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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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垂泪的陆铃儿,容砚如同被人狠狠地扼住了咽喉,全然无法呼吸,心口更是疼得无以复加。

    在他的记忆里,陆铃儿从来都是甜甜的俏模样,杏眼弯弯现出两个可爱的小梨涡,像个温暖的小太阳。

    此前极少见她哭,直到此时方知,原来看到她的眼泪,竟会如此揪心。

    今日开口之前他便知,陆家惨|案势必会令她伤心难过,可他还是讲了。

    只是那把无形无影捅向她的利刃,却在无声无息中十倍返还于他身上。

    此时陆铃儿红着泪眼,倔强地向他询问真相,他只能摇头叹息道:

    “凶手当年并未留下证据,陆家惨案也成了一桩悬案。

    “当时人都说,陆家背叛先太子,才被其余|党所灭|口。

    “但这言论很快便被压了下去,此后,不论是先太子还是陆家,都成了这长宁京的禁|忌。

    “以致这城北这一带,搬的搬,走的走,成了现在萧索的模样。”

    容砚虽未能道出真凶,但也为陆铃儿作了详尽的解释。

    闻言,陆铃儿沉默了。

    怪不得她来京城查了这久都毫无线索,原是这京中百姓早已被禁言;

    怪不得常老五与泰来坊掌柜一提陆家便被灭口,原是还有个真凶藏在暗处、伺机而动。

    容砚轻轻垂眸,悄然敛下了眼中的情绪。

    其实,他还保留了一部分线索并未告知陆铃儿。

    当年陆家惨案的确是被当作悬案草草了结,但他这么多年来却从未放弃过追查。

    那幕后的真凶,他已有了人选,无奈当年的线索被清得太过干净,他并未找到实质的证据。

    况且,这其中牵涉太大,他不想陆铃儿过早身陷其中。

    好在陆铃儿并未生疑,她想起了另一件事:

    “阁主,你可知道陆家上下共有多少人?”

    如果方才看到的画面是她觉醒的部分记忆,那么,她家里便有——

    “陆家主人有四,家主陆致远,主母林婉,少爷陆钰,还有小姐,陆锦。加上下人,一共十八人。”

    果然,和她记忆里的面画一模一样!

    那天晚上,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父母、兄长,以及家仆一个一个倒在血泊之中。

    她好不容易才找到家,可她的家人,全部惨死在了十年前的那个深夜。

    整整十八人,十八人啊!

    “陆铃,你的本名,便是陆锦。”

    “陆锦?我的本名,叫陆锦。”

    陆铃儿呆呆地低喃着,那血色的画面,似乎还在眼前不断重复。

    “嗯,当年,所有人都说陆家没留一个活口,幸好,你还好好的。”

    没留一个活口?

    陆铃儿心下一震,猛地回过神来:

    “阁主,当年我幸存了下来,这样的话,现场应该是十七人才对。”

    容砚点头侧目,暗赞陆铃儿如此迅速便意识到这个问题:

    “当年人们发现的,却是十八具尸|体。”

    “怎么可能!”

    自己既已被师父所救,怎会还是十八人?

    “现场除了陆家十七人,还有一名身着小姐衣衫的女孩,只是容貌已难以辨认。”

    正因为人数一个不差,他也曾以为陆铃儿陨命于此。

    他尤记得,那年安国的雪下得好大,他却在雪地里生生吐了血,那血像极了雪中红梅,那是他心脏跳动的起点,亦是终点。

    “也就是说,有人因我而死?”

    陆铃儿恸然,她的幸存竟不是偶然,而是用另一个女孩的命换来的。

    “兴许,那个女孩,是陆家下人的孩子。”

    虽然陆家惨案线索甚少,容砚还是在十年的追查中寻到了些蛛丝马迹。

    当年陆家有一厨娘,女儿同小姐陆锦年纪相仿,刚刚来城里与母亲小住,却在惨案发生后不知所踪。

    想来,那个身着小姐衣衫的女孩,便是这孩子。

    陆锦当年常常偷偷外出,缠着找幻人张教她变戏法,怕是那一天,她也是这么先溜出去了。

    当屠|戮来临,陆家众人自知无法脱困,却至死不忘保存陆锦。

    厨娘的女儿许是在那样极端的情况下,才穿上小姐的衣衫吧。

    陆铃儿与容砚有着同样的猜测,只是那一刻,她感到的不是幸运,而是深深的愧疚。

    即便那女孩是自愿为她赴死,那也是条活生生的人命,不会因为她是下人的孩子就该陨命。

    一时间,她的眼泪又下来了。

    容砚眼眸饱含疼惜,他缓缓伸手,想要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只是手才刚到半空中,陆铃儿却低低地开了口:

    “阁主,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坐会儿。”

    先前她觉醒了零星的记忆碎片,脑子里一阵胀痛,只是惨案的伤恸令她刻意忽略掉了身体的不适。

    此时她头痛得厉害,只是想静静独处,亦是不愿阁主为她担忧。

    容砚黯下眸微光,收回停在半空中的手,只轻轻道了句:

    “好。”

    他起身,向边上走出数十步,停在了一处断壁前。

    陆铃儿静静呆坐于阶前,容砚则默默守候在残垣。

    两人就这样,从午前到日暮。

    期间容砚外出买了些吃食,陆铃儿也只是摇头。

    此时此地,她实在是吃不下任何东西。

    直至晚霞铺满长空,陆铃儿才忽而惊醒过来。

    她骤然起身,看了眼天色,急急便往外走。

    容砚快步行至陆铃儿向前,阻止了她的脚步:

    “你要去哪儿?”

    “我想,祭奠一下陆家之人。”

    陆铃儿的声音很轻,虽已不再流泪,喉间却似带有些许哭腔,如丝如缕,将容砚的心缠得紧紧的。

    “无需去寻,我已备好了。”

    容砚的声音未落,他已给陆铃儿递来一叠香蜡纸钱。

    时值七月,需用此物的之人甚多,先前他出去为陆铃儿买吃食,看到有店家在售卖,便也买了些。

    陆铃儿是个重情之人,既已来此,怎会不祭奠一番。

    残阳如血,青烟似缕,两人就在这荒宅废园之中,燃烬手中纸钱,祭奠故人亡魂。

    当火光熄灭,陆铃儿也似放下了橫亘于心的执念,她面向容砚,轻声说道:

    “回去吧。”

    “好。”

    再次踏上北大街,天色已然暗下,举目可望见满天的繁星。

    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