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送饭
    《苟在继兄身边做咸鱼》全本免费阅读

    北城县衙是十年阔城时新建的,前堂后宅,不同于京城威严而细巧的斗拱飞檐,天地交生万物的户牖纹饰,县衙从院墙上的青砖到回型雕饰的长廊,方正的房屋都独有一种北方的古朴与厚重。

    从后院角门进入,是座两进的院子。

    裴三爷和柳氏住在中轴正院中,兰时与裴媛住在回廊两边厢房。裴玄清已快及冠,自是搬去了外院书房里。

    柳氏带着仆妇们整理箱笼之际,京城裴家送年礼的马车也到了。

    老夫人身边的钱嬷嬷和裴府管事亲自跟车护送,听说裴三爷娶了柳氏,老夫人很高兴,不仅请族中耆老将柳氏的名字写入族谱,还特意多加了两份送给柳氏和兰时的礼单,以示镇重。

    礼单十分丰厚。

    两个有体面的奴婢带着随行的下人们给柳氏磕头请安,柳氏本忐忑自己嫁入裴家未先拜见老夫人,会惹她不快。如今见老夫人肯给自己体面,总算放了心,在堂中与钱嬷嬷闲谈起来。

    云溪将老夫人送来的箱笼搬进厢房,乐得合不拢嘴,跑到正在蹲马步的兰时面前,欣喜道:“七娘子,老夫人送来好些东西呢!钗环首饰,斗篷裙衫,四季屏风,香炉熏笼,胭脂桂花油,样样都备齐了。我刚才看六娘子身边的侍婢也去领东西,老夫人给的箱笼比咱们的小了一半,六娘子脸都绿了。”

    兰时累得腿肚子打颤,闻言只是笑笑。

    她自然知道老夫人是什么用意。

    相比裴三爷,老夫人更看重裴玄清。

    毕竟裴三爷已是文官,又一心扑在北城,并无登阁拜相之志,也厌恶朝堂争斗。裴玄清则不同,裴玄清简在帝心又出类拔萃,只要好好培养,将来会是裴家顶梁。

    然而裴玄清太过重情,这几年受舒姨娘拖累,闭门不出。现在舒姨娘死了,在老夫人心中,兰时则成了裴玄清顶梁之路上唯一的变数。裴三爷娶了柳氏,兰时与裴玄清有了兄妹名分,老夫人大可以为他择娶名门贵女,铺平青云之路,不怕他再反对抵触,自然是高兴的。

    老夫人送这些东西,也有示好之意。

    “东西都收起来吧,反正也用不着。”

    “啊?”云溪不解,“为什么呀!”

    兰时蹲完两个时辰马步,颤巍巍地扶着墙壁站起身来:“你傻呀,我带着这些裴媛没有的东西在她跟前乱晃,不是找架吵吗?大过年的,都消停些吧。”

    “哦!”云溪低声应道,不情不愿地将那些摆好的钗环首饰又放了回来。

    兰时就着木架水盆中的凉水,简单擦洗了下身上的汗珠,去找任深。

    这次任深倒是认真瞧了她一眼,敷衍道:“每日辰时再蹲两个时辰!”

    “好!”兰时没有问为什么,转头走了。

    任深用手指戳着下巴,眯着眼睛道:“有点意思!”

    **

    翌日,柳氏忙得脚不沾地,先是送走了钱嬷嬷一行人,又开始带着奴仆们收拾房屋,清理账册,紧接着安排下人采买年节要用的东西。

    昨日裴三爷空口白牙许诺百姓每家买几样东西,最后都推给了柳氏。柳氏只得让管事列了份名单,挨个去买些回来,让百姓们安心,不要钱的人家,柳氏就让人偷偷将银子从门缝里塞进去。

    如此忙了一个上午,愣是一口水都没顾得上喝。

    兰时见柳氏亲自挽袖在厨房切菜,不由得问道:“娘,你怎么自己下厨了?谢大娘她们呢?”

    柳氏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他们都出去采买了,一时回不来。三爷今日去监理城防修筑,只怕顾不上吃饭,我得赶紧把午食做出来,给他送过去。”

    兰时过去扯下柳氏的襻膊,系在自己胳膊上,接过柳氏手中的刀说道:“交给我吧,您赶紧去歇歇吧。”

    “你?能成吗?”

    “怎么不能了,我在裴家可是跟着谢三娘学了一手好厨艺!待会儿我做好了,您先吃,我给三爷送了饭再回来。”

    柳氏欣慰地笑笑:“那成!娘也尝尝我乖女儿做出来的东西!”

    昨日进城时,兰时就留意到城门外已经有兵卒在挖壕沟,铺设拒马,瓮城中也垒起了几丈高的青砖石,散发着浓厚的糯米石灰浆的气味。

    这一切征兆都预示着明年即将到来的那场浩大国战,早在风雨未起时,已先涌起微澜。

    兰时提着食盒到城门口时,数百杂役聚在城下热火朝天地辛苦劳作。漫天灰色沙尘中,他们被兵卒分成几批,熬浆,搬砖,搭梯,垒墙,在石料和城墙之间井然有序地来回穿行,嘴里喊着嘹亮高昂的号子声。兰时听不太懂,只觉得那歌声激情豪迈,穿云破石,连扬起的尘土都好似跟着歌声在空中颤动。

    她站在远处听了一会儿后,才问身旁的兵卒三爷在哪。

    那兵卒指着一个挽袖搬砖,满头满身白灰已经看不清衣袍颜色的糟老头子道:“咱们县令搬砖呢!”

    兰时着实愣了愣,让他将三爷唤过来。

    三爷见兰时来了,边走边拿汗巾掸着身上的灰,笑道:“你怎么来了,这里灰大,小心呛着。”

    兰时晃了晃手里的食盒,笑道:“我给您做了好吃的!”

    三爷捂着肚子道:“正好饿了!”

    兰时选了个僻静的角落,叫车夫从马车上搬下案几,将饭菜一一摆好。三爷不拘小节,随地盘腿坐了,拿起筷子就往嘴里大口塞着饭菜。

    兰时蹲在一旁托腮看着,不免觉得自己精心做的一桌饭菜有些牛嚼牡丹的味道。

    她叹了口气,见三爷有些噎住了,将水壶递给他道:“您慢点!”

    三爷灌了口水,嘿嘿笑道:“慢不了,今日得把东边的墙修好,沈行之那厮上次就来找过茬!”

    “那也不用您亲自动手啊,您可是一城县令!再说就算您灰头土脸地干上一天,也搬不了几块砖。”

    三爷搁下水壶,摸着肚子满足地喟叹道:“好吃!比秋彤她爹做的好吃多了!”

    兰时赶紧递上帕子,三爷接过擦了擦嘴,笑道:“兰时觉得县令是做什么的?”

    “收税征赋,治狱听讼?”

    三爷温和笑道:“县令之责在于百姓,政刑使其远罪,德礼使民迁善。君子躬亲,导民以善,归民以厚,移风易俗,乃出治之本。”

    兰时想起明年的战事,指着远处激昂劳作的百姓,问道:“可是三爷,万一明年大周战败,天下臣民心中怒火要烧往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