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花看着黎宁推开门,她给自己留了一个安抚的眼神后门又被重新关上了,几息的时间外面的打斗声渐消,而后是模模糊糊的说话声。
他失去了力气,彻底瘫在了床下,刚才他没有哭,可现在不由得流下了眼泪。
自己为什么这么笨,这么没用呢。
黎宁前往清远侯的住处去寻楚应枕,府上灯火通明,连角落都不曾放过,被燃起的灯火照了个清楚。
府里的侍卫都知道黎宁是谁,所以轻易放行了,侍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院子,楚应枕倒是悠闲,正和清远侯下着棋,满屋的茶香。
他看到了黎宁,向她勾了勾手,黎宁抬脚过去“那边的人已经被解决了,翠花很安全。”
楚应枕轻应一声,随着黎宁的走近,她看到了屋子里被五花大绑的几名刺客。
清远侯思虑了良久,终于把手上的棋放到了自认为合适的位置“谨之,你如何认为。”
谨之是楚应枕的字,他正悠然的拾起棋子,淡声道“自然是交还给幕后之人。”
那几个被绑在地上的人嘴里均塞了一块破布,此刻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清远侯叹了口气“为父真的没想到你会挑明了春满楼一事,最后竟还是摊上了这团浑水。”
“父亲,我们躲不掉的,查不清这件事,还是会被追责。”
小小知府,只是一条明线,若是抽丝剥茧,这朝中不少高官都要被挖出来,清远侯目前只是个悠闲侯爷,本不该参与这种破事,得罪了不少人不说,连性命都无法保全。
这地上被绑起来的死士,怎么可能是一个小小知府培养出来的。
两人都没有提起向圣上禀明这件事,他们心知肚明,皇帝是有意为难清远侯,如果这清远侯把这件事办砸了,少不了被问责。
皇帝终于容不下他们了。
此地山高水远,清远侯手下的军队又在京城,这皇帝真的是好算盘。
清远侯年少时虽与皇帝并肩杀敌无数,但年老了之后成了个宁静雅和的性子,他能沉下心,可不代表楚应枕可以。
二十年来,这是楚应枕第一次在棋局上赢他。
又或者说,这是楚应枕第一次认真与他下棋。
皇帝忌惮他,多次为难他,竞到了连自己的孩子都无法再忍耐的地步了吗?
清远侯长叹一声“就去把那知府抓起来吧,问得出幕后主使最好,若是问不出...那就想法子让他说出来,我记得他育有一儿一女?”
楚应枕知道了他的意思,轻应一声“我知道了,父亲。”
黎宁默默的跟着楚应枕离开,见楚应枕步履不快,催促道“少爷,翠花还在躲着担惊受怕呢。”
楚应枕哼道“我已派人去通知他无事了,你这么担心他,却没见你担忧我一句。”
黎宁看向他,认真的道“我也无比担心少爷,可看到那么多的侍卫我就知道少爷无事,更何况我知晓少爷并非软弱无能之辈,少爷可知道翠花怕成什么样子?既然人手足够为什么不把翠花带到身边?”
楚应枕的脚步顿了一下“我也不是时时刻刻能够保护他。”
他无法反抗,但找地方躲起来的技巧至少要熟练一些。
“翠花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很聪明,所以我才会选他来做我的小厮。”
夜色如墨,夏季独有的蝉鸣声阵阵,楚应枕挑了块假山的石头坐了下来“后来有一次...我被人劫走,是他死死的抱着我不放,拖延了时间,算是救了我一命,可那时候的翠花被那刺客扔了出去,摔到了后脑,至此就成了这副样子。”
“我,还有父亲,都经历过刺杀,他摔到脑子后,有一次危机时刻直接不管不顾的冲了上去,他不会躲,也不会跑,就算我身边有侍卫守着,在我遇到刺客的时候他也会冲上去,如此,我便不再带着他,远离了我,至少远离了危险。”
黎宁理解了“原来是这样。”
楚应枕望向黎宁,看着她的样子,突然道“我很想结束这一切。”
连清远侯都察觉到了楚应枕的改变,楚应枕不再是那副唇角含笑的样子,甚至连眼底都没有了笑意。
表面上是他们回青州祭祖,可事实上是因为皇帝明里暗里的暗示,他曾找过清远侯,告诉他在青州有一件让他很苦恼的事情,清远侯当下便明白了皇帝的用意。
他被当成了冲锋陷阵的枪,一旦把这件事情揭露出去,朝中参与此事的官员都会开始针对他,针对清远侯府。
但那时的清远侯还是答应了下来,君命不可违,他只能照做。
此番一旦把知府扣押,他们的结局也可想而知——成为众矢之的。
今天的天难得的出现了星星,楚应枕抬头看着,他神色郁郁,突然冒出了一句“狗皇帝。”
黎宁的心一下子抬起,她左右看了看,轻声道“慎言。”
今日的楚应枕心情确实不太明朗,等明日天一亮,所有的事情都将会暴露在阳光下,清远侯将会进退两难,他这个一直装傻的嫡子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在一旁看着。
他突然不想再忍了,余光瞥向黎宁,她周围没有可坐的石头,干脆坐到了地上,她的衣角被划破了,显然来的路上不是那么顺利。
“可有受伤?”
黎宁抬眸,惊异于楚应枕竟然会关心自己,她摇摇头“不曾。”
折腾了一个晚上,夏季的时候天早早就亮了,楚应枕得知黎宁没有受伤之后就不再言语,枯坐到了天亮。
他很不喜欢别人称呼他为世子,这并不是因为对黎宁所说的想要低调,在外面,一句暴露身份的话就会让他置身于险境。
他整整想了一个晚上,清晨的阳光刺眼,楚应枕的眼闭了闭,再睁眼就看到了缩在一边昏昏欲睡的黎宁。
吐出一口浊气,他轻声唤道“二狗,起来了。”
黎宁被吓了一跳,她抬起头,就见一只修长的手伸向自己,她愣了一下,抬手扶上楚应枕的手,借着力道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