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接到通知前往组织的审讯室时正值下午,他难得有点犯困。
昨天为了给上一个任务收尾,他几乎熬了一个通宵,还没躺下两个小时,新任务又来了。
穿越一周不到,这已经是他接手的第三个任务了。
五天前,他还是29岁的公安卧底,正和黑衣组织开展着激烈的最终决战,结果一场爆炸后,再一睁眼,就成了22岁的组织青年骨干、纯黑真酒波本。
10岁跟着宫野一家加入组织,从小给组织当童工作奸犯科,十几岁就得到波本的代号,深得BOSS信任,“忠于BOSS,光大组织”是他的人生信条。尽管立场反转,波本也没有忘记每个降谷零必备的工作狂底色,在组织里的劳模之名能和琴酒比肩,年纪轻轻就在犯罪界闯下了相当辉煌的履历。
无期起步,死刑可期。降谷零看完波本的任务记录第一反应先给自己量了个刑。
等他再定睛一看才发现:好家伙,波本平均每周要完成2.8个任务!
降谷零眼前一黑。
不是,这个世界的组织这么卷吗?
如果不是确认了他那四个冤种同期都好好在警察学校过着鸡飞狗跳的校园日常,降谷零简直想干脆回到前世的爆炸现场。但想想那几个让人操心的同期,想想不久的将来就会来组织卧底的hir,他还是得打起精神干下去。
毕竟,这也许正是上天给他救下几个同期挚友,早日消灭组织的绝佳机会。
为了不崩波本的卷王人设,几天来,降谷零把前世放在公安工作和打工的时间全贡献给了组织,就差一句“我的恋人是这个组织”了。
忙组织任务的同时,他还得熟悉波本留下的情报网,梳理波本身体里残留的像一团乱麻的记忆,就算是打工皇帝也不免觉得时间不够用。再加上昨天的通宵,他已经处于严重的睡眠不足状态。
降谷零忍住打哈欠的冲动,和等在走廊上的琴酒打了个招呼。
这次的任务是他和琴酒搭档。其实只是个简单的小任务,不过是审问某个窥探到组织犯罪行为的倒霉蛋,然后决定是灭口还是招揽进组织罢了。理论上这种级别的任务不会出动他们两个,尤其波本几乎从来没负责过招人的活,但这次的倒霉蛋有点特殊,应该说,这位貌似就是冲着波本来的。
“具体什么情况?”琴酒没有多话单刀直入地问。
也许是同为劳模的惺惺相惜,这个世界波本与琴酒的关系不差,经常一起搭档,当然他俩搭档做任务也的确十分高效。因此降谷零也暂时改掉了前世在组织里习惯的神秘主义,简明地介绍了任务的起源。
“五天前的晚上,我收到消息说有人在我住的地方打听我,就派人跟着看看是谁的人。”
那刚好是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那天,如果是平时降谷零可能就亲自去处理了,但不巧那时他刚刚遭受了穿越带来的世界观重创,还不得不接受自己是“纯黑波本降谷零”这样的离谱设定,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而未来又肉眼可见的会忙得脚不沾地。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降谷零只是快速地转移去了安全屋,然后让波本用得比较顺手的外围成员来跟进这件事。
反正应该是波本招惹过的哪个极道组织的愣头青吧,这种程度外围成员就足够应付了,不能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类“小插曲”上。降谷零本来是这么想的。
“结果被甩脱了?”
“不止,恐怕还被那个人反跟踪了吧。”降谷零用仿佛事不关己的轻松语气说道,“毕竟隔天,几个外围成员设了一个圈套,但人没抓到不说,还被对方逐个击破了。”
“那几个废物死了吗?”琴酒嫌弃地说。
“让你失望了,连一个重伤都没有。”降谷零笑着摇摇头,“他只抢了一个外围成员的手机。”
他打开手机给琴酒展示了短信页面。
【周六下午1点,东大町高野站前的咖啡厅,不见不散。】
“不觉得很有趣吗?大费周章踏进已知的陷阱,就为了约我喝咖啡。”降谷零饶有兴味地说。
琴酒嗤笑一声:“怪不得都说是你的跟踪狂。”
降谷零笑脸一僵,感觉事情有点不对:“……什么跟踪狂?”
“你不知道?”琴酒大概真的惊讶了一下,以致于他难得地做出和人分享八卦的行为,虽然是分享给当事人。
原来,就在降谷零勤勤恳恳地在外工作期间,这件事以被打伤收治在组织医院的几个外围成员为中心,一传十,十传百,用坐火箭般的速度飞快扩散到了组织上上下下每一个角落。
等到琴酒今早在组织基地的训练场听到时,已经不知道经由多少人口耳相传、添油加醋,进化成了
——“波本惨遭跟踪狂纠缠,数次搬家都未能逃脱;神秘跟踪狂以一打七,只求一睹波本芳容”。
降谷零:“……”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忙了。
敢情整个组织的人都在吃瓜没人干活是吧?!
他突然想起来,这两天宫野明美和宫野志保都先后给他发了短信隐晦地关心他,然而他当时完全没多想,只怕在和波本一起长大十分亲近的宫野姐妹面前露馅,敷衍地表达了他很好但他正忙从而结束了对话。
降谷零感到一阵绝望。如果边缘如宫野明美和整天关在实验室里的宫野志保都听说了这个谣言,恐怕组织里可能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了……这个世界的波本这么遭人恨的吗?怎么全组织都想看他笑话?
他现在甚至有几分感谢这次的搭档是琴酒。不管换哪个代号成员来,他都能想象到这次审讯以后传言会如何被添砖加瓦、甚嚣尘上。只有一心工作的琴酒能和他默契地忽视掉流言蜚语,单纯专注于提高效率工作。
他挤出一个波本式阴阳怪气的笑来:“没想到琴酒你也会对这些谣言感兴趣。”
琴酒用眼神狠狠剜了他一眼。
降谷零毫不在意地看回去,说回正事:“所以今天1点,我让人去咖啡厅把他请回来了。”
“知道是什么人了吗?”琴酒果然配合。
“我让他们把报告直接交到审讯室,等到了就能知道了。”
琴酒冷笑:“一点血也没见,怕不是警方的老鼠。”
“所以组织才让你也来负责这次的任务吧,最擅长抓老鼠的琴酒君。”降谷零调侃道,只听见琴酒啧了一声。
降谷零其实也有点好奇到底来者何人。看行事作风,不太像警方,更不像极道组织。
这么说起来谣言里传的“跟踪狂”也不算空穴来风,很明显对方从始至终的目标都是降谷零,但他翻了好几遍波本的回忆也没找到可疑的人选。
总不会真的是单纯的波本的跟踪狂吧?这个荒谬的想法刚一浮现出来就被降谷零狠狠划掉。他竟然也会被这种流言影响……他已经预感到要是真把这位“跟踪狂”招揽进来,他以后在组织的日子会有多么热闹了。暂且不提这位的目的是什么,光是组织里能继续衍生千八百种版本的八卦就够他喝一壶的。
有一秒钟降谷零甚至在思考要不要借口这人不配合,直接把人灭口掉,正好提前除去一个组织的爪牙。但内心的责任很快阻止并谴责了他:作为公安,不管什么情况下都不能对人判处私刑。尽管他现在的身份已经不是公安警察了,但正义的信条早已融入他的骨血。
果然还是按原计划认真完成任务吧。难得有波本这样根歪苗黑、不容易被怀疑的身份,只要保持好人设一步步来,覆灭组织的难度和前世比起来就是小菜一碟,还是不要做些节外生枝的事了。
那些八卦过段时间也总会平息……的吧?
正在他努力把跟踪狂事件抛之脑后时,沉默了半响的琴酒突然问:“以一打七那条是真的吗?”
降谷零警觉地看过去,正想问琴酒关心这干什么,忽然脑子转过弯来。
他早听说行动组缺人手,但没想到……怪不得琴酒会去听什么八卦。
“你们行动组缺人缺到这种地步了?”他换上一个玩味的表情。
琴酒又甩过来一记眼刀。
降谷零耸耸肩:“是真的,我们有七个人,对方只有一个人。虽然他应该早知道了我们的计划,有备而来,但身手不俗是肯定的。今天能轻松把他带回来,基本也是因为他自己想要送上门来。”
“要是招到人进来优先给我行动组。”
降谷零笑了笑,不置可否:“那就要看我们的跟踪狂先生了。”
这么一打岔,他踏进审讯室时的心情好了不少,都能轻松地想:等完成了这个任务,本周2.8个任务的kpi就达标了!
然后他抬眼看清了审讯室内坐着的人:
柔顺的黑色短发,光洁的面庞,看上去还有几分学生气。身上的白衬衫在阴暗的审讯室里可谓灿灿生辉。似乎是一直注视着门口,在降谷零推开门的一瞬间,那双蓝宝石一般眼尾上挑的凤眼温和地弯起。
“——终于找到你了,zer。”
饱含着纯粹的喜悦的声音和这个阴冷逼仄的审讯室格格不入。
降谷零感觉自己的心跳停滞了。
他的大脑艰难地转动着。
外貌比对。吻合。
声音比对。吻合。
再加上他身为幼驯染的直觉。
面前的人百分之百就是他本来该乖乖在警校上学的幼驯染诸伏景光!
说实话,如果换个情境,时隔三年再见到幼驯染,还是青春洋溢的警校生版本,就算人在组织,就算旁边杵着一个压迫感极强的琴酒,降谷零也一定忍不住会热泪盈眶的。
前提是他没有刚刚听到那个“波本的跟踪狂”的话题。
但由于这个前提已经发生,降谷零僵硬的脑子控制不住地冒出一个念头——
不会吧?这个世界的hir是波本的跟踪狂?
此时,降谷零疲惫的倦意、快要放假的喜悦和对同期都在的未来的美好畅想,一起被打包放逐到了西伯利亚的寒风中。
盘旋在他心中的只剩下一句无声的尖叫:诸!伏!景!光!你到底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