泽平将,目光锁定在天花板上果然头顶之上是层层琉璃衔接,这一刻他对于皇权又有了具象化的感受。
二楼一共放置着九张椅子,居中的首座以及左右第一排都是空置的,另外六张椅子除去左手边的第二张椅子以外,全部坐满了。
往日孤傲的舒修远,此时默默地坐在第四排左手的位置,任由其他举人熟络的找许泽平攀谈,也是一眼不发。
“舒经魁,不是喊话说要与许解元争夺正榜第一的位置吗?”
舒修远不想说话,有的是人想让他开口说话。
只见第二排右手边位置上的中年举人站了起来,憨厚的面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现如今胜负出来了,舒经魁招呼都不想打了吗?”
第215章 青云路15
正榜六名中除去第一的解元郎以及第六的亚魁, 其他四人皆是出自长湘府,而这四人又恰好都出自四海书院。
按照这座次来看,许泽平想都不用想知道, 这中年举人正是正榜第二的曹庄, 在四海书院被称为万年老二, 先是别陆继学压着、后又被舒修远压着。
能够被称为万年老二,才学应该不差,怎么会人过中年方才中举?
这就不得不说他的倒霉遭遇了, 先是死了祖父守孝一年错过科举;再是死了阿父守孝三年阿父的孝期刚过,又死了阿母, 然后又继续守孝。
额,听到高岩打探来的消息, 许泽平都替这个曹庄肉痛。
大好年纪, 理应大施拳脚,却困于孝期当中。
被压了这些年,曹庄又怎么会没有怨气?偏生舒修远又是个孤傲狂妄的,在四海学院之时,就是看起不任何的做派,好似大景朝除了他舒修远以外,一个个都是蠢材。
这就使得曹庄对他很是看不上眼, 陆继学再是清高孤傲, 明面上都还是要装一装,而这舒修远可谓是目中无人。
整日拿着那把破折扇,招摇过市。
舒修远本来就自尊心强, 又恰逢十六七的年华, 正是热血叛逆的时候,哪里受得了如此的羞辱?
羞恼的站了起来, 狠狠的盯着曹庄:“舒某打不打招呼,关你曹庄什么事情?”
说罢,冷笑一声:“又这个功夫管着我,不如好好管管你自己家,免得又错了明年的春闱!”
曹庄家中如今只有一个八旬祖母了
话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
少年人说话不过脑子,许泽平知道舒修远这次要栽跟头了。
果然许泽平的这个想法刚落下,暴怒的曹庄一把就将舒修远摁在了地上,曹庄正直壮年,哪里是舒修远这个单薄青年能够挣扎的了的?
就当曹庄骑在舒修远身上,扬起拳头要抡上去的时候。
蔡平、姜世清、周敬三人走了进来,姜世清看着扭打的二人,脸都黑了,他恼怒的低吼:“两个混账东西,你们的脸呢?!”
两个不要脸的混账,这丢人是要丢到圣上面前去吗?!
曹庄听闻姜知府的声音,浑身一僵,不甘心的站起来。
舒修远因为耻辱,整个人都在发颤,他的眼眶通红,生平第一次丢了这个大个脸皮。
周敬古板的说道:“姜大人,你这是御下不严呐,不如革除这两人的功名以儆效尤如何?”
听闻周敬的话,曹庄和舒修远都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去将周敬捶在地上摩擦,你不过就是一个主考官,你以为你是圣人吗?
许泽平听闻周敬的话,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个周敬还真是他终于知道为何不讨圣人的喜欢了,曹庄与舒修远再是不得体,这也是私事,而非徇私作弊此等大罪,何至于因私剥夺举人的功名?
再说了举人的名头,哪里是一个知府说革除就革除?那也是要经过圣人的定夺好吧?
姜世清因周敬的话,那是又气又恼,都说这个周敬不会说话,他总算是见识到了。
好在蔡平打了圆场:“周大人,这话就过了,小孩子家家的哪有不斗嘴的?等到这些孩子们在历练历练,就该为圣人办事了,姜大人,你说对吗?”
有了蔡平这个台阶,姜世清麻溜的接了下来:“你们这两个混账东西,还不赶快感谢蔡大人为你们求情?!”
姜世清庆幸正榜与副榜举人是分开安排座次的,正榜这几人威吓一下还能够封住嘴,副榜那么多人,等下人多嘴杂的传了出去这场闹剧,那他姜世清日后还怎么面对其他的同僚?
乡试结束可不论正副主考官,论的只有官职大小。
蔡平坐到居中的首位,姜世清坐到左手边第一个位置,周敬坐到右手边的第一个位置。
依次落座后,伺候的小侍童开始端着托盘上席
“许解元何在?”
许泽平见蔡平提起自己,连忙起身回答:“侍郎大人,小生在此。”
华湖府一别,许泽平与蔡平今日才算是真正会面。
乡试场上,都算是避嫌,二人都有意疏远。
当年蔡平也算是动了收徒的心思,但因着岑天元,蔡平也知道了许泽平早有师承,且还是那人的师弟
曹庄与舒修远扭打一事,早就失了脸面,自然也没有好脸去争宠。
剩下的几位举人接连失了两位对手,心里乐开了花,他们也想在侍郎大人和知府大人的面前刷刷存在感。
就当他们信心十足的打算等侍郎大人盘问完解元郎轮到他们之时,却没有想到蔡侍郎不问了。
蔡平打量了一番许泽平,淡淡的就说了一句:“年少有为,日后可要好好为圣人效力。”
许泽平摸不准蔡大人的心思,也不敢乱攀谈,应了一句:“谨遵大人教诲。”
“坐下吧!”
“是。”
蔡平瞧了一眼余下的三位举子一个个如同要开屏的花孔雀,也就没有了询问的心思,转了话锋:“今日鹿鸣宴,理应热闹热闹,不如众人来行酒令如何?”
侍郎大人一开口,满座叫好。
“那就从解元郎开始,依次往后传递吧。”
许泽平提杯:“人生如酒,酸甜自知。”
许泽平这酒令不算出彩,规规矩矩的就好似他的表现,端方不失稳妥。若非姜世清看过他的文章,倒要被他这模样给糊弄过去了。
在许泽平喝完酒,曹庄站了起来,提杯:“一杯酒、二杯情、三杯四杯是人生。”
有了解元的规矩开头,曹庄也低调的行了酒令。
正榜六人中,独独第三的周经魁以“见酒连诗句,金榜骑白马”博得了头筹,让蔡平点他做了“酒令官。”
这使得许泽平还暗自打量了一眼舒修远,呦,这是学聪明了?
舒修远注意到了许泽平的打量,羞恼的瞪了回去,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鹿鸣宴结束后,许泽平看着醉的的不知何年的周经魁,低调的拉着高岩出了灵阳楼
次日,许泽平三人就踏上了归程。
这一次他们依然是选择的跟行商队,恰好碰上的还是来时的锦绣商行,只不过不一样的是,这次非但没有收取他们的保护费,他们还要自告奋勇的包揽了三人回程的吃住行。
许泽平与高岩嘴上说好好好,实际上临别之际,在他们拉的布匹中塞了银子。
不占这种小便宜,是许泽平的底线。
九月初七从长湘府回程,在九月十五这一日,二人终于到达了河洛县。
“呦,高举人回来了呀?”
“来来来,这是我家刚煮好的鸡蛋,尝尝看吧,可香了呢!”
许泽平归心似箭,故而在河洛县城他就与高岩分别了,租了马车就往清水镇赶,故而他没有见到高岩回去的热闹场景。
真是十年读书无人问,一朝中举世人知。
坐在回清水镇的马车上,许泽平的心儿怦怦跳,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程哥儿了。
即使他已经知道自己中举的消息,但是还是忍不住想要亲自和他分享这喜悦。
驾着马的马夫瞧着许泽平好像是赶考回来的书生,就忍不住同坐在外头的小虎攀谈:“你们可是从府城回来的?”
小虎眉眼藏不住的骄傲,他深沉的说道:“那可不是,我们可是从长湘府回来的!”
“呦,长湘府呐?那你家少爷可是赶考回来的读书人?”
“是啊!”
“那可真是厉害,真是十分羡慕你们这些有见识的人。这次,我可是听说我们华湖府可是出了个解元郎!”马夫一边驾马一边说道:“解元郎,那可是顶顶厉害的举人老爷呐!哎,少年郎,你可是见过?”
小虎本来想说是天天见着呢,但是想到少爷说得要低调,他点了点头:“见过,确实是个顶顶厉害的举人老爷。”
马夫一听见过,急忙就问小虎这解元郎长什么样子?
听着小虎形容的模样,怎么越听越耳熟?可是想想,怎么好像与他们传的身高九尺、长着七颗心脏这么有出入?
小虎要是知道马夫内心的想法,都要被笑死,那个正常人会长七颗心脏?
要说他们少爷聪明过人,七窍玲珑心还差不多。
马夫憋了一肚子的疑惑,直到将许泽平主仆送到许宅的大门口,凑热闹的人群将他们拦住,他才知道他拉的正是他们华湖府的解元郎。
“呦,许解元回来了啊?”
“有空到李叔的店里去吃吃茶呀”
"秦叔店里最近上了一批新的砚台,许解元可有感兴趣的?"
看着这些热情的叔伯,许泽平一边拱手致谢一边婉言拒绝。在吉祥带着人的护送下,急忙逃了进去,徒留小虎在噗嗤噗嗤的卸货物。
马夫犹犹豫豫的半天,才憋了一句话:“少年郎,你家主子真的是解元郎?”
小虎自豪的说道:“那还有假?”
“那为什么和传闻中的一点也不一样?”
小虎听了马夫的话,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最后送别马夫之时,结清了银钱,说了一句:“不信谣、不传遥。”
入了后院,许泽平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俏生生站在一旁的程哥儿。
然后许泽平转头看向许林氏,热情的说道:“阿娘,你可还记得答应我的那个要求?”
第216章 青云路16
“你阿兄是个不急的, 你程阿哥也是个不着急,倒是你没脸没皮的就要自寻亲事。”许林氏好笑的点了点他的额头,宠爱的说道:“说吧, 是哪家小姐?等你阿父回来, 就让他托人去提亲。”
许泽平后退几步, 然后一把跪了下来,郑重的说道:“阿娘,我心悦程哥儿, 请你将他许配给我吧!”
“谁?”许林氏听闻许泽平的话,眼前不禁一黑, 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阿娘,我心悦程哥儿!”许泽平虔诚的看着许林氏, 眼中全是你答应我了不能够食言的意思。
许林氏揉着额角, 想起当初老幺前往院考时的那一幕,果然不是自己多想了。知子莫若娘,她的心里突突,老幺怎么会这么的早熟?
见许林氏不吭声,许泽平跪着挪动许林氏的身前,理直气壮的说道:“阿娘,你自己答应我的, 你可不能够食言!”
许林氏看向一旁低着头的程哥儿, 再看了一眼眼巴巴的幺子,她问到:“程哥儿,老幺向我求娶你, 你怎么看?”
程哥儿不敢抬头, 生怕舅娘看到自己发烫的脸颊,他乖巧的说道:“我都听舅娘的。”
若不是程哥儿那欢喜上扬的语气, 许林氏还真以为他什么都听自己的。既然他们彼此都心悦,许林氏也不做这棒打鸳鸯的事情,只是平静的问道:“多久了?”
“儿子看中程哥儿许久了。”许泽平生怕牵连到程哥儿,还拉了他的好阿兄下水:“儿子游学前,阿兄就知道了,这次阿兄还答应给儿子保媒了,对吧?阿兄。”
许泽平没胡说一句话,许泽礼就扎心一刀,他看着一本正经在阿娘面前胡说八道的老幺,都想踢他两脚,混账东西,他什么时候答应保媒了?!
可是老幺暗搓搓祈求的小眼神,让许泽礼不甘心的为他圆谎,生硬的嗯了一句。
许林氏这一听,心里就不得劲了,凭什么自己这个做阿娘的还在老大后头知道?捻酸的说道:“呦,还你阿兄保媒?你怎么不让你阿兄把程哥儿嫁给你?”
许泽平一听就知道,阿娘这一关是过了,他从地上起身,一屁股做到许林氏的身边,开始哄阿娘大业了:“好阿娘,您最好了,我知道您是最通情达理的了,也知道您最疼幺儿了对不对?阿兄他哪敢做您的主呀?”
在许泽平好一通嘴皮子下,许林氏总算是笑了,没好气的说道:“怪不得你阿姐说你,就嘴皮子麻溜。”
“都是阿娘你们疼幺儿嘛。”
许林氏哼哼一笑:“你阿父那头,我可管不着啊。”
许泽平回来的消息传的很快,许松山前脚刚回到许宅,许泽博后脚也来了许宅。
许泽博是在许泽平去长湘府赶考时回来的,许松林在万利州任职,现如今幺子也出嫁了,府中空虚的紧,本来是不想放许泽博夫妇回来的。
无奈,许泽博牵挂着自己办的私塾。
他知道自己若不在村中,村里的那些孩子多数是没有书读的。
于是与蒋雅雅商量了一番,他们夫妇就先回了东平村,将小船儿留在许松林夫妇尽尽孝,等小船儿三岁认人的时候,自己夫妇再去将孩子接回来。
虽说这对不住小船儿,但这也是最圆满的方案。
因着许泽博夫妇在场,许泽平也不好向许松山提起自己与程哥儿的婚事,故而将这件事情按捺了下来,同他们聊着自己在长湘府时的趣事。
这席宴上,许泽礼也是一边寒暄一边观察着老幺,见他面上还挺稳得住的,心里也松了下来。
入朝为官,需要的就是这股儿稳劲。
要将自己最喜爱的东西藏在心里,不可将短处轻易示人。
许泽博这一趟前来,除了贺喜以外,还带着东平村村长许昌生的口信,就是问许泽平办不办举人宴?
当年许泽平的秀才宴是遵循阿父他们的意思,一同和堂兄一起办的。
而到了如今的举人宴,却是要过问他的意思。
这便就是差距。
许泽平选择了与阿兄一样的托词:“堂兄,你就回了昌生叔,现如今我无心这宴席,一心只想筹备着春闱。”
平堂弟的意思,许泽博明白了,“堂弟,你的意思我会转达的。不知你是想与礼堂弟一起去参加这春闱,还是想参加下一届的恩科?”
许松林为官,自然跟自己这傻儿子说了不少官场上的事情,这恩科当然也跟许泽博猜测过。
“明年的春闱时间上对于我来说,太仓促了。”许泽平笑着摇摇头:"我这文章还不够老练,还要沉淀一番火候。"
相比于许泽平他们这一桌来说,程哥儿、蒋雅雅、许林氏这一桌相对于更加的温馨,都是围绕着家长里短
因为明日私塾不休沐,在席后,许泽博夫妇提出了告辞。
将许泽博夫妇送上马车,看着堂兄那高大的背影,许泽平不禁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堂兄,可真是稳重了不少。”
许泽礼还记得堂兄同老幺小时候斗嘴的场景,正想接话头说是。
没想到许松山摸了摸胡须,深沉的说道:“做阿父的人,自然要稳妥一些,可千万别像你阿兄,一把年纪了,还孤单影只。”
许泽礼:算了,我还是保持沉默吧。
许泽平:我不是孤单影只,阿父,我有事要同你说!
但是见着许松山那发空的双眼,在想想今日酒桌上阿父少说也喝了一斤的酒水,算了,让阿父先去休息吧。
将许松山送回西禾院,两兄弟回了东耕院。
就在许泽平洗完澡准备休息的时候,他的房门被敲响,传来了他熟悉的男声:“老幺,今日高兴,我们再喝点?”
今日在酒桌上除了阿父没少喝以外,阿兄也喝了不下两斤酒水,难不成阿兄还没有喝尽兴?
他知道阿兄的酒量很好,那日双秀宴上,他可是轮流为自己挡酒,就是大堂兄都喝的不醒人事了,他都还很清明
许泽平起床打开房门,只月光下,许泽礼逆着月光抱着一大坛酒,十分洒脱的看向他。
但若是仔细观察,能够看到他眼神中的微醺。
阿兄在许泽平的眼中,一向是稳重而又无所不能,好似天下就没有他许泽礼办不到的事情。
而如今这样洒脱的样子,却是许泽平生平第一次见。
他知道阿兄的心中一直藏着很多事情,这些事情使得阿兄必须稳重,而今日这样洒脱自在的样子,让许泽平没有办法拒绝许泽礼的要求。
他像许泽礼一样没有带书童,让小虎回去休息。
两兄弟抱着酒坛,走到了凉亭中,开始对饮。
老幺高中解元,亲事也有了着落,压在许泽礼心中的那根刺,终于是彻底的消失了。
在他看来,一切都尘埃落地了,前世的种种真的都改变了。
“老幺,我真的很畅快,你高中举人了!”许泽礼开心的大笑,“阿兄,祝贺你前程似锦,日后平步青云!”
“喝!”
人呐,最忌讳的就是喝多了。
许多人,一喝多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许泽礼也不例外,一杯接着一杯的畅饮,让他已经记不得东南西北了。
“老幺,你知不知道我接到圣旨那一刻,我整个人都是懵的。京卫指挥使带领卫兵唰的一下踢开了我家大门,将我以及我夫郎、两个孩子绑了起来,直接扔到了大狱中”
是勾结土匪啊!
直接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啊!
许泽礼都吓懵了,来不及作何反应,直接一家人被抓到了大牢里,重兵看押。
连同的还有他岳丈。
昔日清贵的刑部尚书,如罗丧家之犬一样和他们押赴刑场。
从圣人下旨到他们赴刑场不到三日,直接定死了他们的罪状,斩了他们的许家九族的头颅。
不在京中的,则是直接地方处置,势必要将他们连根斩除。
唯一庆幸的是没有让苏家绝了嗣大景九族是指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
许泽平听闻许泽礼嘴里嘟囔的话,起初以为他是说胡话,可是越听心里越是越惊悚,尤其是阿兄嘴里的那句——
所以你黄疸阿娘让我带你去晒太阳,我是真的想要让你就这么窒息没了。
可是你的哭声还是让我的良心惊醒了,当你那小小的手掌握住我的手指时,让我的内心控制不住的柔软了起来。
我一边想杀死你,提前终止上辈子的罪恶;一边又想你还是一个孩子,你还没有手上沾血,你只是孩子。
两种情感在我的心里极限拉扯,使得我想要改变你,却又想折磨你。
所以才会在你还不会说话时,就让你读三字经
许泽礼的每一句都在许泽平的心里掀起巨大波涛,这些话联合组织起来,既是错愕也是熟悉,这星星点点的事迹怎么和他敏雪给他安利的那本小说很像?
唐敏雪因为身体弱的缘故,从小也没有什么娱乐项目,懂事以后就酷爱看小说。
许泽平忙于生活,也没有空管她,自然也不知道她看得是什么小说,一直到唐敏雪给他安利的那本耽美小说。
许泽平就是一大直男,看到那本男人还能够生孩子的奇葩小说,生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恶心!
故而也没有翻开几章,唯一记得的主线就是主角许泽礼重生归来以后,先是让远嫁的小叔叔平安生子
也就是因为看到这里,许泽平才知道这个是什么鬼小说。
扫了一眼小说的简介,主角许泽礼拯救家人、一路中举迎娶白富“美”,最后荣登尚书之位,成为首辅的故事。
然后就将这本小说束之高阁了。
第217章 青云路17(小修一下细节,不影响剧情)
知道自己只是生活在一本书里, 许泽平的内心是百感交集的,自以为这十六年以来的生活是丰富多彩的,但现如今告诉他, 你自以为的生活只是别人笔下那短短的几页冰冷的文字
这让他怎么能够接受?
可是他再不愿意接受, 断层的历史、错乱的菜系、不一的地理位置无一不证明这是真的, 这只是一本苍白无力的小说。
许泽平怔然,回想着与自己出入的历史事件。
蓝星的长城是始皇帝修建的,出现在秦朝, 为的抵御匈奴。
南蛮在秦朝时期,是泛指百越, 也就是长江中下游以南的地方而在大景朝根本就没有长江。
阿兄曾为大伯提出用高阶粮政策吸引全国各地粮商去往东平县的主意,是范大人的主意, 范大人是北宋人却在大景第二任皇帝时期, 出现了此等能人。
还有自己乡试时遇到了王守仁大家的诗句,王守仁大家是明朝人在这里,却是出现在前朝第二任皇帝时期,出任礼部尚书一职。
许泽平回想这桩桩件件事情,整个人都爆炸了,怪不得很多时候,他觉得这些能人好像就像是凭空出现的。
他不由的捂住眼睛, 无力的躺在椅子上, 这些人好像就是作者为了填补剧情胡乱的安排出来的,没有逻辑,有的就是让剧情爽。
而阿兄就是作者操控的一枚棋子, 自己也只是其中的一抹炮灰, 一切只为推动剧情的进行。
想到这里,许泽平的内心却是在发疼, 为阿兄所经历的这一次所心疼。
若为看官,许泽平自然也是为了爽而爽。
可是他现在不是,他在冰冷苍白的小说中,实实在在生活了十六年,有血有肉的跟在阿兄身后学习着大景的点点滴滴。
现如今知道阿兄的一切遭遇,都是作者为了剧情所安排的亲眼见证家破人亡,看着亲人的鲜血然后刑场
再次归来,他无法想象阿兄的心里会是多么的痛苦。
这一刻,许泽平突然有点怨恨那操控支配一切的作者了。
怨恨过后,又只剩下无尽的哀愁。
未知的路途,是否只为了剧情的推动?
若真的一切都是为了剧情推动,那么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老幺,喝。”
许泽礼带着满身的酒气歪歪扭扭的摸到许泽平的身边,一把伸手搂住了许泽平的脖子,将晃荡的酒杯塞到许泽平的手里,含糊不清的吐字。
滚烫的手臂盘桓在许泽平的脖子上,却让彷徨无助的内心得到了安定。他空洞的双目清明了起来,或许这曾经是小说,但对于他来说,这就是生活。
他实实在在的在大景生活了十六年,每一日每一时都是清清楚楚的记录在他的脑海中的,不管是臭棋篓子的阿父、还是慈爱无限的阿娘他们都是真实存在的,才不是苍白的文字中描写的虚拟人物。
“喝!”
许泽平接过酒水,一口灌下。
次日,许泽平醒来头痛欲裂,嗅着自己满身的酒气,他都记不得昨晚是怎么回来的了。捶了捶自己的脑瓜子,靠在床头缓了许久,才算好受一点。
正打算起身,让小虎打些热水进来,他要去耳房泡个澡,洗去这一身的酸臭。
小虎守在外间,听着内室悉悉索索的动静声,有些不利索的跑了进来:“平少爷,可是醒了?”
许泽平的嗓音沙哑:“几时了?”
“已经未时二刻了。”
许泽平一听连忙穿鞋子准备起床,心里一个念头,完蛋了。睡这么久,怕是要被阿父骂了。
“平少爷,您别急。”小虎想到今早老爷发脾气的场景,咽了咽口水:“老爷说了,你和礼少爷简直是无法无天,喝酒喝得个醉生梦死,怎么不直接喝死算了?!等你和礼少爷醒了,就去书房跪着,他已经让吉祥去书房守着了。”
“所以今天是阿父让人把我们扛进房间的?”小虎这么一复述,许泽平像是有了一点印象,昨晚好像是喝的倒头就睡了
哀嚎一声,早知道就拉着阿兄回房间喝了。
“阿兄,那边可是起了?”
小虎诚实的说道:“刚刚去看了,大虎哥说礼少爷还没有醒。”
听闻许泽平松了一口气,嘱咐小虎去打点热水进来,然后去厨房取点吃食,今晚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小虎苦着脸说道:“老爷临走时说了,让你们饿一饿长长记性。”
许泽平这是知道了,自家厨房铁定是不能用了,给了小虎一个眼神,小虎就秒懂了。
见着小虎一瘸一拐不太利索的跑了出去,许泽平像是知道了什么
直到泡在浴桶里,许泽平突然就松快的一笑,有苦有甜、有痛有笑,这才是生活嘛。
许泽平一口气吃了八个肉包子,又灌了一大口茶水,整个人仿佛活了过来。他将剩下的几个肉包子用油纸封好,塞进了衣袖里,才雄赳赳的去了书房。
到达书房的时候,许泽礼身板挺直的跪着,吉祥努力的板着一张脸站在旁边,见着许泽平来了,他学着许松山的口气说道:“过来,跪下。”
许泽平从胸前掏出一个垫子准备垫在膝下,吉祥咳了咳嗓子:“老爷说了,平少爷您要是敢偷奸耍滑,就再跪三天。”
唉。
许泽平只好认命的跪倒许泽礼的身边,挺直了腰杆。
从许泽平一进来,许泽礼就暗中观察着老幺的反应,见他神色如常,心里才松一口气,看来自己昨天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平平,阿兄昨天没有说什么话吧?”许泽礼觉得保险起见,还是试探一嘴。
许泽平知道阿兄这是套话来了,摇头说道:“我不记得了,我喝了酒断片,你问小虎他就知道。不过我隐约记得,你好像说过祝贺我前程似锦,日后平步青云。”
说着说着,许泽平还灿烂的一笑:“那我就借阿兄吉言了。”
“平少爷,老爷还说了,不许你们二人交头接耳!”吉祥一脸严肃,他不怕礼少爷,他不怕礼少爷,现如今他是老爷的化身。
不知是许松山故意拖沓还是真的有事,平日里最晚酉时四刻归家,今日戌时二刻才缓缓而归。
从酉时到戌时二刻,一个多时辰,兄弟二人不光觉得膝盖不是他们的了,腰也不是他们的了,看见许松山踏进书房那一瞬间,仿佛救星降临。
“阿父,我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这么醉生梦死的喝酒了!”许松山一进来,许泽平麻溜认罪。
许泽礼要面子惯了,还真做不到许泽平这样没皮没脸,干巴巴的说道:“阿父,我也知道错了。”
二子都已经是举人老爷了,许松山也不能够像小时候那样去打骂了。今日之举,也确实是气老火了,一早上见两兄弟还没有过来吃早膳,想着增进一下父子之间的情感,就来喊他们起床。
远远的就见着两兄弟不知是死是活的躺在凉亭中,身板还没有一个伺候的人,那一刻他都要窒息了,连忙就往凉亭中跑去。
仓皇奔跑中,他脚一歪,差一点就摔在了地上,好在吉祥及时的扶住了他。
顾不得自己的脚,直接凑上前去触摸兄弟俩的鼻子。
散落一地的酒坛子,臭气熏天的酒气,无一说明兄弟俩只是醉死了过去。
那一刻他是又气又庆幸。
庆幸过后又是控制不了的发了一阵火,直接命人将伺候的小虎和大虎摁在来,打了板子。
许松山也不想和他们多说什么废话,两人懂得道理比他这个老头子多的去了,不顺心的说道:“爬起来去吃饭,然后抄五十遍家规给我,明日我要见到这五十遍家规,见不到你们知道后果的!”
就在许松山转身离开之时,许泽平兄弟才注意到他不自然的步伐。
他们什么都没有问,只是上前一人扶住了许松山的一只手。
到西禾院,才发觉席面摆在了院子中,看着席面上坐着的丁一强、钟晔以及他们的表弟钟华朗,他们才知许泽柔一家以及许松睿一家都到了。
看到父子三人都不利落的步伐,几人也都是识趣的避过原因。
因为兄弟二人昨晚的宿醉,今日许泽平他们这一桌席面上都没有上酒水,选择的是以茶代酒。
钟晔推了推身边的少年郎,“还不上前给你小表兄敬一杯茶?祝贺祝贺。”
说实话,对于这个表弟,不止是许泽平就是许泽礼都挺陌生的。
上一辈表弟不但早产,而且带着胎毒,身体一只不太康健,可以说是病歪歪的养活着的,出门的次数都不多
这一辈子虽然说是身体康健,但他们相处的机会不多,也就每年许松睿夫夫来送节礼时,他们会见上一面,平日里,许泽平兄弟俩可以说都是忙着在读书。
而他们这个表弟被钟晔他阿娘像个宝贝一样紧在身边,许松睿能够带出来的次数巴掌可以数的过来。
再加上这个表弟又不是个爱读书的,如他阿爷性子如出一辙,是个酷爱经商的,像是钱眼里一样,导致他们在一起也不大能够聊到一起去。
钟华朗跟在钟晔身边走南闯北的做生意,自然也不是个蠢笨的,相反还很精明。
他一直都不太喜欢同舅舅这边来往,是因为阿奶说,舅舅他们这边没少从他们钟家扒拉财物回去
这就让他很不喜欢许家,所以每次礼表兄同他找话题聊天,他就不是故意装傻岔开话题就是不接礼表兄的话,这使得礼表兄也就收起了对他的聊天欲望。
他知道礼表兄人很聪明,也猜得出礼表兄估摸看出了什么。
但他就是喜欢这样,他才不想和算计他们钟家财物的人家来往。若不是他年纪还小,他定要阻止阿爹回许家!
所以在博表兄和平表兄的双秀宴上,他才会找借口不来参加
第218章 青云路18(捉虫)
钟华朗模样并不随他阿爹, 倒是随他阿父,圆头圆脑的,像钟家人多一些。
若是笑起来, 那必定也是十分的讨喜。
只不过他现在笑不出来, 拿着茶杯, 干巴巴的说道:“恭喜小表兄高中举人,华朗在这里道喜了。”
许泽礼背杆子挺直,垂下眼帘摆弄着桌上的茶杯, 任谁也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许泽平端起茶杯,温和的说道:“表弟的心意, 表兄收到了。”
二人举了举手里的茶杯,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听闻表弟跟着小叔父在做生意?”许泽平客气的搭话:“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生意?”
许泽平客气的搭话, 在钟华朗的耳中, 就是想要插手他们钟家的生意,好分一杯羮,心里就不爽快了,糊弄的说道:“小表兄,表弟愚笨也没有忙些什么生意,就是跟在阿父身后瞎忙忙家中的粮食罢了。”
关于钟家的生意,许泽平也是有所耳闻的, 钟家以倒卖粮食起家, 到钟华朗阿爷手里迅速发展壮大,扩张成为了东平县的第一富商。
钟家能够成为东平县第一富商,离不开两点原因:一是钟老爷子娶了一个得力的妻子, 永安州王氏庶女;一个是他与当时的东平县令, 也就是许家大伯许松林成为了姻亲。
王氏是大景朝的官商,每年都是要上供粮食给朝廷。
与王氏成为了姻亲, 使得钟家在粮食这一块不怕短货。
而与许家结亲,在东平县的赋税上头,许松林还有有一定的小权限的
许家发家初期,说实话,也确实占到了钟家的一定便宜,但那是双方的互惠互利。
比起钟家给予许家的小便宜,许家给予他的助力那才是真正落到了实处
在许林松升迁永安州通判以后,钟老爷子看到了许家的潜力,将家主之位给了钟晔。
钟晔接手钟家以后,不但将生意开始往永安州扩展,还开始接触酒楼行业,这段时间也正带着钟华朗在监工修建新的酒楼。
许泽平听闻钟华朗的含糊其辞,心知他没有什么和自己聊下去的欲望,就收起了自己的话头,转身同丁一强聊起了天:“姐夫,你与阿兄什么时候动身去上京?”
钟晔也看出了泽平前后的反差,心里对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也是十分的恼火,真是被阿娘教养的十分浅薄,就这点眼皮子,他还真不好意思说是自己的儿子!
话说他的心里有万千的怒火,还是得掩藏起来,笑意呵呵的同许松山搭话:“二哥,怎么泽博今日没来?”
“泽博不是办了个私塾吗?”许松山倒是没有将孩子们的小事放在心里,他乐呵的回答:“昨日来了一趟,惦念着私塾,连夜赶着回去了。”
“男子汉自当以事业为重,且这私塾还是为百姓着想,日后若是桃李满天下了,大哥也就不用为泽博发愁了。”钟晔圆滑的搭着话
“我与你阿兄相商了一番,欲在十一月动身。”丁一强端着茶杯,心里十分的不得劲,他真是想喝两口酒啊!
柔娘管的严,他难得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喝上两口酒。本来是想着来岳丈这里,趁着小舅子高中,光明正大的喝个够。
哪里想到啧啧,这大小舅子真是坏事,偷摸喝酒都不知道告诉他。
十一月动身,估摸十二月到上京,二月春闱。
许泽平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时间,又关切的问道:“阿兄,你们住的地方都安排好了吗?”
“你在家中专心备考下一届春闱就是了,住的地方,我提前联系了大师兄,他都给我们安排好了。”
许泽平当然知道他们大师兄是谁,李程雪,官至翰林院大学士,是个名流清官。
许泽礼扫了一眼钟华朗,不得不说,这个表弟其实也是个能成事的,没有人搭理他,他也能够一人安之若泰的享用吃食。
不过可惜了,与他们许家并不亲近,日后没有意外,怕也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想到小柔跟自己揣测的事情,许泽礼垂下眼眸鸟为食,人为利,还真是白费了小叔叔为他筹谋的事情
“嫂子,其实我有个不情之请。”许松睿想了许久,还是想趁着这喜悦的气氛中来个喜上加喜。
虽说都是一家人,但孩子大了,总归是男女有别。
故而许泽平他们这一桌席宴是摆在院中的,而程哥儿他们这家家眷的席面摆在花厅中。
许林氏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打趣的笑道:“咱们叔嫂之间有什么不能够说的,有什么就直接说呗。”
许松睿知道娘家与钟家的距离逐年拉开,自己若是不助一把力,只怕日后华朗与表兄弟之间会越来越生疏,而自家小哥儿年纪又太小,今年才六岁。
若不是年纪太小,他都想要把小哥儿嫁回娘家。
“那嫂子,你就别嫌我厚脸皮为自己儿子保媒了?”许松睿笑呵呵的说道:“我观程哥儿十分的中意,嫂子你觉得他与华朗如何?”
许林氏一听十分的不自然,而程哥儿也是浑身僵住,他下意识的攥住了许泽柔的手腕。
许泽柔听闻小叔叔的话,心中了然,前段时间小叔叔给自己写了一封书信询问程哥儿是否在相看人家她就知道小叔叔是动了联姻的心思。
钟家在富裕那又如何?在官宦人家看来,屁都不是一个。
一旦阿兄和平平考中进士,那他们许家二房也可换上官宦人家的门第,不单单是靠着大房了!
如此一来许家三人为官,这在永安州都是响当当的名头!
许泽柔可是知道程哥儿与平平早就心意相通,就是不知道,她也不想程哥儿嫁到钟家去,一个原因是钟家是商户,二一个原因是钟家的表弟与阿兄他们的关系并不亲厚,据许泽柔所知,都还不如读书时期的元章与阿兄。
说起来,还真是好笑,嫡亲表兄弟还不如读书的同窗。
正是这样的原因叠加,许泽柔才不想许钟两家再次联姻。在她看来,日后等阿兄和平平起来,有的是官宦子弟要求娶程哥儿。
永安州可有不少读书人家,明里暗里的想要通过她和许家联姻,都被她不动声色给摁下去了。
但小叔叔不是旁人,她知道阿娘与小叔叔的关系亲厚,这才事先与大哥通通气,一定要让他稳住阿父,只要阿父不同意,就是阿娘同意了,这还有缓和的余地。
许泽柔知道比起后宅的感性,前院男人更注重利益,否则当年小叔叔也不会被大伯做主嫁到钟家去。
许泽柔反手拍了拍程哥儿的手背,示意他安心下来,这门亲事她是第一个不同意。
许林氏前脚刚同意了小儿子的请求,后脚又如何能够反嘴?她笑着推辞:“程哥儿都十七了,华朗才十四,这年岁不大相符合呢。”
叔嫂多年,许松睿如何听不出嫂子的意思?只是他真的不想儿子日后损失了这一脉关系,继续说道:“这年岁怕什么,都说妻大三,抱金砖,相差三岁正正好。”
许林氏夹了一筷子蒜放到许松睿的面前,“睿睿,嫂子实话跟你说了吧,老幺中意程哥儿。”
蒜=算了。
许松睿看懂了嫂子的意思,再听到嫂子掏心窝的话,他叹息的摇了摇:“哎,是我们华朗没有福气。”
许林氏从来不把这个小叔子当外人,她将许松睿的手拉倒大腿上,安抚的说道:“嫂子知道当年的事,是大哥和我们对不住你,你放心,日后华朗有难处,我们这些做舅舅舅娘的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许松睿是个识趣的人,知道娘家对于自己还是心存愧疚的,现如今得了嫂子的保证,他立马调整了心态:“那这小定放在何时?”
泽礼还没有成亲,嫂子就是再想抱孙子,也还得顾着老大。
许林氏抿嘴一笑,示意许松睿看过去。
许松睿看着程哥儿红得不能够再红的脸颊,知道这个孩子打小就是个懂事羞涩的,哈哈一笑,就转移了话题
丁家就在清水镇上,故而在用过席面后,许泽柔一家就辞行了。
钟晔最近也忙着监工,手头上的事情也不少,所以许松睿他们一家也没有久呆,留宿了两晚后,就踏上了归程。
等到空闲下来,许泽平先是前往柳府拜访了柳淮之,陪他在柳府住上了两日,这才回到许宅打算将自己与程哥儿的亲事跟阿父提上一提。
因着许泽平向许林氏挑明了他与程哥儿的事情,现如今许林氏都不许他随便去西禾院溜达了。
许泽平心里那个苦啊,东耕院有阿兄盯着、西禾院又不准去,他在家中呆着也挺没有意思的,就自告奋勇的拦了吉祥的活,接过了他的食盒,打算去茶楼走上一走。
“平少爷,您怎么来了?”
许泽平刚下马车,走到茶楼的门口,小二儿就迎了上来问好。
许泽平打小就忙着读书,其实很少来茶楼,对茶楼的印象也不深刻,至于茶楼中的人手就更不清楚了。
这么一想,他好像就对阿父身边的吉祥熟悉。
说起来,还真是惭愧呐。
听阿兄提过,这间茶楼本来是阿伯为了赡养阿奶交给他们二房搭理的,日后是要收回给大房的。
阿父他们本来也是想着等堂兄成亲后,就还给堂兄,让他们夫妇自己打理。
却不想堂兄是个不想管事的,宁愿一年拿着那点红利也不想揽这头的事情,还放话说,日后他家老头子想打理就给他家老头子打理
许泽平听这话,知道堂兄是怕伤了情分。
所以现如今,许松山还是继续管着这茶楼。
许泽平扬了扬手里的食盒:“我来给我阿父送吃食。”
第219章 青云路19(捉虫)
叩叩叩
许松山听着敲门声, 估摸着时辰,应该是吉祥送午膳来了,想也没有想的就说了一句:“进来。”
许泽平进入茶楼小书房时, 许松山正在拨弄着算盘, 对着上一个月的账务。
听着沉稳的脚步声, 许松山察觉不似吉祥,他抬了一眼就瞧见了自家老幺,含着笑意说道:“不在家里温书, 来我这凑什么热闹?”
许泽平将食盒摆到许松山的面前,一边打开食盒一边说道:“想阿父了呗, 阿父管天管地还管儿子不许想你不成?”
许松山一边整理案几,一边笑骂道:“打小就你喜欢贫嘴。”
许家虽说小有资产了, 但也不奢侈, 午膳一贯的就是两菜一汤,一道荤菜一道素菜外加一道骨头汤。
许松山虽说身体调养的差不多了,但毕竟年纪也不小了,故而在陈大夫的建议下,每日还是食补滋养,所以许家也就养成了炖骨头汤的习惯。
“没办法啦,阿父疼的嘛。”
许泽平将吃食一一摆在案几上, 最后将竹筷递到了许松山的手上。
许松山接过筷子, 问道:“午膳用过了没?”
“用了,在老师那里用过才回来的。”
“这两菜一汤,我一人也用不完。”许松山走到门外, 让人拿了备份的餐具上楼, 然后拿着餐具回来:“陪阿父再用一点。”
食不言寝不语,陪许松山用完餐, 许泽平才讨好的走到他的身后,一边给他按着肩膀一边说道:“阿父,你可是还记得你答应我的事情?”
许松山隐下眼中的笑意,装傻的说道:“什么事情啊?”
“就是我的婚事啊。”许泽平停下手,侧过身子直勾勾的盯着许松山:“阿父,你不会忘记了吧?”
“力道还不错。”许松山拿乔的说道:“你要是这么一停,那我确实是忘记了。”
许泽平按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直到他的手开始酸麻,许松山才不紧不慢的说道:“说吧。”
“阿父,你看我同程哥儿相配不相配?”许泽平停了手,巴巴的看着许松山。
“我要是说不相配,你该如何?”喜娘早些日子就跟他提了这事,他的心里自然是有数的。
虽说程哥儿只是他们收养的,没有血缘关系,但明面上那也是阿娘那边投靠过来的表侄子。
自古表亲联姻也算是常事,不一样的是,程哥儿长在他们家,所以这个定亲的章程,他们也还在和媒婆那边对接,看看哪样合适。
若是按着童养夫这样草草的礼仪,他与喜娘还是觉得委屈了程哥儿。
若是正常的三书六礼,聘书、礼书都在许家,日后怕程哥儿出去社交,又怕不知情的耻笑他。
所以他们也都还在筹谋,如何是好。
许松山能够这么深明大义,自然不是个迂腐的,他希望孩子们都能够找到自己想要共度余生的人。
就像他和喜娘一样,相濡以沫这么多年来,夫妇二人都不曾红过脸。
“阿父,你这样,程哥儿以后就不能够指导你下棋了。”
“你这臭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许松山直接破防了,拿起面前的账本就往许泽平的面上扔。
“阿父,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许泽平一边闪躲,一边开心的求饶,他知道阿父这是同意了。
“真是没个正形。”许松山没好气的瞪了自家老幺一眼,然后道:“过来好好坐着,有些事情跟你相商。”
许泽平乖乖坐到许松山的跟前,“阿父,你说。”
“你乡试前,阿父就跟你承诺过,等你中了举人,就给你名下买上和你阿兄一样的田产。当年你阿兄中举时,本来打算给他准备的五十亩上等水田的,但是村中只有上等水田二十亩,所以才折中买了三十亩中等水田。”
盛安帝上位以来,还算国泰民安,他们百姓日子好过了,卖田的人自然少了,这上等水田也就难凑。
许松山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现如今江平村别说中等水田了,就是下等水田也不多,我托你昌生叔在附近的邻村打探过了,恰好隔壁的桥村有个小地主的儿子染上了赌瘾,急着筹银子,要出售上等田十亩、中等田二十亩,下等田二十亩,你看如何?”
许松山这么提出来也是怕老幺会说他们偏心,所以才特意知会一声:“若是你看不上,我们可以在寻摸一下。”
桥村,许泽平知道,就在他们村的下边,相隔还挺近,很多农田都挨在一块。
“挺好的,阿父,我们就这么定了。”
见老幺没有生出不满,许松山也算是解决一桩心事。他继续说道:“我们家的这点老底,你也是都知道的,日后这镇上宅子是要留给你阿兄的还有这绣坊是你阿兄出得主意,必定是要留给你阿兄的。”
对于许松山他们的安排,许泽平没有半点不满,相比起其他家,许松山夫妇对两个儿子已经算得上很公平了。
况且许泽平他自己也有生存的能力,所以没有想着在这点家产上争长短。
许松山一边说一遍观察着自家老幺的脸色,见他没有不虞,这才继续说道:“我同你阿娘相商过了,你也要定亲了,若是除去名下的田产就没有什么了,这不太好讨生活,就想着在盘个铺子,让程哥儿去打理,日后你两小夫夫也算是有个嚼头。”
其实这也是许松山夫妇思来想去比较好的法子,程哥儿名下有一进小院,日后小夫夫成亲了,也不怕没有住的地方。
支个铺子,平日里就有了生活来源。
再加上老幺名下的田产,只要不作妖,日后小夫夫衣食上也是无忧的。
比起长房他们两夫妇自是比不得的,英哥儿出嫁时,大哥大嫂不光在河洛县盘活一处宅子,就是永安州都想办法支了一个铺子,更别提东平县那处产业也是作为了英哥儿的嫁妆。
至于博小子这头,河洛县城中可是有两处铺子的,还有老宅以及村中的田产。
但是比起河洛县其他人家来说,他们两夫妇为孩子做的也不差了。
“阿父。”许泽平听着许松山对他的安排,嗓子眼都哽塞了,“其实,你们不用这么日后,我们也不一定会在清水镇安家的。”
许松山拍了拍他的手背:“落叶都是要归根的,日后你就懂了。”
从茶楼出来以后,许泽平没有着急回家,而是迈着轻快的步伐拐进大街尾部的东斜小街上,他要去绣楼一趟。
因着阿娘不许自己去西禾院晃了,他回来这些时日还没有同程哥儿单独相处过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去绣楼瞧瞧。
“平少爷,您怎么来了?”
现如今许家绣楼里的东西物美价廉,在清水镇上生意好的不得了,许泽平踏进绣楼的时候,不少的客人在挑选东西。
不同于传统绣楼,许家的绣楼做了半自助的营销模式,所有的绣品都展示了出来,任由客人自己挑选试戴
因着怕客人手脚不干净,所以会有绣娘跟在她们后头盯着。
好在花落娘的眼力劲不错,一眼就看见了许泽平,直接迎了上来。
许泽平眼神清明,没有左盼又顾,直接上了二楼:“我来寻程哥儿,阿娘让我跟他交代点事。”
搬出了许林氏,有了合乎的理由。
花落娘也不疑他,直接说道:“是。”
早些年绣娘不多,花落娘她们是做工和吃住都在二楼,现如今人数多了,许家就将绣楼后头的院子也盘了下来,整个二楼就改成了小作坊,一楼卖绣品,绣娘们住到了后头的大院里头去了。
程哥儿有自己专属的房间做绣活和管账,许林氏将绣楼放权给了程哥儿,程哥儿已经甚少做绣活了,大多数只要将绣活的帐管好就成。
叩叩叩
许泽平敲了敲房门,见里头一直没有回应,不由的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入眼只见,程哥儿半倚靠在榻上睡得正香,手里还捏着一块半成品的红色盖头。
许泽平不知为何,整个心都柔软了下来。
轻轻的合上房门,轻手轻脚的走到小榻边,清晰可见盖头上绣的鸳已经成型、剩下的鸯已经绣出了翅膀。
许泽平怕绣针扎了程哥儿的手,想要扯出盖头,却不想这一动,竟然惊醒了程哥儿。
程哥儿一睁开眼,就见着许泽平在扯他手里的盖头,虽说私底下他较为的大胆,但现在碰上了平平见着他在绣盖头还是有些臊意,水润的猫眼不满的瞪了许泽平一眼:“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许泽平满眼无辜:“我敲门了,是你自己睡的太熟了。”
程哥儿轻哼一声,将盖头叠好放到一边,然后昂起头,破罐子破摔的说道:“我就是恨嫁了。”
“程哥儿,你真是太可爱了。”许泽平轻笑出了声,他弯腰捏了捏程哥儿小巧的鼻头:“我又没有说什么,你怎么就急眼了呢?”
程哥儿羞恼的拍开许泽平的手,不满的扭过头:“对啊,我就是急眼了。有本事,你就”
“我就什么?”许泽平好声好气的凑过去,眼中尽是柔情。
“我就亲你一口。”程哥儿侧过头,快速的在许泽平的侧脸上香了一口。
看着许泽平瞪圆的眼睛,程哥儿抿嘴偷笑,“上当了吧?”
第220章 青云路20(捉虫)
次次上一当, 当当不一样。
许泽平看着程哥儿得逞的小眼神,真是好笑又好气,最后只能够干巴巴的说一句:“你这哥儿还真是不知羞。”
说罢, 就要直起身子站起来。
却不想程哥儿直接攥住了他的衣领, 许泽平一个不慎, 往前一趴眼看要摔在程哥儿脸上了,许泽平及时的用手撑在小榻上,才使得二人避免来个面面相撞。
足够近的距离, 让二人炽热的呼吸相缠。
而四目相对,是情愫相绕。
幽幽桃花香使得许泽平的心儿怦怦跳, 他连忙起身。
程哥儿却不管不顾的抱住了他的脖子,温热的唇贴着他的耳畔, 嘴里还呢喃着:“平平, 你不是早就知道我的不知羞了嘛~”
耳朵是许泽平的敏感区,这么一碰,当即举了旗。
“程哥哥,你还真是想让我现在办了你”许泽平控制不住的将他圈在怀里,沙哑而又咬牙切齿的声音,让程哥儿心中一惊。
腿部与腹部相挨着,他能够感受到身上之人的变化。
他吓得心脏怦怦跳, 乖乖的蜷缩在汉子的怀里, 像一只犯错的小猫儿。
许泽平缓了好一阵子,才平息自己心里的燥意。低头看着小哥儿滴溜溜转的眼珠子,恨恨的说道:“下次你再敢乱来, 我决饶不了你。”
“平平, 我知道错了嘛。”程哥儿双手攀附上许泽平的脖子,乖乖的撒娇:“不生气了, 好嘛。”
“你乖乖坐好,我就不生气了。”
许泽平原本打算亲自来同程哥儿分享自己中举的喜讯,虽说程哥儿已经知道,但毕竟不是自己亲口说的。
只是经过程哥儿这么一闹腾,反而想让他分享的就不是这个事了。
见着小哥儿乖乖坐好了,许泽平才眼含喜悦:“程哥儿,阿父同意我们的婚事了。”
程哥儿满眼欢喜,又控制不住的想要扑上去,但是在许泽平眼神的制止下,只能够乖乖的坐着,他的嗓音是控制不住的欢快:“真的吗?”
“真的。”许泽平伸手将他翘起来的呆毛给捋平,“阿父和阿娘在跟媒婆对接小定的流程了,若无意外这日子会定在十月中旬,阿娘找人看过了,十月初十是纳吉的好日子。”
许泽平说到这里,程哥儿却听出了他话音中的难色,焦急的追问:“平平,可是哪里有不当的地方?”
许泽平垂下眼睑,说出了自己的难处。
在茶楼的时候,许松山将他们与媒婆对接的流程将给了许泽平听,不管是按童养夫的流程还是正常的三书六礼,聘书、礼书都在许家许泽平都不满意。
在大景朝,童养夫可没有什么太大的地位,很多人看来就是个干活的半奴,大了就直接拉来拜堂成亲。
至于聘书、礼书都在许家,传出去着实不好听,爱嚼舌根的指不定怎么编排许家是不是没有规矩的乱lun
思来想去,许泽平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反正等纳吉以后,他与程哥儿就要分开住。
那就委屈一下程哥儿,让他提前住到西林大街那处小院中去。到时候聘书可以直接下在那处小院中,迎亲时也可以从那处小院迎回到许家。
等他们小夫夫拜堂成亲以后,就可以直接住过去。
西林大街基本上都是读书人家,治安也都不错。
加上丁家、柳家都是在西林大街上,相隔也就三五步的距离。
到时候再把姜麽麽请过去坐镇、然后让花落娘住到院中与程哥儿作伴,最后安排两个粗使丫头过去。
这么一合计,也不怕程哥儿住着不安全了。
许泽平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住过去,但是许松山说那处现如今是程哥儿的宅子,你们还没有成亲,你就直接住过去,这说出去不好听。
许泽平也不怕被人说吃软饭但是许松山接受不了啊!
他再是开明,骨子里也还是个封建大家长。
“那我什么时候搬过去?”程哥儿眉眼弯弯,在他看来这都是小事,只要能够和平平成亲,一切都可以克服。
许泽平忍不住的握住了他的手,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擦着程哥儿的手背,勾的程哥儿心头痒痒。
“程哥儿。”
话到喉间,许泽平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是该说自己的不舍吗?
阿父阿娘没有同意之前,他愁的是他们不答应。
现如今阿父阿娘同意了,并且算好了日子,他愁的又是阿兄什么时候成亲。
长兄未成亲,他即使与程哥儿小定了又如何?照样行不了大礼,而且未知的时间才是最急人。
阿娘说得极是,阿兄是个不着急的,他总不可能随便拉个人就让阿兄成亲吧?
想到这里他突然脑海里想到了一个人,苏瑜姮!
那本小说中,阿兄的官配。
他的眼前突然一亮,阿兄不成亲,是因为他在等他上一世的夫郎!
如此,他心里的不舍得倒是浅薄了些。
他不知阿兄这辈子的走向是什么,但是他记得阿兄是被榜下捉婿的。阿兄即将春闱
最迟明年会成亲!
理清了时间线,许泽平眼睛亮亮的看着程哥儿:“最迟盛安十九程哥儿,等我春闱中了进士,我就回来和你行大礼好不好?”
“好。”程哥儿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搭在许泽平的掌心上,浅浅一笑:“说定了,不盖个章吗?”
看着掌心之上小哥儿白嫩的手背,许泽平的眼前好似闪过了当初自己醉意轻薄程哥儿的画面。
月光下,那醉意癫狂的少年扯着哥儿的手就往自己的嘴边凑,嘴里还念叨着盖个章。
“好,盖个章。”
许泽平低头,虔诚的在程哥儿无名指上轻轻一吻。
沙哑的嗓音,勾得程哥儿脸庞热乎乎的,整个人都很飘忽。
接下来的时间就像是许泽平记忆中的老风扇一样,转一圈就是一日。
九月二十五,西林大街的小院已经修整完毕,因着家中无男主人,并没有挂上匾额,但敲锣打鼓热闹的声音还是让周围邻居知道,这里即将有新主人入住。
九月二十七,许林氏挑好日子以后,程哥儿带着姜麽麽搬进了新宅中。
起初,清水镇的人都很奇怪,许家的表公子在许家住的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搬家了?
直到许林氏带着媒婆登门提亲,他们才知道原来许家的表公子要与许家嫡幼子议亲了,而这处宅子是许家仙逝老太太给她这个表侄子准备的嫁妆
家中没有男主人,故而许泽平也不好跟着许林氏登门,只能够眼巴巴的在家中等着。
九月三十日,许林氏带着纳采的绢布、头面以及大雁正式踏入小院向姜麽麽过纳采礼。
纳采的红绢布、以及这套纯金头面,是许泽平在长湘府时就已经准备好的。
他早就存了娶程哥儿的心思,这些东西自然不想让阿娘他们破费。
至于大雁,也是他亲手射下来的。
大景朝哥儿的一套完整的头面其实不复杂:一簪一钗一璎珞、二坠二镯二对戒。
这些除去世家大族,其实很少有备全乎的,很多能够有一簪头、两只耳坠两个手镯都不错了。
但许泽平却将这头面都备完整了,这细心程度,让许林氏震惊,她才知道自家这个幺子用情有多深,也是庆幸自己没有阻止这桩亲事。
在程哥儿浅薄的记忆中,他隐约记得养母有很多头面,翡翠的、珍珠的、点金的但这些,都比不上自己面前的这一套。
四季平安如意蝙蝠头面一套。
程哥儿看着媒婆止不住眼馋的笑意,他是止不住的甜,他要戴着这套头面与平平成亲。
十月初五,许林氏再次请媒人登门问程哥儿的名字以及出生年月
尽管许林氏早就托人合过老幺与程哥儿的八字,但是这一步的流程不能够错过。
得到天造地设、和和美美的结果,许泽平笑的嘴角都合不拢了。
这是看得许泽礼格外的眼红,家中老二、老三、老幺一个个都有了对象,愈发显得许泽礼孤单影只了。
气的他都不出来晃了,整日窝在书房中温书。
当然啦,看着来自己面前晃的老幺,他会忍不住给他两拳爱的抱抱。
问名过后,就轮到了第三礼:纳吉。
纳吉礼便是交换男女双方的庚帖。
这纳吉礼的日子已经定在十月初十,所以程哥儿和许泽平都是在家中安心的等待着。
等待的这段时间,许泽平也想好开了什么铺子了。
阿父阿娘说要给自己支个铺子,他一直没有想到开什么铺子,直到昨日收到程哥儿的纸条,程哥儿纸条上写着他要给自己缝制喜服
按着阿娘的意思,就是等自己与程哥儿文定后,为了避嫌,就不打算让程哥儿沾手绣楼里头的活了。
这绣楼日后毕竟是要交给阿兄的。
程哥儿心灵手巧,绣活是做的一等一的好。
以前他有绣楼里的事忙活着,日后若是闲赋在家,必定很是无聊不如开个成衣坊,让程哥儿去打发时间,这样也不至于无聊。
况且自己还有科举,要是没有个事给他忙活,那得多空虚?
许泽平说干就干,想了这个主意后,就跟许林氏提了,许林氏思考了一日就同意了。
盛安十七年,十月初十,许林氏带着庚帖登了小院的门。
在交换了庚帖后,程哥儿又亲手为许林氏做了一顿饭,这纳吉礼就算是完毕了。
程哥儿送许林氏到小院大门口时,许林氏停住了步伐,看着乖巧的小哥儿,心疼的说道:“程哥儿,委屈你了。”
程哥儿摇摇头,“舅娘,我不委屈。”
“等老幺去上京春闱,我就接你回去住。”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