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月色清透,天边只余星子两三点。
洛西的天气似乎变化得极快,也就是一阵风一场雨的功夫,竟然连庭院外的蝉鸣声都被消解了个干净。
陆子梧点亮了盏油灯端在手上,驱散了少许夜色。
如今想要辨认时辰着实有些不太方便,所以她也不知自己究竟熬到了几时。只凭着月色与屋外冷寂的风声判断出,离天亮应当还有段距离。
可陆子梧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看向不远处那身已经被收拾整齐,只等她明日赴宴前穿套在身上的衣物,莫名地有些心烦意燥。
干脆起身上前,走到衣橱旁检查起来。
火光映照下,衣身上细细织进去的银线,顺着繁杂的纹路亮起了点点令人心醉的光辉。
陆子梧打开了一旁的木匣,是一套已经搭配好的发饰,玉带,组玉佩。
以她的眼力虽然分辨不清这些东西究竟价值几何,但多少也能看出来其绝非凡品。
“唉。”
她叹了口气,心里有些发愁。
自从她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基本上没为衣食住行上的琐碎事件费过心神。往往都是等她反应过来时,陆自遥就已经提着食盒,抱着衣服等着她了。
现下也是如此,哪怕白日里与他生了些龃龉,可陆自遥还是默不作声地将她明日宴饮上的所需物件都准备齐全了。
对于陆子梧自己来说,她是突然得了个贴心的便宜哥哥不假,并且她们两人还有很大可能就是亲生兄妹。但这相识时间未免太过短暂,她就是嘴上喊得再亲切,也抵消不了陆自遥对她而言还算是半个陌生人的事实。
这种情况下,陆子梧扪心自问,实在难以与之交心,更遑论事事与他商量着来了。
可陆自遥未必能想得通。
想想也知道,自己十年如一日照顾的妹妹突然与他离心,变得叛逆了……
陆子梧又叹了口气,她翻来覆去怎么看都觉得,这件事的过错方确实在她。
她早先从通天楼那边回来时,也是想着去和陆自遥好好谈一谈,但奈何对方躲着不见人,她就是再巧舌如簧,伶牙俐齿,没有对象任她施展也是白搭。
“啪嗒。”
陆子梧合上了装着首饰的木匣,正打算先回榻上休息时,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丝细微的响动。
她转身去看。
只见陆自遥就孤零零地站在门外,手中提着盏纱灯,身上只披了件有些显旧的薄衫。
与陆子梧四目相对时,正手忙脚乱地想将纱灯藏在身后。
“哥哥。”陆子梧轻轻唤了一声。
陆自遥动作一僵,尴尬地朝妹妹扯了扯嘴角。
“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怎么这么晚来找我?”
两人的声音几近重合,分不清你我。
最后,还是陆子梧先笑了出声。
她指了指自己身旁的坐席,道:“外头风凉,哥哥进来吧。”
“……好。”
陆自遥将手中提灯放在门边,在妹妹身旁坐下,试图为自己的行为分辩一二。
“我这是……被外头的风声吵醒了,想起你夏日里总是贪凉,每到初秋时节,若是没人看着,夜里的一场凉风就能把你吹病。我放心不下……这才来看看你,睡得好不好。”
陆自遥微微抬起头,视线落在了陆子梧的发梢。
那原本有些枯燥发黄的发丝,现如今已经被养护的如缎子一般,在月色下散着细腻柔顺的光了。
片刻后,他脸上浮现出了自己也未能察觉到的柔和笑意。
“子梧,为何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可是白日里的事惹你心烦了?要……说与兄长听听吗?或许我能帮上你些什么。”
陆子梧始终观察着对方的神情,她没有顺着这话回答下去,只放缓了语速,一字一句地解释道:“今日回府后,我已经派人通知管夙,让他带些人手回来,按时巡查,加强府中上下的防备。”
“也已亲自问候过受伤的门房,让他暂时先回张余那边休息养伤去了。”
“还有那些被或被卫冉斩于刀下,或被抓捕捆缚的刺客,我也让人送到太守府衙去了。有聂诩在,想来也不必再额外忧心了。”
“至于卫冉和院中的孩子们……”陆子梧低头思忖片刻,“我的计划是,待明日天一亮,就让他们去城外的宅子里,与明兆她们暂居一处。那边离洛西城有些距离,虽荒僻了些,但宅院里百余众都是我们的人,要比在这里安全得多。”
“再者,府中的侍从们我也打算让他们同去城外避祸。”
“这样一来,就是有人再想找我麻烦,也只能扑个空。”
陆自遥察觉到不对,眉头微蹙,问道:“那这里就不再留人了?”
“是。”陆子梧点头,“午后我已经同教主禀明,在将身上的事务一一卸下后,不日就会带人去往古关传教。”
“这么快?”
陆子梧摇了摇头。
“我若再不走得快些,等到洛西彻底热闹起来后,恐怕就走不脱了。”
陆自遥闻言抬起手,想要如小时候一般,将妹妹抱在怀中安慰。
但在触及到妹妹清亮的眸光时,他恍然惊醒,最终只将掌心落在了那黑缎般的发尾上。
“……是哥哥没用,什么忙也帮不上你。”
“不。”陆子梧声音坚定,“不是的。”
“若没有哥哥一直在我身边,我这一路不会走得这般顺畅。”
说罢,她又往前挪了挪。
手边的灯火正好照亮了她的面庞,飞扬的长眉此时弯成了柔和的弧度,眼中含着浅淡却足够真诚的笑意。
“我方才所说的话,是真心实意的。况且,明日我当真有一事需要劳动哥哥去帮我办妥。此事我交给谁都不放心,只能麻烦哥哥多费些心神了。”
陆自遥只觉自己身上好似又被填充上了力气,他回道:“我们兄妹二人之间,哪里用得上麻烦二字?你只需开口,凡是哥哥能办到的,便不会有半句怨言。”
“哥哥稍等片刻。”
陆子梧端着灯起身,朝着房中另一侧摆放的矮柜走去。
她拉开柜门,从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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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的书简下摸索到了一个暗格。
“咔。”
铜扣弹开。
一只长条形的方匣映入眼帘。
陆子梧将匣子取出,将其亲手交给了陆自遥。
“明日午后,我会去往城外赴宴。与此同时,张余与虚文德应当会带上些人马,来府中与你汇合。在此之前,我想让哥哥将这东西亲手交给阳慈。”
陆自遥伸手接过,没有过问那匣中究竟装了些什么,只将其妥帖收好后,问道:“只有这些?”
“我还需哥哥帮我给阳慈带句话。”
陆子梧看向那被夜风吹得有些晃动的窗纸,开口道:“让他寻一个合适的时机,将匣中之物交给谢璋。”
——
次日,清晨。
庭前八月梨枣熟,一日上树能千回。1
只可惜陆子梧如今却没了这等雅兴了,连这院中一直对着那几棵枣树虎视眈眈的张禧等人,也在天刚亮时就被她打包送走了。
是以,如今再瞧这院子里结了数颗饱满果实的枣树,竟也能看出几分可怜来。
“女公子,我来了。”
陆子梧闻声回首。
回廊下,是身着布衣的小八与齐鸢。
“过来吧,里头都已经准备好了,换身衣裳去,就随我一同出城吧。”
“是。”
陆子梧看着她们两人一前一后离去的背影,有些无聊地扯了扯自己腰间垂下去的穗子。
这群世家贵胄的规矩是当真繁琐,什么样的人穿什么样的衣衫,带什么样的玉佩,身上大大小小能有十数件首饰,那是一个都不能少。
但凡缺了哪一个,一顶离经叛道的帽子就给人盖了上去。
幸而她身边有一个相当熟悉此道的“前世家贵公子”陆自遥在,不然她估计自己还当真要厚着脸皮,找聂诩取经去了。
但是照今早帮她穿衣束发的陆自遥所说,就她这一身已经算是简单的了。
若是放在洛都城,那些世家子弟们但凡出门赴宴,准备时长起码要一个时辰起步。
毕竟谁若敢在宴席上露丑,那丢的可就不是自己一个人的脸了,而是他身后整个家族的脸面。
陆子梧倒是对这些东西不怎么感兴趣,所谓衣饰,礼仪,规矩,都是当权者创造出来用以与普通民众区别开来,彰显自己身份权力东西罢了。
倘若哪一天,别人看见她的脸,听见她的名字,就能知晓她的身份,地位之时。
哪怕她只穿了一身旧衣裳,也仍会有无数人来吹捧她克勤克俭,并以此为风潮,竞相追逐。
只可惜,以她现在的地位,这种场面也只能自己随便想一想,在脑海中勾勒一番,作为奋斗目标了。
眼下,她必须得拖着一这身束缚,去为自己争取些实在的好出来。
大约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在陆子梧有些昏昏欲睡之时,身后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女公子,我们收拾好了。”
陆子梧醒了神,看着走到她身边的小八和齐鸢,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就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