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心悸
    “殿下,都督,你们回来了!”城门尉眼前一亮,“这金汁浇下去十分好用,不但敌人会退,回去也活不成……”

    “那我们要怎么出兵?”秦祉绝望了,忍着反胃的感觉,一字一顿道,“让他们赶紧收手,金汁留着最后再用!”

    “要准备出兵了?那快撤掉都撤掉!”端寿兵马一旦出动,那金汁简直就是两败俱伤的最大杀器,不说那场面会如何,单是自己士兵受伤感染一事,就十分棘手,城门尉连忙招呼着喊,“都换成沸水!”

    士兵端着锅往后撤的时候,一块投石从城下飞来,“哐当”一声重重砸向那口灾难,“溅出来……唔!”

    扣了士兵一身……

    离他最近的柏萧鹤当即后退三步:“备火油,逼退这一波徐军后放吊桥。”

    秦祉:真是巧妙的转移了话题呢。

    ----

    “唰——”

    火光冲天,顺着城楼蒸腾出浓烟,直上百里。

    最后一波攻城被挡下来后,护城河已然尸骸成堆,尉官大喊着“预备,放——”,巨大的吊桥随之被士兵拉着缓缓下沉,搭在了护城河之上,城门向内打开了一条缝隙,仅够两人通过,一人率先纵马而出,身后洋洋洒洒百道身影紧紧跟随,气势恢宏。

    “他们冲出来了——”

    “队形稳住,不要乱!”

    “杀啊——”战马踏出四蹄,从吊桥上一跃而下,朝前飞速狂奔,雷鸣般轰隆作响的马蹄声中,轻骑双手猛地挥刀,八尺大刀从地面狠狠划过,往上一抬,轻而易举的将人劈成两半,当即血洒三尺、尘土飞扬。

    像是一把霹雳而至的利剑,当场破开徐军的队形,搅他个天翻地覆。

    “沧州兵杀出城了!”尉官急忙禀报,惊慌失措道,“为首之人......”

    王戚蹙眉问:“是谁?”

    “是、是柏萧鹤!”

    “什么?”晴空霹雳,徐军所有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柏萧鹤?”徐生惊道,“他怎么会出现在端寿?”

    “中计了。”王戚面色阴沉,声音发涩,“楚湛递过来的条子是假的,柏萧鹤根本就没有同晋赭王分道扬镳,这二人可好得很呐...”

    徐生思绪一转,反问道:“你的意思是,他们二人合伙演了出戏给我们,那楚湛便是和他们一伙了?”

    王戚摇头:“那倒未必,只是他究竟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当务之急是攻下端寿。”

    “即便他柏萧鹤在此,也不能顶我徐军三十万大军,他们不会想到,我们还留了一手。”他将目光放到远处的战场,“叫吴尉带兵迎上去打乱他们的路线,人散后直接单杀。”

    “啊!”徐军前锋被突如其来的骑兵杀了一个措手不及,长刀长枪横向扫过,一下就掀飞数个步兵,高大的战马从身上一蹋,足以将人剁碎,顷刻之间杀出上百米。

    “柏萧鹤——”一道怒吼劈风而至,吴尉一路冲到前军,杀气腾腾,“有本事我们单挑!今日定让你有去无回——”

    “往回退!”银刃战戟上鲜血顺势滴落,柏萧鹤唇角一勾,扬声下令,战马嘶鸣,率先冲出重围,杀出一条血路。

    “左右侧翼两队围攻!”吴尉呵令,紧随其后,铆足了劲追上去,那道纵马雄姿越来越近,他当机立断挥斧砍去。

    柏萧鹤轻啧一声,果断战戟一拦,将斧挥开,与此同时,战马停了下来,他眉目显出几分少年意气,傲然开口:“有去无回?”

    “本将军驰骋沙场经年,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他视线扫过对方,嗤笑一声,“有点意思。”

    “将军,我们不能再在这耗下去,徐军一会儿就会包围上来的!”

    柏萧鹤双眸一眯:“杀他,轻而易举。”

    什么轻而易举,再不撤回城就要被包围了!

    沧州兵面容扭曲的想。

    与此同时,城楼之上的城门尉也眯起眸看去:“殿下,柏都督是不是停下来了?”

    秦祉见状笑了笑:“没事,不用管他,守好城门就是。”

    风呼呼刮过,吴尉硬生生接下一击,巨大的力道和刁钻的角度险些让他从马上脱落,他咬着牙避开了柏萧鹤的攻击,逃了两步抽出空隙再度袭来。

    柏萧鹤微微挑眉,身形一偏一挡,银刃战戟在手中调转方向转了两圈后,猛地刺中手腕,将斧带飞,几十斤沉的战斧重重摔落,顺势砸倒两个步兵。

    “啊!”吴尉大叫一声,疼痛顷刻从手腕席卷全身,疼的他冷汗直流,但没有时间犹豫,他左手抽出腰间别的环首刀,企图硬抗一回,等徐军包绕,围剿对方,不料柏萧鹤突然开口:“来了。”

    “咯噔。”一声。

    明明什么都没看到,可吴尉心头却猛然一沉。

    什么来了?

    犹豫不过两秒,只听徐军之中有人高喊着:

    “西面来了一支骑兵!”

    “杀过来了!”

    “是什么人......不、快跑、快跑——是柏萧鹤的亲兵!”

    这几个字的含金量与沧州兵马全然不同,柏萧鹤的亲兵——策锋营,这才是真正的,属于常胜将军的,战无不胜、令人闻风丧胆的兵。

    领头之人是居川,他嘴角噙着一抹笑,带着十足的戾气,从西侧一路杀向主战场,生生撕开徐军侧翼,彻底打破前锋阵营。

    柏萧鹤根本就是故意留下的!

    吴尉大喊道:“快撤!!队形不要散,两侧......额!”

    人头落地。

    尸身晃晃悠悠地随着马动了两步,露出了身后柏萧鹤冰冷无情的眼,此刻鲜血飞溅,在他精致的面容上作出一幅画卷。

    “杀。”居川面无表情的下令,前后一盏茶的功夫,两侧围攻,吴尉及其手下百名骑兵,全部战死。

    策锋营夺胜便收手,毫不恋战,在数万徐军中破开口子,顶着数道沉石和箭矢,一路斩杀回程。

    居川紧随其后:“西面峡河徐军的工兵和南下绕路攻城的兵马都被管乔处理了,都邑那边来了消息,条子递出来了,估摸着就今日,便能到徐生手中。”

    策锋营身后徐军穷追不舍,箭矢铺天盖地。

    若能将柏萧鹤射下,那就是首功!

    像是杂草般的念想一旦长出就是疯狂蔓延,骑兵拉满弓弦,跨越人群瞄准前方的男人。

    一声轻微的声音响动,铁箭势如破竹、穿杨贯虱,划破空气又快又猛地钉入身体,生长雕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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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一朵血花。

    “呃......”

    “将军。”居川下意识喊了一声。

    策锋营前方,柏萧鹤微微抬头,只见城楼之上,秦祉顺光而站,轻甲银装,身姿因拉弓显得张力十足,修长的手指上带和田玉扳指,轻松卡住弓弦,极具美观。

    余晖彩霞下,宛若为她镀上了一层细碎的金光,五官柔美惊艳的近乎不真实,但那双眼登高远眺,将一切尽收眼底,岿然不动,单是站在那里,便可为端寿定稳军心。

    徐军被一箭封喉。

    秦祉微微一笑,隔空一点,下令道:“放箭。”

    下一刻,箭雨遮云蔽日,无数阴影下,那人迎风而立,矫矫不群。

    “露宿风餐誓不辞,饮将鲜血代胭脂。凯歌马上清平曲,不是昭君出塞时。【1】”

    莫名的,柏萧鹤自觉心跳如雷鼓,响彻耳际。

    他纵马从护城河上折回城内,而后城门再度紧闭封锁,吊桥收了回去。

    “两军整队,等待时机。”他翻身下马,先一步上了城楼,那脚步匆匆,单看背影都显得有几分心急。

    居川暗自疑惑了一下,这才跟了上去。

    柏萧鹤登上城楼时,秦祉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回头望去,战火滔滔中,二人不期而遇的对视。

    他很少,或者说从未有过这种心情,从战场下来时,迫切的想要见到一个人。

    但此时此刻,那种心绪在这片混乱的战场上疯狂增长,一下一下敲击着他的心房,莫名其妙的。

    他想更近一步。

    或者说……

    是渴求。

    秦祉微微歪头:“你……?”

    柏萧鹤:“呕。”

    城楼的味道还没完全散去,他这一口吸进去,差点吐出来。

    秦祉果断后退三步:“……喂。”

    ----

    “都邑战报——”

    终于,那八百里加急的信件一路从都邑城南下,在此刻到达了王戚的手中。

    后者只单扫了一眼,霎时面色苍白惨淡。

    “发生了什么?”徐生见状抢过信件一字一字看去。

    “我军后方补给没了...”王戚恶狠狠地骂道,“艹,庐野的粮草被他们的人给烧了!”

    三日前,殷州庐野。

    监野校尉崔颉妙遣一万精兵沿劭关北上,从兰干境内踏足庐野。

    “勒马。”崔颉妙一声令下,身后兵马纷纷停下,林中一人缓缓现身,“好久不见。”

    崔颉妙微微蹙眉:“是你。”

    那人着轻甲,长发束起,眉飞入鬓,身后跟着十几人亲卫,正是兰干五大营的李竹启。

    “浮生传信于我,说你作为监野校尉,要从兰干潜入庐野。”半点虚言都无,李竹启开口便直奔主题,“我奉柏将军的命令,在此等候,助你一臂之力。”

    “不必。”崔颉妙说,“让开。”

    “你信不过我?”李竹启见状微微挑眉,“我只带你一段路,你就这么直接进兰干,容易被荀谌当成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打出去的。”

    “眼下拒绝我,下次再见的可就未必会是谁了。”

    崔颉妙冷眼盯着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