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东宫那日后,韩少初主动上表,将韩家三成田产进献朝廷,以充盈国库,惠利民生。
皇帝嘉许其行,将江南三道盐业经营之权授予韩家,这一场郑韩之争终于告落。
节前一日,皇帝出宫,陪庆嫔前往临州省亲。
车马辚辚,满城繁花彩带。
马车载满玉器锦帛,浩浩荡荡地出了城,百姓擦肩接踵,争相瞭望,人声鼎沸。
……
月满盈天,如轮高照,又是一年中秋月明。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桂花酒从土里刨出来,去掉污泥,摆上案台。
院落不大,不过十尺见方,胜在空落,幽静。
“今夜月明风和,正适合赏月小酌,对月吟诗。”霍思修摆好四味果盘,兴致勃勃道。
唐橘大声喊道:“本姑娘可不会吟诗,莫拉我!”
“唐姑娘!佳节良辰,枯坐于此,岂不虚度?”
唐橘翻了个白眼,“你瞧院子里的这些人,哪个愿意陪你吟诗?本姑娘是来喝酒的!”
云娘和宝珠笑了笑。
皎皎明月,清辉中透出温柔,让人不自觉地心静。
任知宜从屋内走出来,怔怔地望着天上硕大的满月,喃喃道:“灵州的月亮,要更圆,更亮一些。”
霍思修笑着宽慰道:“你这是想家了!灵州虽远,倒也不是回不去。快马加鞭,十日足矣。”
顿了一下,他瞥见其他人没注意,低声问道:“中秋之后,你是不是要回宫里去住?”
朝里近来还算太平,只是平日里与柳德极为亲近的几个官员轮番上奏,参任知宜不遵礼法,不守宫规,身为内廷女官,却周旋于朝臣之间,伤风败德。
他们都是柳德的嫡系,不敢公然与太子对抗,只会揪着任知宜的细微错处不放。
有人参她私营商铺,有人参她夜宿宫外,更有甚者,参她以色侍主。奏表如雪花片似地往乾元殿里飞,连景相都开了口,希望陛下“肃整内宫”。
任知宜揭去酒坛上的楚纸,桂花的香气直入鼻间,醇香馥郁,醉人心脾。
酒杯盛满,色泽温润。
任知宜将酒杯放在鼻下轻轻闻了一下,叹息道:“我日后可能没这么容易出宫,也喝不到云娘姐姐酿的酒了。”
“唉!”霍思修闻言亦叹道:“虽说你我都在宫中,可是内外有别,即使在宫里也不易见到啊。”
“多谢义兄在朝上为我辩驳!”
听她道谢,霍思修忙摆手道:“咱们结义之交,说这些都是见外。倒是景兄,素日里温文从容的一个人,为了你跟朝臣争得面红耳赤,实在难得。”
任知宜双眸微动。
“话说,东宫女史素来算不得内廷中人。若依前朝旧制,殿下既已及冠,早该开立太子府,自立门户,你也不用因为这等事被人弹劾。”
任知宜淡笑道:“义兄也说是前朝旧制,如今这局势,陛下怎会让太子出宫!”
言外之意不用说得太明。
霍思修抱起酒坛,将案上的八只酒杯斟满,“其实,你也不要过于忧心,听闻柳尚书已奏请陛下,要致仕还乡。”
“当真?”任知宜手下动作一顿。
“八九不离十,奏折还在陛下那里压着,毕竟柳德是两朝重臣,陛下还在考虑。”
那一日,霍思修亦在朝上,他并不知晓其中内情,但也隐隐猜到一些。
大理寺卿迟迟未将审讯的结果公之于众,柳德又一直抱病不出,众臣心中也是起了疑心,觉得此事定与柳德脱不了干系。
如今这般作派,不过是皇帝给老臣留的最后一点体面。
霍思修道:“为了这事儿,陛下召政事堂商议过两次,还没有定下来。”
任知宜沉思片刻,心下了然。
定不下来的不是柳德是否致仕,而是谁来接任户部尚书一职。
她正凝神思考,突然看案台上摆了八只酒盏,讶异道:“还有谁要来?”
算上费举子和韩少初,也不过是七人。
霍思修笑了笑,“景兄为你仗义直言,怎好不请他?”
任知宜眉心一蹙,“今日乃中秋,咱们都是父母在外,他景随却不同。义兄请他过来,明日岂不是全京城都知晓景公子与景相不睦?”
霍思修闻言一怔,挠头悔道:“是啊!我忘了,这可如何是好!”
敲门声传来。
来的不是景随,而是景家的随从。
小随从面容清秀,口齿伶俐,“我家公子让小的传个话,今日不便,改日再登门造访。”
他手呈盒子,“这是公子送给姑娘的佳节贺礼。”
任知宜下意识要推却。
却听那小随从又道:“公子说,是份薄礼。再推却,便是不拿他当朋友了。”
盒子打开,是本古书义疏。
这本书她找了许久,虽不是什么珍藏典籍,却是她爹的心头好。
小随从未等她反应,将东西塞她手上,一溜烟儿地跑了。
霍思修感叹道:“还是景兄想得周全,那日他欣然应允,如今不来,恐怕是担心给你招惹是非。”
任知宜握着书,心中沉甸甸的。
——
灶上的白糖熬好,宝珠小心地取出糖浆,放入碗盅。
糖浆滚烫,连带着碗盅也是烫的。
宝珠吹吹指尖,准备再去端,冷不防被人截了去。
她抬眼一看,对上霍思修温柔的笑脸。
“我端吧!”
宝珠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霍书生,你最近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怎么对我这么好!”
晨起帮她挑水,夜里帮她煮宵夜,发了俸银就给她买糖球,还时不时带她去街边看杂耍……
霍思修脚下一顿,面皮窘得微红,说话变得磕磕巴巴,“你,你觉得是什么原因呢?”
宝珠歪着脑袋想了想,伸出两根手指。
“我觉得,不外乎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霍思修眼睛发亮。
宝珠绕到他身前,用极为挑剔的眼光,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番,“第一种可能,你觉得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想要拜我为师,跟我学武,强健体魄。”
霍思修满心的期待一下子泻了下去,悻悻道:“我也没这么弱吧!”
又道,“虽然我不算孔武有力,也是昂藏七尺男儿。再说了,我是文臣,武可定国,可是文能兴邦啊……”
宝珠耐心地听他说完,感慨道:“难怪小姐老嫌我话多絮叨,果真是有些烦。”
霍思修心塞了一下,哂哂道:“总之,我没有要拜你为师的意思。”
“嗯!”宝珠点点头,“我已经知道了!”
“那就是第二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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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宝珠转了转眼珠,凝视着他,“你看上我了?”
“咳咳……”
霍思修受惊,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你,你……”
“难道又猜错了?”宝珠自言自语道。
“你,你……”,霍思修想说话,却咳得说不出来,急得面红脖子粗。
越急,越说不出话来。
最后他用尽全力憋了一口气,大声喊道:“你猜对了!”
宝珠眨了眨圆圆的大眼睛,面上渐渐地染上一层粉色。
二人面对面,半晌不说话。
过了会儿,霍思修嗫嚅着开口,“你,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宝珠理所当然道:“小姐说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霍思修一噎,“其实,这句话用在这里不太恰当!应该用“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这句话。”
这句诗含在齿间,被他吟得温柔动情。
宝珠似乎是听懂了,粉白的脸颊更红了些。
“哈!”
一声肆意的调笑,冲破了厨房的旖旎氛围。
两人侧目一望,韩少初斜倚在门槛处,似笑非笑地看着二人。
霍思修羞恼不已,“韩公子可懂得非礼勿听?”
韩少初两手一摊,桃花眼里满是戏谑,“我可不是故意要来听你们说情话的,外面做月团的人一直在问糖浆怎地还未做好,我就过来看看喽。”
“你胡说什么啊!”霍思修红着脸递给他碗盅,催促他赶紧走。
“啧啧……”,韩少初倚门抱臂,懒懒笑道:“听闻霍大人是京城中有名的佳婿之选,若是外面的人知道霍大人钟情一个小丫鬟,不知道会怎么议论啊!”
霍思修面色一僵。
蓦地,一柄菜刀破空飞出,稳稳地扎进韩少初旁边的门板上。
韩少初余光瞥过耳边的菜刀,恨恨地咬牙道:“真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丫鬟!”
——
白糯米外皮,包上核仁儿、枣泥和桂花,捏成饼团状,用糖浆封口,然后架在炭火上烘烤。
灵州没有吃月团的习俗,任知宜觉得新奇,上手试了一下,却捏了个四不像的形状,被众人嘲笑。
她不急不恼,站在云娘身后细细端详了半天,方有所领悟,做月团时,手上的力度最是紧要,既要轻,又要快。
就这样,反反复复试了七八次,总算做出了些模样。
众人围案而坐,举杯共饮。
炉火燃燃,添了融融暖意,抵消了几分秋夜的寒凉。
几杯下肚,唐橘的舌头就有些大了,“在大理寺里面,有些人狗屁不通,还非,非要教我做事。”
韩少初无语地看着她,“酒量这么差,还一直叫嚣着自己今夜要不醉不归!”
“谁酒量差?”唐橘晕乎乎地抬起头,大声喊道:“酒量差的,快,让,他,滚!”
云娘扶着唐橘坐下,喂了她一碗醒酒汤,又转身问道:“东家,你喝得也不少,要不要也来一碗?”
桂酒微甜,她又喝得克制,任知宜自觉无碍。
展颜一笑,“今日高兴,多喝几杯不妨事。你也不用担心唐橘,她今夜就宿我房中。”
云娘应下。
任知宜又饮一杯,明亮的眸子盯着盏中荡漾的酒纹,盈盈笑道:
“真是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