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不歇,轻雪飘扬,有如飞卷滚地的白沙。
不远处灯火璀璨,不时传来击罄之音,丝竹管弦,萦绕不绝。
大胤以最高的礼仪迎接彦月公主,于甘露殿内设下筵席,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东宫之内,似乎与这喧闹隔绝。
今夜宫宴,阖宫上下皆在,连禁闭的太子也得圣令出席。惟独任知宜,因为得罪了彦月公主,不得露面。
如此倒好,她倒也乐得清静。
她将昨日内侍省送来的书拿出来,灯烛燃燃,书的扉页上写着“南州志”三个字。
——
前几日,她向内侍省索要《南州志》时,恰好被卫枢听到,他颇为惊讶,“怎地突然对南州感兴趣?”
任知宜笑笑,“南州素来是大胤的流放之地,朝野闻之色变,就是想了解一下真正的南州到底如何。”
卫枢淡淡道:“南州潮热濡湿,方仲被贬至南州任典史,承恩伯一家成了庶人,也跟着去了南州。近来听闻,刚到南州的第二日,承恩伯就去世了。”
之前秋猎,承恩伯次子因为私放狮子进入猎场被砍了头,全家被抄家,千里流放。
任知宜微微叹道:“其实南州并非大家所想象的荒蛮不堪,那里山水明秀,土质肥沃,瓜果繁盛。若是承恩伯能抛却心中的包袱,扎根于南州,未必不能过上平淡安康的生活。”
“他生来显贵,自幼长于京城,或许是南州太远,远得让他看不到回来的希望。”卫枢道。
提起承恩伯一家,二人想起那日差点葬身狮口的情景,皆心有余悸。
“当时,孤去救懿靖郡主,其实是因为……”
任知宜笑道:“殿下不必向我解释,别说这是咱们定下的谋算,单说郡主性命攸关,我也不会阻拦。就算我要殿下解释,也绝不会是这件事。”
卫枢眸间似有所动,“那是哪件?”
任知宜笑着摇头,未作言语。
……
烛火摇曳,冷风从窗缝里漏出来,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望着跳动的烛火,任知宜放下书卷,回想起那日卫枢问她的话。
当时,她并未明说。
自己想问的是懿靖郡主手中那枚私印究竟是不是他亲手篆刻。
窗外,墨云蔽月,细雪飘飞。
她靠在窗棂上,目色微倦。
《南州志》中写着,“州东南临海,向南行数百里,为海之峡部,风急浪湍,水击数丈,渔舟尽覆,越此奇险之地,方平顺开阔。”
韩少初说,他们韩家找到出海的路,正是《南州志》中记载的这条路。书中写得还是不够详实,韩家先前已派人走过很多次,终于摸清了这一奇险之地的规律。
听他说完,她禁不住喟叹,日日周旋于这朝堂争斗之中,她都快要忘了,自己当年的理想是踏遍千山,万里行商。
一阵凉风吹过,“阿嚏!”
任知宜回过神来,望着乌压压的宫檐,心绪渐沉。
景相近来的动作大有破釜沉舟之势,云门镇的案子还没有眉目;更重要的,是她与郭嘉的约定。
郓国狼子野心,与大胤迟早要有一战,她留在卫枢身边,才能襄助郭嘉。
出海一事,不知要搁置到几时。
她怅然笑笑,顺手将《南州志》搁置于书架最里处。
不远处歌舞渐歇,灯火俱灭,万籁归于平静。
————
亥时,太子未归东宫。
内侍禀道:“宫宴后,太子被彦月公主请至宫中饮茶。”
“这么晚去饮茶?”任知宜望向外面的天色,惊讶道。
她不放心地问道:“太子可有醉酒?”
“似乎,是比平日多饮了几杯。”
任知宜心忖,这些时日太子被禁闭东宫,那些与东宫亲近的朝臣少不得要和他寒暄对饮,恐怕不是多饮几杯的问题。
“有什么人跟在殿下身边伺候?”
“孙公公。”
任知宜略微放下心来,孙公公是宫中老人,有他在旁,料想不会出什么事。
一个时辰之后,听闻太子仍未归宫,任知宜不禁拧眉。
按理说,卫枢向来沉静自持,断不会出什么问题,不过他今夜醉酒,再加上一个彦月公主……
想起彦月公主,任知宜不禁皱眉,这位公主性子娇纵,行事不遵常理。若是在这个时候与太子闹出什么事来……
任知宜思量再三,终于定下心思,吩咐道:
“拿那盏提花冰玉灯过来,我去接殿下回宫。”
……
彦月公主住在西侧的禧宁宫,与东宫一西一东,约摸半个时辰的脚程。
雪霁云散,惟烈风不止。
夜风像是从四面八方吹过来,吹得松枝摇摇晃晃,擦擦作响。
任知宜站在禧宁宫前,提起冰玉灯一照,照见门前站着一位宫女,似乎是彦月公主的贴身侍婢。
“本官是东宫女史任知宜,太子殿下可还在禧宁宫内?”
“在里面。”
“请给殿下传个话,叶大人有急信过来,烦请殿下尽快回东宫。”
侍婢进去通传,片刻之后出来。
“公主请女史入内。”
任知宜怔然。
沉默片刻,问道:“公主不是不愿意见我?”
侍婢笑道:“女史放心!公主看在太子殿下的份上,已不再生您的气。女史请吧!”
禧宁宫位于皇宫地势较高的西侧,占地不广,胜在天然,宫内假山林立,与原本的地貌相互交融,高低起伏,错落有致。
一路走来,任知宜察觉宫人不多,想来使团随行之人大多数宿在鸿胪寺内。
乌云渐散,钩月露出一角。
侍婢走在前方领路,笑道:“我们在应国,一年四季都见不到雪,没想到今日刚到京城,便赶上了今冬的初雪。”
“你们可在京城多呆些时日,听说京城每年都会有场大雪,簌簌扬扬,如漫天鹅毛般飞落。”任知宜应道。
侍婢笑道:“我们做奴婢的,哪里做得了主。不过公主确实有意在大胤多呆一段时间,或许奴婢幸运,就能看到女史所说的雪景了。”
这小侍婢长着一张秀气的小圆脸,眉眼弯弯,说一口流利的大胤官话,不止长相讨喜,说话也伶俐。
“你是应国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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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侍婢道:“我爹是应国人,我娘是大胤人。不过我自小长于应国,从未到过大胤。”
“难怪听不出姑娘的口音!”
“公主在来之前,专门请了夫子,教我们大胤的官话,和各地的风土人情。女史的家乡是哪儿?”
任知宜笑笑,“山南道灵州。”
侍婢点点头,“奴婢曾听公主提起过这个地方,说灵州山水秀丽,草木繁盛,是个宜人之地。”
二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进到内殿。
————
踏入内殿,沿廊而行,可闻烈烈风声穿堂而过。
悬挂于上的宫灯被吹得摇摇曳曳,落地的灯影跟着一晃一晃,明暗交错。
四面的窗棂紧闭,还是有窸窸窣窣的冷风窜进来。
禧宁宫景致绝佳,唯独有一点不好,因为地势高,若遇上刮北风的几日,风急夜冷。
任知宜回身望向那小侍婢,指着她身上的薄衫道:“你从应国来得匆忙,若是没带够衣衫,可以去东宫找我拿几件厚衣。”
侍婢微怔了一下,福身道谢。
宫室开阔空荡,与皇宫内其他殿宇相似,隔成内外两室。
侍婢剪去烛心,换了两个烛台。
任知宜踏步而入,抬眼望去,两道秋水屏风分立东西两侧,相隔甚远。
西侧烟气袅袅,向上盘旋而绕。透过屏风,依稀能看见桌案前的两道坐着的人影。
二人似乎在说话,因为隔得远,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
旁侧有人上前添茶,茶气氤氲而出,茶香四溢,带着几分清苦之味,与大胤的茶略有不同,兴许是彦月公主特意从应国带来的。
任知宜朝着西侧伏拜跪地,大声道:“臣女任知宜拜见太子殿下,拜见彦月公主。”
屏风后的人影听到她的声音,似有所动,缓缓地站起身来。
他朝着屏风走来,身姿挺拔,步履轻轻,屏风后露出一截黑色皂靴。
“啊……”
突然,任知宜的身后响起一声尖叫,凄惶惊惧,在寂静的夜空里分外悚然。
是那个小侍婢的声音!
任知宜下意识地回身去看,可是还未来得及回头,便被人从身后用一块儿白绢捂住了嘴。
“唔唔唔……”
整个人被拖拽着后仰,她双腿猛蹬,拼命呼喊,奈何嘴巴被捂得死紧,那双大手却宛如铁器一般,堵地发不出半点声音。
对方不知何时欺身到她的身后,来得悄无声息。
此人指节粗粝,虎口有茧,是一个会武功的男人。
是侍卫?还是刺客?
不过挣扎了三四息的时间,她手上力道渐失,身体越发绵软,头晕目眩,眼前的场景模糊成一个圆点。
渐渐地,任知宜彻底脱力,双手缓缓垂落下来。
对方松了手,扔掉白绢,朝着屏风后缓缓走去。
任知宜倒在地上,眼前全是晃动的虚影。
合掌紧握,尖利的指甲深深地掐入掌中,疼痛的刺激令她灵台恢复片刻清明。
男子的身影,身高七尺有余。
仅这一眼,她便无力支撑,陷入一片黑暗的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