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江南游35
若不是天赋异禀, 寻常日日操练的士卒都只能够拉开两到三石的弯弓,更何况他们这些文弱书生呢?
可想而知张逍林夸下的海口?
不过仔细想来张逍林那来回跑两圈白鹿山都无大事的模样,想来也不是做不到。
看着丧着脸躺回床上的张逍林, 许泽平心里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不打扰自己了, 许泽平就安心的开始弯腰写话本子。
就在他不经意一瞥手腕时,方才注意到入院时,长小半截的衣袖已经到手腕了。
这就让他想到程哥儿给自己缝制的中衣已经穿不上了微微垂眸, 掩饰自己眼中的失落。
再加上这两日明显沙哑的嗓音,许泽平知道自己是正式进入变声期了。
而这两日微湿的亵裤, 让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的变化呢?
这一时托着良好的家世,许泽平吃的好、住的好, 身体发育自然好, 他估摸自己至少已经有一米七六左右了。
再长长,突破一米八不是问题。
要知道阿兄和堂兄,可都是欣长的大高个。
许泽平的估摸没有错,当次日他代替岑讲书给众人讲课时,一开口就是粗哑的公鸭嗓,这令众位读书郎忍俊不禁。
但念在岑讲书的面子上,众位读书郎都只能够强忍着, 尽量不发出声。
忍归忍, 脸上的笑容总是出卖了他们的神色。
瞧着一个个脸红脖红的同窗们,许泽平就知道他们是忍得很困难。这使得原本不把变音期当回事的许泽平,瞧着他们多少就有些不自在了。
他求助的看了一眼坐在他位置上的岑讲书, 艰难的开口:“岑、岑讲书, 要不这以后得课还是来您上吧?”
起初不在意,现如今仔细一听, 许泽平着实感觉到了为难。
的确如同一只嘎嘎嘎的鸭子,聒噪极了。
岑讲书轻哼一声,睨了众人一眼:“你们不都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吗?有什么好笑旁人的,若是这般的好笑,不如你们来替许助讲上课?”
岑讲书一敲打,众人都缩起了脖子不再敢发出笑声,一个个端正极了。
“继续上课吧。”
岑讲书不松口,许泽平也只好盯着公鸭嗓上课
但是除去上课之外,许泽平是能不开口就不开口,原因无他,他自己也觉得挺难听的。
开口影响形象,想到自己来江南游学,许泽平无端的生出了庆幸。
至少没有让程哥儿听到这难堪的公鸭嗓。
不论男女,在心上人面前总是爱惜自己的形象,许泽平也不例外。
自打初次蹴鞠场上结下的梁子,乔友民就恨上了许泽平,只要两人同时出现的地方,无论什么都要同许泽平比比,偏生每次都比不过,落得败兴而归。
可是越是这样,他就越发的恼怒许泽平。
在两院同上武课时,就在众人注意力集中在李夫子考教张逍林时,一支利落的长箭朝着许泽平飞速驶来。
呼呼的风速,刮破天际。
许泽平下意识的拿起了身旁的长弓,搭弓射箭——梭!
划破风声的长箭,迅速将迎面而来的箭矢击落。
从前许泽平只觉得乔有民很蠢很坏,这一刻,他不光觉得此人很蠢很坏、还很毒!简直与当初的简自心没有什么两样!
简自心在行事上都还有所顾忌,至少明面上不敢如此行凶。
这乔有民更不知所谓!
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搭弓射箭。
若不是自己反应快,许泽平都不敢想象下场会怎么样?
怒火上了心头,许泽平再也不顾往日阿兄的教导,径直的冲了上去,将乔友民压在了身下,左右开弓!
一声不吭,闷头的拳头可是更疼。
起初乔友民被打懵了,等到刺痛感传来,他也是扬起拳头回怼了过去。
两人殴打的场景立刻引来众人的关注,纷纷上前开始拉架。
“住手!”
“都给老夫住手!”
两院夫子冲进人群中,将难舍难分的许泽平与乔友民拉开。
看着鼻青脸肿的乔友民,许泽平的火气也出得差不多了。故而念在夫子的面子上,许泽平停下来手,愤恨的站在了一旁。
平日里乔友民就不得人心,现如今看着他这狼狈的模样,众人也是暗爽极了,自然也没有人为他说情。
“说,怎么回事?”李夫子瞧着许泽平没有啥大碍,心里就松了一口气。
不说李夫子,就是身为诗经院的曹夫子都松了一口气,比之乔阁老族孙的乔友民,他可是看重许泽平多了。
许泽平能够得了岑讲书青眼,跟在身边学习这么久,日后不说成为大景的肱骨之臣,也绝对是国之栋梁!
那能够是乔友民这个空无二两墨的草包能够比的?
“夫子,我都要被打残了,还问什么由头?”乔友民也害怕事情暴露,他没有想着要许泽平的命,只想着要了他一条手臂,让他再也高傲不起来。
大景可没有废了一条手的人为官!
只要毁了许泽平,那么自己的目的就达成了。
现如今没有讨到好处,乔友民大声嚷嚷着自己的痛处,让两院夫子处置了许泽平,最好是赶出博文学院。
许泽平讥笑的看向乔友民,也不顾自己那难听的公鸭嗓,愤怒的说道:“现在知道怕了?刚刚搭弓射箭的时候,怎么没有想着怕?”
许泽平的话过于惊悚,使得众人都忽略了他的嗓音,将目光集中在乔友民的身上,若是许泽平的话是真的,那么这乔友民也太恶毒了吧?
顺着许泽平的视线,他们明显看到了掉在地上的两支箭矢,不由的浑身发寒。
不敢想象,这箭矢落在身上会怎么样。
“谁说是我射的?”乔友民明白自己这偷袭不成,是绝对不能够认下这桩丑事的。他越想越镇定,声音也变得尖锐了起来:“你有什么证据?可不要将这个脏水泼到我的身上来!”
乔友民在赌,他确信所有人的目光是集中在拉五石长弓的张逍林身上,才恶从胆生气了这个邪念的。
许泽平冷笑:“你以为当真没有人看到吗?”
乔友民是面对自己的,他自然没有注意到他身旁站着的简书。
在许泽平拿起身旁弓箭之时,可是清楚的对上了简书眼中的惊恐。
人在极惧的情况下,有时候是发不出声音的。
显然简书就是这样,他张着嗓子,眼含恐吓,却发不出任何的话语。
乔友民浑身发冷,他一转头就看到了浑身发颤的简书,他咽了咽口水:“你,你看到了什么?”
不比世家子扎堆的淮湖,博文多数学子都出生寒门,因为博文身处郊区,金州那些宝贝疙瘩都被家中留在金州城的官学中。
寒门出身的学子,没有家族底蕴的支撑,行事自然要低调谨慎的多。他们饶是厌恶一人、也不会带头孤立整治某人,最多是二人老死不相往来。
也正是此缘故,博文的院风要比淮湖清明许多。
故而乔友民此等恶毒的法子,直接吓得没有怎么经过事的简书说不出话来了!
那可是鲜活的生命,乔友民怎么敢?
经过半响时间的缓和,简书从极致的恐惧中慢慢缓了过来,他颤抖的嗓音:“我看到了什么,乔友民你不知道吗?!”
“你简直是博文的败类!!”
简书尖锐的嗓音回荡在整个武场上,直接证明了许泽平没有说半点谎。
生了这个事情,两院夫子哪里还有上课的心思?
直接开口让他们自由活动,然后压着嘴里还一直不停嚷嚷的乔友民去了山长哪里!
“许泽平,你无事吧?”夫子一走,张逍林连忙就迎了上来关切许泽平的安危。
他身后跟着的是施华,很快稀稀拉拉的就围绕了一圈学子。
这时候的学子,大多数还没有经历过什么恶事与利益的纠葛,自然也不会想到乔友民这么胆大包天。
想着被两院夫子押走的乔友民,到这个时候都还不肯认错,嘴里喊着自己是乔阁老的族孙!
你们这些泥腿子不能够处置他!
更是没有资格议论他!
想到被拉走的乔友民,许泽平不禁想到这乔阁老真的如同百姓传的那般为民谋福祉吗?
若是真的,为什么自己的族人都管束不好?
许泽平摇了摇头,感激的说道:“多亏了张逍林你教我射箭。”
张逍林也是庆幸:“所以啊,日后你没事了,就多跟我学学射箭骑马吧,别整日闷在讲书后头学习。”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乔友民害人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博文学院。
小虎得了消息,第一时间就赶到了许泽平的身边。
见到少爷平安无事,小虎那颗吊着的心总算是下来了。
要是少爷出了点什么事,他该怎么办?
至于害人的乔有民,自然是被博文学院劝退了。
正当许泽平以为这个事情告一段落之时,没有想到三日后,又生出了旁的变故
"许泽平在哪里?"
“快把这个小贱种交出来!!”
“博文不惩治打人的贱种,还把受害者赶出去了,还有没有王法?”
正当许泽平平静的给张逍林等人讲解方程的代入法时,课室外传来摔摔打打的声音,嘈杂的声音引得课室内的所有学子心思动荡,因为他们听到了这些人在辱骂许泽平。
许泽平放下手里的墨条,垂下眼眸,掩饰眼中的冷意。
他在博文不爱与人争闹,也没有什么对家,唯一的对家也只有被赶出去的乔友民。
第182章 江南游36
“我就是许泽平, 找我作甚?”
一道欣长的身影出现在乔家众人面前,让他们好一阵恍惚。原因无他,面前这少年生的太端雅了, 瞧着便知道是好人家出来的儿郎。
反倒是自家自以为傲的孩子, 在这少年的衬托下, 简直是如同鱼目撞上了珍珠。
许泽平面若寒霜,他冷冷的注视着眼前老老少少二三十余人,其中中年壮汉占据三分之二, 另外的三分之一是妇孺与老人。
乔家众人身后站着的是博文学院的四个护卫,他们见着乔家的老老少少也是十分的为难。
“找你作甚?”其中与乔友民生的五分相似的妇人, 恶狠狠的盯着许泽平:“你打人还有理了?!你打伤我儿子的事情就想这么算了?真当我们乔家村没有人呢?!”
“还有你们博文这圈为虎作伥的贱人,我告诉你们, 这件事没完!”乔氏的嘴巴就像是一把机关枪, 一上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突突突的一顿谩骂。
“怪不得乔友民敢这么张狂,原来是有你们这一圈不分是非的帮凶!”许泽平双手抱肩,冷笑的说道:“不想就这么算了?好啊,我们衙门走一趟,看看今日你们下大狱的下场!”
乔氏一听衙门心里就有几分慌了,但一想到他们可是有乔阁老在背后撑腰, 立马回怼的说道:“你这打人的贱种还想去衙门?去衙门就去衙门, 我看去了衙门,你还没有这么猖狂!”
乔氏蠢笨没有脑子,乔友民还是有两分脑子的, 他微微扯了一下乔氏的衣袖, 示意的摇了摇头。
乔氏立马就变化了政策,开始撒泼打滚。
“没天理了!”
“老天爷哎, 打人了都不用受惩罚了啊!”
随着乔氏的撒泼,乔氏余下的壮汉都冲了上来,想要将许泽平围住。
只是他们刚靠近,其中一人就被张逍林踢飞了,张逍林仗着自己强壮的身体,挡在许泽平的面前:“干嘛?不讲理是吧?”
“你们这么多欺负人一个小孩,还真是没脸没皮了是吧?”论起嘴皮子,张逍林还真没有怕过谁,“有本事跟我过过招,老子让你们试试什么是硬茬子!”
随着张逍林的动手,许泽平身后的甲班的学子都反应过来,一个个都冲了上来。
也就是争论这片刻的功夫,博文的师长们也都赶了过来。
冲的最快的就当属岑讲书了,今日因为他想到了弩箭的新的数据故而就没有去课室,让许小子自己去讲课。
一听着乔家人闹事到了博文,他就生了悔恨,要是自己作为师长不在,许小子出了点什么变故,他还真是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看着被张逍林一脚踹飞的汉子,半天没有爬起来,乔家人就生出了忌惮。
不是都说博文都是书生吗?怎么还藏着练家子?
这利落的身手可不比他们这些农人,瞧着就是有几分兵营做派。
乔家村自是有从战场上侥幸退回来的士兵,他的身手就如同面前这读书人一样,快准狠。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这些人还想仗势欺人不成?”拄着拐杖的乔大根,从乔家众人中走出来,阴狠狠地盯着许泽平与张逍林:“还亏你们是读书人,这么的狠辣,有本事你们就把我这个老头打死啊!”
“打死就打死!”岑讲书接了这个老头的话,怒气冲冲的盯着乔大根,顾不得不匀的气息,直接放了狠话:“张逍林,既然这个老头要死,那我们就如他的愿,打死算我岑天元的!我就不相信乔东林,能够为这你这个死老头,得罪我岑天元!”
乔大根听了岑天元的话,心里也打怵了。
乔东林不是旁人,正是他们乔氏一族引以为傲的阁老!
面前这人敢直呼乔阁老的名字,到底是什么来头?
岑天元半点都看不上乔家人的做派,反正他就是光脚的,惹急眼了,他就去上京告御状。
圣人要的大船数据可都是在他的脑海中,他就不信了,打死这个老头,还能够让自己赔命不成?
有了岑讲书的指令,张逍林咧嘴一笑,拳头咔咔作响:“好嘞。”
咚!
咚!
咚!
瞧着张逍林气势冲冲的走过来,乔大根的心脏砰砰砰的吓,惊恐之下竟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阿父!”
“大伯!”
“大爷!”
“大伯爷!”
乔大根一倒,乔家的这些人可都慌了,他们这些人就是靠着几分劳力干活的农夫,没啥见识,今日来博文都是靠着乔大根指点。
“你们要干什么”乔大根倚靠在乔家一汉子身上,脸色发白:“还有没有王法了?!”
欧阳绪看到这一幕,同李夫子等人对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
看来浑人就等要浑人来对付,岑天元这老小子这么一闹腾,看来乔家人都生了恐惧。
“干什么?”岑讲书扫视一眼缩成一团的乔友民,还真是没有用的懦夫呢!他冷笑一声:“乔友民没有跟你们说他被赶出博文的真正原因吧?”
乔大根一愣,在他的心里,他的这个长孙千好万好,没有半点错处。
他下意识的看向乔友民,只见他低着头不敢与自己对视。
岑讲书泛起浑来,那是天王老子来了,他都不带怕的。他昂着下巴:“至于我要告诉你们,这么说吧,明日我就要去上京,到圣人哪里去状告乔东海纵容族人射箭行凶,让圣人把你们这个好阁老给撸下来!”
此话一出,犹如天雷砸在了乔家众人的脑海里。
一个个吓得瑟瑟发抖 ,状告阁.阁老呢
趁着乔家人吓傻的状况,岑讲书呵斥一声:“你们这些护卫还傻站着干什么?将他们送到官府去,让刘远征这个老小子把他们给关起来。”
乔家人不知道岑天元在学术界的大名,但是他们可知道江南巡抚的大名!
“我们知道错了,老爷,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们吧!”
乔家众人死死的赖在博文学院不肯走,一个个都吓傻了。
经过这么一闹腾,今日的课也都没有上成。
乔家人在博文哭天喊地,一直到金州府衙官差来将他们押走,这场闹剧才算结束。
看着为自己出头的岑讲书,许泽平十分的复杂,但终归一句话,他的胸腔很暖。
岑天元注意到许泽平复杂的眼神,咳了咳嗓子说道:“我岑天元的学咳咳,我的助教,不用惧怕谁!”
“是。”
在乔家人被官差带走以后,关于这看守失职的几位护卫,欧阳绪自然是惩治了他们,罚了他们三个月的月例以示效尤。
而经这件事情,乔友民的名声在这金州城可谓是真正臭了。
不管是官学也好、私办学院也罢,没有人愿意收他这个恶毒之人。
若不是乔家人上学院来打闹,乔友民在这金州城都还有立脚之地,因为他只是被博文劝退来了,博文留了他一条活路,并没有公示劝退原因。
现如今是他自己把路给作死了。
“程哥儿,生辰快乐!”许林氏将长寿面放到程哥儿的手上:“今日有什么想吃的?今日,你嫂嫂他们都要来帮你庆生,我好准备些你想吃的。”
许林氏自然是知道程哥儿的喜好,只是生辰宴上,还是让他点出来,免得出了差错。
“谢谢舅娘。”程哥儿接过许林氏递上来的长寿面,乖乖巧巧的看着许林氏,十分的儒慕:“舅娘,我想喝山药莲藕汤,还有南瓜糯米团子。”
许林氏将他额间翘起来的那缕呆毛给捋平,“要不今日生辰,你就别去绣楼了。”
许林氏的话一出,一举得到了许泽柔与许松山的赞同,他们都出声让程哥儿今日在家中休憩一天。
程哥儿摇头说道:“不行,知州千金中旬就要出嫁了,他们定下的百子贺喜屏风这两日定是要赶出来的。”
自打许家秀坊的名声出来以后,凭借着花落娘独门的蜀绣,迅速的就在永安州站稳了脚跟。
加上许家的根基,永安州不少的富贵人家都喜欢照顾许家的生意。
这不前两日,他们又接到了一单大单子。
要在五日内,绣十扇屏风出来。
其中的百子贺喜屏,最为的华美讲究 。
许林氏瞧了一眼无所事事的许泽柔,“不如让你阿姐去,反正她在家也闲的发慌。”
“对啊,程哥儿,我替你去吧!”许泽柔一脸殷勤,显然对自己的技术十分的自得。
程哥儿摇头,“不行,阿姐你跟姜麽麽学的是双面绣,跟落娘姐姐的绣法不一致。”
再说了,阿姐都多久没有拿起针线活了?
这一下子又怎么跟得上进度?
程哥儿默默地将这些话给咽到了肚子里,快速的吞了长寿面,就匆匆忙忙的出了许宅。
程哥儿如此的坚定,他们也只好让他早些回来。
在许松山出门时,嘱咐道:“今日你也早些回来,最好是申时二刻前。回来的时候,顺道去瞧瞧程哥儿,若是他还在绣坊,就将他接回来。”
“好,我记得了。”
许泽柔本来也是想着一道跟过去的,但又怕堂嫂嫂提前过来,到时候客来,定要有人陪着的。
堂嫂嫂有将近四个月的身子了,本来阿娘都是不想让她过来的。
但是堂嫂嫂嫌在老宅闷的慌,想要出来走动走动。
怀孕的时候最重要的就是心情了,阿娘也没有法,只好应了。
想到这里,许泽柔不禁埋怨了一下程哥儿,这本来是他这个寿星该做的事情,这倒好了自己不在,让她在这里操持。
十月初五,申时一刻,还在埋头绣屏风的程哥儿,被许松山叫了起来。
“舅舅。”程哥儿眼巴巴的盯着屏风,有些不解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许松山可不管那么多,“还记得今日什么日子不成?”
程哥儿突然想起来今天的日子,他看了一眼外头,天色还大亮啊:“这不还早吗?”
“还早?都申时了。”许松山清了清嗓子:“快快跟我回去,别让你嫂嫂他们久等了。”
今日程哥儿生辰,花落娘她们自然也是知道的,都纷纷送上了自己的小心意。
若不是赶着工,定然也不会让程哥儿掺和进来。
“程哥儿,这屏风也没有剩多少了。”花落娘提醒的说道:“你快些回去,今日我同荷娘赶赶工,明日定是能够出货了。”
在秀坊花落娘虽然是师傅,但手艺最为出众的当属程哥儿,其次是她、然后就是荷娘了。
寻常时刻,花落娘与程哥儿都很少参与这活计进来。所有单子都是由荷娘接着、盯着。
但是这次知州夫人指名道姓的让程哥儿来绣百子贺喜屏,若是程哥儿绣她出三倍的价格,以450两银子收。
若是程哥儿不绣,这百子贺喜屏风她就另寻他坊。
“呀,这小寿星舍得回来了呢?”
程哥儿刚踏进后院,就见蒋雅雅挺着显怀的肚子倚靠在回廊上,眉眼弯弯,满脸的调侃~
第183章 江南游37【捉虫】
程哥儿搀扶住蒋雅雅, 乖乖巧巧的说道:“好嫂嫂,你就莫要取笑我了嘛~”
因着秀才双宴,两家人都混熟了。
后宅当中, 程哥儿最小。
加上程哥儿又是个聪慧乖巧的, 蒋雅雅对这个表弟弟十分的有好感。若非家中没有嫡亲弟弟, 她都想把程哥儿嫁进蒋家了。
想到家中那群不安分的庶出子,她的心里就闪过一丝厌恶。
蒋雅雅招了招手,候在她身旁伺候的丫头, 立马就迎了上来:“主子,有何吩咐?”
“小叶子, 去,将我准备好的东西取来。”
“嫂嫂, 宴席还没有开始, 我搀扶你走走。”
虽说是一家人,但蒋雅雅是侄子的妻子、又出生官宦人家,许松山怕她心中有负担,故而并没有踏进西禾院,而是直接去了东耕院的书房。
许泽博现如今在书房中,还无人招待。
吉祥传了话,就跟在许松山的后头。
“二叔!”
许松山入了书房, 就见着许泽博伏案写着什么, 走到他身旁一看,原来他是专心的写着教案。
许松山不禁咳了咳嗓子,许泽博听着身旁的轻咳声, 他方才抬起头来, 立马站起身来。
“决定好了?”许松山想到许泽博的前程,不禁还是多了一嘴:“真的不想往上考了?”
自己年轻时候, 是想考科举,但是身体不允许。
如今大侄子是身体棒棒的,但心思不在科举上头,还真是造化弄人。
“二叔,我想的很清楚了。”许泽博挠了挠后脑勺,“我觉得做私塾先生挺好的,我同孩子们相处也很愉快,我喜欢这样轻松不复杂的生活。”
瞧着大侄子闪着光芒的双眸,许松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就不想为你儿子挣一分前程?官宦子弟与寒门子结亲对象都不一样”
许家若不是大哥拼了命的读书、挣前程,哪里会有现在这么好的日子?
“二叔,我阿父不还可以奋斗十几年嘛?”许泽博没心没肺的说道:“再说了,日后两位弟弟都是要入仕途的,若我儿子真是读书的那块料,大不了我就厚着脸皮,让他跟着两个叔叔身边学习。”
大景朝官员无意外的情况下,是五十五岁到六十岁乞骸骨。
许泽博今年二十有五,他阿父是十八岁有的他,现在四十有三,正直壮年。
他这话说得倒也没有毛病,若是能够受到圣人的重用,别说是乞骸骨了,就是到临死那一日,圣人可能都不会放人。
就如同现在受圣人器重的乔阁老,今年已经六十有八了,不依然是奋斗在朝廷的前线?
若是许泽礼知道他的想法,定是要嗤笑一声。
乔阁老是同江阁老打擂台的好手,江阁老不退下,圣人又怎么可能放人?更何况,乔阁老也是个恋慕权势的。
“雅雅,她就没有别的想法?”大侄子这般的淡漠名利,若是蒋氏是个喜好名利的,这日子怕也是过不成当。
想到这里,许松山下意识的就提了一嘴。
“雅雅,是个体贴的。”说起自家媳妇,许泽博脸上就露出了腻人的笑容:“她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要我不负她,她就万事顺意。”
许松山:……
莫名的觉得自己已经饱了。
就在程哥儿搀扶着蒋雅雅在后院走动时,许泽柔取东西已经回来了,恰好在门口遇到了送信使,她就顺道取了进来。
看着手上的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方盒,想要摇一摇,又怕里头是个易碎的物件瞧着小方盒上熟悉的字迹,她不看邮寄人,都知道是谁送的。
因为阿兄送的东西,昨日晚上就到了。
想到生辰的人,许泽柔就忍不住生了打趣的想法,她要将这物件藏起来,看看程哥儿会不会失望?
“咳咳,我回来了!”
瞧着在院子走动的程哥儿、蒋雅雅,许泽柔咳了咳嗓子来凸显自己的存在感。
“阿姐,你不是说要替我陪嫂嫂的嘛?”程哥儿挑了挑眉,不满的说道:“你这个骗子,人都跑得没影了。”
“哼哼,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许泽柔扬了扬手里的锦盒,没好气的说道:“若不是为了取给你定制的生辰礼,我至于抛下嫂嫂吗?”
按照约定,这生辰礼应该是上去送到许宅的。
但偏偏玉宝楼的大师傅前几日摔了一跤,在家中躺了两日,耽搁了一下时间。
紧着这时间,他们也是连夜赶工,才在今日申时将物件做出来。
“阿姐,我倒要看看你送了我什么好物件,让你这么显摆。”说着程哥儿,伸手就要去拿许泽柔手上的锦盒。
许泽柔身子一侧,高高的将锦盒举起,笑骂道:“亏我以前觉得你是个脸皮薄的,现在看来,脸皮薄的可不敢当众抢夺生辰礼。”
程哥儿仗着自己比许泽柔高半个头,轻轻一踮脚就将她手里的锦盒夺了过来,抿嘴一笑:“本就是要送给我的,早看晚看有什么区别?”
“真是个没脸皮的哥儿。”许泽柔嘟嘟嘴,没好气的说道:“快打开吧,瞧瞧喜不喜欢,我给你戴上。”
程哥儿一打开锦盒,只见一副精致的元宝璎珞呈现在自己的面前,银制为底、项圈上雕刻着精致的祥云,显然是费了不少功夫的。
程哥儿盖上锦盒,坏笑的盯着许泽柔:“阿姐,你送迟了一步,你看看我脖子上戴着的是什么?”
许泽柔前面专注的想着程哥儿收到自己生辰礼的反应,没有仔细打量他的装扮,现如今经程哥儿的这么一提点,她方才注意到,程哥儿脖子上挂着一枚白玉璎珞。
造型简约、胜在的是这白玉璎珞素雅,今日程哥儿穿着的白色褙子、里头配着青色圆袍,这么一搭配,整整好凸显程哥儿那白皙的天鹅颈。
许泽柔再看着捂着嘴笑的蒋雅雅,无赖的说道:“我要哭了,你们这是联合起来欺负我嘛!”
“阿姐,好了好了,我们逗你玩的呢。”将人惹羞恼了还得自己哄,程哥儿乖巧的挽住许泽柔的手臂:“我很喜欢阿姐送的礼物,谢谢阿姐。”
许泽柔这才露出笑颜,“没骗我?”
“我骗谁都不能够骗阿姐。”程哥儿眼巴巴的说道:“我知道阿姐,你对我最好了,天下第一好。”
许泽柔突然想起,小时候老幺撒娇的时候,也是这么说。
我同阿姐天下第一最最好。
哼,长大了,都不知道把阿姐忘到那里去了。
她轻哼一声,“我才不相信你这个小滑头。”
“你们三人还不快进来?席面都好了。”许林氏瞧着感情要好的三人,笑着说道还是年轻好。
“来啦~”
“嫂嫂,小心一点。”
许泽柔和程哥儿一人搀扶蒋雅雅的一只手,安全的将她扶到了台阶上。
花厅中,早已经合上了圆桌,上面摆放好了热气腾腾的吃食。
她们刚坐下不到三息,许松山与许泽博也一前一后的赶到了。
程哥儿的十五岁生辰宴,依着他的想法,很是低调的庆贺了一下,只请了自家的亲人。
“今日程哥儿生辰,我们一家人不拘小节,该吃吃该喝喝。”
许松山一松口,自是都知道什么意思。
许泽柔举起酒杯,“程哥儿,阿姐祝贺你生辰快乐,年年有今朝。”
蒋雅雅孕期不能够饮酒,她以茶代酒,俏皮的说道:“程哥儿,嫂嫂祝你生辰快乐,越来俊俏。”
朦胧的黑夜中升起璀璨的明月,程哥儿扶着已经微醺的许泽柔前往厢房。
许泽柔摆手,“我要同程哥儿说悄悄话,翠果你们可不许偷听哦~”
正是许泽柔的拒绝,才使得翠果两姊妹以及冬天、夏天几个人靠边站,让程哥儿这个主子干活。
“嘿嘿,程哥儿。”许泽柔半靠在程哥儿的肩膀上,傻笑的凑近他:“我今日可是注意到你时不时就盯着花厅的大门,是不是没有收到平平的祝福,很失望?”
程哥儿微微侧过脑袋,他努力的想要扒开许泽柔粘过来的脑瓜子:“阿姐,告诉你少喝一点,你的酒量不太好,你不信,真是臭死了呢!”
“别扒拉我嘛~”许泽柔嘟囔的说道,“我知道你是在转移话题呢,嘿嘿,我告诉你嘛,其实平平寄生辰礼来了。”
听着许泽柔的嘟囔,程哥儿的步伐一顿:“阿姐,你”
"嘿嘿,礼物就在我的怀里。"许泽柔做了一个鬼脸,“我就是想要你急一急。”
程哥儿空空的心脏一下子就被这句话填满了,他定定的看向许泽柔:“阿姐,你怎么这么的坏?”
嘴上说着只要他一切平安就好,但是心里哪里会不惦记呢?
世人皆是口是心非者。
许泽柔在衣襟里掏了掏,拿出了一个小锦盒塞到程哥儿的手里:“给你给你,嘴巴都可以挂油瓶了。”
回到自己的厢房,程哥儿都不着急洗漱,而是急忙拆开包裹严严实实的锦盒,映入眼帘的是一枚精巧的蹴鞠以及一封信笺。
打开信笺,熟悉的字迹跃入他的眼底。
程哥儿:
生辰快乐。
很遗憾不能够参加你的生辰宴,这是和你分别的第九十四日。
你的家书我已收到,我心似君心。
我一切安好,勿挂念。
平平。
第184章 江南游38
程哥儿用指腹摩擦着信纸上我心似君心这几个字, 在这一瞬间,他所有的不安得到了满足。
上一次收到平平寄回来的家书,是一篇小话本, 看到最后白衣小子收尾的那一句话——我很想你, 你想我了吗?
他又怎么不会明白这暧昧的撩动?
只是他受够了这似有似无的挑逗, 明明都说要娶自己了的但是清醒过来就只字不提这话了,让程哥儿万分的羞恼。
索性仗着一腔热血,他回了一封藏头诗。
我听微风拂柳枝, 喜看大雨洒大地。
欢逢人间遇初春,你瞧世人皆欢喜。
这首藏头诗寄出后, 他日日都在悔恨自己不够沉稳,又怕平平觉得自己这个哥儿不知羞。
最终的是, 他怕平平看懂了自己的心意又不愿接受。
故而终日惶惶, 那颗心脏无处安放。
“公子,我端来了醒酒汤,可要用点?”夏天提着食盒走进内室,轻声询问。
至于冬天则是将耳房中的浴桶盛满了热水:“公子,今日你喝了不少的酒水,用点醒酒汤,再泡个热水澡, 早些休息, 如何?”
二人的声音一前一后的响起,吓得程哥儿一个机灵,连忙将信纸往锦盒中一塞, “将醒酒汤呈上来吧。”
当程哥儿躺倒床上时, 他的脑海中都还是平平写的那句话。
摸一摸枕头下压得小蹴鞠,虽然不知道为何意, 但是他却是含着笑容进入梦乡的。
喜悦的敲锣打鼓声传入天地,一对新人着正红色喜服缓缓而来
“平平”
今晚是冬天守夜,他知公子喝了酒,怕他晚上睡得不安稳,时刻紧绷着情绪,故而他今日的眠特别的浅。
一听到声响,就睁开了眼。
他从小榻上起身,走到床边一看,公子的睡得十分的香甜,脸上还挂着笑容。他便松了一口气,刚刚应该是主子的梦呢声。
他弯腰为程哥儿拉了拉被子,又回到了小榻上休憩。
许泽平拿着手上的信纸翻来覆去的观看,饶是他已经看了百次千次,他还是依然会因为这首藏头诗而心跳加速。
望着天上的明月,今日是程哥儿的生辰宴,不知道他的生辰宴举办的可好?
不知他今日是否收到自己寄出的礼物了?
若非造船术还没有精通他都想直接回去了。
冷风从窗外打在了他的脸上,让他躁动的心思得到了缓和,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沉稳的性子,能够恪守自己的原则。
也清楚自己游学的目的,但是能够生出这番心思,许泽平摇了摇头,果然是情爱使人荒唐。
“许泽平,关窗户,夜风呼呼的,你不冷吗?”
听到张逍林压低的嗓音,许泽平合上窗户,将信纸收好,又用铜针拨动了一下油灯的灯芯,开始沉下心来写话本
又是几日,时间晃到了十月初九的下午。
许泽平已经习惯了旬假前最后一趟是武课的日子,故而在早上出门的时候,就将劲装塞进书箱子中带来课室。
下午三堂课结束,就来到了最后一堂武课。
从容的同张逍林、施华一同换好衣物,前往武场。
“许泽平,听说今日的武课可以骑马,你会不会骑?”张逍林挤开施华,哥俩好的搂住许泽平的脖子。
起初许泽平同施华关系会亲昵一些,毕竟是施华先与他接触。
但是不知不觉中,他竟然同张逍林走的越来越近,好似也习惯了他这大大咧咧的说话方式。
而那日乔家人来闹事,张逍林毫无畏惧的为他出头,更是让许泽平生出了此人能够成为至交的想法。
能够让许泽平生出成为至交好友的人并不多,第一个是高岩,高岩用他的一腔赤诚打动了他。
第二个则就是张逍林,看似粗莽的性子,却是一派的正义,为人的原则十分的强烈。
其实许泽平的这种转变,施华也有察觉,他是个洞察力敏锐之人。
但终究来说,只要不与许泽平交恶,他都是可以接受的。
“张逍林,你这人还真是霸道。”施华调侃的说道:“明明是我与泽平并排走着,你这人倒好,非要将我挤开。”
“谁说的?”张逍林可不承认他的话,厚着脸皮说道:“明明是许泽平见我生的英气,就不想与你这等凡人走了。”
张逍林这话说得倒也没有错,施华生的魁梧,但容貌并不出众,称之憨厚平庸也不为过。
张逍林就不用说了,初次见面,许泽平就承认了他冷峻,认为他是冷冷酷酷的型男一挂。
施华可不想搭理张逍林这泼皮,他看向许泽平:“泽平,你来评评理。”
“我啊,我瞧着是我生的如银子,你们都欢喜我。”许泽平不想掺和评理,打着哈哈:“为了避免你们这神仙打架,我这小池鱼就得跑路了!”
说罢,许泽平就挣脱了张逍林的束缚,自顾自的跑向了甲班已经站好的队形。
李夫子照例轻点好人数,清了清嗓子开始说道:“按照原本的进度你们今日每个人轮流都可以骑片刻的马,但是因为上次乔家人闹事的缘故,射箭的任务没有完成。”
博文学院有马课,但是院中饲养的马匹并不多,总共也就是十来匹。
按道理,两院上马课都是错开来的。
上旬安排算经院的学子上马课,中旬则就是安排诗经院的学子上马课,下旬的武课要么是搞活动,要什么就是统一跑白鹿山。
但因着上次的任务没有完成,李夫子继续说道:“这样,你们十人一组开始射箭,十箭中若是五箭射中红心,则可以去练习骑术;没有射中者,就等到第一轮结束后,继续来射箭,直到完成目标为止。”
李夫子想的这个法子,整好了双项进行。
不管是算经院也好,还是诗经院也罢,队形都是按照班次排列的。
排在前头的永远都是甲班。
但是这么不公平的排法,却没有人提出抱怨。
因为博文的规则很公平,若是你不想受到不公平的对待,那你就努力的读书,考进甲班!
许泽平的箭术还算不错,虽然他的力气不足,但是准头极好,综合下来还算中等偏上。
考虑到都是读书人,李夫子设置的靶向的靶心都不愿太远,许泽平估摸着也就二十米的距离。
一石的弓箭能够射程150米之远,且又是花费力气最小的,许泽平没有托大,选择了一石弓箭。
如同他想法的甲班学生很多,基本上选的都是一石弓箭。
仔细观察张逍林选择了三石的弓箭,施华选择了二石的弓箭。他们两人在甲班都是健壮的强悍型选手,对于他们的选择,也都没有意外。
李夫子倒也没有规定他们同时射箭,故而在张、施二人拿到弓箭,射出箭矢之时,许泽平还在拉弓试力道。
——咻!
第一箭,正中靶心。
许泽平扬了扬眉,很好开头不错,他拿起身旁的箭矢搭弓射出第二箭——
咻!
第二箭偏了两分,勉强挨到了靶子——
咻!
第三箭,在红心中,也算是达到了李夫子的要求。
连射三箭,许泽平觉得胳膊酸涩,但也还能够坚持。他继续搭弓射箭,要看看自己的极限——
咻!——
咻!
在第五箭过后,许泽平觉得自己的胳膊受不住了,顺势放下了弓箭揉了揉自己的胳膊,打算缓一缓。
五箭,其中三箭在红心中,另外两箭一箭偏离红心一分,一箭勉强在靶子上。
这样的成绩,许泽平还算满意。
稍稍休息下,正当许泽平准备搭弓射出第六箭的时候,张逍林与施华走到了他的身旁:“许泽平,快些,就等你了!”
许泽平的手一顿,他偏头看向张逍林与施华的靶子,前者共有八箭正中靶心、两箭在红心中;后者五箭正中靶心、五箭在红心中。
看来自己练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许泽平暗自下定决心,坚毅的撑开弓箭——咻!
第二箭郑重靶心,射在第一箭的箭身上——
咻!咻咻!
连射五箭,两箭射在靶心上,两箭射在红心上,另外一箭落在红心之外。
“好小子,进步很快嘛!”张逍林鼓励的说道,“走,我带你骑马去!”
像许泽平这样力气小者,休息一下,还可以靠准头来完成任务。
要是力气不大、准头又不准,那就惨咯。
许泽平瞧了一眼甲班其他的学子,典型的学霸型选手,急需加强锻炼者。
诗经院的学子在另外一半武场上面练习射箭,这一堂武课是他们射箭,下一堂武课轮到他们骑马。
看着并排绑在马桩上的十匹马,张逍林指着其中的一匹白色小马:“来来来,许泽平,我帮你选好了,你就骑这匹白马,这是十匹马中唯一的一匹母马,性子温顺,最适合你这种初学者了。”
许泽平顺着张逍林的视线扫去,十匹马中独独这匹白马最为独特,不光是纯白色,且个子亦是最矮小的,约莫1.5米高,其他的黑马至少都是1.8米高。
听闻张逍林的话,许泽平并没有逞强,顺势说道:“张逍林,谢谢你!”
“好说好说,都是小事情。”张逍林挠了挠头,他说道:“我告诉你骑马的基本要领,身体要前倾、莫要怕也莫要尖叫、然后要紧抓缰绳”
施华在一旁听着,没有打断张逍林的话术,只是在张逍林说完以后,又补充了一二。
张逍林、施华讲解的时候,许泽平听得很认真,眼睛都在放光,他们二人侧头看向他:“都听懂了吗?”
“听懂了。”
施华解开缰绳将白马牵了过来,张逍林说道:“来吧,小老弟,我扶你上马。”
许泽平摆摆手,“我自己可以的。”
许泽平扶住马鞍,如同在脑海中练习了无数次那般,脚踩马镫,利落的翻身上马。
坐到白马身上的那一瞬间,他的心跳加速、整个人都呈现兴奋的状态,身子微微前倾,双腿夹着马腹,显然已经做好了冲刺的准备。
但是他第一次骑马,施华没有急着将缰绳递给他,反而是交到张逍林的手中:“逍林,不如你牵着马带泽平遛一遛?”
张逍林没有拒绝,接过了缰绳。
至于施华,在放了缰绳后,他就挑了一匹自己熟悉的黑马,解开缰绳,踩着马镫,利落的坐到马匹身上。
“驾~”
施华一甩缰绳,整个黑马迅速的飞驰到了马道上,绕着整个马场开始驰骋。
瞧着施华潇洒畅快的驰骋,张逍林的心头痒痒,他也想试一试。
牵着缰绳溜了两圈以后,许泽平感觉自己差不多已经掌握诀窍了,他朗声说道:“张逍林,把缰绳给我吧!”
“你可以吗?”
“我可以的。”许泽平溜了两圈后,就明白这白马确实如同张逍林所说,温和的紧。
张逍林将缰绳递给许泽平后,就迫不及待的挑了一匹黑马,驾驭着冲到施华的身边:“施华,我们来比一比如何?”
“彩头是什么?”
“败者,洗一个月臭袜子怎么样?”
施华哈哈大笑:“甚好!”
驾!
驾!
二人驾驭马匹一前一后的冲出了马道,竟然径直的冲向了院外
顺着他们的轨道看去,能够大致判定他们的目标是白鹿山。
许泽平流露出一丝羡慕,总有一天他也会像他们这般的肆意吧?
不过当下紧要的是,学会驾马。
“驾。”
许泽平微动缰绳,白马在他的指示下,慢跑了起来。
第186章 江南游39
寒风萧瑟, 窗外飘雪摇曳,地上已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子。
江南的雪并不大,但是萧瑟的寒风确实寒彻入骨。
今日是冬月三十日, 许泽平能够从糊着浆纸的窗户勉强的看到外面已经披着白色霜衣的枝条, 将视线收了回来投放到了自己的卷面上, 然后将手放在怀里的手炉暖一暖。
待到没有那么冷之时,许泽平开始研墨,在草稿纸上书写策论的草稿。
如今是最后一堂考试了, 这场考试结束,那么这个学期就结束了, 明日腊月一日就正式进入了冬假。
早两日还没有考试前,欧阳师兄就邀请自己去他家小住, 直至明年的开学。
许泽平拒绝了欧阳师兄的好意, 若是平日住个两三日,也不是不行。
这冬假可是将近两个月,这么长的时间许泽平可没有那么厚的脸皮登门打搅。
他就托欧阳师兄帮他寻个短租的小院,他住上两个月。这话被欧阳绪一口拒绝了,说道既然不想去他家中小住,那就住到他名下的小庄子上去
二人的话也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岑讲书哪里去了,然后被岑讲书单方面下了决定, 冬假时, 许泽平跟着他回家过节!
在博文这小半年,又跟在岑讲书身后学习,对于他的情况又怎么没有耳闻呢?
岑讲书年轻时在京中为官, 与一小官嫡女一见倾心, 结为了夫妻。
二人也蜜里调油生活了一段时间,待到新鲜期过后, 二人的性格就暴露出来了。
这小官嫡女愿意嫁个岑讲书这个江南人氏,图的就是他的年轻有为,能够给她挣个诰命夫人。
却不想岑讲书是个一心实干的官员,不是个喜欢攀龙附凤之人。
也正是这样,二人的关系逐渐离心。
而当他夫人产女之时,他正逢被一贬再贬此时,两人的关系说是降到了冰点也不为过。
当他愤恨提出辞官时,他的夫人不但不能够理解,还埋怨他是个目光短浅的主,这点委屈都不愿意受着。
二人大吵了一架,他夫人提出了合离,然后就抱着刚满2岁的女儿负气离开。
因为坚持自己的初衷,他也不愿意挽留。
正是这样,他夫人的马车出了事故,与另外一辆马车径直撞上为了护住孩子,他的夫人当场就去世了。
岳家怨恨他脾性害的女儿早逝,故而就连同尸首都不愿意他带回江南。
再处理好夫人的丧事以后,他带着刚满两岁的女儿。
一个大男人又怎么照顾的了小姑娘?
他只好将女儿托付给他的老母亲看顾。
岑讲书虽说是个脾气倔强的,但是他偏生又是个长情的,夫人离世以后他始终走不出阴霾,悔恨自己身为一个男人怎么就包容不了小妇人的性子?
要是自己多哄哄,是不是就不会出现这等事故?
所以不管是谁给他游说亲事,他始终以女儿还小,不想有继室磋磨她为由给拒绝了。
这么一过就是十多年,偏生有人在他女儿的耳边嚼舌根,说起了当年的事情。
至此他女儿生了怨怼,埋怨都是阿父的错,若是阿父不那么生硬,阿娘又怎么会早逝?
因为岑讲书不愿意再婚,就这么一个独女,性子早就被她阿奶给宠坏了,十分的任性,又一脉相承的继承了岑天元的犟性子。
认定的事情,那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故而十六岁出嫁后,就甚少回来。
现如今岑母仙逝,岑讲书已经一个人过了四个年头了。
也正是这般的缘故,许泽平就没有拒绝岑讲书的好意。
“走吧。”
许泽平刚出课室,就见着小虎撑着伞、跟在岑讲书身后,等在了课室的门外。
“讲书,这天寒地冻的,你在马车里等我就可以了。”
岑讲书虽是头戴风帽、身披大氅,但他续起的胡须不难看出覆盖了一层浅浅的霜渍。
岑讲书扬了扬手里的手炉,“老夫自己的身体难不成还不清楚?”
平日里岑讲书总是迈着沉稳的四方步,但今日的步伐却是格外的轻快。许泽平接过小虎递过来的油纸伞,撑开伞微微落后他一步,瞧着岑讲书轻快的的背影,许泽平的眼中却是不由的露出一丝悲悯。
其实岑讲书也没有平日里看起来的那么强悍,他的内心深处也是很需要陪伴的。
老师的洒脱是经历了岁月的洗礼,看透了官场的险恶,不愿在入世。
而讲书的洒脱,有一部分是强撑着装出来的。
岑讲书侧过头看着停住步伐的许泽平,眉头拧着:“怎么后悔同我回去过年节了?”
“不是的,先生。”许泽平岔开话题:“我只是想着上先生家,可要备些什么年货。”
听着许小子的这一生先生,岑讲书的心格外的熨烫,他咳了咳嗓子:“家中一切都备着,你回去了只要专心的跟着我研究造船就可以了。
若不是你临摹造船的数据总是出现误差,我才不稀罕你跟着我回去过年节,真是打扰老夫的清净!”
“这挨近过年的日子,空着手上门总是不好的。”许泽平没有戳破岑讲书的小心思,乖顺的说道:“先生,我还是的备些年礼,正好也要给欧阳师兄以及柳家送些节礼。”
岑讲书越看来这个许小子就越顺眼,瞧着他乖顺的样子,也就没有继续反驳了,依着他的话,三人上了马车后,他就知会马夫上金州城一趟。
许泽平之所以想着这么早的备节礼,乃是因为岑讲书的老家并不在这金州,而是在金州隔壁的东安府前领县,路途还有两三天的时间。
今年又是寒冬年,过些天只怕会越来越冷,到时候若是寒冰覆路,怕是节礼会堵在路上不通。
许泽平在清水镇的时候,这些节礼都是阿娘他们在打理,今日头一遭,都不晓得备些什么,最后还是在岑讲书的指点下,将欧阳家与柳家的节礼备好了。
柳家就在这金州城,按着指点,许泽平备了一些糕点、瓜果托买家帮忙送到柳家去,并且差了句话,说明他们要赶路就不登门拜访了。
至于柳家那边,备了耐放的干果、然后到成衣店选了暖手的皮套子以及风帽一起打包好,花了些银子找到了顺路的镖师,托他们送到淮湖去。
欧阳家这边算平辈,柳家那边虽是长辈但是因着夹杂柳淮之,故而岑讲书告诉许泽平无需备太重的节礼,备些常用、常吃的表达一下礼轻情意重即可。
真正需要重视的,是他老师的节礼。
说道这里的时候,岑讲书有些不大自在,搪塞了的说道:“今日太仓促了,不如我们回了东安府在说?”
岑讲书说罢,就先一步出了成衣馆的大门,故而没有看到背对他的许泽平,手里抚摸的那件灰色狐裘。
许泽平给小虎使了一个眼神,小虎拿着雨伞就追了出去。
其实入门的第一眼,许泽平就看上这件狐裘了,只是碍着岑讲书的在,他不好询问。
“少爷,可是看中这件狐裘了?这狐裘可是十分的难得,可是要送给前面的那位长辈?”掌柜的也是个识趣的,见许泽平摸着这件灰色狐裘,连忙介绍的说道:“少爷您的长辈儒雅清贵,配这件狐裘可是正正好。”
“多少银钱?”
“少爷好眼光,不二价100两。”
“掌柜的,可莫要欺负我不懂价,你瞧瞧这块地方毛色都不均。”许泽平摇着头,“我不与你压价,80两如何?”
若是皮子极好的狐裘自然是千金难求,又或是皮子极差的狐裘低价卖给些喜欢占便宜的还是好的。
偏生这好不好,差不差的,极为的难销售。
有钱的高官贵族看不上这皮子,喜欢图便宜的货郎妇人又不舍得出这个钱。
“好,八十两就八十两!”掌柜的,咬咬牙就应承了下来。
“掌柜的,可还有两件差不多的狐裘?”许泽平想着买了,那就一次都解决掉,免得拖拖拉拉。
掌柜的心思活络,“差不多的灰狐裘没有了,还有两件羊皮裘。”
不到一会儿,掌柜的噔噔噔从阁楼上取来两件羊皮裘,呈现在了许泽平的面前。
许泽平上手摸了摸这羊皮裘,手感软和,皮子也算是上等,若非这羊比不上野狐来的珍贵,按着这皮子的质量绝对是要比狐裘卖的贵。
许泽平又出了银钱,让掌柜的两羊皮裘分别寄到清水镇的两个地方,快速的交代清楚后,他提着狐裘的包袱就大步流星的追了出去。
若非时间仓促,他还想将阿娘他们的节礼一起备下来。
放在从前他绝对是没有这般的大手笔,但因这【白狐仙旅】的大火,他可是吃了好一波红利,现在他的小私库可是高达三千两了。
要知道此时,这话本子都还没有完结,约莫还有两卷要写。
许泽平估摸着,等这个话本子完结,自己至少可以赚到六千两。
这番红利,真是让许泽平不敢想象。
其实他的心里隐约有点想法,等到下一本话本可能就没有这么暴利了,因为他已经在大景朝开创出这个题材了。
岑讲书看着许泽平拎着包袱出来,心里有些许的别扭:“哼,你瞧瞧为了给你老师被节礼,今晚都不一定能够赶到东一镇。”
东一镇是金州到华湖府最近的一个乡镇,按着平日马车的速度,也是要走上四个时辰的。
现如今已经午时,等到东一镇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落脚的客栈。
“先生,这是我为你买的狐裘。”许泽平笑眯眯的打开包袱,露出狐裘的一角:“先生,这个颜色可还瞧的中?”
听闻许小子的话,岑讲书愣了一下,然后大喊一声让马夫赶路。
这才侧过身子,羞恼的嘀咕:“什么破烂货都往老夫这里扔,老夫什么好狐裘没有看过?”
许泽平能够看出岑讲书手背止不住发颤的筋脉,知道他内心是极为的不平静,便用了岑讲书当时的话:“先生,礼轻情意重,你可不要嫌弃了小子送的节礼。”
说着,许泽平就将包袱塞到了岑讲书的怀里。
岑讲书冷哼一声,就将包袱丢到了自己身旁的一侧
一路上,马车内的三人都陷入了沉默,除去马车行驶在路上发出的震动声就是马夫驾驶马车,发出的吆喝声。
三人都倚靠在马车上,闭目休息。
许泽平却在无意睁开眼瞟到了那只,时不时摸摸狐裘的手掌。
第186章 江南游40【捉虫】
嘭!
“少爷, 放烟花了。”小虎穿着崭新的衣服,看着夜空中绚丽的烟火,一脸的兴奋。
前领属于华湖府的富县, 这里地处淮河中部, 水源充裕, 且又很多细小的河流环绕,故而这里的养渔业十分的发达。
可以说是大景朝的渔业之乡,来往的商船都是以他们这里为北上南下的节点, 由此原因,前领的经济水平在整个大景城都是数一数二的。
前领县的府衙会在每年的除夕夜戌时燃放烟花, 一直到子时结束,来庆祝辞旧迎新!
今日除夕宴, 岑府早早就开始准备晚膳, 或许是岑天元很久没有人陪同过除夕夜,今日准备的菜系十分的隆重,以至于现如今他们还没有用上晚膳。
好在岑府准备了不少的年货,许泽平下午用了不少的点心垫肚子。
来了前领后,许泽平早早的备了年货寄往了清水镇,烟花下,他的双眼中寄放着难以言说的思念。
他突然想起在蓝星上学习过的乡愁, 乡愁可以是邮票、也可以是船票现如今看来, 更可以天上的这轮明月。
难怪古往今来,诸多诗人喜欢以明月寄托念想。
“咳咳,许小子, 可以用晚膳了。”
听到熟悉的嗓音, 许泽平一转身,就看到岑天元不自然的神情。
无他原因, 岑天元穿着一身喜庆的砖红色圆袍、披着那件灰色的狐裘,头上更是戴着同色的灰狐圆帽,整个人都透露出难以掩饰的喜悦。
许泽平来了岑府近一个月,可是从来就没有看到岑小姐登门拜访送年货的时候,都还是她的夫婿前领县主薄带着年货上的门。
许泽平清晰的记得,岑先生女婿抱着孩子来岑府时,先生可是开心的手都无处安放,抱着外孙可是稀罕了好久。
一直到下午他女婿领着孩子回去时,整个人才流露出淡淡的落寞。
“先生,您穿这一声可真是精神,整个人可都年轻了不少。”
岑讲书听着许泽平的夸奖,别扭的说道:“哼,要不是看着你小子的心意,我才不乐意穿着破烂货。”
许泽平没有反驳,同小虎使了一个眼神,小虎就识趣的退下,与岑家下人一起去偏房用团圆饭去了。
至于许泽平,则是跟着岑讲书前往了正厅。
正厅中早已经摆上了四盆暖和的碳火,一进来就退去了冬日的寒冷。
“先生,我帮您取了这狐裘吧。”
岑天元摆了摆手,“老夫,年纪大了,需要穿的暖和些。”
这顿团圆宴,岑天元让布菜的下人都退下了,整个正厅中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岑天元坐主位,许泽平坐下他下手的左边。
“今日团圆宴,咱们两都放开一点。”岑天元抬起手边的酒壶,倒了两杯酒水,“你年纪还小,不宜多喝,但是小酌两杯还是极好的。”
同时,岑天元也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红封塞到了许泽平的手上。
许泽平一手接着红封,一手接过岑天元递过来的酒水,他有些不知所措。
“拿着吧,这是给你的压岁红封。”岑天元说道,“希望许小子你来年万事遂意,平安喜乐。”
“谢谢先生!”
岑天元满意的颔首,夹了一筷子的香酥排骨放到许泽平的碗里:“也饿了一下午了,赶紧用膳吧。”
许泽平在吃菜前,他轻轻嗅了嗅手里的酒水,迎面儿来的是飘香四溢的酒香,下意识的就轻抿了一口,入口醇香四溢,回味无穷。
岑天元看到许泽平满眼的享受,眯了眯眼眸:“这酒如何?”
“醇香无穷,极好!”
岑天元哈哈大笑:“你小子可是个懂货的,这可是老夫埋藏了十六的上等女儿红!”
听闻此话,许泽平的捏着筷子的手一顿。
他知道在江南这一片地带,很多地方都喜欢在女儿出生那个月埋上一坛女儿红,等到女儿成亲那一日挖出来,然后在女儿成亲宴上开封
他知道岑先生与岑小姐的关系僵硬,他没有想到会这么的。
“先生,您也喝。”许泽平没有过多的说什么,劝慰的说道:“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好好好,好一个不醉不归。”
跟着岑先生回了前领,许泽平便是跟着他全身心的投入造船的事业中。
岑天元不仅让他亲手设计船的数据,更是带着他上手亲自建造木船。
当然他们这刚刚开始,岑天元自然不是一上来,就让他建造官用的那种大船,而是他们前领渔民打鱼捕捞的小船。
用岑天元的话来说,只有自己真正经历过实践,才有更多的创造空间。
从最初的日日挨骂,到后来时不时得夸讲句,许泽平用了二十余日。
一直到腊八节,岑天元才批了他开始放假。
等到次年初五迎财神后,他们要再来建造这渔船的收尾部分。
短短的这个冬假,许泽平忙的不亦乐乎,岑天元则是感叹时间太短。
明年许小子放夏假就要回东湘去了,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来江南想到这里,岑天元也是满腹的遗憾,若是许小子是江南人氏多好啊!
“喝!”
“喝!”
二人满腹的心事都埋藏在这一杯又一杯的酒水中,推杯换盏中,时间不经悄然而过。
嘭嘭!
伴随最后一道烟花落下帷幕,盛安十五年退出舞台,盛安十六年正式开启。
五月初夏,岑天元将许泽平主仆送到商船上,他哽咽了一下:“此去,许小子你可要注意安全,日后多多保重。”
日日的相处中,二人的关系突飞猛进,不是父子更似父子。
许泽平明白岑天元的膝下空虚,满腔的心血都投放在了他的身上。
其实他一直都想找个机会会一会岑小姐,可他是个外男加上又没有合适的时间,造就了他与岑天元相处了近一年的时间,他还没有碰到过岑小姐。
“先生,我又不是不回来了。”许泽平不解的说道:“你说这话,好似回去了就不回来的一样?我只是趁着夏假回去参加我阿姐的婚宴,等到夏假结束,我又回博文来读书了。”
岑天元是个别扭的性子,即使心里再有想法,他都能够摁在心里不说出来。
岑天元下意识看了一眼欧阳绪,只见他戏谑的看着自己,满脸坏笑。这下,岑天元,哪里还不明自己是被欧阳绪这老小子给骗了?
恨恨的瞪了欧阳绪一眼,干巴巴的说道:“那你路上小心。”
许小子跟在身边近一年,造船术也差不多小成,今年已经能够独立的将民用船的数据计算出来的。
岑天元有信心再来一年,他绝对能够摸到造大船的门槛又加上许小子的性格乖顺有礼,现如今放许泽平回去,他是真心不舍得。
许泽平朝着岑天元和欧阳绪挥手:“先生、师兄,我们六月份见!”
近一年的时间,越挨近东湘,许泽平的心就越踌躇。
他突然明白近乡情怯这句话,五月初十徬晚,历经十天,许泽平终于到了河洛县。
“少爷,我们安顿一晚吧?”
水路7日,再花了3日从州城到河洛县,这么长的路程确实是使人疲惫。
从州城到河洛县,许泽平小心为上,他们选择跟走镖的镖师一路过来的。因为镖行的目的不是河洛县,所以将许泽平主仆送到了河洛县的门口就离开了。
许泽平看着挑着大包小包的小虎,又扫了一眼暮色的天际,心里盘算着从河洛到清水镇不要一天时间。
阿姐的婚期是五月十五,耽搁不了,所以他颔首:“安顿一晚吧。”
“许家老幺?”
正当二人走进客栈时,迎面撞上了一行人,为首的是一名英武的青年、青年一身悍气,胆子稍小之人都不敢直视于他。
许泽平见着这个青年十分的眼熟,同记忆中的那人十分的相似,偏生这青年脸上的一道长疤,让许泽平不敢确定。
正当许泽平迟疑之时,这青年反倒是先开口了。
听着熟悉又陌生的嗓音,许泽平才敢确认,真的是陈凯旋"陈家阿兄,你。"
瞧着许泽平迟疑的面色,陈凯旋知道他是被自己的脸上的长疤给吓住了,陈凯旋的心里不禁一黯,从前自己没有毁容时,那小哥儿都不大看得上自己。
现如今他的内心十分的绞痛,罢了罢了,这也是最后一遭了,若是那小哥儿真是看不上自己,那便如叔父的愿,同江河县主成亲就是了。
“这话说来也长。”陈凯旋这次前来为的也是许家老二的婚礼,因为光明先生的缘故,他们家和许家也算是有两分交情,送上贺礼自是不过分的。
而陈凯旋本人,也是想着趁着这喜事,再努力一次。
若程哥儿真的对他没有点点想法,他也会识趣的离开。
不是没有想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让许家双亲强摁了这桩姻亲。但是想到程哥儿那双璨若星河的双眸,陈凯旋最终还是不想逼迫于他。
陈凯旋朗声说道:“许小弟,想必你也是刚刚从江南赶回来,路途遥远,不知可用晚膳?要不我们一同吃个晚膳?”
男子汉大丈夫,当年的小疙瘩,随着岁月的流逝,许泽平早就放下了。
如今他与程哥儿的心意相通,二人之事,说实话也只差阿父阿娘的点头。
“甚好。”
许泽平在客栈登记好,办理入住,将东西安置好,就带着小虎一同跟着陈凯旋去了陈凯旋定好的酒楼用膳。
“这一年不见,许小弟你可是越来越俊朗了。”
二人并立而站,许泽平已经跟陈凯旋一般高了。在博文读书,不管是骑马还是射箭,又或是蹴鞠,许泽平样样都出彩。
这般的长期锻炼,许泽平的身形自然是不差的。
虽然比不上陈凯旋这般的英武,但也是身姿挺拔的好儿郎。
最最重要的是,许泽平的脸十分的出彩,先不提白皙的皮肤远超一般的小子,就是那修眉凤目,让人瞧上一眼就不能够忘却。
若是自己不曾毁容,陈凯旋自然不会觉得比许家老幺差,但问题是自己在战场已经破了相。
都说汉子糙一点无碍,可是面对情敌的英姿勃发的模样,陈凯旋难免控制不了自己的那颗攀比心。
“陈大哥,你说这话,我可不爱听。男人最看中的不是容貌,而是能够为国家效力可不是?”许泽平诚恳的露出笑容,温和的说道:“陈大哥你可是在战场上为圣人效力,像我这般的文弱书生哪能比得了你?”
“要不说在朝堂上武官都是莽汉,不得圣心。”陈凯旋哈哈大笑,“今日相逢许小弟,我可终于知道为何了。”
第187章 无题 【修改一下】
二人边走边寒暄, 很快就到了陈凯旋定的酒楼。
入了包厢后,等到陈凯旋坐到主位以后,跟在陈凯旋身后的六名军爷都是依次落座, 将主位左边第一个位置空了出来。
大景朝以左为尊, 自是贵客方能够坐在左手边第一个位置。
“来, 许小弟,我们边吃边聊。”陈凯旋招了招手,示意许泽平坐过来。
跟着陈凯旋这几名军爷都是刀口上讨生活的关北军, 自是不拘小节,在许泽平落座后, 他们就吆喝着让小虎坐到他们下首去
这顿饭也算是主宾相宜,关北风情开放不拘小节, 比起一杯一小口的抿酒, 他们更喜欢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故而在喝上两三轮后,陈凯旋底下的军爷就催促着要上大碗了。
看着面色如常的许泽平,陈凯旋道:“许小弟,这士别三日还真当刮目相待,我都还记得去年的时候,你可是一口就倒!”
“陈大哥,那是一口吗?”许泽平失笑的摇摇头:“当日你可是递来一壶酒!那日我初次喝酒, 醉了不也是正常吗?”
陈凯旋哈哈大笑:“是极是极。”
“陈大哥, 你脸上这?”
“这还得从我离开清水镇后说起”
陈凯旋大败阴沟寨贼匪、奸破吕家勾结贼匪一事,本来早就该回卫所述职。但因着他自己的私心,拖着不肯回去。
在双秀宴结束后, 他又厚着脸皮让许泽礼做了个局, 想要将程哥儿约出来一同游玩。
碍于自己出手相救许家老幺的情分,许泽礼自是不好拒绝他的请求。
于是乎, 在许泽平离开清水镇的第三日,许泽礼就找了一个由头约了他们前往白马寺拜佛祈求好运。
这个由头确实很烂,但程哥儿还是应约了,因为他要去求个平安符。
那日许泽礼驾马车,充当马夫,马车内是程哥儿以及许泽柔。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陈凯旋是同他们分开走的。
待到程哥儿求完平安符回归之时,陈凯旋刚好踩着点在白马寺同他们相遇
“好巧啊?泽礼,你们今日也来求平安符?”陈凯旋率先扬起笑容,看似是同许泽礼打招呼,实际上他的眼神却是落在程哥儿的身上。
“还真是巧。”许泽礼配合的说道:“凯旋,你这是也来求平安符?”
在二人攀谈之初,程哥儿与许泽柔屈屈身子也算是行了平礼,打了招呼。
陈凯旋努力的收回自己的眼神,保持正人君子的模样:“是啊,来为我叔父求平安符,愿佛祖保佑他身体康健,事事如意。”
“还真是个有孝心之人。”
程哥儿微微垂下眼帘,他侧身躲在许泽柔的身后,他的脑子转的很快,真的是巧合吗?
当面对陈凯旋投来的视线时,他下意识的忽视,不与他对视。
“身为小辈,这都是应该的。”陈凯旋先是谦逊的接了这句话,随后转移了话锋:“今日巧遇也是天公作美,听说这白马寺的百合园甚美,不如我们一同去逛逛?”
“也好。”许泽礼没有反驳,他侧头看向程哥儿与许泽柔:“小柔,你们怎么看?”
有什么念头在许泽柔的心里一划而过,她好似抓住了什么苗头,但是这念头又划过的太快,让她还没有来得及理开思绪。
她下意识的说道:“程哥儿,你觉的呢?我听闻白马寺的百合园甚美。”
白马寺的百合花,是从山上移植下来的野百合,不但生命力旺盛,且根茎也是比较长的。
一入百合园的,成片盛开的白色百合花映入在程哥儿的眼底。
扎堆成片的百合花可是引得游览者喜笑颜开,一个个皆是迫不及待的扎进了花海想要嗅一嗅这独属于百合花的淡雅清香。
许泽柔也不例外,望着这盛开的花海,就攥着程哥儿就扎进了园子。
这导致程哥儿的思绪被打断,被迫的进入了花海。
白马寺的这片百合园占地可不小,将近五十亩。加之野百合高高的根茎,很多入了花海后都不见人影
“阿姐,你小心一点,七月正是爬虫盛行的时候。”
许泽柔在前头摸摸这朵花的根茎,又攀攀另外一朵花枝,玩的不亦乐乎。
"这两位夫人,还请你们让让,前头的是我阿姐。"
程哥儿跟在她的后头小心的嘱咐,只不过他们之间突然就从岔路口插进来两个中年妇人,等他一晃眼的功夫,就不见许泽柔的人影了
望着前头幽静的小路、身后跟着不知道何时凑过来的陈凯旋,原本程哥儿迷雾的内心彻底被拨开了。
他就说嘛,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周遭花鸟虫鸣,皆是女子嬉笑逗趣的声音。
“程、程哥儿,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初次同程哥儿单独相处,陈凯旋的十分的紧张,此时此刻的他就是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说起话来都些许的结巴。
“陈家阿兄,我有些疲乏了,想要回去休息。”程哥儿没有应承陈凯旋的上句话,客客气气的说道:“我就先行一步,今日失礼了。”
瞧着话还没有说上两句,人就要走了。陈凯旋十分的着急,他鲁莽的就挡在了程哥儿的面前:“程哥儿,我很是心悦你,你若是愿意与我成婚,不管你提出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程哥儿微微垂下眼帘,“陈家阿兄你可莫要拿我的声誉开玩笑,若是再如此,只怕我就要跳河才能够洗净许家的门楣了。”
陈凯旋又如何不知道自己今日的孟浪?
他的耳尖微动,听着周围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这些人群好似要向他们二人靠近。
再看一眼都不愿意正眼瞧自己的程哥儿,陈凯旋内心甚是惆怅,最后叹息一口气,离开了现场。
“程哥儿,你站在这里作甚?”就在陈凯旋离开后,许泽柔跟随人群走到了这里,她嘟起嘴巴,挽住了程哥儿的手腕,抱怨的说道:“你可不知道,我转眼没有看到你人了,吓死我了!我跟着人群一直寻路,却没有想到绕了小半圈,才看到你。”
“阿姐,刚刚我被两名妇人挤开了。”程哥儿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十分抱歉的看向许泽柔:“都怪我太慢了,没有跟上阿姐你的步伐,你可莫要生我的气。”
陈凯旋不傻,在情敌面前,自然不可能将事情全部和盘托出。他隐去了做局这个事情,只道:“我离开清水镇后,因着功绩,被升为了千户长。”
从一个小伍长到千户长,连晋了两级,陈凯旋还是相当满意的。
“我回了卫所不到一个月,关北那边发生了叛乱。”
说起这个叛乱之事,可都还与许家有千丝万缕的瓜葛。许松林出任万利州知州,在任期上也是兢兢业业,算的上是位为国为民的好官员了。
也是这么位好官员,发现了挑起关北内乱的导火线。
朝廷上稍微聪明一点的官员都知道万利州,是单独划分出来平衡关北与西北势力的。
关北府以游牧业为主,偏生关北省草场优渥的地带位于西北府;而西北府又看不起关北府这些混血杂种,所以两府之间的关系很僵。
关北以游牧业为主究其原因也是与他们文化发源有关,关北地理环境艰苦、是风吹日晒的平原,降雨不多,农耕成活率很低。
为了生存,他们只能够饲养牛羊生畜。
在大景朝建立以前,关北的百姓其实是跟着游牧悍匪混的。
跟着游牧悍匪混的时候,虽说没有跟着杀伤抢掠,但也没有阻拦过游牧族进入关北省
加之关北百姓还时常与游牧族联姻,这就让关北省其他府的百姓对他们厌恶至极!
大景朝建立以后,不知是何原因,关北府的百姓又倒戈到了大景朝这边,迅速的与游牧族划清了界限,一心一意的向着大景朝。
文武帝见关北府的百姓如此的上道,就将他们又收复了回来,将分到了关北省,称之为关北府。
大景朝建立之初,政权也不算稳固,游牧族可没少发起战争,在关北省浑水摸鱼。
这让文武帝对游牧族恨得牙痒痒,也曾御驾亲征,但始终没能够敲碎这游牧族的贼窝。
为了彻底敲碎游牧族的贼窝,文武帝不仅派重兵镇守关北省,更是下令禁止与游牧百姓通商!!
这条禁令从文武帝传承到盛安帝这里,一直都没有废除过。
而这次内乱的导火索,也正是与这条禁令有关。
许泽博考中秀才,许松林收到消息自是大喜,虽然不能够当场庆贺,但在万利州的他还是摆了几桌流水席邀请相近之人一同欢庆。
也正是这场流水宴,许松林的夫人收到了一件华美的淡棕狐皮坎肩,得了精美喜爱的物件,许松林的夫人难免会向许松林炫耀。
起初摸到这狐皮坎肩,许松林还不以为意。
但是仔细一看,他就发现了大麻烦!这是沙狐皮。
关北省可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没有沙漠,所以根本不会存在沙狐这种罕见的皮子。
他的思绪在高速盘旋着,能够有沙狐皮子的只可能是游牧族。众观万利州的宗卷记载,他看到了游牧族的领地内,有一块沙漠地。
所以这沙狐坎肩哪儿得来的不言而喻。
“这坎肩是谁送上来的?!”
瞧着许松林吓人的神色,许松林的夫人哪里还敢炫耀,赶紧说出了这沙狐皮子的来历。
许松林听着是万利州一富商送上来的,心里就起了一个念头,不能够打草惊蛇!连忙上书,将这一事情上报给了辽北巡抚。
北辽巡抚可是圣人的心腹,只要自己上报上去了,自己也算是抱到了一条大腿。
而这件事远没有许松林想的那么简单,他以为只是寻常的商户走私,实际上是关北、西北两府知府的联合走私!!
北辽巡抚拿到这个结果时,都气笑了。
圣人为了他们两府争斗之事,耗尽了心血。
他们倒好,明面上水火不容、暗地里却是联合一起走私皮子粮食这些货物,养活着游牧那些贼匪!!
为了平息这场乱子,上京八百里加急抽调卫所将士前往关北镇压这些内贼。
而身为千户长的陈凯旋也是其中一员。
第188章 继续无题【修改一下】
北辽巡抚能够成为圣人的心腹, 自是有两把刷子的。
关北省局势微妙,他就不相信单凭关北、西北两府知府这样的文臣敢联合起来走私?
北辽巡抚抽茧剥丝,果然在他穷追不舍的暗查下, 抓到了他们与各自所在的千户卫的猫腻!
更重要是连带关北省都卫所都是不干净的, 北辽巡抚气的心脏都要炸开了。但是他还是按捺住自己的怒火, 一直等到圣上抽调过来的一万卫兵全部抵达都城卫所他才发动平叛。
事实上这场平叛并不容北辽巡抚想象中的那么顺利,因为关北、西北两府千户所卫兵不但叛变、还联合起来放了游牧族人进入了关北
这场战争打的十分的惨烈,整整三个月, 才胜了这场战争,将游牧族的钉子全部拔出。
陈凯旋脸上的这道长疤也是在最后一战中, 与游牧族三王子恶斗留下来的。
游牧族三王子的实力不凡,一手长枪耍得是虎虎生威。
陈凯旋擅长使长刀, 两人交手也算是不分伯仲, 生死一战,谁也不曾留后手。
陈凯旋佯装不敌露出了自己的弱点,诱敌猛攻,趁机斩杀了游牧三王子的头颅,而他自己就是毁了这张脸。
值得庆幸的是,他立了大功。
凭借游牧族三王子的头颅,他直接从一个小小的千户长升到了指挥佥事。
他叔父驰骋沙场那么多年, 才爬到正三品指挥使, 而他竟然短短一年的时间,从一名小伍长,升迁到了正四品的指挥佥事。
陈凯旋理不清这背后的利益纠葛, 但心里清楚与陈家的爵位也是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
现如今大景的朝堂上, 谁不知陈凯旋最得圣人的青眼?
不但升迁了官职,更是要将他调到关北都卫所去!
北辽巡抚是圣人最忠心的心腹, 现如今调任陈凯旋前往关北都卫所,摆明了就要将他当成心腹来培养的。
也正是如此原因,陈凯旋想要在许家老二的婚宴上最后再努力一次,成不成都不给自己留下遗憾。
经年一别,他至少有五到十年会留任关北。
这次关北内乱牵连甚广,看似已经全部清理了钉子,但圣人始终还存着一丝疑虑。北辽巡抚的那句都卫所都是不干净的,这根刺可是深深的扎在了圣人的心里。
“陈大哥,这关北之乱,小弟怎么都不曾耳闻?”许泽平十分的不解,这么大的实事,怎么他们这些人一点苗头都没有听说过。
陈凯旋倒了一大碗酒水放到许泽平的前面,压低了嗓音:“关北内乱在圣人看来,乃是他御下不严的丑闻,又怎么会暴露出来?”
一是为了自己的颜面,二是为了稳固大景朝百姓之心,盛安帝自然是不可能大肆宣扬。
除去上京的官员以及地方的重臣,外加关北临近的两个省,这件事情还是封锁的很严实的
次日许泽平与陈凯旋分别而行,许泽平先行一步回了清水镇,而陈凯旋则是找了办公的由头迟两日出发。
陈凯旋也是算着时间来的,五月十五是许家老二成亲的大好日子,而五月十四则是她的出阁宴,只要在出阁宴进行前将贺礼送到许家即可。
“平少爷,回来了!”
小虎敲响许宅的正大门,起初武叔盯着面前这憨头憨脑的少年还有些迟疑,这孩子好生面熟,他是不是见过?
跟在许泽平身边这一年,小虎的变化可真的不小!
原来干瘦巴巴的且双目无神,现如今人不但高了还壮了,一双黑色的招子格外的亮。
一直到许泽平从小虎的背后探出脑袋,武叔才敢认主,立马喊了一声。
武叔赶紧叫人来帮小虎下东西,而许泽平则是脚步轻快的朝着院子走去。
刚刚跨出外院,走到后院的拐点,许父许母、许泽礼以及程哥儿就都迎了出来。
现如今许泽柔是找着称病冲喜的由头出嫁,自是不可能出来晃悠,已经称病有一个多月了,许泽柔基本上都是窝在自己的厢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阿父、阿娘,我回来了。”
许泽平在悄悄与程哥儿对视一眼后,就立马将视线投放到了许松山夫妇的身上,小跑的冲到了他们的面前。
许林氏眼含泪花,连忙握住了他的手掌,细细打量他一番后,说道:“高了、瘦了、可是江南的吃食不合口味?”
许松山则是双手背负,嘴里念叨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阿娘,我这可不是瘦了,我是变健壮了。”许泽平打趣的说道,“喏,你看看,我跟阿兄站在一块都不显单薄了。”
这么一对比,许林氏观察还真是的,这下心里也安心了不少,正当她还想多问几句。
“阿娘,老幺这一路的风尘仆仆,想必也是有些累。”许泽礼靠前一步,他体贴的说道:“不如我们先去花厅休息休息?”
许林氏细细看了看老幺的眼神,果然是有几分倦色。
外出游子归来,定是父母的掌中宝。这种感觉许泽礼是深有体会的,他去了一趟关北,五月初回来的,刚回来那三天,阿娘可真是日日围着他转,生怕他饿着、渴着了。
现如今回来了这十来天,这不,他又成了过气的旧人。
前头许泽平走在中心,许松山与许林氏走在他左右。
后排跟着许泽礼与程哥儿,程哥儿还懂事的稍稍落后了许泽礼的半步。
“老幺,有时就是个小孩性子。”许久未曾看到老幺,今日一见,当初的那个苗头又冒出在了许泽礼的心目中,他们兄弟俩也将近一年时间没有在交心,让许泽礼有些估摸不准老幺的心思了。
又怕老幺今日会莽撞的在程哥儿面前说些什么,许泽礼生怕程哥儿会生了怒气,故而提前打预防针:“若是他说了些什么你不爱听的,程哥儿,你念在往日的兄弟情分上,你可莫要同他生气。”
许泽礼没头没脑的这句话,让程哥儿根本就找不到方向。
正当他想问清楚他这话的意思时,翠果打断了他的思绪:“表公子,平少爷可是回来了?主子收到了消息,因着身子不便出来,就让我出来问问底。”
翠果在场,许泽礼不好多言,也就快步迈进了花厅。
叩叩叩
程哥儿听到敲门声,俏丽的小脸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就知道平平今晚上一定会过来看他的。
“冬天去开门。”程哥儿轻声说道:“夏天你守到外室去。”
冬天比夏天可知趣的多,他拉着呆呆的夏天连忙的走出内室。
冬天一拉开房门,低眉顺目的退后:“平少爷。”
许泽平站在屏风处,能够看到程哥儿正倚靠软塌上,手里把玩着当初他送的银色小蹴鞠。
约莫三息,程哥儿才不悦的睨了他一眼:“来了又不说话,这是哪门子的来看我?”
“程哥儿。”不管心中有千言万语,真正见到程哥儿后,许泽平又是难以开口,他傻傻的问道:“你过得可还好?”
“你是想我过得好还是不好?”程哥儿灵动的眼眸子一转,他从软塌上站了起来,步步逼近许泽平,璀璨的猫眼中皆是化不开的思念。
许泽平被眼前的哥儿逼的步步后退,一个不慎,径直的贴在了墙壁上。
淡淡的桃花香飘入他的鼻翼,让许泽平心脏砰砰乱跳,原本清明的眼神也开始游离,还真是无处安放的招子啊!
“嗯,不说话?”程哥儿挨近许泽平,一只手撑在墙壁上,一只手搭在许泽平的肩膀上,然后踮起脚尖高高的俯视着他。
这么轻轻的一嗯,使得许泽平整个人都麻了,这未免也太合他胃口了吧
少年易冲动,这句话也不是说着玩的。
“程哥哥,你乖乖的,莫要招我了。”
许泽平将面前的哥儿揽入怀里,紧紧的扣住他的腰身,灼热的气息拍打在怀中之人的耳尖,热情洋溢的无一不是说明着他的念想。
这是一男人对伴侣的念想。
二人亲密相拥,程哥儿怎么会感受不到平平的变化?为了不惹的太过火,他乖乖的蜷缩在这汉子的怀里,任由这甜蜜的气息围绕在二人之间。
约莫片刻,许泽平就恢复了常态,他松开双手,弯腰抚平程哥儿凌乱的发丝,很郑重的说道:“不管何时何地,程哥儿,我只念着你过得快乐。”
“好,我知道了。”
今晚上许泽平是打着看望阿姐的由头来的西禾后院,所以他在程哥儿这里并没有久呆,前后半盏茶的时间,他就离开了。
离开程哥儿的厢房后,他转身就进了许泽柔的厢房:“阿姐,我回来了。”
许泽柔听见老幺的声音,才从榻上起身,走到外室。
见着变高变健壮的老幺,她也如同许林氏那般,感性的红了眼角:“过来,阿姐瞧瞧。”
长期称病躲在房中,使得许泽柔的脸上有了不见阳光的苍白。
这让许泽平有些担忧,他连忙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阿姐,我一切都好,倒是你,我见着你的脸色,可真是吓着我了。”
双手相握,许泽平清晰的感受到了许泽柔手上的火热,还好还好,手是热乎的。
“只是一个多月不见着阳光了。”许泽柔随意说道:“等过些天去了丁家,我多晒晒太阳就好了。”
“阿姐,你可是自愿的?”
许泽柔瞧着老幺眼里的关切,噗嗤一笑:“自是自愿的,难不成我不乐意,谁还能够逼迫不成?”
听闻许泽柔的话,许泽平心里一阵松快。
“我这边的事情都是定下来的,倒是你与程哥儿,什么时候同阿娘他们挑明?”许泽柔目光灼灼,不容许许泽平有半点闪躲。
听着阿姐坚定的语气,许泽平甚是好奇,程哥儿是个嘴严实的,自然不会到处乱讲。
至于阿兄那么信誓旦旦的向自己保证程哥儿对于自己是兄弟情,所以就更加不会到阿姐这里嚼舌根了。
所以阿姐是怎么知道的?
第189章 还是无题
许泽柔瞧着许泽平不解的神色, 忍不住的翻了个白眼:“老幺,你自己干了什么事情,你不会忘记了吧?”
“阿姐, 你此话何来?”许泽平在心里回想了一遍, 到底哪一个环节暴露在了阿姐这里?
阿兄的亲事还没有定下来, 阿娘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将心思放到自己身上这上头来。但是他也吃不准阿娘阿父他们的想法据他所观察,只怕阿娘他们会给自己选一门对自己仕途有利的岳家。
想到这里许泽平第一个想法就是,将阿兄拉到自己的阵营来!
阿兄身为二房长子, 将来是要顶起二房的一片天的。若是阿兄能够站在自己这一头,很多问题就是能够迎刃而解。
第二个想法就是增加自己本身的权重所以盛安十七年的乡试, 自己必须得参加,而且还要拔的头筹!
自己与程哥儿的这件事情, 只能够是自己先起的心思。
他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许泽柔:“不如阿姐, 你指点指点。”
“双秀宴那晚,你在夜里大胆示爱,求娶程哥儿的事情,你都忘记了?!”许泽柔一脸的不敢置信,眼中皆是平平,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嗡!
许泽平的大脑好像被谁重重的锤了一下,断片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狂徒的醉后高调示爱
小哥儿娇羞的应承以及不要脸的啜了一口小哥儿的手指。
他都记起来了。
怪不得程哥儿会给他缝制中衣。
“我我。”许泽平的喉咙干涩, 怪不得那日程哥儿会追问自己还有没有旁的事情要同他说,怪不得程哥儿会羞恼的将自己赶出去。
明明是自己挑逗在先,事后却是忘得一干二净。
不得不说, 许泽平都有些唾弃自己了。
“你什么你?”许泽柔瞧着他的神色变化, 心里约莫是猜到了什么,她一把楸住许泽平的耳朵:“你不会是说着好玩的吧?”
“阿姐, 疼,轻点轻点。”
许泽柔手劲不算小,加上她没有收敛力道,许泽平被她楸的生疼,连忙的侧起身子求饶:“阿姐,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我怎么会拿程哥儿的声誉开玩笑?我铁定是会负责任的。”
许泽柔见着他说得诚恳,轻哼一声,松了手:“那起说说看,你是什么想法?合适去阿娘哪里挑明了?”
许泽平将自己的顾虑同许泽柔细说了一番,许泽柔的眉头先是一紧然后一松。老幺的顾虑倒也不是空穴来风,她日日在家同阿娘相处,不说完全猜中阿娘的心思,大致五六分是有的。
关于阿兄和老幺的婚事,阿娘她自是想寻个高门千金或是贵哥儿。
至于自己与程哥儿,阿娘想的是寻个门当户对的,嫁过去就能够做当家夫人【主君】,有阿兄、老幺在背后为他们撑腰,婆家自是不敢小觑了他们。
就拿阿兄的亲事来说,阿娘都已经明里暗里拒了好几家婚事了。这里可不乏县令、主薄夫人递来的帖子
河洛县内私下可是有好些谣言说他们许家的架子大,瞧不上寻常官宦人家。
这些话不乏传到阿娘的耳边,但是阿娘仍然是稳如泰山,丝毫没有被这些酸言酸语所影响。
至于阿兄本人好似一点都不着急,一直念叨的就是以科举为重,不中进士不议亲事。
许泽柔知道阿兄打小就主意正,若是他不点头,这门亲事谁也不要想来插手。她收敛了自己涣散的思绪:“那阿姐就期待如你所愿,阿姐这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助力,但是阿姐看好程哥儿。”
“那就劳烦阿姐,多多帮我打掩护了。”
姐弟二人,又寒暄了片刻,许泽平离开了西禾院,回到了东耕院。
到了东耕院,路经书房,看着里头还亮着的油灯,许泽平忍不住的扣响了房门:“阿兄,你可是还在书房?”
“进来吧。”
“阿兄,你这是等我呢?”许泽平走到许泽礼的书案旁,第一时间就挪开了他案几上的茶具,忍不住的嘀咕:“阿兄,都亥时了,怎么还在喝茶水,也不怕晚上睡不着。”
“你我兄弟二人许久未见,今日就是秉烛夜谈到天明又如何?”许泽礼不在意的摆摆手,他放下自己手中的狼嚎,正色说道:“在江南可都还好?”
许泽礼不是没有收到老幺寄来的家书,但都是简略的报平安哪里能不清楚他们都是一脉相传的报喜不报忧?
许泽平捡了一些重点有趣的事情告诉了许泽礼, “阿兄,我在江南挺好的,不管是欧阳师兄还是岑先生”
欢快的语气也不由让许泽礼得到了放松,只是越听到后头他的心思就发的迷惑,岑天元岑先生?
那可不是毕先生的嫡亲老师吗?
怎么会如此看中老幺?
今年自己二十有二,毕先生小自己七岁,今年应该是十五岁了。
毕先生身世成谜,十五岁拜入岑先生门下,跟随岑先生学习,十八岁那年发明水转翻车,被盛安帝破格授予工部五品员外郎,成为大景朝一颗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毕先生在朝为官以后,不惹事不生事,安安稳稳的窝在工部研究新型的农业工具。
好似不显山水,却始终得圣人青眼。
圣人更是有意撮合他与归来的逍遥王世子
后来许家得了抄斩的下场,之后的发展他也就不太清楚了。
阿兄与自己谈心之时,甚少会走神,现如今看着四目涣散的阿兄,许泽平不禁询问:“阿兄,你可是嫌我说的无趣?”
“抱歉,阿兄因着关北的事情走神了。”
许泽礼前往关北,一是为了躲避亲事,二是因着大伯有事相邀,故而他才打起了游学的幌子。
关北内乱,从上往下撸了数十位官员下来,局势动荡不安。
泽英与泽柔一般年纪,前些年是想着年纪还小,许松林夫妇自是想要留一留。现如今泽柔都要出嫁了,泽英自是不好在拖着。
哪成想遇到这乱子,许松林心里也没有个底章,按照上头透露出来的口气,自己这也算是立了个小功劳,但一时半会是不可能给离开关北的。
一时半会离不开关北、关北的局势又动荡,谁知道日后还会不会牵扯出什么乱子来?
许松林为官这么多年,在官场上也不缺好友,有些小道消息也是十分的灵通。但事关家族的儿女亲事,他还是想同家中人交交心。
是将泽英嫁在关北富贵险中求,还是嫁回河洛县安稳度日?
“阿兄,阿伯他们可还好?关北可还好?”许泽平在陈凯旋哪里听了一嘴,对于关北发生的事情大致还是清楚的,但是详细是不好过问的,现如今面对的是阿兄,他自然是不掩饰自己心中的好奇。
许泽礼眉眼闪烁了一下,关北内乱,后面可还跟着一条大鱼。
许泽礼大胆的猜测,不管是关北走私还是北方花船,或许都与夺嫡有关唯一让他思索的就是,这大鱼是一人还是两人?
只可惜许家早早的就退出了这场斗争,让他都没能够捕捉到这条大鱼的踪迹。
“大伯他们都挺好,大伯这次也算是立了功劳。”许泽礼收敛自己的情绪,反问的说道:“这关北之事,平平你可是得了信?”
许泽平又将那日遇见陈凯旋的事情同他说了一遍,“阿兄,那英堂哥的亲事可定下来了?”
“依着大伯娘的意思,还是嫁回我们永安州。”
许松林夫妇子女不多,仅有一双儿女。许松林虽是还要搏一搏,为下一辈搏出个前程,但还是情绪压过了理绪,希望自己的儿女过得快乐。
“可定了人选?”
“洪通判家的长子。”
许泽平愣了愣,“可是我想的那个洪通判?”
许泽礼失笑:“那永安州还有几个洪通判?”
他们说的这通判,不是旁人,正是当年得了许泽平抓花老妇便宜功劳的洪县令现如今已经升到了州城,成为了一方通判。
“这还真是兜兜转转的绕了一圈。”许泽平挠了挠头,终究还是肥水没有落了外人田。
上一世泽英的夫君自然不是洪家长子,因着际遇不一样,造就的人生就是不一样的。
许泽礼看着英姿勃发的老幺,心中松快,一切都是在朝好的方向改变。
“平平,岑先生身边可还有旁的学子?”比之许泽平,许泽礼的心要狠的多,这么辈子既然岑先生看中了平平,那他就希望平平能够继承岑先生的全部衣钵。
至于毕先生。
许泽礼摩擦了一下指腹,只期盼莫要出现才好。
“并无,我跟在先生身后学习近一年的时间,只有我一人。”面对阿兄,许泽平不藏心思:“只是阿兄,我跟着先生学习,老师哪里”
"放心吧,老师可没有你想得那么小气。"许泽礼平静的说道:“同老师相处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老师的性子?”
若真是在意,又岂会让你去游学?
游学本就是取长补短、汇聚众人之精华所在。
“岑先生是位厉害的大家,跟在岑先生的身后,你可莫要使小性子。”许泽礼小心的提点,能够搭上岑先生,日后老幺的官途也就明朗起来了。
“阿兄,我省的。”
第190章 出阁宴
哈~
许泽礼看着止不住哈欠的老幺, 还是将关于程哥儿的话题打住了,他道:“今日很晚了,早些回房休息。”
“好, 阿兄, 那我们改日再聊。”
今年的五月, 许宅忙着筹备许家老二的婚事,插秧这一事自然也就搁置了。
次日,许泽平又前往了柳府拜访了柳淮之, 将自己跟在岑天元身边学习的事情如实相告了柳淮之。
听闻此事,柳淮之还笑骂许泽平糊涂, 既然岑天元有心收徒,何不随了他的愿?
许泽平支支吾吾的将自己的理由说了出来, 惹的柳淮之好笑又好哭。
老师的心胸果然如阿兄所说, 十分的豁达。
寒暄一番后,许泽平将近一年来自己比较满意的策论以及八股文拿了出来,请求柳淮之的指点学业。
这么一呆就是一白天,用过晚饭后,又陪着柳淮之下了两场围棋,许泽平这才回到许宅。
转眼已到五月十四,许家老二的出阁宴。
早早的许宅后院里就布置了大红灯笼, 往来的丫头们一个个都是笑意如花, 全身上下定是有沾着喜意的物件、或是手帕、或是头花、又或是腰带,显然崭新的物件都是主子赏下来的。
许宅外头鞭炮轰鸣,整个许宅都是热热闹闹, 极为的喜庆。
寅时二刻时, 程哥儿就从厢房起来了,今日是阿姐的好日子, 他要帮忙招待家眷。今日出阁宴的时辰虽说定在午时一刻,但也早早的做好准备工作。
他刚踏进许泽柔厢房的门口,只见翠果指挥着丫头们抬热水进入阿姐的房间,而翠竹则是远远的搀扶着红袍老妇人走了过来
程哥儿知道这老妇人是舅娘请来的梳头麽麽,这梳头麽麽也自是大有讲究,必须是福禄寿齐全。
许林氏则在厢房内提点:“小柔,先入耳房洗净了身子”
第一步:沐浴更衣。
第二步:开脸梳妆。
第三步:系红绳、上头簪
林家的家底摆在那里,许林氏出嫁之时,不过就是挑了好日子,跟着许家的花轿抬进了许家,所以说这出阁礼她也是第一遭。
看似十分镇定,实际上这个流程她默背不止上百遍。
许家的门第渐渐起来了,她要为女儿做脸,这出阁宴就不容许出半点乱子。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儿孙满堂”
随着梳头麽麽的喜庆唱词,许林氏的眼角就忍不住的泛起泪花,明日之后,老二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程哥儿将手帕递到许林氏的手上:“舅娘,今日是阿姐的大好日子,可莫要红了眼。”
许林氏用手帕润了润眼角,“是是是,今日可是大好日子。”
待到梳头麽麽将许泽柔的发髻梳好,是寓意极好的元宝髻。
乌黑的鬓发被一缕缕的盘在头上,露出了女子俏丽的鹅蛋脸、圆圆的杏眼微微勾勒眼角,端庄又不是俏皮。
许泽柔止不住的扶了扶自己的发髻,她透露铜镜看向许林氏,绯红的眼角无一不说明她的不舍:“阿娘,小柔好看吗?”
“好看,阿娘的小柔是最最最好看的。”许林氏将手搭在许泽柔的肩膀上,嗓音中止不住的哽咽:“阿娘,来为小柔系红绳、上头簪。”
想必这个时候,母女二人要说一会儿体己话。
程哥儿使了一个眼神,伺候的人就跟着他出了厢房的内室。
翠果守在外室看着时辰、翠竹则是搀扶梳头麽麽去休息。而程哥儿估摸着时间,想必这边的亲眷要登门送贺礼来了。
正如程哥儿所料,他刚刚起了这个念头,冬天就告诉他林家太爷太夫人到了。
自打自己放了林家小舅的鸽子后,林家就很长一段时间不登门拜访来了,饶是过年过节的也是两家走走节礼。
外公和外婆上了年纪,身体不似从前,不爱动弹了,甚少出来走动。
若非今日是阿姐出阁的好日子,外公外婆也是不会出来的
程哥儿小跑到门口时,正好瞧见阿兄和平平一人搀扶着外公、一人搀扶着外婆跨进大门。
至于他们身后跟着的林幸父子被他们忽视个彻底。
程哥儿瞧着林幸身边的腼腆哥儿,连忙迎了过去:“可是云哥儿?”
林白云一抬头正好对上程哥儿白皙绝美的模子,他从小长在小河村,哪里见过这等好看的人?
一时间都惊住了,他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是,你是哪位?”
林幸看着落落大方的程哥儿、在看看结结巴巴的自家哥儿,心里就十分的烦躁,这个贱皮子小哑巴还真是运气好!
“我是程哥儿,打小养在许家的表公子。”程哥儿笑眯眯的拉住了林白云的手,他也察觉出来了林幸对他的恶意,故而没有理会林幸,直接拉走了林白云:“今日阿姐出阁宴,忙活起来,可能会顾念不了你,我带你先去花厅休息,到时候我将我身边伺候的侍童留给你,你有什么事情就找他。”
程哥儿?
林白云不禁想到了阿爹在自己耳边念叨的话,说这个程哥儿就不是好东西,小小年纪的就喜欢搬弄是非,明明是个哑巴孤儿,还看不起他们家
巴拉巴拉的一长串,其中不乏一些辱骂词。
现如今看着温柔大方的本人,他不禁蹙了蹙眉头,这程哥儿真如同阿爹说的那么不堪吗?
又想到阿爹在村里的风评,他咬了咬嘴唇,这或许是阿爹自己在搬弄是非吧?
林家人到场后,许松睿一家、许泽博一家也陆陆续续的来了。
“吉时到,行大礼!”
许松山以及许林氏坐在正厅堂前,正厅两边皆是笑意盈盈的亲朋好友,随着司仪的传唱,丁一强与许泽柔缓缓登场。
翠竹翠果两姊妹则是跟在许泽柔后面,帮她整理裙摆。
许泽礼、许泽平这些男子坐在正厅的左边,而程哥儿、蒋雅雅这些女眷坐在正厅的右边。
今日大喜,就不拘小规矩,热热闹闹的庆祝许泽柔的出阁礼。
“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家宜室。今日许家有女初长成”
在司仪唱词以后,正厅纷纷鼓掌庆贺。
丁一强与许泽柔齐齐行了三跪九叩礼,出阁礼一成,明日许泽柔就是丁家妇了。
许松山想要含辛茹苦养了十九年的闺女要嫁人了,想想喉间也有些哽塞,他抹了抹自己的额头,朝着丁一强严肃的说道:“我许氏女再有什么不是,那也是我做父母的教的不到位,日后若是犯了什么差错,你尽管全须全尾的送回来就是,若有半点闪失,即使我们老不死的不在了,她也还有阿兄幺弟。”
老丈人发话,丁一强哪里敢呛嘴?他恭敬的递上热茶:“柔娘是我三书六礼亲自抬进丁家大门的,我日定是捧在手心里将她呵护着,又岂敢让她受半点委屈?”
许松山轻哼一声,喝了这杯茶水,将一红封扔到了托盘上。
丁一强心中一松,看来老丈人这关是过了。
“元章,我这二女打小性子就犟,明日去了你们丁家,你可是要多多指点她。”许林氏的态度缓和,小心嘱咐的说道:“万事夫妻好商量,可莫要由着你们自己的性子来行事。”
“是,都听阿娘的。”
夫妇二人对视一眼,恭敬的奉上了热茶。
这礼节一成,外男与家眷就分了开来,家眷留在内院、至于外男自是跟着许泽礼两兄弟前往外宴上。
在阿姐行大礼之时,许泽平可没少注意到陈凯旋的视线投放在程哥儿身上。
偏生阿姐的大好日子,他不能够破坏,自然是将火气憋在心里。
现如今宴席上,他得盯着陈凯旋,不能够让他落单。
不知道陈凯旋会如何行事,但许泽平明白他一定会找机会离席的
“平平,好小子,都和我一般高了。”一入席,丁一强就遭到了许家众人的轮番灌酒,饶是酒量再好,四五壶下肚,眼神也不禁有些迷离:“你不来同我喝酒,可是跟姐夫生疏了?我还记得你刚上私塾的时候,才这么一般高的小豆子。”
丁一强一边说着,一边比划。
许泽平给许泽礼使了一个眼神,暗示阿兄少给丁一强灌酒,明日可是顶顶重要的吉时。
许泽礼摆摆手,示意无事。
他都已经算好了,等外席结束,给丁一强灌一碗醒酒汤然后派人送他回丁家。
大景朝婚宴遵从礼记,正室发嫁时间是在下午黄昏之时。
两家商定看好的时辰是戌时整。
这一天的时间,足够丁一强这个汉子休整了。
也就是他与许泽礼眉眼官司这么瞬间,陈凯旋人就不见了。
看着外席上热闹喝酒的长辈们,许泽平紧了紧拳头,后院皆是家眷,他不能够大声喧哗,若是真的传出外男私闯许家后院的谣言来,吃亏的还是未成亲的程哥儿。
他起身走到小虎跟前:“可是看到陈大人了?”
小虎低声说道:“陈大人说他肚子不舒服,去茅坑了。”
第191章 许、丁大婚
许泽平咬了咬牙, 该死的。
外院推杯换盏,内院却都是围着许泽柔说些体己话,提点着日后去了婆家要怎么做
许泽柔的左手边坐着外婆李元娘, 右手边坐着她阿娘许林氏, 一身常服的许泽柔眼眶红红, 不难看出她已经哭过一场。
饶是一向刻薄的林幸,此时都是笑意盈盈的陪坐着。
阿姐那边,有小叔他们一言一句的提点着, 程哥儿也插不上话,他低头逗弄着蒋雅雅怀里的大胖小子, 许家的嫡长孙许烐行。
许家不论男女哥儿,取字遵从的是金木水火土原则, 许泽平这辈从水、下一辈自然是从火、恰好舟又是在水上游行、故而下一辈取字烐。
是告诫他们, 你们都是在父辈的托举下前行的。
蒋雅雅见程哥儿满眼欢喜的逗弄着小船儿,不由调侃:“程哥儿,这是想做阿爹了呀?”
程哥儿羞恼的盯着蒋雅雅:“嫂子,你要是再胡说,日后我就不跟你好了。”
说着,程哥儿就起身换了个座位以示自己的决心。
啪
恰好此时,一枚小石子不近不远的落在了程哥儿脚下。程哥儿一惊, 顺着小石子落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双深沉的双眼盯着自己。
程哥儿浑身一震,克制的让自己不要发出声音,透过窗户, 他看到了坐在回廊顶上的男子——陈凯旋!
看着男人指着的方向, 是后院茅厕的位置。
再瞧着满院的家眷,他没有想到陈凯旋这个男子这么的大胆!
程哥儿默不作声的摇头, 陈凯旋又指了指他们所在的方向,潜台词是莫非你让我下来?
今日是阿姐的好日子,不能够让陈凯旋这个外男破坏了阿姐的好日子。
程哥儿只好点头。
“程哥儿,你是真的不跟我好了?”蒋雅雅吃惊的说道:“若是这样,日后小船儿只怕会和你这个小叔叔生疏的哦~”
程哥儿转过头来,又是满脸的笑意,他佯装不在意的说道:“那可是日后的事情了,现在啊,小船儿的小叔叔要应急去了。”
人有吃五谷杂粮,自然是有三急的。
她看着风风火火走出去的程哥儿,无声的笑了笑。
出了内厅,程哥儿就叫上了自己的两个侍童冬天和夏天,现如今舅娘他们都在内厅,也不用担心云哥儿有急事。
他在夏天的耳边轻轻说道:“去请平少爷到后院茅厕。”
然后就带着冬天绕过回廊,到了茅厕旁边的小菜园子。
这菜园子是姑奶奶还在世的时候开垦出来的,平日里喜欢种点时令菜。姑奶奶过世后,慢慢的也就荒废下来了。
陈凯旋选择这个味道自然不是为了嗅臭味而是他观察了一圈,这个位置是最寂静的,许家的下人忙着伺候席上的客人,而这些客人又都一个个贪杯喝酒。
远远的程哥儿就见着了陈凯旋,此时的程哥儿心情很坏,他的眉眼冷峻:“陈家阿兄,不知你找我有何贵干?”
陈凯旋看到程哥儿冷若冰霜的小脸,就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思,艰难的开口:“程哥儿,不知我上次问你的话,你现如今可愿再次回答?”
“陈家阿兄,不管你问几次,我都是一样的回答。”
刺耳的回答贯彻陈凯旋的心扉,他勉强的挤出笑容:“明日我就要去关北了,以后都不会再来叨扰你了,不知程哥儿你可愿给我个好彩头?”
程哥儿听闻此话,心里一愣,随即露出了笑颜,屈了屈身子:“程哥儿在这里祝愿将军前程似锦,鹏程万里!”
“再见。”陈凯旋释怀的一笑,当即离开了现场。
等到许泽平急匆匆的赶来时,只见着程哥儿一人站在原地,他焦灼的询问:“程哥儿,可还好?”
程哥儿伸到许泽平的面前,许泽平意会的将手握了上去,二人十指紧扣,携手走到了走到了杂物房。
绕过这个杂物房就笔直的通往了后院的正厅,这时候,程哥儿才开口:“平平,你觉得陈将军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心上人发问,许泽平不是没有想过诋毁一下情敌,但是他相信程哥儿不是个朝三暮四之人。
思索一会儿,他诚恳的说道:“于私:豁达、肆意。于公:忠君、爱国。”
程哥儿双眼一弯:“我希望日后陈将军,能够寻到他相守一生的伴侣。”
“我也希望。”
二人相视一笑,便各自分开回到了自己如今该呆的位置。
许泽平回到外院时,已经不见陈凯旋的身影,问了阿兄方才知,他收到急令已经先走一步。
许泽平笑着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咚咚咚
刚掀开被褥,准备躺下的许泽礼,听着急促的敲门声,不得不起身穿好鞋袜:“谁?”
“我”粗声粗气的许泽平一把推开房门,莽撞的闯了进来,双目迷离:“阿兄,我要找阿兄!”
远远的就嗅到了一身酒味的许泽礼,蹙起了眉头,他记得老幺没有喝这么多酒啊?怎么醉成这个样子了?
小虎也是的,主子都看不好!
许泽礼快步上前,将踉跄的许泽平扶住,然后将他放到椅子上,不悦的说道:“这是喝了多少?”
说着转身准备去桌子上,倒一杯茶水打算先让他漱漱口,却不想许泽平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就开始嘀咕了:“阿兄!我高兴啊!”
“我真的好高兴啊!!”
瞧着这没心肝的老幺,许泽礼被迫的停下了步伐,他转身指了指他的脑瓜子:“你高兴?你这没心没肺的,往你阿姐对你这么好,现如今她出嫁了,你都没有不舍得?”
许泽平抱着许泽礼的大腿开始磨蹭,然后又嘀咕:“才不是因阿姐。”
“不是因为阿姐,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的人,对我不是兄弟情”
说着许泽平又开始攻心,他一边抱着许泽礼的大腿撒娇,一边嘀嘀咕咕:“阿兄,你会祝福我的,对吧?”
原本对许泽平喝醉还抱有一丝怀疑的许泽礼,现如今有了五分怀疑,他凑近身子仔细的观察着许泽平的表情,只见他脸色赤红、双眸游神?
鼻翼微颤,眉头紧皱着,就又开始磨着他痴缠了。
“老幺,你不会是装醉吧?”许泽礼的声音很轻,语调却很镇定。
老幺打小就很乖很懂事,甚少提出过分的要求。
他记得老幺唯一一次像今天这样撒娇的时候,就是吵着要研究糖葫芦的糖渍。那个时候,老幺也是抱着自己的大腿,撒泼打滚,让自己支持他的想法。
自己虽然默许了他的做法,但是最后还是没有做成,因为阿父不许他做这些不正经的东西。
许泽平在许泽礼面前很难撒谎,他的长眉动了动,仗着自己已经“醉了”,开始发疯:“阿兄,你听过江南小调嘛?我给你哼唱。”
十五滴月亮,圆又圆嘞~
听着老幺的鬼哭狼嚎,许泽礼实在是不忍耳朵受折磨,但事关程哥儿这个事情却真是不好拿捏。
若程哥儿真的是个孤儿,娶了便娶了。
问题是程哥儿乃是天潢贵胄,以许家如今的门楣真是配不起。
日后待程哥儿认祖归宗,圣人念着他们许家的养育之恩,不追责也罢。
若是追责起来,那又如何是好?
很多的念头在许泽礼的心头涌现,可是鬼哭狼嚎的老幺又着实让他不忍。
哎,罢了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五月十五戌时,许泽礼背着许泽柔跨出许宅大门,在亲友的不舍中,将她送到了花轿中。
司仪唱礼:吉时已到,起轿!
丁一强身穿喜服、背缠红绸、身骑白马,春风得意。
他身后骑马的二人是许泽礼、许泽博。
然后再是被八人抬着的喜轿。
喜轿两侧是吹锣打鼓的接亲人员,而喜轿之后跟着的就都是许泽柔的嫁妆以及伺候的婢女丫头,从马车到家具用厨、再到身后棺木,不说是十里红妆,那也是河洛县乃至永安州的独一份了。
最后压阵的是许泽平以及林家表弟林庆云。
昨日出阁宴,因着阿爹的胡闹林庆云没脸来许宅,但今日表姐的出阁宴他定是要来送亲的。
表姐的兄弟不多,加上堂阿兄也就只有三个,而送亲最讲究的是双数。
前有阿兄打头阵、后有阿弟撑腰,这许家女还真是受宠至极呢!
许泽柔“病了”这么久,盛传都要命不久矣了丁举人照样愿意以冲喜的名头迎娶她,这在河洛县那个闺阁女子不羡慕她?
谁背后不说两句酸话?
都说许泽柔的命好,会投胎,先是有许家大伯提高门第、后有阿兄幺弟先后得了功名,更重要的有个一心一意守着她未婚夫婿。
二十五六了都不纳通房,等着她。
哎呀,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福气太薄,这让福气薄就是守不住福啧啧,这病歪歪的躺了一两个月,指不定啊,嫁过去哪里没了都不知道。
要说起来,这个丁举人还真是倒霉极了呢!
酸话在酸,今日见到许泽柔的大婚仪式,都变得心苦起来。
人家虽然福气薄,但没死之前过得就是受宠至极。
许宅离丁家不算远,平时坐马车也就片刻功夫,但是他们硬是吹拉弹唱了半个时辰才到丁家。
“新郎迎新娘下花轿嘞了~”
丁一强弯腰掀开轿门,将红绸塞到许泽柔的手里,二人手指相碰时,忍不住的握了握手。
“新娘下花轿~”
“新娘跨火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丁家后院,许家几兄弟自然是不好闯入,看着新郎新娘一前一后消失在正厅,他们的心里同时也新生了淡淡的忧愁。
小柔/阿姐/表姐,今日起就是丁家妇了。
此时丁家外院里锣鼓喧天,往来之人皆是笑逐颜开,不少人的人祝贺丁父好福气。
丁父一一应付完,招呼许家几兄弟落座吃饭。
不到片刻,丁一强就从婚房中走了出来向众人敬酒。
约莫小半个时辰,许家几兄弟吃饱喝足后,就让丁家安排马车送回去了。
也不是说丁家不留宿,只是他们都称有事,坚定的要回家。
果不其然,他们一下马车,许林氏等人就拥簇了上来询问:“丁家那边,可是一切都顺利?”
“顺利,万事顺利。”
面对盘问,兄弟几人也是不厌其烦,耐心的解答细节。
第192章 重回江南1
因着六月一号要开学, 许泽平在家中并没有久呆。
在阿姐五月十八归宁后,五月十九就离开了清水镇。
离开前,他给许林氏留了五张一百的银票, 惹得许林氏大吃一惊, 一个劲的追问他在外头是不是干了什么违法的事情, 哪里来的这么多银钱?
许泽平庆幸自己写话本余下的银票没有交给许林氏,因着这五百两银票,他绞尽脑汁的说着一部分是去年赏荷宴得来了、一部分是在博文期考得来的奖金、还有一部分是跟着讲学助教得来的津贴、另一部分就是自己带出去的银子。
许泽平这话也不假, 博文每次期考成绩优异的都会奖励银钱,第一名是五十两、第二名二十两、第三名五两, 去年年末期考许泽平得了第一名,至于今年的期考成绩, 要等六月一日报了名才知道。
许林氏见许泽平说的这么大义凛然, 还是有些疑惑,毕竟老二出嫁的时候,老幺还添了两百两银子作为嫁妆,当真去江南读书这么赚钱?
许家老二出嫁时,按理说年幼者都是不用添妆的,但是老幺非要说自己与阿姐的关系好,先添着反正等自己大婚, 阿姐也是要还回来的!
老幺添了二百, 老大自然是不能够落后的,也是添了二百。
程哥儿这边虽然明面上没有添妆,但是私底下他为老二缝制的那些嫁妆, 加起来也值不少的银钱。
说起来, 这三兄弟备下的嫁妆,可都快要赶上他们做父母的了。
兄弟姊妹关系好, 自是许家夫妇乐呵看到的。
只有家庭和谐齐心,这个家才能够真正起来!
许泽平写的话本子【白狐仙旅】在今年四月份的时候,就已经完结了,他自己留意了一下,可是一百万的长篇大作,在整个大景朝也算是话本子长篇的开山鼻祖了。
当然他的收入也是相当的可观,如他所料,润笔费高达六千多两。
扣除一些七七八八的支出,再加上之前的小金库,许泽平回来之时,还有六千两银票。
给阿姐添妆两百两、许林氏五百两,他身上也还有五千三百两。
这么多银子带在身上也是极为不方便的,他留了三百两银票,余下的都交给了程哥儿,让他放着也好、存到钱庄去也罢。
程哥儿当时拿到银票的表情同许林氏是一模一样的,震惊的小嘴都能够吞下鸡蛋了,他不由的质问许泽平是不是干什么坏事了?
与糊弄许林氏不一样,他告诉程哥儿自己是写话本子得来的润稿费。
程哥儿立马就问道:“现如今市面上最火的【白狐仙旅】可是你写的?”
许泽平笑着点头,程哥儿呢喃:“怪不得我觉得文风怎么如此的熟悉。”
许泽平只是笑着捋了捋他额间的碎发,承诺他:“程哥儿,我不能够保证你将来是否会成为什么诰命夫郎,又或是侯爵夫郎,但是我会保证你过得不会比现在差。”
程哥儿知道平平的潜台词,若是选择了陈凯旋,他将会是一飞冲天,直接成为了三品诰命夫郎。
更重要的是,一旦陈凯旋,继承了陈家的爵位,他的身份就不止是贵了、更是贵中带权。
只是啊,他的心早已经被面前之人所占据了。
程哥儿紧紧的扣住许泽平的手,坚定的回答:“平平,我信你。”
盛安十六年,五月十九,许松山夫妇以及程哥儿,再次将许泽平送上了前往江南的马车。
至于许泽礼,昨日傍晚就离开了清水镇,与许泽博二人前往了永安州,最终的目的地是关北省,他们要跟随镖行将许泽英迎回河洛县。
抵达永安州以后,同行的还有洪通判的长子,洪定金。
洪通判的长子比许泽英年长三岁,今年二十二岁,是与许泽平一届的秀才。
经历十一天,许泽平再次回到了金州城。
“少爷,我们现在可是要回博文?”
坐了七八日的船,许泽平下了船,踩着地上都还觉得有些飘。他活动活动身子,才觉得踏实了些,回头看着挑着行礼的小虎:“小虎,你都不累吗”
小虎挠了挠头,“小的都习惯了。”
今日才五月三十日,后日才开学,明日回博文也不迟。
现如今他想去常青书坊一趟,他得了解了解现如今市面上话本子的情况,他才好决定下一本话本子走什么方向。
“我们先找个客栈休息一晚,明日再寻马车回博文。”
“好勒,都听少爷的。”
悦来客栈
许泽平办理好入住,刚置办好东西,带着小虎下楼准备去寻个食肆吃个晚膳,就遇上了一桩难搞的事
“掌柜的,小爷看上来你们家客栈,清场,今夜小爷包场了!”一名劲装打扮的少年郎冲了进来,啪的一手,就将一包银子摔在了柜台上。
随着少年进来后,悉悉索索的进来一行壮汉,这行壮汉约莫七八名、明显是练家子,跟着少年明显的职责是拥护他。
呼啦啦的一行人吓得掌柜的腿软,比起许泽平还在思索他们的身份,明显掌柜的眼力劲强多了:“小少爷、军爷们,您们可莫要为难老夫了,现如今这客房都住了不少的客人,您们这一清场,让小的这生意怎么做啊?”
掌柜的这话,前面的小少爷明显的不买单,他昂起下巴:“小爷,我双倍买单!小爷我最是喜好清净,最讨厌的就是有人打扰我睡觉了!”
说完,扭头就瞪了一眼刚走下楼的许泽平主仆,怒气冲冲的盯着许泽平:“你们看什么看?眼珠子不要了?!”
听闻掌柜的话,许泽平下意识的就瞧见了少年腰间的令牌,清晰的看见了一纹鹰翅下的西河二字。
这道鹰翅纹在左边,表明正一品官职。
结合掌柜的话,这眼前少年的身份就比较明了了,出自西河水军!
瞧着年纪,应该是西河提督家中的子嗣,而且还是十分受宠的子嗣。否则哪位敢光明正大的别着西河水军的令牌?
西河提督江洪湖今年六十有七,与原配孕有二女一子、与继室孕有一子一女。
原配身份不显,出自金州元家。
继室身份显贵,出自伍家,乃是伍阁老的嫡幺女。
也就是说洪江湖的继室夫人与宫内的伍贵妃是"亲姊妹"为何打个冒号,因为他记得阿兄跟他提过,伍贵妃的身份成谜,看似是伍阁老的嫡长女,实际上有可能是伍阁老弟弟的庶出女儿。
西河提督前后有两位夫人、且家中妾室数十人,但不知为何子嗣不顺,虽有诸多女儿,却只有两个儿子!
而到了他儿子这辈更是惨烈,长子没有成家却孕有一子,次子虽有四五个孩子,却全是女儿。
许泽平将西河提督的关系一捋,他就知道眼前的少年是谁了。
西河提督的长孙!怪不得能够这么嚣张跋扈。
即使这少年的生母不祥,很可能是个外室,但洪江湖就这么一个继承家业的孙子,自然是如宝似玉的宠着。
许泽平能够对西河提督这么了解,也多亏了他有个百事通的阿兄。
吕家一事后,他们许家算是与伍家这一派系结下了梁子。
为了避免入朝后,许泽平被伍家派系所坑害,许泽礼将与伍家有关系的大大小小的势力全部科普给了许泽平听。
至于阿兄是怎么得知的,许泽平也追问过。
但是许泽礼没有正面回答过,只是含含糊糊的表示山人自有妙计。
见着阿兄含糊,许泽平只当他有自己的底牌,也就不再追问,反正在他的心里,阿兄就是无所不能的!
只是为什么他觉得这面前的少年很眼熟?尤其是那双眼睛,好像就在那里见到过?
“小少爷,真是抱歉,小生只是觉得你有几分眼熟,就如同小生哪位故人一样的俊朗肆意,让小生有些许的出神。”
洪东宝生来就没有见过生母,打小就长在祖父身边,对关于生母的一切都很敏感,尤其是关于自己的外貌。
因为伺候的奴仆都说,他唯有这双眼睛他生的不似他阿父。
他阿父一双鹰眼,双眸如箭。
可是他偏生长了一双含情的桃花目,温柔又多情。
现如今他听着许泽平说起他与故人有几分相似,立马就来精神,他直言道:“你这故人是男是女?现如今在何处?”
“小生这故人是位男子。”
“那可是个哥儿?”洪东宝快步的走了过来,焦急追问。
许泽平摇了摇头:“非也,我的故人是位老人,今年七十有二。”
洪东宝一听,瞬间丧气了,随后大怒:“你竟然说我像个糟老头子,来人,把这个书生给小爷抓起来!”
“少爷,您可别误会。”许泽平能伸能屈,连连求饶:“人都要老的时候,谁说他年轻时候不俊俏?”
洪东宝一听也是这么如此,他横了许泽平一眼:“算了,不与你一般见识。快滚吧!”
“小少爷,小生也想走,只是这”说罢,许泽平就将目光挪到了掌柜的身上。
掌柜的见战火即将燃到自己的身上,也只能够硬着头皮说道:“小少爷,这书生当然还不能够走,因为这书生刚才办理好入住。”
“多少银钱,小爷双倍给你!”洪东宝睨了许泽平一眼,十分的不耐烦。
见着这小少爷的脾气如此的急躁,许泽平不太想招惹,但是他又想到了阿阳爷爷,阿阳爷爷现如今都七十多了,还能够等儿子多少年?
若是他不抓住这次机会,攀上眼前的这少年,他以后如何去了解西河水军?
就在许泽平犹豫之际,一道温柔空灵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东宝,你来了金州城如何能够住客栈,这不是落了我元家的面子嘛?”少女一席粉白比甲及裙,梳着双环髻,十分的娇俏。
许泽平瞧了一眼就收回了眼神,这女子与元知州有两分相似,在结合其话,他已经知道眼前少女的身份了,应该是元知州的嫡女。
元知州有两儿一女,女儿最小。
洪东宝一瞧见少女,面色就缓和了下来,不自在的说道:“表姨,你怎么来了?”
元灵灵娇哼一声,指了指他的额头:“你怎么又同表兄闹便扭了?”
“还不是阿父太霸道了。”洪东宝抱怨的说道,“明明祖父都愿意让我参军了,他就是不准我入伍,我看着他就烦,所以就离家出走了。”
“也好,过两日就是你外太婆的八十大寿了。”元灵灵拉住了洪东宝的手,不经意的往楼梯口一瞥,就瞧见了许泽平主仆,不经俏脸一红:“东宝,你快随我回去吧。”
洪东宝很喜欢这个表姨姨,二人的年岁差不多,总是能够说道一块去,小时候随阿父来送年礼的时,就喜欢跟在她后头。
现如今表姨姨开口了,自是要给面子。
瞧着表姨姨突然绯红的脸颊,好奇的问道:“表姨,你的脸怎么红了?”
元灵灵一听,下意识的瞄了许泽平一眼,然后赶紧攥着许泽平就走:“废话那么多干什么?赶紧跟我走。”
第193章 重回江南2
洪东宝刚跟着元灵灵上了元家的马车, 就闹着要上前面骑大马,“表姨姨,我才不要坐马车一点都不威风, 我要去骑马!”
“东宝, 你别闹, 姨姨求你去办件事情。”元灵灵有些许的难为情,她扯着洪东宝的衣角,支支吾吾的说道:“你让李哥, 去打探一下刚刚那客栈书生的名讳。”
洪东宝一双桃花眼瞪圆溜了:“姨姨,你看上那书生了?”
元灵灵一听, 羞死了,她瞬间扭过了身子:“东宝, 你就说你答不答应?”
洪东宝一行人呼啦啦的离开后, 许泽平领着小虎就出了客栈,打算去食肆吃点东西。
此时太阳落山,街上的小贩稀稀散散的都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挑着东西回去了。
逐渐散场的街道也开始寂静,许泽平他们要去的食肆挨近金州城有名的风情楼咳咳,越往那边走,也越发的热闹。
若是平时许泽平定是会选择安静的小巷子包抄过去, 今日不知为何, 他下意识的越过小巷子走大道。
“好小子,还挺锐敏的嘛。”
一道粗犷的身影迅速的走小巷子跨了出来,伸手想要拎住许泽平的衣领, 被许泽平一个下腰给躲了过去。
幸得在博文读书骑马、射箭样样了得, 练就了许泽平这一身敏锐的身手,打架或许不擅长, 但是躲躲简单的偷袭还是能够应付的。
许泽平利落起身,他看清了眼前的这壮汉,诧异的说道:“你是那名叫东宝少年身边的人?你家少爷不是都说不为难我了吗?”
李戍哈哈大笑:“读书人,我看你是误会了。”
“我误会了?”许泽平眼含警惕,他摸了摸腰间,摸到了张逍林赠予自己的匕首:“那不知这位兄台,你寻我是为何事?”
“我家小少爷对你还挺感兴趣的,不知读书郎姓甚名谁?哪里人士?家中兄弟姐妹几人?”李戍将许泽平的小动作看在了眼前,并不放在心上,像许泽平这样的读书人,他不说一打十,一打三还是可以的。
许泽平不知洪东宝是何用意,纯粹只是了解了解自己吗?
许泽平并不想将自己的真名讳透露出去,可是转念一想,凭着洪家的家世以及元家在金州城的号召力,了解自己还是很简单的加上阿阳爷爷,许泽平还是说了自己真实信息:“小生许泽平,家中排行老小,东湘人士。”
“五日后,我家小少爷要去枫鸣山打猎,不知许少爷可有兴趣?”李戍笑眯眯的说道:“都说你们读书人,礼乐射御书数样样都来的,可是不假?”
“东宝少爷的心意,小生倒是万分心动。”许泽平先是深表心动,再是婉拒了,先攀谈洪东宝没有错,只是不知是好是坏这么就冒上去了,许泽平还是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危险做保证:“只是小生乃是博文学子,博文一月只放三次旬假。”
博文学子?
李戍虽然是个莽夫,但是大景四大书院他还是有耳闻的:上京国子监、文东泰山院、淮苏淮湖、苏皖博文。
这四大书院出来的学子不说成为一方大儒流芳百世,多数成为个举人、混个小官当当还是可以的。
“那许少爷,那李某就多有打扰了。”李戍抱了抱拳,就潇洒的转身离去。
“少爷,他们这是?”小虎想到刚刚洪东宝在客栈的嚣张跋扈,心里就不经一颤,那个小少爷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希望他可莫要捉弄少爷啊!
“无碍,先不用管他们。”许泽平安抚的说道:“这天子脚下,他们岂敢肆意妄为?再怎么说我也是个秀才郎,见了官员都有可不跪的特权。”
在许泽平的安抚下,小虎才放下心来。
用过晚膳后,许泽平将小虎送了回客栈,然后自己才转身走向常青书坊。
徐掌柜盼星星盼月亮,再次盼来了许泽平,眼睛都笑眯了:“许秀才,您来了,这次可是带来了新话本子?”
他迎着许泽平就往茶室走,好在现如今书坊没有什么人了,不然这副狗腿子模样定是要被人笑话去了。
徐掌柜自是也不想这样,谁让面前这小子的话本被他头上的大佬也瞧着了,时不时还飞鹰传书来,催促着让许泽平写新的话本子。
要知道他头上的大佬往日都是励精图治,现如今怎么也喜欢上了话本子?
“徐掌柜,你这是误会了。”
许泽平的话还没有说完,徐掌柜拍了拍额头:“瞧我这记性,是来结润笔费的对吧?”
说着就让小侍童拿银子过来,说着徐掌柜拿着账簿就给许泽平对账,在话本子结束的第二个月,许泽平还拿到了五十两的润笔费,让他有些不敢置信。
结完润笔费,徐掌柜眼巴巴的望着许泽平:“许秀才,可是愿意交出话本子来了?”
“徐掌柜,你真是误会了。”许泽平无奈的摇头:“我真不是来交话本子的,我是想来看看近来流行的话本子,好想再看看下一本话本子写什么。”
自打许泽平开创了妖狐修仙的话本子频道后,进来这个种话本子多不胜数,什么蛇妖仙旅、黄狐仙旅、白狼仙旅都涌现出来的,而且情节什么基本上都是照搬许泽平的话本子,气的徐掌柜牙痒痒的。
他们这书坊不收这类话本子,这些人就跑到一些小书坊去寄卖。
许泽平听了也不恼,他表示知道了,然后安抚了徐掌柜几句,表示下次旬假定会送来新的话本子,就离开了。
在蓝星上什么不多,就小说多。
以前为了生计,他没怎么看过小说,但是影视剧可没少看过。
不知道为何,他突然想到了哈利波特,弯了弯眼,修仙文写了,不妨写写魔法世界也挺好。
金州城元府
“什么?”元知州震怒的看着面前的宝贝闺女,“你说你看中了一个书生?”
元灵灵撒娇的缠住元知州的手腕,“阿父,你不是说了嘛,让我自己挑选夫婿,现如今我好不容易有了心上人,你可不许不答应。”
“胡闹。”元知州气的头疼:“我说让你自己挑选,那可是在我给的名单中的,可不是让你在大街上挑了一个不知底细的!”
说着就挣脱了元灵灵的手腕,起身说道:“过两日,你阿奶大寿,为父不与你计较,不然让你阿娘收拾你去。”
“阿父。”元灵灵赶紧拦住了他,焦急的说道:“女儿知道他的底细,乃是博文学生,东湘人士!”
元知州一听,停下了脚步,脸色十分的古怪,他说道:“那书生郎是东湘的?可是姓许?”
元灵灵一喜:“阿父,你怎么知道?我都让李哥去打听了,书生叫许泽平,家中排行老幺!”
元知州盯了元灵灵几秒钟,突然笑了:“还真是缘分呐~”
见着元知州笑了,元灵灵倒是莫名其妙了,“阿父,你这是怎么了?”
“灵灵呐,你可还记得去年中秋节时,阿父给你提过的书生?”元知州摇了摇头:“当时你自己是怎么说的?哎呀东湘太远了,女儿不想离阿父阿娘太远。”
元灵灵一听,羞红了脸,轻哼一声:“阿父,真是太坏了,我找阿娘去了。”
“回来了?”
许泽平回到博文先是交了这学期的束脩后,就将自己的东西安置到熟悉的学子院,看了空荡荡的房间,还感叹自己来早了。
他让小虎铺床,自己则是带着特产先去拜访了欧阳师兄,随后才来了岑讲书这里。
之所以先去欧阳师兄哪里,他知道岑讲书定会留自己用午膳。
“先生,我回来了。”许泽平将手上拎着的东西递给岑讲书身边跟着的老仆,“先生,带了一些我们东湘独有的熏腊肉,还往莫要嫌弃。”
岑讲书在上京做官时,也收到过程雪送来的熏腊肉,说是他师傅寄过来的东湘特产,滋味却是不错。
“进来吧。”岑讲书边走边说:“今日等下让你熊叔将熏腊肉炒了,你就留在这里用了午膳。”
“那就叨扰了。”
瞧着许泽平这乖乖巧巧的样子,岑讲书冷哼一声:“说这怪话,你在老夫这叨扰的次数好少吗?”
许泽平摸摸鼻子不再说话。
“跟老夫来书房,老夫倒要看看你回去这段时间,有没有将老夫教的东西忘了去。”
许泽平一回学院,白日里不但要跟在岑讲书身边学习造船的要领、还要跟着大部分队学习、又还要帮着岑讲书助教,晚上还要写话本子,整个人就像个陀螺一样。
有时候他也挺佩服自己的,拥有这么旺盛的精力。
等到他想起洪东宝那件事的时候,已经是九日后了。
“许泽平,你听说了吗?”
许泽平从床上爬起来走到水井旁,打了一个哈欠,忍不住的伸了一个懒腰,刚准备打水洗一把脸,张逍林就迫不及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的欢喜。
许泽平懵逼的看着他:“听说什么?”
“元知州组织游猎活动,今日不上课了!”张逍林兴致冲冲的说道:“院长都贴出告示了,今日辰时三刻,秀才院学子武场集合,上午进行淘汰赛,晋级的学子,下午参加白鹿山的游猎,夺得魁首的小组,每人奖励十两纹银!”
许泽平一脸狐疑:“元知州组织的?”
“嗯呐。”
第194章 重回江南3
“肃静!”
欧阳绪站在武场上的擂台上, 看着台下八个班的学子,发出了命令。
等到学子都安静了下来,欧阳绪又说道:“今日有幸得元知州组织游猎活动, 我们今日上午需要选拔出五组优秀的学子与元知州身后的五名精英进行比赛, 老夫希望你们不会丢我们博文的颜面, 诸位学子可有信心?”
“有!”
学子热烈的回答,让欧阳绪十分的满意。
而在这个回答的空隙,许泽平却偷偷打量了一眼元知州一行人, 元知州居中,他的左右坐着的两名衣着奢华的少年, 其中不耐烦的是洪东宝,而另外一位“少年”, 许泽平确保他的眼神没有出错, 分别就是女扮男装的元灵灵。
至于元知州派出来参赛的五名精英若是许泽平没有看错,应该就是保护洪东宝的那几名军爷。
至于这场游猎,许泽平有点想不通,难不成是为了逗洪东宝玩?
若是为了逗洪东宝玩,洪东宝不可能不参赛呀?
就在许泽平心里盘算之际,张逍林突然拍向了许泽平的肩膀:“好小子,发什么呆呢?我叫你三四声了, 你都不回我话?”
巨大的力道在许泽平的肩膀上一拍, 让他止不住的一抖,许泽平心脏一跳,他锤了锤张逍林的胸膛:“张逍林你这厮, 不知道人吓人, 会吓死人呐?!”
张逍林耸了耸肩,无所谓的摊摊手:“谁让你自己发呆?我同施华队友都挑好了, 你还发愣呢?”
许泽平看向张逍林身后,站着的施华三人另外两人亦是他们甲班的学子,许泽平并不陌生,谭青以及舒健。
谭青和舒健在甲班成绩虽然不算上流,但是他们的身体素质却是不错的,基本上除去许泽平、施华、张逍林三人外,体质是甲班最拿得出手的人了!
“那就请多多指教!”许泽平双手抱拳,温和的露出笑容。
这场淘汰赛五人为一组,每一组需要至少三名队员在五箭□□中四十米之外的红靶心,通过的小组方才算晋级成功。
谭青和舒健明白自己估摸是施华和张逍林二人,从矮个子中挑出来的高个,所以也不出头,这场淘汰赛就由施华他们三个上,至于自己两人就浑水摸个鱼。
“光之,这场淘汰赛,就你们三人上吧。”谭青笑着说道:“至于我与长康,我们就看看热闹挺好的。”
舒健也附和的说道:“是啊,你们可不要嫌我们拖后腿哈。”
咚!
钟声响起,欧阳绪清了清嗓子:“淘汰赛即将开始,请诸位小队的队员排好队形,依次让派出的队员上场。”
元灵灵坐在擂台上,遥遥的也能够在诸多学子中找到那个修眉凤目的少年,饶是一袭普通的黑袍红边劲装,也不能够掩盖他端雅的风华。
看着少年利落的拉开长弓,锋利的箭矢顺着风速而出。
一箭射中那耀眼的红心,这一箭也像是命中了她的心脏。
许泽平是第一个被施华二人推出来的,看着一箭击中的红心的箭矢,他没有多做停留,将长弓递给了施华,挑衅的说道:“光之,那我就先下去了。”
施华轻哼一声,将长弓往兵器架上一搭,不经意的说道:“我才不玩小孩子玩的玩具。”
说着,就从兵器架上取下了三石的长弓,说着还佯装不在意的拉了拉弓箭,试试自己的力道。
许泽平双眼一白,他告诉自己才不生气,不值得生气。
这可把排在施华后面的张逍林逗乐了,他拉住许泽平,沉重的说道:“许泽平,你放心,我就乐意跟你这样子的小孩玩。”
“去去去,你才是小孩。”许泽平不乐意的推开张逍林,他决定了这一本话本子,张逍林就是他的反派头子,施华是反派头子的狗腿小弟。
十组小队同时射靶,只有许泽平这个小队连续三人一箭命中靶心,这给其他的九队无形中造就了压力。
当然也给之后的小队,造就了莫大的压力。
许泽平正和张逍林说说笑笑之时,欧阳绪身边伺候的老书童走了过来:“许少爷,我家少爷请你过去一趟。”
许泽平顺着书童方向看过去,只见欧阳绪冲着他颔了颔首。
许泽平在博文的特殊身份是公认的,故而当许泽平说了一声不好意思,先过去一趟后,张逍林他们也都是十分能够理解的。
“师兄。”
许泽平不明为何师兄会现在叫自己过来,但他不是个好奇心旺盛的,打过招呼后,打算见招拆招。
欧阳绪颔首,领着许泽平走到元知州这边:“来,师兄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元知州。”
元知州?
去年,贺教谕他们回淮湖的前一晚上,践行宴上不都相互了解过吗?怎么又这么郑重的介绍?
许泽平压下心中的狐疑,拱了拱手:“小生许泽平,见过元知州。”
元知州见着面前这愈发俊朗的少年,十分的满意,“好好好,果然是将来大景的国之栋梁。”
“灵儿,还不快来见见你欧阳世叔家的孩子?”
元灵灵从元知州身旁起身,努力的粗着嗓子,学着男子行了抱拳礼:“小弟元灵,见过许家阿兄。”
此时元知州笑眯眯的说道:“许小子,这是我家幺儿,对这弯弓射箭之事十分的向往,你们年纪也差不多大,不如你指点指点她?”
许泽平心中警铃大响,瞧着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元灵,他在心里一个劲的怒骂欧阳绪这个坑货,招呼都不打一个将自己坑货来,是想干什么?
“多谢知州抬爱,小子对于这御箭之术,不过也是略知些皮毛。”许泽平一脸的歉意,“哪里敢乱教知府大人您家的少爷?”
说着,他看向旁边看戏的欧阳绪,咬牙切齿的说道:“对吧,欧阳师兄?!”
欧阳绪一看到许泽平快要冒火的双眸,就知道事情不对了。
前日元知州来博文,说是他有意举办一场游猎活动,撮合一下他闺女和自己的师弟还说起了前些天,他闺女与自己师弟见过一面的事情。
欧阳绪见元知州说的直面,也当以为二人是郎有情妾有意的,自然也愿意为自家小师弟寻得一门好亲事,故而他就决定顺水推舟的成人之美。
现如今看着小师弟这模样,哪里不晓得自己这是好心办了坏事?
元知州能够这么信誓旦旦的样子,都是天下父母心作祟,自家宝贝千好万好,怎么会有人不喜欢?
“对对对。”欧阳绪赶紧为自己的错误找补:“我这小师弟这御箭之术时好时坏的,性子也是急躁的紧、昨日一晚上跟在岑讲书后头挨了一晚上的骂,也怕误伤了令子,不如就让他回去休息一番?”
元知州对于欧阳绪临时的变卦十分的不满意,想要发作,又见着岑天元背着双手往这边走了过来,最终还是将这口气咽了下来。
欧阳绪的面子他可以不给,但是岑天元的面子,他不能够不给。
圣人现如今可是指着岑天元,要是岑天元这个牛脾气上来了,受罪的还得是自己。
元灵灵瞧着许泽平眼底的淤青,扯了扯元知州的衣袖,“阿父,儿子暂时不想学了。”
有了元灵灵这个台阶,欧阳绪也松了一口气。
就在大家以为这件事情糊弄过去了的时候,洪东宝不干了,他可见不得表姨姨受这点委屈,他呵斥一声:“你,许泽平,给我站住!”
许泽平一听洪东宝这声音,就觉得头疼,洪家的宝贝疙瘩,他真是不想得罪。
“你这小孩,在博文吆五喝六的,想要作甚?”
恰好此时,岑天元走了过来,他瞧着洪东宝这骄矜的模样,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你这老头子”
洪东宝的话还没有说完,元知州就呵斥了出声:“东宝,不许没有礼貌!”
在洪家,还没有人敢呵斥自己呢!
想到这里,洪东宝就十分的委屈,他直接起身冲了出去:“哼,本少爷才不要你管!”
洪东宝一走,李戍赶紧就带人追了出去:“小少爷,你不要乱跑。”
洪家的宝贝疙瘩可不要在博文出乱子,欧阳绪推了推许泽平,“泽平,你喊上张逍林追上去看看。”
许泽平知道现在不是同师兄算账的时候,点了点头,就朝着张逍林那边跑了过去。
欧阳绪这个时候想到张逍林,许泽平也不意外,毕竟在博文,除去李夫子、曹夫子这两个前线退下来的士兵,就张逍林的身手最好。
张逍林正同施华说的起劲,在懵逼中,就被许泽平攥了起来。
“来不及解释,跟我走。”
洪东宝这孩子也是够能折腾的,许泽平与张逍林追这李戍他们的身影跑到了马厩那边。
洪东宝解开一匹黑马的缰绳,直接跨马驰骋。
李戍几人也是立刻骑马追出去了。
“许泽平,我们追不追?”
“追,那是西河提督的长孙。”许泽平一咬牙:“我们不能够让他在博文出了事!”
张逍林知道西河提督意味着什么,二话不说,解开马的缰绳,就追了出去。
许泽平紧跟其后。
——啊!
跟随马脚印一路前行,脚印是朝着白鹿山而去的,许泽平与张逍林二人骑马距离白鹿山那凉亭约莫还有二百米的时候,就听见了洪东宝尖叫声。
随后就是兵戎相斗的厮杀声,等到他们骑马靠近的时候,只见李戍单手护住洪东宝,单手持刀与一黑衣人相斗。
洪东宝身边余下的四名士兵皆是一对二,奋力的缠斗着黑衣人。
张逍林看了一眼战局,随即下马到路边抽了一节藤蔓,就冲向了这场战事:“许泽平,你自己注意安全!”
第195章 重回江南4
有了张逍林的加入, 李戍这边的局势开始扭转,他看着马上的许泽平,单手拎起洪东宝, 边打边往许泽平这边靠近, 在距离约莫三米的时候, 将洪东宝往许泽平那边一抛:“许秀才,带着小少爷先走!”
许泽平被李戍的蛮力所惊讶,因为洪东宝不偏不倚的落在了许泽平的身前。
“不能够让洪东宝跑了!”
黑衣人首领发出怒吼, 就要朝着许泽平这边冲。
李戍这边没了洪东宝托后腿,已经能够放开拳脚, 不过是两个前空翻,就来到了黑衣人首领这边, 同他缠斗在了一起。
许泽平见机, 双腿一夹马腹,调转马头,就往山下冲去,一路疾驰,一直到博文书院的正大门处,他紧绷的心情才松懈下来。
率先下了马,许泽平将手伸向洪东宝的面前:“下来吧, 洪少爷。”
洪东宝看着自己面前的这只手, 迟疑过后,才别扭的搭着许泽平的手跳了下来,然后不自在的说道:“今日, 谢了。”
许泽平一边拉着黑马, 一边领着洪东宝往马厩那边走去,有些好奇的问道:“洪少爷, 你可知追杀你的黑衣人是何人所为?”
洪东宝冷笑一声,“除了二房还能够有谁?自己生不出儿子,还想要杀死我,真是好笑!”
许泽平听着洪东宝的口气,心里一颤,这就是世族宅斗吗?
而洪东宝这口吻好像也不是第一次被追杀了。
“你们大家族还真是”许泽平想了半响,最终还是将恐怖二字咽了回来。
“真是恐怖是吗?”经过这一茬,洪东宝觉得许泽平好像也没有那么的惹人烦了。他无所谓的耸耸肩:“我都习惯了,谁让我祖父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呢!”
在洪东宝看来,若不是祖父自己管不住下半身,在祖母死后又取了一房继室,他何至于从出生起,就面对这腥风血雨?
西河提督的位置只有一个、镇国将军的爵位也只有这一个,二房无子,若是让他们长房继承了,隐忍做小这么多年,二房又怎么甘心?
哼,还想让他阿父纳房妾室,好多省几个儿子出来!也亏祖父想的出来?
是觉得现在的局面还不够难看是吗?
想想洪东宝就来火,偏生他翅膀又不硬,硬了就不必生活在这虚伪的洪家了!
洪东宝的这么嗯,肆意,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许泽平还真心做不出来。他保持了一下沉默,然后说道:“洪少爷,今日我也算是帮了你一个小忙,你能够也帮我一个小忙吗?”
洪东宝也不习惯欠人家人情,他爽快的说道:“你想要什么?银子还是官职?”
“都不是。”许泽平看着洪东宝,郑重的说道:“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他叫许繁林,盛安元年、也就是他17岁的时候加入了你们西河水军,盛安四年代表你们西河水军前往京城述职的时候,失踪在了路上。
现如今整整十二年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你希望我帮你找这个人?”
“是的。”
洪东宝是盛元五年出生的,而许繁林在盛元四年就失踪了,对于这个人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这个许繁林是你什么人?”洪东宝直勾勾的盯着许泽平,能够用一个荣华富贵的机会来换取这么一个人的消息?
“算是我族叔吧。”许泽平如实相告,“现如今他的双亲都七十多了,人活七十古来稀也没有几个活头了,我不希望阿阳爷爷他们带着遗憾离世,即使是死了,能够有个准确消息也行。”
洪东宝听闻许泽平的口气,不知道为何心里就有了几分烦闷,他点了点头:“我没有听说过许繁林这个名字,不过等我回了西河,会帮你向我阿父打探的,到时候有了消息,写信回给你。”
“那就麻烦洪少爷了。”
许泽平见这么轻松的就得了洪东宝的应承,悬着的心也就安定了下来。
许泽平将洪东宝送回到元知州身边,就准备折返去找李戍等人,张逍林还在哪里,他不能够让张逍林出意外。
恰巧,他刚走到马厩那边,张逍林与李戍五人就回来了。
看着张逍林一身的血渍,许泽平吓得腿都软了,他连忙扑了上去,“张逍林,你受伤了?”
“我没有受伤,这是李大哥斩杀黑衣人时,不小心溅到我身上的。”张逍林不在意的推开许泽平,“不和你说了,我得回去洗个澡,这一身污血,让我十分的不爽。”
说罢,张逍林就潇洒的转身离开。
许泽平还真是羡慕张逍林这马大哈的性格,没有半点的害怕。
“李李大人,凶手可是抓住了?”许泽平犹豫怎么称呼李戍,考虑一下,还是选了个折中的叫法。
“许秀才,唤我李戍就是了,叫什么大人,整的李某都有些难为情了。”李戍看似是个说一不二的硬汉,实际上性子很是好打交道,也正是如此,洪东宝的阿父洪延沉才将他安排在了洪东宝的身边。
自己的孩子是什么性格,洪延沉一清二楚,没什么坏心眼,但是极为的任性。没有点好脾气,都在他身边呆不长久。
李戍一边将手中的缰绳系好,一边说道:“这伙黑衣人已经跟着我们一路了,之前小少爷也是怕你们住客栈的人被连累,所以才要求清场的,只是小少爷不太擅长表达,要是哪里不到位的地方,还请许秀才莫要计较。”
“跟了一路了?”
许泽平震惊,那岂不是从他们南洲出发,就跟着他们了?
“最开始这行黑衣人一共二十人,一路上被我们用了点手段折损了十人,本以为到了金州他们就放弃了没有想到还真是贼心不死。”李戍颔首,他解释的说道:“刚刚让他们又折损了三人,想必这几日会安生几日。”
“他们是洪家二房安排的?”
许泽平本是在心里想着这个问题,哪晓得自己嘴巴比脑子快,一个没把门竟然直接说了出来。
李戍沉默了半响,他道:“这乃是将军家的私事,许秀才,下次可莫要再说了。”
许泽平心领神会,立马保证自己下次不会了。
经过他们这么一折腾,时间已经来到了午时,而此时上午的淘汰赛已经结束,成功入围下午游猎活动的小队也已经产生。
分别是来自算经院甲班的许泽平一队、算经院乙班的郑安和一队、算经院丙班盛长泓一队、诗经院甲班乔九歌一队、诗经院丙班邹成章一队。
这乔九歌与乔友民一样,都是乔阁老的族人,只是与高调嘴臭的乔友民不同,他十分的低调。
游猎活动是下午未时开始,上午的淘汰赛结束,现如今是学子们的午膳时间。
用过午膳后,小队五人坐在一起相商着下午游猎的事情。
“光之兄,张逍林,下午的游猎可能得靠你们了。”
许泽平这话一说话,施华和张逍林都不敢置信的看向他。施华第一个开口问道:“泽平,你不会是要退赛了吧?”
许泽平将今日元知州要自己指导他小儿的事情以及自己拒绝的大致说了出来,说完,他看向盯着自己的四名队友,补充的说道:“光之兄,长康兄,小生的御箭技术也就是一般,按理说知州之子想要练习弓箭,想必有一大把的师傅愿意教,小生这也是太害怕了有什么所以才拒绝了,小生当时拒绝的时候,洪家小少爷他们也在场。”
“哎 ,确实知道自己的借口拙劣。”许泽平一脸的抱歉,所以为了圆这个谎,他也只能够硬着头皮将戏演下去了:“若是洪家小少爷不参加游猎活动,小生还可以偷摸的射几只猎物,若是他上场了,只怕小生也只能够干看着了。”
听完这前因后果,施华等人也只能够无奈接受了。
说一个谎言,就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填满。
虽然不知道许泽平哪里得了元知州的青眼,使得元知州想要他教元少爷御箭之术但是许泽平却不识好歹的拒绝了。
他们对于许泽平的"不识抬举"很不能理解,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们又能够怎么办?
要真的看着同窗得罪了知州被穿了小鞋,他们也确实做不到。
咚!
钟声响起,未时已到。
元知州并欧阳绪站在擂台的裁判台前,擂台上站着六队人员。
是的,六队。
除去博文上午入围的五个小队,另外一队便是洪东宝一队。
站在最前方的赫然是洪东宝,他的身后站着的是李戍以及三名士兵,最初说要参加比赛的那名精英已经退赛了。
如许泽平所料的那般,今日的游猎想必就是元知州组织的来陪洪东宝玩的小游戏。
九日前,李戍就说过,洪东宝要去枫鸣山游猎想必是枫鸣山游猎是李戍他们陪着他一人玩耍,洪东宝觉得不够刺激,才会有了今日的这一出?
事实上,也是如同许泽平料想的那般。
李戍九人陪着洪东宝一人打猎,打猎到的所有野物都是洪东宝一人的,洪东宝觉得一点没有成就感。
正好他又想到了表姨姨好像挺喜欢许泽平这个书生的,故而才会有了元知州组织游猎的由头
第196章 重回江南5
“这场游猎以积分定胜负, 一只野兔积五分,一头山羊积十分,一头野猪积二十分, 一头野鹿积三十分。”
欧阳绪对于白鹿山上的物种, 大致还是了解的, 豺狼这类猎食者存在但是大虫不存在,每年欧阳绪都会找人在白鹿山扫山驱除大虫,以来确保学子们的安全。
说完, 李夫子和曹夫子就开始给每队发放弯弓和箭囊。
每队五把弯弓、五副箭囊,许泽平接过张逍林传过来的弯弓和箭囊, 试探性的拉了拉弯弓,是二石弓箭!
至于箭囊中的箭矢, 他数了数, 正好十支。
曹夫子笑眯眯的说道:“每队的箭矢是一模一样的哦~”
说罢,他也不解释这句话的含义,然后大声喊了一句:“现在比赛开始,诸位谨记我们戌时游猎结束,在戌时钟声响起之时,一刻钟之内没有赶回来的团队,则视为自动放弃比赛!”
许泽平背上弓箭和箭囊, 就跟在张逍林他们身后, 开始狂奔冲刺白鹿山。
六队队员是在差不多时间段,前后抵达白鹿山山脚的。
在另外三队全力冲上白鹿山时,有三队却是停下了脚步。
这三队分别是许泽平一队、乔九歌一队以及洪东宝一队。
三队人员面面小觑三息后, 就分别从包袱中掏出了一些瓶瓶罐罐开始往身上倒
李戍他们身为士兵, 会有这个举动,许泽平并不惊讶。
涂抹这些驱虫的药粉, 许泽平等人也是在张逍林的提醒下准备的他惊讶的是,乔九歌者一队,果然不能够小看任何一个人。
既然是游猎,自然不会走日常长跑拉练的那条道路。
三队僵持过后,分头开始行动。
张逍林打头阵,施华次之、紧跟着的谭青和舒健,最后扫尾的是许泽平。
在上山之前,张逍林从身上摸出去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直接跳上一颗野山茶树上,削了五根支干下来。
许泽平看着这五根支干,心里已经有点想法了。
“光之,你可知遥山这是干什么?”谭青有些不解的挠头,显然很是奇怪。
听着谭青这话,施华就知道他是没有怎么上过山的公子哥,解释的说道:“打草惊蛇。”
虽说边走边敲打可能会惊动猎物,但是比起猎物来说,小命还是比较重要的。
这六月天,山间可是有不少毒蛇出没。
果然如施华说的那般,张逍林削了支干的小枝叶,就将它们发到每个人的手里。然后他就在前头边走边在身前敲敲打打
施华跟在他的身后,神色严肃,眼神凌厉的注意着两边的动静。
整个小队都寂静了下来,一路上除了敲敲打打的声音,就是他们的呼吸声,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已经从山脚来到了半山腰。
而此时张逍林已经发现了一行蹄印蹄印后端宽、前端窄,仔细辨认了一下,应该是野猪的蹄印!
而这一行一大四小的蹄印,张逍林心中一喜,应该是一只母猪领着四只猪崽子。
张逍林这个人的野心很大,可看不上野兔这种小东西,故而他们一路上并没有停留寻找野兔窟,而是径直的向前。
“遥山,这成年野猪一般可是有三百斤左右。”谭青有些犹豫,他忍不住的说道:“我们五人,能够对付吗?”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张逍林拍拍胸膛,豪气的说道:“怕什么?我十三岁的时候就跟阿父他们一起猎过五百多斤的公野猪,你们得相信我。”
“哦?是吗?”
就在张逍林刚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传来了洪东宝幽幽的话:“那岂不是见者有份?”
许泽平五人一回头,只见洪东宝五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了过来。
这句话可是气的张逍林牙痒痒的:“不是说好的分头行动,你们这么好意思跟着我们来?”
洪东宝任性的昂起下巴:“小爷什么时候答应过分头行动了?”
“你!”张逍林怒气冲冲的要拉起洪东宝的衣领,被李戍给挡住了。他咬牙切齿:“李戍,亏我和许泽平还是你们的救命恩人,你们好意思这么强取豪夺吗?!”
“张兄弟,你就当是陪小孩子玩一玩吧。”李戍眼神闪烁,尽量的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张逍林眼睛瞪的溜圆,陪小孩子玩一玩?
他在瞅了一眼李戍身后将下巴抬得高高的洪东宝,额还真是个臭屁的小孩子。
——咻!
就在张逍林与李戍僵持之际,一支利箭破空射来。
李戍身边的士兵反应最快,立马搭弓射箭,抽出了箭矢,射向了飞驰而来的利箭。
伴随两支箭相撞落下,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冲了上来:“识相的,就将箭矢都交上来!”
许泽平他们回头一看,只见最开始冲上来的三队人员一起围了上来,一行十五个人凶神恶煞的盯着许泽平等人。
而这十五个人看清楚面前的这十个人,也是傻了眼,怎么会是洪少爷他们?
“打劫?”洪东宝挑了挑眉,一脸戏谑的盯着这十五个人:“头一次见打劫到本小爷身上的,李戍!”
“少爷,属下在!”
“抢了他们的箭矢!”对于送上门的东西,岂有放过的道理?洪东宝歪了歪头,一脸的兴奋。
“是!”
郑安和等人对视一眼,打是打不过,难不成还不可以跑吗?
三队分三个方向就开始逃窜。
“追!”
李戍四人分三个方向追去,张逍林和施华决定也黑吃黑,趁乱摸几根箭矢,于是喊上谭青、舒健就追了上去。
一时间原地就剩下许泽平与洪东宝了,许泽平担心洪东宝落单会出什么事故,就打算呆在原地陪着他。
这人有时候越是害怕什么,就会越来什么。
——咻咻咻!
三支利箭从不同的方向射了过来,目标只对洪东宝!
洪东宝一惊连忙抽出箭矢,射了出去!
生死关头,许泽平也顾不得什么了,直接取出背上的箭囊,搭上长弓,对着三个方向连续三箭!
咻!
咻!
咻!
比之洪东宝的箭术,明显许泽平的更甚一筹,三支箭矢直接击落了洪东宝没有击中的利箭。
“什么人,出来吧!”
许泽平本以为是黄雀在后的另外小队,但是当七名黑衣人出现的时候,他的心里一凉怎么会是追杀洪东宝的人?
他下意识的挡在了洪东宝的面前,搭上利箭,眼神警惕:“你们最好别过来,不然小心我不客气了!”
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一声:“臭小子,就凭你吗?”
比起许泽平的惊慌,洪东宝反而是不慌不忙,他清澈的桃花眼中一片冷意:“是你,袁天刚!”
那为首的黑衣人见自己已经暴露,索性也就不装了,直接扯开了自己的面巾:“好久不见啊,东宝少爷。”
“我们今天上午不是才见过吗?”洪东宝扯了扯嘴角,“没想到啊,连你都成为了二房的走狗,若不是我对你的嗓音过于的熟悉,还真分辨不出来!”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袁天刚摸了摸手腕,一脸的愤恨:“要怪就怪你阿父太死心眼,压了我整整十年!”
“要杀我?”洪东宝摇了摇头,一脸可惜的说道:“那你还真没有这个本事!”
说罢,洪东宝拍了拍手掌,消失的李戍四人竟然出现在了袁天刚七人的身后。
袁天罡大惊,“你这个黄毛小儿,竟然敢诈我?!我要杀了你!”
可惜,李戍不给他机会,长鞭甩出,搅在了他的长弓上!
不到瞬息,两方搅在了一起。
前后反转不过刹那,许泽平看着洪东宝冰冷的脸庞,心里止不住的腹议,还真是不能够小看这个小孩能够从腥风血雨中活下来的人,又有几个天真的呢?
“许泽平,你帮我杀了他。”在许泽平游神之时,耳边传来了洪东宝的声音,一回头只见洪东宝冷漠的盯着前方,淡淡的说道:“只要你用箭射死了袁天刚,我就帮你掩盖你箭术了得的事情,怎么样?”
额他有拒绝的余地吗?
当然没有。
杀人,和杀猎物,那是两种不同的感觉。
许泽平搭着长弓,犹豫的了三四秒钟,颤抖的手,都没有放出利箭。
“许泽平,你不想打听你族叔的消息了吗?”
生死一战,袁天刚等人明白,今日不斩杀了李戍与洪东宝,饶是活着回去也是死路一条,故而比起之前的交战,今日的他们更为的凶猛。
在洪东宝的威逼利诱下,许泽平还是射出了这一箭。
——啊!
袁天刚的一声哀嚎,听着他的惨叫声,直接一支利箭扎在了他的左臂上。
而李戍也是趁着这个空档,一击削了他的右手。
看着猩红的鲜血洒出,许泽平的腿止不住的发颤,一个不慎,直接坐在了地上。
“喂,许泽平你也太没用了吧?”
袁天刚一废,明显黑衣人这边就凌乱了起来。
洪东宝紧绷的心也就松了下来,这招以身钓鱼还是不错的,他转身看着脸颊发白的许泽平,忍不住的戏谑。
许泽平忍不住的翻了个白眼,“洪少爷,小生是个普通书生,这些事情都是需要时间适应的好吧?”
“李戍,留个活口!”
李戍听到洪东宝的命令,回复:“是!”
第197章 重回江南6
捉了活口, 洪东宝又在死了的袁天刚身上摸寻了一番,最终在他的腰间摸到了一块小令。
许泽平并没有看清那块小令是何物,只知李戍等人在胡乱的刨着坑。
趁着李戍在刨坑, 洪东宝同许泽平说了几句私话:“今日小爷的目的也达到了, 许泽平你就去前头寻张逍林他们吧, 小爷就不与你一路了。”
许泽平猜到了洪东宝的用意,并非是支开自己,而让自己去引开谭青与舒健等人, 他瞧着自己就是个普通书生定然是想到了谭青几人和自己的情况大致相同,不想让这满地的尸骸吓到了他们。
“洪少爷, 可是要回去了?”
洪东宝颔首,又掏出了一块玉佩塞到了许泽平的手里, 他郑重的说道:“今日你也算是帮了小爷一个忙, 日后你若是有机会来了西河,小爷作为东道主定是不会亏待你的。”
“谢了,洪少爷。”
许泽平相对于入京为官,可倾向于出任一方父母官,他可是还记得自己的初心,想要以一点带动一方,他还要实现自己的水泥大路的梦想。
出任何地, 靠的全是圣人的心情。
有了洪东宝的这块保命符, 要是日后真的去了南洲,自己也有几分底气。
洪东宝摆摆手,二人没有多言。许泽平听着坡下噗嗤噗嗤的走路声, 同洪东宝挥了挥手, 就如同放飞的小鸟走了。
许泽平走到坡下,正好撞见搂了一箭囊箭的张逍林, 先不提他青肿的眉目,倒是被他箭囊中的箭矢吓到了,许泽平细细数来,有五六十支之盛,他不敢置信:“张逍林,你当真夺了他们的箭矢?”
“那可不是,我可是将郑安和这群小人摁在地上摩擦了一顿。”张逍林昂了昂下巴:“这群小人,还想联合起来抢夺别人的箭矢,没想到被我们黑吃黑了吧?”
说着说着,张逍林就乐了:“我一挑五,还将他们打得一个个哭爹喊娘。”
就在张逍林吹嘘的时候,施华同谭青、舒健两人一前一后的爬了上来,他们的箭囊中亦是鼓鼓嬢嬢的,只不过没有张逍林那么吓人罢了。
他们三人一爬上来,就一屁股坐下来开始喘着粗气。
比起张逍林一挑五的英勇战绩,他们三人相对于是打游击战,偷摸坠在邹成章、盛长泓他们小队的身后,时不时地偷袭摁倒一个人。
摁倒了就捂住嘴,捶一顿。
捶完,夺了箭矢就跑,让他们跟在后头追。
听着三人的游击战,许泽平乐了,心生羡慕,此时的他就如同十四五岁的少年,满腔热血,羡慕同伴参与了这场激动人心的游击战,遗憾自己没能够参加。
瞧着许泽平心生向往的眼神,张逍林眼咕噜一转,生了坏主意:“喂,许泽平,我们来干坏事吧?”
许泽平一愣:“干什么坏事?”
“我们用猎物是来诱惑其他人怎么样?”
前面才经历过洪东宝以身钓鱼,现在又听到了张逍林的坏主意,许泽平瞄了一眼施华,一共六个小队除去他们、洪东宝小队以及被黑吃黑的三个小队,只怕正经游猎的就只有乔九歌他们小队了吧?
按着张逍林的坏主意,是想玩仙人跳啊?
听着张逍林口若悬河,怎么摸到乔九歌他们下山的路上然后将事先猎好的猎物扔到后头,等到桥九歌他们捡拾了猎物,再诬赖乔九歌捡了他们所有的猎物。
额,最后肆意索赔。
实在不行,就凭靠武力生抢。
施华休息够了后,直接将张逍林这一损招怼了回去:“张逍林,你可别再这里教坏小孩。”
张逍林哼哼说道:“我哪里教坏小孩了?”
“别忘了洪家少爷还在呢!你可莫要把所有人当成,傻子来戏弄。”施华说起这茬,才想起,洪东宝人呢?
有了洪东宝托底,张逍林就识趣了,不提这坏主意了。
"泽平,洪家小少爷呢?"
起初施华等人是追着李戍他们跑的,哪想他们就是慢了半拍,追出去的时候,就不见李戍等人了,反倒是坠着盛长泓他们的等人。
现如今自己等人都回来了,不可能李戍他们还没有回来吧?
许泽平没有直接说洪东宝去哪里了,只道:“洪少爷看中了这条道,我们现如今箭矢多,占了优势,不如换条道上山吧?”
张逍林缓过来后,又开始惦念自己看上的那几头野猪了,觉得不服气,要同洪东宝去理论理论。
许泽平拉住了他,摇了摇头。
最终张逍林的不服气,被许泽平四人联手摁了下去,他们五人下了坡,绕了另外一条道上山。
此时的太阳已经落山,也就没有惦念游猎大野物了。
而许泽平得了洪东宝的应承,也不怕在元知州哪里走漏了风声,最后五人各凭本事,看见什么逮什么,最后还满载而归。
等到许泽平他们一行人扒拉着一串野物回去的时候,就打听到了一则消息,洪家少爷突发点急事,跟着西河的军爷一道回南洲去了。
至于元知州在洪东宝回去后,留下了赏银后,也跟着出了博文。
乔九歌他们一队确实是正经游猎的,猎了一窝野兔并着一头野鹿回来。
这鹿不是闻名白鹿山的白鹿,而是一头罕见的麋鹿。
许泽平这一队虽说猎了不少的野物,但多数都是野兔啊野鸡之类,唯一一头拿的出手的,也就是一头野山羊。
洪东宝他们退出了比赛,另外三队手上也并没有什么箭矢,不成个气候。欧阳绪在轻点过后,将游猎的魁首判给了乔九歌他们一队,没办法,这麋鹿太过于罕见了!
颁奖过后,趁着气氛正好,欧阳绪索性就燃了篝火,举办了篝火晚宴。
呜呜箫声响起,不少的学子自告奋勇的来为野物抽筋扒皮。
篝火宴席,难得一见,博文的众学子一个个的都是沸腾不宜,吟诗的吟诗、抚琴的抚琴,这一晚上的好不欢快。
就连平日里难得聚乐的掌院,都出现在篝火宴席上同他们一起载歌载舞。
一夜好梦,已是次日。
看着窗外绵绵细雨,今日休沐,许泽平难得赖了一次床。
一直到辰时三刻,小虎进屋喊他起床,许泽平才拖着酸软的身子从床上爬起来。昨日在山上跑了大半日、晚上又跟着众人围着篝火跳跳闹闹,饶是晚上泡了热水澡,今日许泽平还是觉得小腿肚子和手臂酸痛的极了。
还好小虎是个粗中有细的,他看出了许泽平的不爽利,帮忙的打了井水,在小虎的帮助下,许泽平十分舒心的洗了漱、用了膳。
吃过早膳后,肚里有了货,整个人也有了精气神。
昨日之时,许泽平就让小虎找好了进金州城的马车。
今日细雨连绵,小虎本以为少爷没有什么当紧之事,不会再去金州城了,正当他想说出山长邀少爷共进晚膳之事的时候,许泽平开口说道:“小虎,昨日嘱咐你找的马车可寻好了?”
“寻好了。”小虎如实相告,“今日小雨天,跑马车的人并不多,故而在小的托人找马车的时候,撞见了欧阳山长,欧阳山长就借了马车让小的给您使,还托小的带了话,说今日想邀您一起用晚膳。”
许泽平在博文这么一年多的时间,两师兄弟关系也是比较亲和的。
欧阳绪是个会做人的,逢年过节都会想要许泽平用膳,但平日里并不是个好事者,不会事事都管着。故而平日里,也只会是有什么大事情,就会想要许泽平用膳。
听到小虎这话,许泽平垂下了眼帘,他突然就想到了昨日元知州他估摸着,师兄应该是有什么要跟自己说的。
从博文到金州城,一趟也就半个时辰。
来回也不过一个时辰,许泽平进入金州城主要也是为了话本子,所以折腾一趟也不耽误时间,就让小虎去回了欧阳绪晚上准时赴宴。
小虎得了许泽平的准信,在将许泽平送到欧阳家的马车后,就准时回了欧阳绪的信。
小虎已经习惯每次少爷休沐独自前往金州城一事了,最开始心里也有些别扭,觉得少爷是不信任自己这个书童。
后来回了一趟清水镇,在大虎哥哥的点拨下,心里也就通透了。
主子对自己在宽裕,那他们也是主子。
从他们卖进许家,签了卖身契那一日,就是许家的下人了。主子要怎么做都是他们高兴的事情,我等不过是个奴才,哪里能够将爪子伸到主子哪里去?
要论调教奴仆,十个许泽平都不是一个许泽礼的对手。
大虎的话,何尝不是背后的许泽礼在指点?
酉时一刻,许泽平准时敲响了欧阳绪的院门,赴了这场晚宴。
欧阳绪先是给许泽平倒了一杯酒水,然后说道:“泽平,师兄是个糊涂蛋,昨日之事,也是师兄越界了,不知你可否原谅师兄这一次?”
“师兄说哪里的话,说这话小弟就不乐意听了。”许泽平揣着聪明装糊涂,笑呵呵的说道:“师兄也是为了小弟的着想,才想着引荐给元知州不是吗?”
欧阳绪其实也习惯了许泽平的直来直去,猛地听得他文绉绉的话,心里也有两分的不自在,索性就道:“泽平,你能不能给师兄一个准话,你待元知州嫡女如何?”
第198章 重回江南7
欧阳绪的这一句话, 差点让许泽平还没有咽下去的酒水给吐出来,为了不让自己失态,他努力的将酒水咽了下去, 以至于不小心呛到了。
看着许泽平咳红的脸庞, 欧阳绪连连拍着他的背脊, 让他不要激动。
许泽平的眼泪都快要咳出来了,他抹了一把眼角,奇怪的盯着欧阳绪:“师兄,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我跟元知州的嫡女,最多算得上一面之缘。”
“仅一面之缘?”欧阳绪瞪圆了眼睛, “那他怎么会登门来撮合呢?还是你与他女儿”
说着说着,欧阳绪恍然大悟, 元知州当时确实是说得见过一面只是那含糊遮掩的语气, 让自己心生了误会,以为是姑娘家家不好意思表达自己的情谊。
他伸手扒拉了一下许泽平的下巴,左看右看,然后说道:“哎,要怪你就怪你自己的这张脸吧。”
许泽平不敢置信,“师兄,你怎么还怪起我这张脸来了?”
“要不是你这张脸生的太好, 以至于这么招花引蝶嘛?”欧阳绪现如今是开始耍无赖了, 反正不能把祸头落在自己的身上。
“你,你,师兄, 你真是无耻!明明是你自己不与我通气的, 就自作主张了。”许泽平咬牙切齿,“你要是这样, 我就去同老师告状去了,我要告诉老师,你一把年纪了,还为老不尊!”
欧阳绪见他要搬出老师,摸了摸鼻子,只好安抚的说道:“咳咳,泽平,你先别恼嘛。再怎么说,我们是嫡亲师兄弟,对不对?”
许泽平冷哼一声,“现如今我反正是得罪元知州了,最重要的是,我已经心有所属了。”
许泽平双手抱肩,潜台词便是,后果你自己解决吧,反正我是不会去违背自己心意的。
欧阳绪虽不为官,但能够安稳做得这博文山长之位,其家族自然也是不差的,且他的妻族乃是金州百年世家,在朝为官的兄弟也不在少数
加上欧阳绪自己也算得上是桃李天下,这元家想要刁难他,也得掂掂分量。
见小师弟这模样,就知他是真的对元家千金没有好感。
哎,还真是好心办了坏事。
“既然你无心,师兄定是不会摁你强应承了这门亲事。”欧阳绪岔开了话题:“今日也难得空闲,咱们师兄弟二人也不说这扫兴的话头,来吃菜吃菜。”
拒了这茬麻烦事情以后,许泽平的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过着陀螺一样的日子。
只是这陀螺转的太快,转眼已经来到盛安十六年的十月。
再过五日,就已经是程哥儿的十六岁生辰,也是他的及笄之宴。
许泽平放下手中的毛笔,推开窗户,看着闪烁的星辰,哥儿的及笄宴啊!
这就意味着程哥儿,已经到了婚嫁之年。
家中互通这信件,许泽平也知道近来家中发生的大事,英堂哥是六月十五归家的却是九月初九出嫁的。
虽说九九重阳节,家中合了英堂哥的八字,是他极为顺畅的婚嫁之日。
跟在岑讲书学习的日子并不多了,因着自己的私心,许泽平并没有回去,只是寄了厚重的填妆回去了。
许泽英的出阁宴以及婚宴,许松林没能够回来,都是他阿娘同许松山夫妇联手操持的。
二叔家已经帮了大忙,许泽英自是不会怪罪,还通了书信,说他寄来的填妆自己很喜欢,还让他好好用功学习,明年争取夺得解元郎的美称!
许泽英也自知自家嫡亲阿兄不是读书科举的那块料子,日后许家的前程门楣还指着二房,他是个聪慧的,又怎么会同许泽平起了这点小龌龊?
近来二姐也传了喜讯出来,成婚不到半年就有了喜讯,丁家也直夸二姐好生养。想着二姐在书信中说的生活日常,也知道二姐定是日子顺畅美满,许泽平也替她高兴!
程哥儿的及笄宴,许泽平早早的就备了礼物寄来出去他看着闪烁的星辰,心里遗憾的是自己又错过了程哥儿一个生辰。
许泽平拿出压在话本子下的书信,这是他今日收到的最新家书。
程哥儿及笄宴,是阿娘请来了英堂兄的婆母簪礼,最初其实定的是大伯母。
但是大伯在英堂兄归宁后的第三日因身体不适晕倒在了府衙,大伯母顾念不得其他就要前往关北,随行的还有大堂兄一家以及阿兄。
约莫半月后,终于收到了关北消息,关北旱灾过后生了蝗灾,大伯父忧心百姓一直活跃在各县的前列,故而才积劳成灾。
好在阿兄他们赶到的及时,阿兄为大伯父献上了除蝗灾的法子,安全的渡过了这场灾害
许泽平看到家书中的这些时,都吓了一跳,幸得阿兄无所不能。
看着信封上的小字,许泽平的眼神柔和了下来,嘴里念叨着祥儿是阿姐为程哥儿取的小字。
大景朝不管男女,在取字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是遵循与名字意延伸或者相反原则。
程哥儿的名字取自平安且事事如意,阿姐在取字的时候,就为他延伸了一下,希望他今后吉祥如意。
按理说程哥儿的小字理应由许林氏这个长辈来加字的,但是许林氏就是个大字不识的额,大伯母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当年许泽柔的小字——婉之,都是她自己想好了,让许林氏在及笄宴上照本宣科的。
“许泽平,你还不睡啊?”
张逍林迷迷糊糊间看着昏黄的油灯,揉了揉眼睛,摸下床用尿壶解决了一下个人需求,在二次入周公时,问候了一句。
许泽平看了一眼自己案几上的话本子,第二本【男巫启示录】果然没有第一本【白狐仙旅】那般的大火,但仍是有不少小众观众喜欢看这种光怪陆离的魔幻世界,使得许泽平这个话本子没有大赚,小赚还是有的。
截止现在的第十卷,他也差不多积攒了四百两的润笔费了。
将话本子藏好,又收好信纸,许泽平含糊的说道:“马上就睡了。”
用铜针熄灭了油灯,许泽平躺到了床上,预测这第二本话本子,至多一千两润笔费。
寒风萧瑟,转眼已是腊月寒冬。
这是许泽平在江南渡过的第二个寒冬,待威严的钟声响起,许泽平将考试的答卷交到监考的夫子哪里,跟随着大部队出了甲班的考场,亦如去年那般,小虎撑着雨伞与岑讲书站在雪地上。
不同的是,今年岑讲书披着的是一件灰色的狐裘。
“先生。”
今年的除夕,许泽平同样是应承了岑讲书在他家渡过。
今年一年,大景朝的第二艘大船已经问世,比之去年的那一艘,今年的大船规模扩至一百吨,且船身还配备了暗器,不管是近战还是远攻,在前一艘大船上都得到了升华。
最重要的是,这艘船的载人规格达到了三百将士。
但这确还不是盛安帝的标准,盛安帝的标准是一艘两千人的战船!
今年的这艘大船仍然是岑讲书全程丈量计算的数据,许泽平全程跟着打下手。
三千人的战船放在蓝星上就是一小问题,但是放在大景朝来说,就是难以鸿越的难题,因为这事关材料与技术。
想到这里,许泽平不由的叹息,在心里默默吐槽盛安帝的强人所难。
岑讲书颔首,将怀里多备的手炉递给许泽平:“走吧。”
许泽平没有客气的接了过来,他的这手炉用了一上午了,也都不热乎了。
上了马车后,岑讲书问道:“今日可还要先去备年货?”
“听从先生安排。”
岑讲书想了想说道:“今日天色不是很好,我们就直接出发吧,等到了前领你在备年货如何?”
呜呜寒风夹杂着雪子,许泽平看着昏暗的天色,没有反驳。
果然如同岑讲书预料的那般,天色昏暗,气温又低,平日四个时辰能够到达东一镇,今日整整用了六个时辰。
他们午时一刻出发点,抵达东一镇的时候,都夜里子时了。
幸亏岑讲书在东一镇有熟人,靠着熟人,他们才能够用了顿热乎饭、泡了个热水脚,舒舒服服的睡到了次日辰时。
连日的赶路,在腊月三日,他们终于到达了前领岑府。
休整了一日,腊月四日,许泽平领着小虎上了前领县城备年货。
前领凭着优越的地理位置,经济十分的发达,这县城自然也是十分的繁荣,青砖堆砌的砖城墙,他们所到之处,也都是青砖铺路,许泽平想到他们河洛县,不由的摇摇头,还真是三个河洛都比不上一个前领。
再一次来到前领县,许泽平仍然是感慨,只有县里的经济水平上去了,县中的百姓生活水平才会好。
许泽平留意了一下前领县的百姓,基本上都穿着厚实暖和的棉裤棉袍,而他们河洛百姓只有少数百姓能够穿棉裤棉袍,多数都是用麻葛、草絮填充。
许泽平想到这里,就想到了小时候高岩来他们家拜年的一桩事情
还是他七岁的那年的腊月,高岩背着一筐花生来给他们家送年礼。
许泽平接过那筐花生时,不小心挨到了他冰凉的手指,不经就生了疑惑,看着他的棉袍也是厚厚实实的,从他们高家村走到清水镇一趟少说也要一个时辰,这么长时间的走路,怎么手指还这么的凉?
说着就要拉他进去烤火,高岩不愿去,两人推搡间,许泽平不小心扯坏了他的棉袍,看着散落一地的草絮中只夹杂了一层薄薄的棉絮
这个时候,许泽平才知道为何什么他的手指这么冰凉。
第199章 重回江南9
洪东宝是六月初九离开的, 现如今都是腊月初四了,许泽平始终没有收到他的信件,都不知道他说答应帮忙搜查许繁林的事情, 是不是忽悠自己的?
“少爷, 又要下雪了!”小虎撑着油纸伞, 看着天空上飘飘洒洒的雪子,提醒的说道。
许泽平收好自己繁杂的思绪,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这件黑色大氅, 抬步走向了前面不远的布衣楼,布衣楼在前领县城属于高级成衣店, 去年许泽平也在这里置办过年礼,对于这里的衣料还是比较满意的。
站在布衣楼门口时, 恰巧瞧见掌柜的再给两名女子介绍着上等白狐裘, 这两名女子年岁相差约莫有七八岁,年长者做妇人打扮,年幼者少女打扮,她们身边还跟着几名婆子,婆子手上抱着一粉嘟嘟的三岁小儿。
见着有人,又是女子,许泽平并没有着急进去, 他侧过身子站在屋檐下, 看着飘飘洒洒的雪子,心里确实想着婆子手上的那三岁小儿,只觉得这孩子莫名的眼熟, 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嫂子, 狐裘可是真好看,你送给我好不好嘛?”
“倩倩这狐裘不太适合你, 听话,嫂子给你买这件白色披风。”
“不嘛,嫂子,我就喜欢这白狐裘。”听着年长妇人的话,少女十分的不满,她依着小性子,痴缠着要买这件白狐裘。
“倩倩,听话。”若是说原先妇人的嗓音还算温顺,现如今就是不耐烦了,嗓音开始变得尖锐:“你若是这么任性,我什么都不给你买了!”
“凭什么?”少女微微抽泣,“明明是你答应了阿娘来带我置办冬日的新衣裳的,现如今怎么又反口了?你要是这样我就回去告诉阿娘。”
“凭什么?在这外头我想给你两分面子,你非要闹,那我就告诉你,就凭你阿兄不赚钱,若不是靠着我的嫁妆,以为凭着你阿兄的那点俸禄,养得起你们一家吗?!”越说妇人就越是恼怒,也不顾还在外头,直接骂了起来:“一个二个都是想着占我的嫁妆,榨干我岑家的心血。”
“岑念念,你已经嫁到我们秦家来了,你就是我们秦家妇,你的一切都是我们家的!”见着妇人发怒,少女也就不掩饰自己的目的了:“掌柜的,将这件狐裘打包起来!”
“我看谁敢?!”
就在妇人尖锐的声音响起时,少女直接给几名婆子使了个眼色:“夫人又犯病了,你们还不赶紧摁住她。”
听着里面的争吵声,站在外头的许泽平很是尴尬,看着这架势,怕是一时半会儿都结束不了吧?
就在他思考要不要换一家成衣店的时候,他听到岑念念这三个字岑念念?
先生的嫡女,好像就是叫岑念念吧?
在回想那婆子手里抱着的三岁小儿,他的大脑一闪,分明就是去年先生他女婿秦峰抱来的孩子!
怪不得他会觉得眼熟。
尴尬的不光是许泽平,还有里头卖货的掌柜,平日里他也是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可是这么凶悍说着说着就动手的姑嫂,他还真是头一次见,真是不要颜面了嘛?
而且还是单方面小姑子强横的指挥着婆子,当真是个悍妇。
掌柜的看着被几个婆子摁住的妇人以及哇哇大哭的小儿,他实在是看不过去,就说自己这生意不做了。
少女确实不依不饶,说她嫂子有钱,她就是要买!
就在掌柜的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许泽平与小虎走了一进来,小虎在许泽平的示意下直接扒开了几个婆子。
几个婆子虽说是健壮,但小虎毕竟是个壮年少爷,平日里也是干着粗活,有股蛮劲,几个婆子一时不慎,竟然直接被小虎扒拉开了。
秦倩见着面前突然冒出来的一主一仆,想也不想的就大声嚷嚷:“来人呐!岑家女不守妇道的,勾搭外男了!”
岑念念在得空的第一时间,就赶忙从婆子手里夺过了哇哇大哭的儿子,抱在手里轻轻的哄着。
在阿娘的怀抱中,这小儿也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抱着岑念念的脖子微微抽泣。
秦倩这么一嚷嚷,很快就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群,开始指指点点。
岑念念被秦倩这无耻的行为气的脸色发青,削瘦的脸庞青筋凸起:“秦倩,你不要欺人太甚!”
“岑念念,你身为秦家妇,不守妇道的勾搭外男,还有理了?!”秦倩就像一把机关枪,嘴巴突突突的一点都不像个未出阁少女。
岑念念气的双颊通红,忍不住的就一巴掌拍在了秦倩的脸上。
岑念念打小就被祖母宠的没边,若不是自己眼瞎被秦峰哄骗,遭了身边小人的道,她何至于疏远了阿父落地如今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场?
一想到被秦家软禁的日子,她今日要将这一腔怒火给宣泄出来,今日是她使了计谋才借着给秦倩置办新年礼物的由头出了秦府的。
在秦家婆子的看守下,她正还愁着怎么把事情闹大,秦倩的不识趣正好中了她的下怀。
不管阿父是否还厌恶着她,她也要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不然她会死的!
秦倩将看上的白狐裘一扔,就要指使秦家婆子摁住岑念念:“夫人的疯病复发了,还不将她捆起来!”
“住手!”许泽平呵斥一声:“当众斥责长辈,你这姑娘还真是好生家教。”
听闻许泽平的呵斥声,秦倩这才将目光投放到许泽平的身上,在触及他脸的那一刻,浑身一颤,眼里闪过一丝惊艳,很快就反应过来:“呵,此乃家事,关你这个外男什么事?哦不,忘记了,你就是岑念念勾搭的外男吧?来人,报官!”
秦倩心里升起了一丝恶毒,这一次她要让岑念念这个疯妇死无葬身之地!
不知道是否是秦家在这前领县颇具权势还是何由头,秦倩让人去报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秦家报官的婆子就领着一行官差就来了。
吃瓜的群众,见官差来了,就更加确信是这岑家女偷汉子了,一个个嘴里喊着浸猪笼!
狗男女抓去浸猪笼!
许泽平:一群蠢货吧!
岑念念看到这群官差,身子不由的发颤,她看向许泽平:“少年郎,不好意思,连累你了。”
官差来了,许泽平正想打算开口解释,却不想这些官差解释都不给许泽平解释,直接发令要将他拿下。
这下,许泽平怎么还不明白,这些官场与秦倩是一丘之貉?
许泽平冷笑一声,他弯腰闪过面前捕快挥过来的长棍,从怀里掏出了秀才铭牌,他冷笑一声:“小生读圣贤书数载,得了这秀才功名,见县官大人都可不跪,你们这些捕快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就要逮捕,可是就将圣人放在眼里了?”
见着许泽平手里的身边铭牌,这些捕快也迟疑了,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不把圣人放在眼里啊!
都纷纷想看秦倩,秦家在这前领县世代书吏,现如今秦峰更是爬到了前领主簿的位置,秦家派人来抓捕秦家私通者,他们自然也愿意卖一个人情。
“小生东湘人氏,在博文求学,今日是来前领的第四日,与秦家女、秦家妇更是初次见面,只不过是见着秦家女不敬嫂子特意才出言阻止,哪想着话头还没有说,就被秦家女安排了个私通的罪名!”许泽平知道自己抓住机会了,气愤的说道:“小生不过舞象之年,而秦家妇早已半老徐娘,秦家女将这罪名按在小生的头上,是想作甚?”
看着许泽平的模样长相、在想想许泽平的秀才名头,那真是大好前途,以后要什么样的娘子没有?
何至于勾搭一个半老徐娘?
吃瓜群众越想越对头,连忙将视线投放在秦家女的身上,在想到她骂嫂子一口一个疯妇,不由的摇头,这秦家家风在这前领县还真是徒有虚名啊!
秦倩没有想到许泽平是这么的伶牙俐齿,一向是她将人逼的哑口无言,现在轮着她被人指指点点,气的只想要挖个地洞钻进去了。
就在秦倩不知道怎么办好之时,秦峰匆匆的赶来了。
“不好意思了,诸位,拙妻前些年发烧坏了脑子,做事莽撞,引来了这闹剧,还望大家见谅。”见着围观的一群百姓,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罪名按在了岑念念的身上,他连连道歉,“也算是家事,不如诸位给秦某一个面子,都退了吧。”
秦峰在前领做这个主簿也算是得民心,平日里这些城中百姓求到他哪里去,也都也愿意为他们解决事情。
念在秦峰的面子上,也就准备稀稀散散的退去了。
“秦夫人发烧坏了脑子?”却不想许泽平没有给他半分面子,当场就发作了,他冷笑一声:“秦峰秦主簿,那为何岑先生不知道?!”
听闻岑先生这三个字,秦峰浑身一颤,他这才扭过头将视线放在了许泽平的身上,“你是谁?”
“我是谁?”许泽平冰冷的盯着秦峰:“去年在岑府一见,秦主簿,你不记得我吗?”
许泽平的这番话,引得原本要走的的吃瓜群众又停下了脚步,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什么内幕不成?
秦峰仔细辨认了一下许泽平,腿脚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他心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完了!
第二个念头就是怨恨极了秦倩没有长脑子,若不是她吵着说岑念念要给她买貂皮,阿娘又怎么会趁着自己上值的时间,偷偷放岑念念出来?
第200章 重回江南【完】
岑念念抱着孩子被许泽平领着回岑府的路上, 十分的忐忑,她现如今脑子里都还是瘫软在地上的秦峰
想着抱住她腿死死忏悔的秦峰,岑念念就不由想到了被他软禁这五年, 心里就恨不得一刀捅死他, 被阿奶和阿捧在手心里十八年, 她怎么受过如此屈辱?
可惜是自己眼瞎拒了阿父说的那么好的亲事,满腔热血的嫁个了秦峰这个人渣。
想到惨死的奶麽麽以及陪嫁丫头,岑念念的心如刀绞。
“秀、秀才郎, 阿父可曾恨我?”岑念念强忍着泪水,终还是怯怯的问出来这个问题。
听闻岑念念这气短的语调, 许泽平的步伐一顿,他扭过头看向岑念念:“岑小姐, 先生从来不曾怨恨过你, 我不知你与先生之间发生过什么矛盾,但是你要明白一件事情,你是先生唯一的骨血,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着想。”
许泽平看着岑念念刷一下就落下的泪珠,也没有心软,将自己埋藏很久的话头抛了出来:“若是你还记恨着先生,那先生百年后, 我愿意为他披麻戴孝。”
看着岑府这两个大字, 岑念念徘徊了许久,始终没能够迈开腿,一直到许泽平开始催促, 她才鼓起勇气踏进岑府。
岑府看守大门的老人, 一见着许泽平身后的岑念念,猛然惊喜, 大声喊道:“老爷,小姐回来了!”
“小姐回来了!”
兴奋的嗓音,是直接忽视了前头的许泽平。
而岑天元听着老仆惊喜的声音,起初还有些恍惚,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再确定是真的以后,一杆子就站了起来。
可是一想到那逆女的行为,又冷哼一声,板起脸严肃的走了出去。
老仆看着岑天元,微微颤抖的手,何尝不知道他是在强装镇定?
岑念念跟着许泽平迈过一进、二进院始终,见不到阿父的身影,她的心里就愈发的不安,是不是阿父还在气头上?
知道跨入三进院,拐到后院的回廊时,终于见着一脸严肃的岑天元。
二人对视,终究是岑天元先开了口,看着如今削瘦的闺女,他心里止不住的泛疼,当初在家中的时候是多么的珠圆玉润?
现如今才几年,就这么的骨瘦如柴了?
“舍得回来了?”岑天元没好气的开了口。
听着熟悉的声音,岑念念终究是绷不住了,她直接扑进了岑天元的怀里:“阿父!”
岑念念就单单这么一句阿父,岑天元就知道闺女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脊,“莫哭,阿父在。”
低沉的气压,许泽平知道,先生这是震怒了。
“阿父,念念错了,念念知道错了。”
岑念念止不住的抽泣,像是要将这五年以来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岑念念一哭,她怀里的小娃也跟着哭。
岑天元顾念着外孙会哭坏嗓子,强忍着怒火,将岑念念安抚好。待岑念念情绪稳定下来后,让伺候的老仆将哭累了睡着的外孙抱到自己卧房中去休息,自己则是拉着岑念念去了正厅。
许泽平有些为难,知道他父女二人要说些体己话,不欲跟上去。岑天元却说都是自己人,一起去吧。
入了正厅,岑天元沏了一壶热茶,清香的龙井让岑念念的整个心都平复了下来,将这些年的事情都和盘托出了。
岑家在前领县算不上百年望族,但也是官宦门第,世代为官,随着岑天元的祖父早逝留下孤儿寡母,门庭就凋落下来。
加上岑天元的阿父也是个命短的,留下他这个遗腹子,岑家就更加的落寞了。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句话没有错,秦家其实很早就盯上了岑家。
秦家世代书吏,没有什么往上爬的机会,所以一直就盼着能够攀一门好姻亲。
当岑天元辞官归故乡后来又名声大燥,秦峰的阿父就知道机会来了。
岑天元阿娘年迈、后宅又无女主人把持,而岑天元本人又一心扑在算经上头,自然对于奴仆的把控就弱了下来。
在岑母给岑念念买丫头的时候,秦家就安排了钉子进来了,而这钉子不是别人,正是贴身伺候岑念念的大丫头。
岑母打小就精细的照顾岑念念,对她给予的就要是最好的,自然配的丫头也多。
除去奶麽麽,还配了四个大丫头,这四个丫头是三四岁的时候就买进来的,想着打小的情谊,以后定会对自家孙女忠心耿耿。
哪里晓得其中的香云是秦家的家生子而岑念念偏偏还就跟这个香云关系最为要好。
也就是在香云吃里扒外挑唆下,岑念念才会坚信阿娘是阿父害死的,现如今阿父还想为了前途把自己嫁给皖东知府的儿子!
当然也是因为这个香云,岑念念才会遇上志同道合的秦峰。
秦峰不但长的俊、而且与自己的喜好高度相同,简直就是自己肚里的蛔虫,不管自己想什么,他总是能够第一时间的想到并且满足自己。
殊不知,这一切皆是因为香云!
香云日日伺候着岑念念,怎么会不懂她的心思呢?
也正是这样的上头,岑念念对秦峰死心塌地。
在一日踏青郊游时,二人被困荒废了寺院郎情妾意、孤男寡女的,在秦峰的甜言蜜语下,岑念念半推半就从了。
岑念念失了身子,自然是不敢同岑天元讲。
秦家上门提亲后,香云又在岑念念耳边嚼舌根子,使得岑念念对岑天元愈发的憎恨,殊不知这一切都是秦家的阴谋诡计。
为的就是岑天元父女反目成仇,日后好拿捏岑念念。
任性无脑的岑念念成功踩了他们的坑,因为她阿娘的事情,与岑天元大吵一架,直接从岑家祖宅发嫁
这也是为何岑天元在前领县城埋下的那坛女儿红没有开封的缘故。
秦家最开始是想借着姻亲,让岑天元拉秦峰一把,看看能不能给运作运作,让秦峰做个县令。
却不想岑念念的蠢笨与富裕,让他们换了想法。
他们要吃绝户!!
岑念念嫁入秦家不到一年,她的奶麽麽与贴身伺候的丫头就相继害病逝去,这就是的她愈发的亲近香云。
而岑天元的母亲在岑念念嫁入秦家的第二年,就病故。
香云在秦家的授意下,又开始作妖,告诉她老夫人的身体一向康健,这次病故肯定是下人不精心伺候的缘故。
至于潜台词为何不精心伺候?都是因为你阿父没有做到儿子的职责,整日泡在书院,对你阿奶不管不顾!
蠢笨的岑念念又上当了,在岑母葬礼结束以后,与岑天元大闹了一场,并放了狠话,日后老死不相往来。
这次争吵过后,秦家终于达成了自己的心中所想。
秦峰开始两面挑拨,每次送礼过后,就告诉岑念念,岑天元对她恨之入骨,巴不得没有生她这个女儿。
而在岑天元面前又说,念念不懂事,不懂岳父您的一腔热血,现如今钻了牛角尖,日后相通了定会来向你赔礼道歉的。
起初岑念念对秦峰的话信任无比,直到香云怀孕告诉她,这是秦峰的孩子岑念念才心里起了疑心。
想到往日里香云对秦峰的热切、推崇,她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的缘故,没有想到那个时候他们就有了首尾!!
岑念念先是愤恨香云的背叛、接着就是暴怒,要撕了香云,却不想香云直接指使婆子将她摁住了。
这一刻,她才看清香云在秦家的地位。
而当香云喊那个婆子为阿娘,岑念念犹如被雷电劈中一般僵硬。她想要挣脱婆子的束缚,却不想被直接绑了起来关在了房里。
她的婆母、公爹、小姑子更是对她的求救视若无睹,那些平日里热切的仆人也都是冷眼相对。
她以为自己只要等丈夫下了值回来就好了。
却没有想到秦峰回来,直接灌了她软筋药,更是直言自己早就对任性刁蛮的她恶心到了极致,每日与她同房更是恶心的要吐。
然后当着她的面,就与香云互诉衷肠,你侬我侬。
这一切让岑念念恶心,她暴怒的谩骂,却遭到了香云和秦峰的联手混打。
在挨打中,岑念念学会了隐忍,对于秦家人的一切索求都满足,她坚信只要自己足够的隐忍,一定会找到机会的。
却没有想到,这一忍就是五年。
就连带她怀孕期间,都是每隔三日,就要被灌一次软筋药。
在秦峰带着孩子、拿着三瓜两枣去岑送节礼,然后带着满车的好东西回来时,她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数次拿着剪刀想要捅死秦峰,被秦峰发现遭到了数次的殴打。
但是她知道秦峰不敢让她死,因为秦峰还要借着自己从阿父那里获取好东西。
岑念念知道这一切是自己的自作自受,她恨秦峰、恨秦家的无耻,便是一心求死,不想连累了阿父!
可是当她从香云那里得知,奶麽麽她们是被秦家人毒死之时,岑念念知道自己不能够死,她要看着秦家这帮畜生下地狱!!
听完岑念念的话,岑天元的双目赤红,牙龈咬的咯咯作响。
许泽平知道这个年,秦家定然没有机会过了。
如他想的那般,岑天元直接给江南巡抚刘远征去了一封书信。
许泽平不知道先生写了什么内容,在书信的第三日,秦家满门入了大狱,秦峰一家人直接病死在大牢,秦家一干为虎作伥的下人直接被流放。
一直到次年开学,岑天元辞了博文讲书一职,带着岑念念以及他的孙子岑兴北上为官,他大致猜到了什么。
从前的岑天元两袖清风,孤傲至极。
如今的他,为了女儿,再次入了官场。
以报仇为目的,与圣人做了交易,再次投入官场,为大景卖命。
岑天元离开前,将自己很多的算经古籍都留给了许泽平,许泽平在博文一边学习一边钻研这些古籍,知道四月底。
盛安十六年五月初一,许泽平带着洪东宝迟来的书信,辞别了近两年的诸多师长好友,踏上了归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