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法事
    随侍退下。

    韩少初敛去张狂之气,轻声道:“有地方不对劲。”

    任知宜微微挑眉。

    韩少初目色微沉,“郑檀的寡嫂李氏入京,我刻意泄露了两个消息给郑家的探子。一个是李氏的行踪,另一个是我韩家盐铺账册所在。”

    好看的桃花眼里泛着幽光。

    韩少初道:“没想到,昨日有人动过那账册,可李氏那里却毫无动静。郑檀此人刚愎自用,心狠手辣,按兵不动可不是他一贯的作派。”

    任知宜面不改色,继续摆弄着舆盆中的花瓣,“殿下如何说?”

    闻言,韩少初面容间添了几分急切,“太子这几日一直在华济寺做法事,我根本见不到人。任知宜,看在你我睢州相交一场的份上,替我拿个主意。”

    韩家与郑家决裂,是韩少初在韩家宗祠前立誓,以他名下所有田产、家财作保,才换得韩家同意。

    他输不起。

    任知宜思忖半晌,“郑檀未有反应,有两个可能。

    要么是他圣心正隆,忙于庆嫔省亲一事,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还有一种可能,是这桩二十年前的旧事是他为你准备的一个局。”

    韩少初心中一坠,眸色沉得有如乌云蔽日。

    任知宜突然问道:“郑檀那个死去的兄长有没有子嗣?”

    “有一个儿子,二十五六岁,经营着郑家的几间小商铺,并不起眼。”

    任知宜眼皮微抬,声音带着些许凉意。

    “这么多年,他依附于仇人为生,完全不介意自己父亲的死,可见不是个有血性的。李氏丧夫二十余年,对于她来说,是逝去夫君的公道重要,还是他母子二人的后路重要?”

    韩少初折扇一收,脸色变得很难看。

    沉思片刻,他唇齿轻磨,“我还知道一个人,他手中握有郑檀的把柄。”

    “谁?”

    韩少初肃着脸道:“郑檀的堂兄郑二爷。”

    “你最好想清楚!”任知宜微抬眼皮,定定地看着他,“郑二爷虽与郑檀相争,却不会为了搞垮郑檀而任由郑家败落。说到底,他也是郑家人。”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韩少初急怒交加,猛地起身拂袖,弄得花瓣四散,“任知宜!你莫不是故意这么说?毕竟之前你就一直不赞成东宫介入……”

    任知宜眉心紧拧,冷下脸来。

    “韩大公子,今日可不是我求你来的!”

    韩少初沉静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呃呃呃呃……”,他支支吾吾地抛出一句话,含混不清。

    任知宜冷笑道:“韩公子莫不是嘴里生了疮?怎地连话都不会说了!”

    他别过脸去,又说了一遍,“抱歉,刚才失言了。”

    见任知宜不理会他,径直要走,他忙扯住她的袖子连声告饶,大有强赖着不放人的架势。

    任知宜觑了他一眼,“这就是你的道歉?”

    闻言,韩少初突然福至心灵。

    他折扇一摇,朝着不远处摘花的众人朗声高喊道:“今日我韩家庄子上有刚刚运至京城的鲜鲟,还有位江南最擅长做鱼的厨子,我做东,请诸位吃鲜鲟膳,希望各位赏光!”

    宝珠和唐橘高兴地应了声。

    任知宜黑眸如阗,缓缓道:“佳肴难得!不如再多请几位客人。”

    “你请来的,我自然欢迎!”韩少初未多想,欣欣然应了下来。

    他凑过来,低声问道:“接下来,郑家的事该怎么办?”

    任知宜沉默半晌,轻声道:“李氏一事终究只是我的猜测,你须得先查证。”

    “可是,太子不出山门一步,我如何查实?”

    任知宜沉思道:“去找御史大夫叶蕴之!”

    话语一顿,“你见到叶大人时,不要提及我。”

    “为何?”韩少初下意识道。

    任知宜心中思量,回京之后她与叶蕴之见过几次,直觉告诉她,对方似乎对她有些不满,或许是因为她与太子有过争执;又或许,是因为京城的流言……

    好在韩少初并未继续深究,他复又问道:“若那李氏真有问题,该当如何?”

    “什么都不要做,照着原来的计划行事。”

    ————

    华济寺

    深山掩映,古木苍苍,大殿的晨钟闷响,僧人打坐低诵,梵音连绵不绝,与钟声相辅相和。

    众僧环绕,卫枢坐于正中,一身素衣,两手合十,双目闭阖。

    “阿弥陀佛!”华济寺的主持轻声诵道,木鱼之声随之而落。

    主持弘忍法师长得慈眉善目,面容平和,颇具佛家高僧的气度。

    “殿下,七日已过!”

    木龛之上香火燃燃,卫枢缓缓睁目,双眸澄净,满是虔诚地望着木龛上的灵位。

    “法师受累了!”

    弘忍法师低首合十,“阿弥陀佛!七年来,殿下每逢忌日念诵往生经文,七日不眠不休,是老衲生平所见最为至诚至性者,相信定能为沈施主消除造业之苦,往登极乐。”

    灵位上刻着“父,沈玄”三个字。

    望着灵位上的名字,卫枢微微出神。

    ……

    他醒来的那日,屋外正下着雪,天地一片白茫。日正当中,天光照进窗棂,将破旧斑驳的桌案折射出金光。

    书案旁,男子身着青色袍衣,抬手将笔蘸饱墨汁,端端正正地写出几个大字。

    “这是我的名字!我姓沈,名玄,字本之。你从山上摔下来,伤到了头,可认得这几个字?”

    他的眉目生得疏朗,加之声音平和,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卫枢清醒过来后,感受到落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掌,轻柔而温热,紧张的心渐渐沉静下来。

    沈玄问他,可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他摇了摇头。

    脑中的记忆支离破碎,偶尔闪过的画面尽是漫天火光,刀兵剑戟,血流成河。一用力去想,便头痛欲裂。

    沈玄抚着他的发顶,眼神中充满怜惜,“孩子,都是战乱流离之苦,想不起来就算了!日后跟着我生活吧!”

    他又思索片刻,“我给你起了个新名字,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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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回,希望有一日你能记起自己的名字,回到家乡,得见父母。”

    可惜……义父,你最终也未能知晓我的名字……

    卫枢垂首敛眸,转回身来问道:“弘忍法师,七日诵经已过,我想将义父的灵位请回供奉。”

    安州旧俗,若有至亲者枉死,必要在七年内做满七七四十九日诵经法事,之后于家中供奉灵位,晨昏一炷香。

    “阿弥陀佛!”弘忍法师颔首道:“殿下事沈施主至亲至孝,他泉下有知,定能安慰。”

    卫枢默然半晌,“之前拜托法师寻找的人,可有下落?”

    弘忍法师其人,与沈玄还有些渊源。他亦是安州人,曾与沈玄在同一书院读过书。两人虽不相识,却也彼此知晓。

    后来两人双双科举落第。

    弘忍法师经此打击,大彻大悟,决然剃度出家,因着佛学渊博,一路做到华济寺的主持。

    当年云门镇染疫,弘忍法师亲自带领僧众为镇上百姓送吃食和汤药,后来还专门去到邻近道府求助,可惜等他回来之时,云门镇已是尸骸累累。

    卫枢回京之后,将沈玄的灵位寄于华济寺,并托弘忍法师寻找云门镇的幸存之人。

    “阿弥陀佛!没有任何音信。”弘忍法师长叹道:“这么多年过去,逝者已矣。他们本就是侥幸存活下来的人,殿下何必非要打扰他们平静的生活呢?”

    云门镇幸存者有四人,他们当年从云门镇的尸山血海中跑出来,历尽艰辛找到弘忍法师,在法师的帮助下,指认叛军屠戮云门镇全镇百姓,惹得天下震动。

    后来,叛军溃败,仅剩下些残部逃往西北。他们四人担心会遭到叛军余孽的报复,纷纷改名换姓,不再出现于人前。

    卫枢轻声道:“如今已是咸宁七年,叛军余孽早已烟消云散。他们四人都是土生土长的云门镇人,正所谓故土难离,孤相信,迟早有一日,他们会回去看一看的。”

    他留了暗卫在安州,若有陌生人回到云门镇,他立刻能得到消息。

    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不见任何音信。

    云门镇早已面目全非,不似当年。

    当年的云门镇山青柳绿,细泉石流。镇上的百姓日子虽然过得清苦,却也安宁自得。男人在田间劳作,女人织布补衣,孩童喜欢挽起裤腿,在清溪中抓泥鳅……

    “殿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大胤的储君,未来的江山之主,若真想要找他们几人,何不借助朝廷?”

    卫枢目色沉沉,默了半晌,“朝廷上下不想再提及当年之事,对于父皇来说,重提旧事,会令他记起很多晦暗的过往。”

    “阿弥陀佛!”弘忍法师双唇微张,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

    卫枢小心地将灵牌置于一方黑色檀木盒中,双手抱紧,护于胸前。

    “那四个人的下落,还请法师多多费心。”

    弘忍法师颔首道:“殿下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定有如愿的一日。我与沈施主也有旧日同窗之谊,既然他们与沈施主的临终遗愿有关,老衲定当尽力,助殿下完成夙愿。”

    “多谢法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