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写出来的东西极具抨击和讽刺意味,没多久这两个社团就在长安城出了名。
一批接着一批的戏班子,和说书人捧着钱过来,求社团成员给自家写独特又猎奇的戏文和文章传记,渐渐的,随着社团的名声越来越大,也有了一些怀有别样目的的主顾,愿意花大价钱,替自己或者替他人买几篇定制的故事。
柳家娘子事发后,长安令衙门便顺藤摸瓜,查封了戏班子和这两个社团。
但方珙此番被抓,却不全因为这件事。
原来,就在两天前,花旦找到方珙的小厮,要他带话回来,说大夫刚诊出她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请方珙到戏班子所在的小院儿说话。
结果方珙前脚刚踏进院门,后脚长安令的衙役就赶到,把院里所有人都抓去了牢里。
方珙是戏班子和两个社团的直接关系人,又被那花旦缠的脱不开身,是以他这几日在牢里一直死扛着,无论如何都不交代自己的真实名姓。
加上柳家有意磋磨这些人,长安令处理案件也不大上心。
直到方威找去,衙门的人按照他描述的长相与身形,在牢里找了一圈,才知道建威将军府的大公子,也被抓了进来。
见到亲自找上门的方威,长安令也没有怠慢。
查清楚方珙犯的是什么事后,他立刻报出一个可以赎罪的数目金额。
赎方珙一个人的罪要付7000钱,连小花旦的罪一起赎,要15000钱。
本来,方威每年领200石的俸禄,送到外面去,随随便便就能卖个45000钱,现在拿出15000钱来应急,更是易如反掌。
偏偏他这些年宠妾灭妻无度,每每领到俸禄,留够自己花的,其余就全部交给了梁氏,连孝敬老娘的那份都没留出来。
早几年,梁氏还会装着勤俭持家的样子,置办些田地庄子;后来看出他离不了她,就渐渐把她在花楼里那些穿金戴银的骄纵习惯又养了出来,花钱如流水。
这些年日子过的愈发奢侈,经常要眼巴巴等着唐氏发了月例,才能继续下个月的生活。
如今值钱的,反而只剩下当年装模作样时置办下来的地契。
方威把书房翻了个底朝天,找到最值钱的东西,就是当年跟在冠军侯麾下时,他送给他的一把重剑,大概值10000钱。
只是,这把剑一旦拿出去卖了,叫邓家的人知道,他与冠军侯之间多年的交情也就完了。
派出去找梁氏的人很快回来,汗涔涔的站在方威面前,心惊胆颤:“主君,姨娘请您亲自去取。”
小厮缩着脖子立在一旁,心里念了无数声道尊护佑,求方威千万别问他发生了什么,叫他亲自往照阳院走一趟才好。
道尊有没有听到小厮的祈祷,方威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不想见梁氏。
这个勾着他疼爱了半辈子的女人,他心里那道坎还没有过去。他还无法直视梁氏那张被划花了的脸,也还无法坦然的面对自己稀里糊涂活过的这么多年。
他焦躁的在屋里踱了两步,转头吩咐小厮:“叫方彬来。”
除了帐下几个拳脚厉害的左膀右臂外,方威身边还有另外两个心腹。一是常跟在他身后跑腿的方魁,一是专管他公私账目的方彬。
这个时候叫方彬过来,就是要查梁姨娘的账。
摸清楚她手里有多少钱,究竟值不值得他现在去见她一面。
跟在方威身边多年,方彬早混成了人精,最近府里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是以,小厮一来传话,他就将方威的意图琢磨的一清二楚,直接抱着账簿来拜见。
可惜,他即便早有准备,今天的话也注定了不好回。
梁姨娘账上的钱早支取完不算,还倒欠了唐氏那边账上,未来三个月的月钱。
早年置办的田产庄子,也早卖出去了。
“什么时候卖出去的,我怎么不知道?”
方彬擦了一把额头冒出来的汗珠子。
“就是两年前,长安城的贵妇们突然开始流行用奇楠香熏衣裳,您当时从自己账上给梁姨娘拨了一笔钱,说是给她买香。隔了两天,梁姨娘又找过来,说您给的钱不够,便把房契地契要了去。小的当时报给您,您……”
方彬话没说完,但方威已经想起当时的情景了。
那是一次酒宴回来,梁氏闻到了他身上沾染的奇楠香气,很是喜欢,便起了也买回来试试的念头。
为此,在他面前闹了好几天。
他不得已从自己账上下了一笔钱给她,结果,梁氏高兴了两天又闹起来。
说他给的钱只能买二两奇楠,根本不够用。
他不胜其扰,烦躁的丢下一句让她自己想办法,便把事情撂到一边。
后来方彬三番四次找他报梁氏从账上支钱的事,他不耐烦,就说了一句由她去折腾。
没想时隔两年,他今日才尝到了当日种下的苦果。
一时无话,方威又在屋里转了好几圈。
过往的恣意与纵容没了爱意支撑后,只剩下满地鸡毛与萧索。
方威也是第一次清晰的意识到,照阳院是个什么样的销金窟。
在他的印象里,梁氏是个极其软弱的人。
每每说起出身,她就泪眼婆娑的讲述自己家庭的不幸,讲她身陷风尘却意志不屈,讲他们历尽千辛万苦的相遇相知,相爱相许。
每次她说这些的时候,方威都十分心疼,恨不得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全部捧到她眼前。
所以,他总是在领到俸禄的第一时间拿去换钱,留下三成够自己花销,剩下的七成全部送到照阳院。
45000钱的七成是多少,方威没有掰指头算过,可他曾经在酒宴上听一位同侪说起过,他俸禄的七成可以养上下三代,一家15口人。
那人与他一样,俸禄也领200石。
“小的以前就提醒过您,梁姨娘那边的花销太大了,您都没放在心上。也是怪小的一直没找到机会在您面前算这笔细账。
您每年固定补贴给梁姨娘31500钱,女君那里每年还会发给她12000钱的月例。另外,外面一些求到梁姨娘面前,请您办事,或者想走您关系送孩子进军营的,一年也有个10000钱的进项。就这么大致算算,她每年能拿到手的就有53000钱,这是很大一笔。
小的听说,前几个月女君忽然做主,给蝉衣女公子补发了过去14年的月例,折算下来,也就55000钱。”
一年的53000钱,和14年的55000钱。
这比较太讽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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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方威这个区别对待的始作俑者,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
方威怔愣着,双目赤红。
很快,他整个人的状态都变了,像一头困兽一样,漫无目的的在屋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突然爆发出一阵夸张又寂寥的笑声。
荒唐。
简直太荒唐了。
以前的他觉得同侪们三不五时去花楼,挥金如土是荒唐。
到今天,他才知道,世上只有他最荒唐。
也许,他讥笑别人逛花楼的时候,人家也正在讥笑他。
他的照阳院养的不是姨娘,是祖宗;他是把花楼里的小娘子买了回来,赔上自己的仕途,赔上家里所有子女的前程,专门设了个在家里的,独属于他自己的花楼。
他沉沦的更彻底。
“蠢呀,世上怎么会有我这么蠢的人。”
过去十数年,就如大梦一场。
如今醒了再回望,那些被虚伪假象包裹的现实,残忍的叫人不敢直视,到处都是支离破碎下的满目疮痍。
他狠狠扇了自己两巴掌,颓然的坐倒在地,满腔的愤懑无处诉,只能掩面羞愧。
方彬着实被方威的样子吓到了,他匆匆从书房退出来,思虑再三,特地找方魁商量,让人把这里发生的事传到了韶光院。
消息送到谢媪面前时,方蝉锦刚找到机会,重新坐在唐氏面前,说她和方蝉衣打算做毽子买卖的事。
“每家都来求,我总不能每家都送吧,我买材料,六妹妹做工,都是要付出成本的。大不了买卖做起来的头几次,给邓三娘子她们便宜一点。”
唐氏坐在上首,听方蝉锦讲的头头是道,目瞪口呆:“这些都是你想出来的?”
“嗯。”
方蝉锦神气的点头。
刚刚说的这些,都是她想出来的。
她就是起个抛砖引玉的作用:“我就随便想想,六妹妹才厉害呢,早上我才和她说买卖的事,她就开始和我说什么客户群,还有赚钱拉拢人脉什么的。”
方蝉衣说的太深奥,方蝉锦想不明白,也懒得想明白。
她抻着手掌胡乱摇了摇,继续道:“哎呀,反正六妹妹早就想过这个事,她说的那些我虽然听不懂,但隐隐能感觉到,那都是很厉害的问题,是开铺子必须要考虑的。”
方蝉衣在旁边听的满头黑线。
方蝉锦把事情一股脑的推给唐氏,她是落了个清闲,不用操心了,方蝉衣却得提心吊胆。怕唐氏觉得她奸诈狡猾主意多,更怕唐氏觉得她抢了方蝉锦的风头。
她心里思绪还乱着,就听到唐氏的声音:“小六,说说看,你是怎么想的?”
方蝉衣:……
她一时看不准唐氏的态度,就算脑子里想法再多,也不好表露出来。
只能挑一些她喜欢听的,故意做出唯唯诺诺的样子,说:“我……我就是想着,如果四姊姊把毽子做成了生意,我就可以求着母亲在院里挑两个得力的人,把扎毽子的方法传授给他们,让他们忙了。女儿就是想偷个懒。”
唐氏听完,也不知道信没信,好半天,才点了一下头。
她捏着帕子目不转睛的看着方蝉衣,又继续问客户群和赚钱拉拢人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