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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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就是这样。”长公主身着锦绣华服,斜倚于翠竹躺椅之上,身后宫女轻手轻脚地为她梳理青丝,同时细心按揉着她因朝政而紧绷的头部。

    魏辞盈着实没有想到,自己在「蝶」的首个任务,竟然是回江宁调查盐政。

    尚未下早朝,长公主便派人回到瑶华宫,召她先去紫宸宫候命。紫宸宫乃是皇帝日常居住办公之地,想必早朝之上大有一番风浪。

    魏辞盈在紫宸宫门外等候了一刻钟,便听得管事太监通传,帝驾与长公主同归。

    长公主目光轻扫,魏辞盈会意,悄然跟随其后。听着二位至尊之人悠闲地说着八皇子调皮捣蛋的趣事儿,丝毫感受不到早朝时究竟何等狂风暴雨

    皇帝先行更衣,于是书房中便只剩下她和长公主。长公主也丝毫不拘束,大剌剌地躺在竹椅上,直喊膝盖痛。

    魏辞盈上前,轻柔地帮她揉腿,忍不住问道:“殿下早朝可是久跪了?殿下身体虚弱,应避免劳累才是。”

    她这一问,倒是把累得打蔫的长公主逗笑了,坐起身来端详着她,“你到底是十六岁还是六十岁啊,怎么小小年纪,倒是比太后还爱唠叨。”

    “殿下又拿我寻开心了。”

    魏辞盈涨红了脸,抬起手来,作势要退出去,被长公主连连叫住了,“你别走啊,再为我揉揉,跪了一早上,这双腿当真酸麻。”

    言罢,长公主重重地躺了回去,竹椅发出轻轻的吱呀响,她望着头顶的雕梁画柱,低喃道:“我已向皇兄请旨,命你协助调查江宁盐政。”

    魏辞盈闻言,停下按揉的双手,心高高地提起,“江宁盐政出什么事了?”

    “你放心,目前没发现你父亲有什么问题。”听到这话,魏辞盈稍稍松了口气。

    “十五日前在江宁巡幸的时候,太子的人在检查盐仓时,发现其中许多掺有石块,调查后发现,竟是清水和贵如二县的知县私吞了官府的盐款,未能及时偿付给盐民的借据,导致不能收上足够重量的盐,于是以石充盐。”

    魏辞盈目瞪口呆地听着长公主的讲述,宛如在听天方夜谭,眉头渐渐拧紧。

    等长公主讲完,她立刻说道:“殿下,清水和贵如的两位知县断不会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

    “哦?你如此笃定?”一个浑厚威严的声音自门口传来,魏辞盈转头望去,皇帝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她连忙惶恐地跪下,长公主自躺椅上起身行礼,引皇帝至榻上坐下,指着她介绍:“皇兄,这位便是我向您举荐的江宁知府之女。”

    魏辞盈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虽然身为长公主的近侍,与她共同住在瑶华宫,但是公主出行有自己的仪仗,她们这些“蝶”,一般不会轻易抛头露面,这还是她初见天子真容。

    奇怪的是,皇帝的面容却让她感到格外熟悉,似曾相识,那种天然的亲近感竟比第一次见到长公主时还要剧烈。

    看着那双略显苍老疲惫但不怒自威的眼睛,一股莫名的愧疚涌上心头,越是看向他,越是觉得心底有许多话想要倾吐。

    她怔怔地望着皇帝,忽地,皇帝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慈爱的目光注视着她,随后又移向身旁的长公主,发出略带沙哑却富有感染力的笑声,“你觉不觉得,她与景华长得有几分相像?”

    长公主从榻上跳下来,凑近仔细端详,惊讶地张大了嘴,“皇兄不说,我还真未注意。确实像,尤其是这双眼睛!”

    魏辞盈闻声不禁眨了眨眼,惹得长公主开怀大笑起来,“哈哈哈,像!更像了!”

    长公主连连喝了两杯茶水,这才平息了笑容,促狭地看着她,对身旁的皇帝说道:“皇兄,你瞧她爱发呆的样子,是不是也很像景华?”

    皇帝笑着点了点头,“景华景华那丫头,总是让人捉摸不透,脑袋瓜里真不知有何等稀奇古怪的世界,片刻不和她说话,她就神游天外去了。”

    聊起景华公主,皇帝还从案上取出一封信,递给长公主,宠溺地笑道:“这是景华昨日寄来的信,你瞧,这信里也是前脚说到水利、后脚又去说烤全羊,都已经为人母了,还是这么跳脱。”

    长公主接过信,笑看片刻,从宫女手中端过热腾腾的参茶,递给皇帝,神秘地低声说道:“我举荐的这个辞盈,也有许多奇思妙想,皇兄很快便会知晓。”

    皇帝将参茶饮下,接过长公主的手绢擦擦嘴角,恢复了严肃的神情,“你既说清水、贵如二县知县无辜,有何依据?”

    魏辞盈坦荡地看向他,毕恭毕敬地回道:“回陛下,辞盈自幼在江宁府长大,父亲又身为知府,所以对江宁官员的风评耳濡目染。所谓日久见人心,辞盈也是本能地相信他们长期的品行。不过,也有言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请陛下放心,辞盈不会盲目信从,定会多方探查,查明江宁府盐政的弊阙。”

    皇帝赞赏地点了点头,与长公主相视一笑,庄重的面孔放松下来,和蔼地看着她,“朕本欲令五皇子和七皇子前去调查,只因你的主子一直求我,这才让你协同两位皇子调查。你只需向长公主汇报即可,不必担心其他事宜。”

    回到瑶华宫,魏辞盈心中尚存诸多疑云,欲向长公主细问前因后果,便听得一个清亮的男声急促地从殿外一路传进来:“皇姑姑,您怎么还派人监视侄儿啊?”

    只见石青色的衣袂闪过屏风,随即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魏辞盈的眼帘。她看着高挺的鼻梁上那双幽邃精致的眉眼,忽地想起鼎襄酒楼那张躺倒在地眼含泪花的清俊面庞。

    “是你?!”

    “怎么是你?”

    两人相视一愣,随即异口同声地喊道。

    魏辞盈心生慌乱,忙不迭转身欲躲,只盼能藏于无形之中,不被任何人察觉。

    谁知她愈是躲藏,长公主便愈是玩心大起,手上使了力气将她拽回来,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笑问:“你们认识?”

    “不认识!”魏辞盈矢口否认。

    “认识!岂止是认识,简直是,刻、骨、铭、心!”

    那青年语气忿忿不平,魏辞盈心中哀嚎:这下真是无处可逃了!

    回想起鼎襄酒楼那日,魏书言拉着她一路狂奔,两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险些跑丢了鞋履,终于在闹市的一角甩掉了身后追赶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