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阁直言不讳道:“陛下,此人的右肩胛骨处有一处外突蒙的家族刺青,想来是刺青时皮肤感染,图案处还有些增生。”
皇帝震怒,将桌上物事统统扫到了地上,清透的白瓷茶盏在地上迸裂。曹留心猛地一坠,他的目光几乎要射穿了高风晚。
高风晚比他的反应更快,当即躬身道:“请陛下息怒!”
“与你何干?起来。”皇帝微微气喘,“曹厂臣,给朕一个解释。”
曹留跪地拱手,以退为进道:“臣自请此案移交大理寺,以证身清。此事针对性太强,恐怕是有人在背后推手,故意离间陛下与臣,好使得陛下对臣失去信任。”曹留伏身在地,“请陛下明鉴。”
“朕自会找人去查。”皇帝已经恢复了淡然的表情,就仿佛方才发火的人并不是他一般,他几乎是心平气和道,“朕只问你一句,李枕儿是你送进宫中的么?”
曹留骑虎难下,无论如何只有抵死不认一个出路,他诚挚道:“臣没有,请陛下明鉴。”
“好,朕是相信厂臣的,只是事情没查清楚之前,还是要避嫌。”皇帝点头道,“你最近也辛苦了,无论是狐妖亦或是琐碎闲事,你都暂且撂手吧。”
这是要剥权,曹留吃了闷亏,却只能打碎牙往肚子咽,他没有反驳的余地,颔首应是。
高风晚面色沉痛:“陛下,臣愿配合调查,只要能查清真相便好。”她转身愧疚地看着曹留,“只愿曹厂公莫要怨怼于下官,下官也是怕厂公好心办坏事。”
“怎么会?没做的自然是没做。”曹留挤出一个和善的笑,“高司酝也是为了陛下和社稷,都能理解的。”
第五阁直愣愣地戳在一旁,政斗他无意参与,眼前他在意的只有庭院中惨遭分解的尸体,他扬高了声音道:“陛下,臣的发现还没说完。”
皇帝缓缓道:“说。”
第五阁认真道:“死者脸部和身上都散布着淤青,应当在死前遭受过殴打,她的掌心和指甲都留有红土的痕迹,可惜天气太冷,死者被彻底冷冻过,臣无用,无法判断死亡时间。”
怎么会有红土?李枕儿从生到死都未接近过花房,明珠的眼睛下意识睁大了,她努力控制住表情,可这细微的变化也被高风晚捕捉到了。
皇帝语气难辨喜怒:“归林,你怎么看?”
“臣倒是有一点好奇。”归林只有嘴角上扬,眼睛却保持着冷冷注视的神态,他对着柳淑妃笑道,“淑妃娘娘,在南京时,唯您宫中茉莉最好,臣犹记得问及您养护茉莉的诀窍,您说唯有云南红土最养茉莉。现在到了京师,臣可还有幸能赏得娘娘宫中的茉莉呀?”
柳淑妃怎能听不出归林话中的意味?她恨恨道:“你不必阴阳怪气,红土虽然只有本宫的启祥宫中有,但有心人想要取上一些并不难。”
“是么?”皇帝用手撑着头,因而面庞也一明一暗,他道,“看来启祥宫中宫人懈怠得很。”
柳淑妃强颜欢笑道:“陛下,您难道是疑心臣妾吗?”
皇帝默不作声,归林笑道:“陛下,尸体上恐怕不会再有什么直接证据了,不若由派人彻彻底底搜查一遍启祥宫,若再无所获,便可证明淑妃娘娘的清白了。”
皇帝点头道:“你亲自去搜。”
归林道是,抱手而去,万斯玲有些担心地看向高风晚,高风晚垂首立在林落梅的座位一旁,面无表情。
这次搜查倒快,也就两柱香的时间,归林带着一个金丝盒子回来了,明珠只一眼就认出了那金丝盒子正是柳淑妃惯用的首饰盒。
皇帝自然也注意到了木盒,归林将盒子转递给许聘,笑道:“陛下,淑妃娘娘的首饰盒里倒有些新奇的玩意儿。还请您瞧瞧。”
许聘打开盒子,双手捧到皇帝面前,皇帝定睛一看,对着柳淑妃勾勾手:“淑妃,到朕身边来。”
柳淑妃顺从地走到皇帝身侧,垂首道:“陛下。”
皇帝抬抬下巴,道:“你看看。”
柳淑妃的目光刚触及首饰盒内,就惊异地后退了一步,脱口而出道:“不可能,明明……”明明已经被毁掉了,柳淑妃收住了后半句,却已经晚了。
皇帝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淑妃,朕赏给李枕儿的玉佩,怎么在你这里?”
柳淑妃咬着牙,她强自解释道:“这是您赏给李枕儿的玉佩没错,但是,但是臣妾也不知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皇帝捏住了柳淑妃的脸,意味深长道:“淑妃,朕第一次认识你。”
柳淑妃战战兢兢,皇帝的表情语调森凉,对她虽然从头到尾没有一句重话,威压却使得她连头都抬不起来。
归林不咸不淡道:“淑妃娘娘,您当真看重御赐之物。”
“陛下!臣妾是冤枉的!”柳淑妃扑通跪在地上,抓住了皇帝的手,凄切道,“您要相信臣妾,这是栽赃,是栽赃!”
皇帝拨开了柳淑妃的手,期间一个眼神也不给柳淑妃,只摆了摆手道:“柳淑妃暂且禁足启祥宫,由大理寺卿第五阁来审理李枕儿此案,与此事相关的所有宫人全部下狱,务必审个分明,廖司药和万司膳就由宫正司来处理。”
第五阁道:“陛下,那臣就办差去了。”他看向曹留,“曹厂公,还请您跟我往大理寺走一趟吧,配合调查。”
第五阁和曹留告退,事情也几乎尘埃落定,皇帝起身道:“朕有些乏了,贵妃,你宫中的安神香可还有余?送一些到养心殿来吧。”
胡贵妃道是,跟着皇帝离开。林落梅也带着廖梦圆和万斯玲走了,室内顿时冷清下来,只剩下归林、高风晚和柳淑妃主仆二人。
高风晚对柳淑妃道:“淑妃娘娘,臣送您回去。”
“滚!本宫不需要你监视。”柳淑妃被明珠扶正,她握紧了明珠的手,“明珠,走。”
高风晚却伸手拦道:“淑妃娘娘,启祥宫的宫人都要下狱,恐怕明珠姑姑也不能例外。”
柳淑妃怒道:“你不过狗仗人势,也敢跟本宫叫板?”
高风晚微微歪头,语气恭敬道:“娘娘,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待您翻身之日,想如何下官,都随您的便。可现在,有陛下旨意,启祥宫该怎么处置就由不得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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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林摆摆手,便有锦衣卫涌入,拖了明珠向外走,柳淑妃急行几步,“别带走明珠,她是无辜的!”她这么说着,却无人理会,很快便将明珠带离。
高风晚笑道:“淑妃娘娘,多亏有您的帮忙,才能还万司膳清白。”
“高风晚!”柳淑妃眼眶里有泪,她恶狠狠地指着高风晚道,“就是你,谁指使你陷害本宫!你说啊!”
高风晚负手而立,她似是惋惜道:“无人指使,自古事有两面,旦夕祸福到底难测,还请淑妃娘娘,务必保重身体才是。”
“淑妃娘娘累了。”归林仍记得柳淑妃对高风晚出言不逊,在他心里,他已经与柳淑妃结了仇,“王和,送她回启祥宫。”
王和一直守在屋外,他忙不迭地进来,他不会像林落梅那么客气,指使另两个御马监的小宦官,几乎是半胁迫地带走了柳淑妃,柳淑妃的咒骂声也渐渐远去。
现在唯余高风晚和归林面面相觑,高风晚朝归林一福身道:“督公,下官告退。”说完转身就走。
归林扯住高风晚,将她箍在怀里:“退个屁。”
高风晚努力将后背向后拉远,认认真真道:“男女授受不亲,您再这样,下官可要叫了。”
“叫啊,正合我意,我俩拉拉扯扯的事情传出去,刚好给我一个名分。”归林借着玩笑说出真心话,见高风晚不再挣扎,心中隐隐发酸,收起戏谑正色道,“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解释什么?”高风晚睁大了眼睛,“下官所作所为光明正大,身正不怕影子斜,不用解释。”
归林松开高风晚,坐到椅子上,严肃道:“我们谈谈。”
高风晚与他隔着一个桌子坐下,也敛了玩闹的神色,干脆道:“你是想问我今天的事情是么?曹留的?还是柳淑妃的?”
归林见高风晚开门见山,也直接道:“你什么时候和胡贵妃达成一致的。”
“很明显么?”高风晚眉毛都懒得抬一下,语气不再保持虚伪的客气,“你躲在我床帐里的那日晚间,胡贵妃请我去她宫中,前一日我刚刚反应过来李枕儿与胡贵妃颇有几分神似,我编造了个故事向胡贵妃透露此事。由此李枕儿失踪之事,胡贵妃不再是局外人,一个赝品消失,难道不是有人因真品而迁怒的缘故吗?”
归林手指轮番在桌子上敲击,低声道:“你们推测出李枕儿由柳淑妃杀害,根据万斯玲被无中生有的罪名和宫中流言,猜到了她就是柳淑妃的替罪羊,守株待兔等待李枕儿的尸体送到万斯玲这边,将计就计调整了李枕儿的尸体,留下红土的痕迹?”
“你觉得呢?”高风晚嫣然一笑,眼角却透露了说不清的锐利,“你要感谢我,不,不光是你要感谢我,就连陛下,也该在心里记我一功。”
“你猜到了?”就连归林,也会被高风晚的神色刺得悚然,“或者说你知道了多少?”
“不如我给你从头捋一遍。”高风晚天真地笑笑,她将头靠在椅背上,故意抻长了语调,“该从哪里开始呢?从西厂开始,从世家开始,还是从你和万岁爷的谋划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