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活生生的裴成远。
严之瑶心道。
她慌张站起来,才发现这是自家的院子,没有自知之明的是那个人才是。
许是看她反应过来,对面那人扭头,率先将手里的东西摆在了院中石桌上。
是各色糕点,还有一坛酒,甚至连杯子都准备好了,最后是月团和石榴。
随着他的动作,严之瑶也上前去。
她自是没必要问他怎么进来的,左右严钰也打不过他。
可看着这些东西从食盒里一点点拿出来,她还是有些奇怪:“这是做什么?”
“自然是过节。”裴成远道,摆完最后几个石榴便就先行坐下,做了个请的手势。
过节。
她自然是看出来他是为了过节,可是,为什么?
“今日中秋,该是阖家团圆,侯爷与夫人……”
“太皇太后传召,他们自然要去南山别苑。”
如今太上皇与太皇太后住在南山别苑,新帝又忙于政务,怕是这般日子也是无法相陪,这时节他们会想起赋闲在家的侯爷与蒋氏自然说得过去,可严之瑶要问的不是这个:“那你呢?”
“我?”裴成远伸手倒了两杯酒,桂花香扑面而来,他嗅了一下,将其中一杯推给她,“我是新帝的人,太上皇当真乐意见我?”
答案显而易见,严之瑶却没明白:“新帝是太上皇自己让位的,总不能到现在还心有芥蒂吧?”
“可如今是新帝执政,太上皇私下见我这个肱骨之臣,有悖朝纲。”裴成远傲娇不带谦虚地说着,掀起眼看她,“大过节的,侯府太冷清——你不也说了,中秋,该要团圆。”
“嗯?”
“所以,我来了。”
他就这么将胳膊架在膝上,指尖捏着杯子,不偏不倚地瞧她。
严之瑶本不欲躲闪,可到底扛不住他直爽的目光,坐了下去:“团圆不是说我们这种关系。”
她说得小声,裴成远却接了:“我们哪种?”
险些咬舌,她自是答不出来,索性端起杯子,“这酒闻着不错。”
她说着就要与他指尖的杯子碰上,不想,裴成远直接抽远,不依不饶:“话还没说完呢,说完再干杯也不迟。”
严之瑶被就这么被架住了。
裴成远:“我记得某人是不是说过,于情于理,我都该唤你一声阿姊?那阿姊与我,不该是中秋相聚的关系?”
“……”
“是我误会阿姊了?”
严之瑶说不过他,原想说你我关系已经解除,莫要再提了,可话到嘴边,又觉如此这般,怕是更说不清什么关系。
干脆,她一仰头直接把杯里的酒干了。
辣!
酒真不是个好东西,哪怕是闻着这么香的酒,它也不会是甜的。
嗓子烧得慌,脸也烧得慌。
只因她这一动作似乎是点中了少爷的笑穴,裴成远竟是哈哈哈笑出声来。
全无半点那日军马前的威风模样。
倒像还是初遇的少年,只是平白少了阴霾,忽显明快。
她错开眼,伸手去拣了一块月团,咬到了一口豆沙,这才将辣味压下了不少。
对面的人乐够了,便往后松松垮垮一靠,也将杯中酒干了。
“阿姊这几年过得如何?”他突然问。
严之瑶不自觉蹙了眉心,有点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此前从他嘴里抠不出半个字的称谓,如今竟叫他唤得顺了嘴似的。
“还好,”她道,“你呢?”
原本,这该是那日南山寺偏院就该问的话,不想此时才被二人拎出来,敷衍又带着些郑重地填塞进独处的空白里。
殊不知,这已经是事了拂尘后,他们唯一能引以为继的话题了。
“我?那得看阿姊想问哪一方面了。”
严之瑶着实被噎了一回。
只见对面不紧不慢给自己又倒了满杯,似乎是征求意见般晃了晃酒坛,她迟疑半息便将自己的杯子送前。
裴成远便就给她也斟满:“要不你一个个问呢?我今晚闲,阿姊可以慢慢问。”
严之瑶瞧着杯中酒,忽然就觉得有些光火。
只是这火苗不大,也不知从何而起,就是觉得有些隐隐的糟心。
须臾,她将酒饮尽:“好,那我一个个问。”
裴成远品着酒。
他说的是真的,反正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翻墙跳进来了。
他原本想着随便看一眼算了,谁能想到这人大晚上的一个人望月伤怀呢。
只不过等到把她喊过来,二人当真坐下来面对面,竟是满腔的话已经无从说起。
谈旁人多余,谈花月矫情,到最后,倒只剩世人凝练了千百年的一句过得如何。
——她竟然反问了回来。
似乎现在,她还预备要当真好好过问一番。
发现了这一点,他不觉带了点期待。
期待到,眼尾余光都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严之瑶自己拿了杯子去倒酒:“先说说裴将军的英勇事迹吧。”
等着那人也饮尽杯中酒,便就亲自也替他斟满,而后提杯。
对方也不推拒,这次老实与她碰了杯,而后慢慢道:“打了不少胜仗,护了不少百姓,得了不少人心,然后,姑且对得起一声将军吧。”
“叮!”两杯相向。
严之瑶指腹微震,跟着他一起仰头。
三杯酒下肚,整个人都暖和起来,她眼看着杯中再次盛满,眨了眨眼又问:“那……你在边关的时候,可有想……想京城?”
“像你想家一般?”对面反问。
“胡说!”
裴成远被这突然的一声叫停了动作,而后,只见对面极慢极慢地伸出手,带着一点被酒精延缓动作的笨拙,最后,那指尖点向了她自己。
“我与你,不一样。”
他放下酒杯:“哪里不一样?”
“你有家,我,我没有了。”她似是努力抬眼,但是没能完全做到,最后只能抬起下巴,垂着一点眼帘瞧他,好似这般最是省力,可惜又有些撑不住脑袋,往下一点。
未及思考,手掌已经伸长托住。
“你想有家吗?”他问。
好像终于是找到了支柱,她就这么毫无抵抗地将脑袋垫在他掌心上,闭了闭眼,听见问题又张开来瞧着他。
酒后的姑娘显得越发迟钝,以至于看向他的目光都显得一瞬不瞬。
也只有此时,裴成远才敢毫不动摇地回视。
他不曾挪眼,却先是听着她吃吃笑了一声。
以为她是醒转,裴成远一愣,问道:“阿姊这是怎么了?”
没想到这句话像是惹怒了她,下一刻,她忽得直起身,往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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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道:“谁是你阿姊!”
裴成远先是看向空了的掌心,而后才掀起眼看她:“你不是吗?”
“不是!”她扑了一下手,像是要扫开什么晦气的东西,“早就不是了!”
他沉眸:“哦?那你,还想继续做我阿姊么?”
“……”
“怎么不说话?”
“……”
“不说话,就是还想?”
她鼓着嘴依旧不接话,他没管住手去戳了戳,没想到还被她给挥开了,力气大得很。
裴成远想了想:“你是不是在生气?”
“没。”
“那你气鼓鼓的做什么?”
她又不说话了,这次,她揉了揉自己的脸颊。
裴成远道:“你看,我没骗你吧。”
“骗了。”
“嗯?”
“气……气了,但是……但是没,没鼓。”严之瑶两只手按住自己的脸,“不是气鼓鼓。”
噗!裴成远失笑。
这笑轻易叫对面眼神都凶狠了一些。
裴成远克制了一下,才点点头:“嗯,没有气鼓鼓。”
严之瑶虽然醉了,却并不相信,她甚至别过头不想理他。
裴成远便就唤她:“阿姊?”
“……”更气了。
“严之瑶?”
“……”虽然没那么气了,小小的眉头却还是锁着。
裴成远唇畔的笑意稍歇,他看住她的侧脸。
终于,他轻轻问:“阿瑶?”
一直扭着脑袋的人明显动容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
“阿瑶。”他复唤了一声。
终于,她慢慢看回他身上。
心跳突然就漏了一瞬,裴成远伸手。
只可惜,姑娘似乎再也掌不住,身子一点,就趴到了桌上。
皇宫,永乐殿已经被夷为平地,而今正在兴建藏书阁。
工匠填好密道后,整个密道入口全数毁掉,如今,藏书阁已见雏形。
有盛装的女子走过,其后有宫人掌着灯,后来,宫人退下,却是另一道身影替代,只是那宫灯不偏不倚,正照前路。
女子停了下来,她转身。
身后的男人亦停下。
“陛下。”女子垂首。
“朕听说这是你家乡的风俗,月圆之夜,踏着月色,沿着河流,一路将月影措遍。”月色落了新帝一身银辉。
“陛下都知道了,为何不将臣妾也一并处置?”女子却没接这个话,她看着眼前人,“臣妾是宜王自小培养的人,只为留在陛下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那你,害过朕吗?”
女子不说话了。
“宜王送来丫鬟是你杀的,这密道,自东宫起建亦从未被泄密。”新帝缓步上前,像是话家常,又像是随口过去。
他上前一步,慢慢却坚定地,握住了她的手:“今日中秋佳节,不妨一起。”
“……是。”
并肩而行的两道身影就这么走了很久,身后,宫人悄声退避。
盛大的烟花自天际绽开。
无数的天灯遥遥升起。
严之瑶在这一片绚烂里睁开眼,屋内烛光摇曳,有人在案前翻着纸页。
窸窣的动作叫他抬头。
“……”
裴成远的声音似真似幻:“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