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天边的云霞才刚从氤氲中显开,自黎阳县衙出来的马车便已经驶出城郊。
天气寒冷,马车内便置了一只炭盆,又未免一路颠簸,竹心尽可能地放慢了马车的速度。
月夕正躲在狐裘里,露出她那半张裹着纱布半张清秀的脸,看了看外头的天色,道,“真的不打算将林修带上吗?”
王珏正坐在一旁煮茶,柔声道:“林修如今是县尉,县令未上任之前,县内大小事务都由他管,怎么跟来?”说着他抬起头看她,“关心我?”
话音才落,马车里便传来一阵咳嗽声,纳兰羿微微睁开双眼,冷声道:“二位,我只是闭目养神,但没死。”
王珏笑容一僵,月夕却是紧抿着唇,像是在憋着笑。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竹心的声音传来,“郎君,有情况!”
王珏依旧不慌不忙,分别将桌几上的茶盏满上,一盏推给纳兰羿,一盏推给月夕。
纳兰羿不解,但还是接过杯盏,问:“王郎君似是一点也不着急。”
“该来的总会来,着急也无用。”王珏道,“这是今年新出的云雾茶,纳兰医生尝尝?”
纳兰羿将杯盏放在鼻尖闻了闻,眸光一亮,“云雾茶稀有,顶尖的一年也不过产出几壶,都供去宫里了,你怎会有?”
王珏抿唇一笑,“自然是天使给的。”
纳兰羿顿了顿,将茶盏放至唇边抿了一口,云雾茶香仿佛生了眼睛,直往他口腔里钻,醇厚却不涩滑,果然是上品好茶!
“郎君,结束了。”
王珏手里动作一顿,正此时,马车一沉,从外头闪进了一个黑影,众人才反应过来时,那影子已然大喇喇地在月夕身边坐下了。
“小月娘,可有想我?”
月夕双眉微挑,“亓官郎君?”
亓官彧冲她微微一笑,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又往王珏瞥了一眼,“我说姓王的,你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才出城不到十几里,怎的个个都要杀你?”
王珏眸色渐冷,虽看不出是何神色,但众人都知晓,他这是生气了。
“哪阵风把亓官将军给吹来了?”他道。
亓官彧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往月夕靠了靠,“这车子里实在太冷了,小月娘,你们怎地不坐船?船舱里可暖和多了。”
刚说完,一只如玉竹般剔透修长的手忽至,一把躲过亓官彧手里的杯盏,并迅速将杯盏中的茶水往车外一泼。
亓官彧也不恼,甚至又从桌几上拿了一块点心塞进嘴里,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完全没有要下车的意思,“这点心还不错,是苏兰那小丫头做的吧?”
自龙雨村回来之后,亓官彧一直在回春堂里养伤,一来二去的就与苏兰苏朗两兄妹混熟了,自然也知晓苏兰有一手好厨艺。
谁想却听月夕道:“天香楼买的。”
亓官彧微微一顿,但还是将点心一整个塞进嘴里,吃完后,才对王珏道:“怎么还不走?”
“亓官郎君这是想要同我们一道?”月夕问。
亓官彧不假思索:“正好要去兴海城办点事,蹭个车。”
他朝外头努了努嘴,“这见面礼难道还不够车费?”
众人朝窗外望了一眼,却见东南西三个方向的林子里,皆躺着十几具黑衣人的尸体,从那些人的形态来看,与那日城外围杀与乱葬岗围杀是同一类人。
月夕眸色微凝。
也不知那些人到底做了多少这样的黑衣刺客。
亓官彧吃完便双手环胸舒舒服服地靠在了车壁上,边闭上眼睛边道:“此去兴海城还要一日一夜,我先歇会儿,用饭时劳烦小月娘唤我一声。”
说话间,他便这般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月夕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王珏,王珏一向看亓官彧不惯,她以为他会将他赶下马车的,谁想下一刻,他却冷着脸朝外头的竹心道,“走。”
有亓官彧随行,这一路太平了许多,虽也会遇上一些突如其来的夜袭,但有亓官彧在,几乎构不成什么威胁。
如此,他们一行五人就这样慢慢悠悠安安稳稳地进了兴海城。
兴海城确实名不虚传,刚入城内,繁华迎面而来,就算是见过京城繁华的王珏也是眯了眯眼。
兴海城虽是下唐属镇,但自治多年,再加上都护府与都督府的纵容,城内也渐渐形成了一种非常独特的商贸模式,随着港贸的发展,城内的外邦人尤其多,比如现在,从车内一眼望出去,街上几乎全都是色目人、新罗人、东海人、嚤佗人、海姆人等。
“兴海比我想象的要繁华一些。”纳兰羿感叹道。
正此时,马车又停了下来。
竹心传话来,“郎君,前方堵住了。”
月夕正掀开车帘看着外头风景,闻言便往前方望去,却见不远处路口挤着好多人,那些人手里都拿着一支香和一只碗,嘴里念念有词,一脸虔诚,肩上背着一只布囊,囊里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里头装了些什么。
月夕又往那条路尽头望过去,尽头处立着一座高楼,楼有七层高,她的目力有限,却也能远远看到位于顶层的那一条长长的白色幡子,幡子旁正坐着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低着头不知在做些什么。
“郎君,人越来越多,马车过不去了。”竹心道。
“既如此,那便弃车步行。”王珏也看到了顶层那个女子,扭头朝月夕看了一眼,却见月夕早已寻了块面巾将半张脸裹起来,朝他点了点头。
从马车里往外看时,月夕倒也不觉着街上有多少人,可一旦身处街上才察觉,她实在是有些低估了此刻的人流,用摩肩接踵来形容根本就不为过。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再往前时,忽然觉着手心一暖,她扭头看过去,却见王珏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厚重又粗糙的大手将她的手整个裹了起来,许是她方才吹了许多风,手脚冰凉,此刻竟觉着他的手很是温热。
她正要开口道谢,另外一只手也突然被一只温热的手包裹了起来,她倏地朝那边看去,却对上了亓官彧那双绿色的眸子。
他朝她笑道:“哎呀,人实在太多了,小月娘,你可要仔细牵着我,不要把我弄丢了才好。”
“亓官将军神通广大,还能弄丢?真是笑话。”王珏白了他一眼,将月夕往自己身边拉。
亓官彧也不恼,顺着他的力道跟了过去,“你瞧瞧,这人挤人的,力道实在不小。”
“放手!”王珏瞪了他一眼。
亓官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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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哼一声,“你怎么不放手?”
正此时,几人耳边传来一阵咳嗽声,“几位,我还没死,我还在呢。”
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纳兰羿特意走到了几人面前,想是在看猴戏一般看着他们。
在两人争吵之初月夕就想将手抽回,奈何两人手劲儿实在不小,她又因抹了药气力都还未恢复,此刻也只好任由两人牵着。
见纳兰羿发话,月夕也不再忍,只好道,“再不走,后头人挤人上来,我们就走不出去了。”
“好,就听小月娘的。”亓官彧说着,便要将月夕往右拉。
王珏自是不悦,又将月夕拉了回来,“这边人更少些。”
月夕实在不想与两人周旋,环顾了一周,瞧见不远处街口有一个茶馆,如释重负,“不如先去茶馆坐坐吧。”
统一目标之后,关于月夕该往何处去的左右拉扯这才堪堪结束,只是为了防止月夕在人流中走丢,在进茶馆之前,两人依旧紧紧牵着她。
是以茶馆中人便看到了一女牵二男进茶馆喝茶这一神奇的一幕。
茶馆里的茶博士倒是个见多识广的,瞧见一蒙面女子拉着两个样貌俊俏的男子进来,后头还跟着个同样样貌气质俊朗的男子,只多看了一眼,便将几人往楼上雅间领,“几位看着眼生,是初来兴海城的吧?”
“不错。”王珏回道,“今日城中可是有什么特殊节日?”
“说来几位是来巧了。”茶博士将几人领进一个雅间,又殷勤地去打开窗户,指着窗外一眼能瞧见的七层高楼道,“瞧见没有?今日是圣女赐福的日子,每回圣女赐福,七福楼便会大开,信徒们进楼虔诚参拜,便能获得圣女钦赐的福水。”
“福水是何物?”王珏问。
茶博士笑道:“福水便是有福之水,喝完之后身体通畅神清气爽,有病治病无病消灾,还能带来好运,听闻城主大人也喝呢!”
亓官彧问:“可灵验?”
茶博士:“自然是灵验的!不然怎么能引来这么多人哄抢?”
亓官彧:“你喝过?”
茶博士:“那自然是没有。”
亓官彧:“既然没有,你怎说是灵验的?”
“大家都这么说。”茶博士道:“而且,小人也不够格儿啊。”
亓官彧挑眉:“祈福还分等级?”
“那是自然的,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圣女赐福的。”茶博士伸出手,做出掂量着东西的手势,“得要有这个。”
众人恍然,怪不得那些冲进七福楼祈福的人肩上都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囊袋,原来里头装的是钱。
“不知几位想要喝点什么?”茶博士道,“小店有名贵茶一百多种,顶级茶五十多种,点心亦是有六十几种,几位若是不饿,也可以嗑点小食就就茶。全凭几位贵人。”
“那位便是圣女?”一直未出声的纳兰羿不知何时站在窗边,往七福楼眺望过去,视线一直停在坐在顶楼一动不动的白衣女子身上。
茶博士连连点头,“正是呢!”
亓官彧:“她为何,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茶博士道:“圣女正在求上天赐福,哪里能动?”
纳兰羿冷笑一声,“她是不能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