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极快,雨水如珠,纷纷砸进草地泥地,慢慢又腾起雾气。
极端天气让白日犹如黑夜。
有了刚才的教训,何碧顷时刻注意脚下是否有水泥坑,但稍不注意还是趔趄了一下,慌乱之中,手臂被人扶住。
虚惊一场,何碧顷仍心有余悸,反手抓住他的腕骨:“你扶我。”
语气理所当然。
江猷琛瞥她攥得泛白的骨节,身体虽有意往她身边靠近,语气却有些讥讽:“之前谁不让我碰?现在抓那么紧,是因为顾教授不在?”
何碧顷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扯到顾庭山身上去了。之前说‘别碰我’,也是因为他先在顾庭山面前跟她划分界限。
还用‘仅此而已,用不着如此草木皆兵’这种完全没任何异心的大义凛然词语,把他自己捧得像圣洁的天使,下凡拯救她。
既然如此,她也有选择接受or拒绝的权利。
“关他什么事?他在不在都左右不了我做什么。”何碧顷不愿多提顾庭山。她快速转移话题,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我也是为你好,万一你要摔下去了,我还能拉住你。”
“就你这小身板?”
他微微上挑的语气在大自然湿哒哒的乐曲里,听着有几分戏谑的意味。
“我这小身板怎么了?”
两人隔着雨伞,何碧顷怕他听不见声音,把另一只手里的伞举高,将他脑袋匡进伞内,他反射性低头,猝不及防的面对面。
对上他漆黑的双眸,像是时间被强制放慢,何碧顷呼吸莫名停了几秒。他面颊湿润,沾了雨丝的眼睫轻眨,微乱的黑发不断有珠子滴落,落在高挺的鼻梁。
雨滴啪嗒清洗山林。
平日里棱角凌厉的脸,因沾了水丝的缘故,稍显清冷,攻击性也剧增。
面对‘湿脸诱惑’,何碧顷不争气地轻咽口水,她确实是很吃他的颜值,从在机场第一次遇见就有些看愣。
她推了推伞柄:“你撑。”
江猷琛眉弓微挑。
“一手扶着你,还要给你撑伞?我有三只手?”
听上去好像是有些不讲理。
何碧顷哑口无言,正要收回手,江猷琛将伞骨握住,蹭在她左肩位置,伞面往她倾斜,无起伏的嗓音问:“平时就张芸一个助理,够你用?”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又不是什么资本家或者娇贵的千金。再说了,我要是跟芸芸在一起,我们两肯定是紧紧挨着取暖,这把伞给谁撑都一样,也不会只撑我一个。”
哪里像现在,伞那么小,他还要在两人之间留一条缝。
这会装什么绅士,之前不还抱她。
“你很冷?”
他冷不丁问一句。
何碧顷睨他,第一次发觉他是个大直男。
“我说的取暖不是指身体冷,而是一种形容词。”
两人一路呛声,直到一幢颇有田园风的木屋茅棚终于出现。
与外面的极端天气不同,里面祥和昏暗。
何碧顷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目光所及被照亮。
她掀开一层厚实毯子,木箱里的保温灯柔和温馨,屋里刚孵化出的雏鸡还未脱温,怕冷,全部趴在保温灯下面,丝毫没感觉到屋外的狂风暴雨,弱弱地吱吱叫。
何碧顷俯身靠近,在心里默数,确定是12只后,关掉手机灯,屋内陷入昏暗。
摸黑看这群黄色小雏鸡,越看越欢喜,她唇角上扬:“还好没事。还以为这破草棚会被掀翻。”
其他鸡舍都是瓦盖,能抵御风雨,只有这间房顶是厚厚的草垛,之前的小风小雨无碍,今天狂风大暴雨,看着简陋危险。
“你当我养殖场是什么豆腐渣工程?”
江猷琛环顾一周,角落有急促的滴滴答答声。抬头,是草垛被砸穿洞,到底是不防水的东西,再厚也无济于事。
他拿出手机,找到工作人员。
听见不远处,何碧顷说:“到时候你带两只回家,和糯米一起在别墅玩。”
江猷琛输入文字的手一顿,抬眸,用异样的眼神瞧她。
室内昏暗,她正俯身用手机拍雏鸡,橘黄色保温灯映在她侧脸。
他打破这温馨的场景:“你是想给糯米加餐还是不想让它们做成白切鸡,葱油鸡?”
果然,何碧顷侧头乜了他一眼,压低声音,仿佛怕吓着那些鸡。
“它们还那么小,你眼里就只有白切鸡,葱油鸡吗?就不能当宠物养吗?”
鸡当宠物养。也只有她的脑子能想得出来。
在羊城,没有一只鸡能活着过完年或者节假日。
江猷琛故意似的,说:“到时候你带回剧组当宠物养?”
何碧顷听出了他是在取笑自己,多少有些不服气:“过不了安检。”
“这有什么难?我空运给你。”
这莫名其妙的财大气粗,就是为了看看何碧顷怎么把鸡当宠物养。
她偏要迎难而上。
“行啊,江老板到时候别忘了。”
江猷琛没料到她应承得那么快,将手机熄屏,径自过去:“不怕尖嘴动物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疗,何碧顷的尖嘴恐惧症也算有点起效,起码不会像之前手脚发软面色苍白,只是还不能近距离待太久。
“把它关在笼子里,定期让它吃喝拉撒不就行了。”
江猷琛嘴角噙着笑:“你不放它出来活动?整天待在笼子里的鸡,肉质不紧实,不鲜美。”
吃吃吃,就知道吃。
何碧顷不耐地瞥他:“我这是宠物,你管它肉质怎么样。”
江猷琛俯身,把木箱的厚毯子重新盖上,屋内仅有的保温灯光顿时暗灭:“行,你喜欢。看也看完了,该回去了。”
男人果然都没耐心,才待了几分钟,就想着回去。走来的路上都比在这里的时间长。
而且屋外狼哭鬼嚎的,暴雨似乎越来越强,比她一个月前离开鹿卧山时还猛烈。
她难免有些怕意。
“我们要不要再等等,等雨小了再走。”
这里虽然破小,也是个避风港。
说完这句,屋外呜呼声不绝于耳,周遭噼里啪啦的声音猛然加剧,是一阵狂风掀翻了半个屋顶,只留下房梁,成片草垛飞旋在半空,眼前的世界昏暗浑浊,堪比末日。
突如其来的意外把何碧顷被吓得尖叫,紧紧抱着江猷琛的手臂,狂风将她击得摇摇欲坠,一颗心疯狂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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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哽咽声在风雨交加的恶劣天气里显得极其弱小:
“江猷琛,你还说不是豆腐渣工程……”
“……”
江猷琛也没料到房顶会被掀翻,本以为只是几处漏水,情况再差也是把房顶凿穿,以防万一,他刚才已经发信息让在附近鸡舍的专业员工过来把雏鸡转移过去。
何碧顷感觉自己随时要被吹上天,脚下虚浮:“我们不会被吹飞吧?早知道我就多吃点……”
江猷琛说:“为什么要多吃点?断头饭?”
这种节骨眼下,他还有闲情逸致讲冷笑话。
何碧顷服了,牙齿打颤:“吃胖点不容易被吹飞啊。”
“一口吃不成胖子。抱紧我。我们现在过去那个墙角。”江猷琛下巴轻抬。
何碧顷忽然尖叫:“木箱的毯子吹飞了。”
雏鸡全部缩在木箱角落,浑身湿淋淋。眼看木箱也有被吹飞的迹象,她伸手摁住。
“让你抱我,你抱木箱?”
何碧顷心里难受,没理他的话,自顾自说:“只剩下几只了。”
“孵化坊还有很多。”
“这不一样,这是我自己孵化的。”眼睁睁看着雏鸡被吹飞,何碧顷心情低落。
江猷琛脱下雨衣,万千雨珠啪啪落在他背脊,白色T恤很快湿透,肉色若隐若现。
“你把雨衣脱了干嘛?”何碧顷拧眉。
他把剩下的几只雏鸡一并裹起。一手搂住她的肩,一手抱着雏鸡,两人在风雨中走向墙角。
顶风行走,何碧顷难以前进,感觉每一步都是江猷琛带。
终于走到角落,狂风被一墙之隔拦截,减弱不少。
何碧顷愧疚难耐。江猷琛为了不让雏鸡被吹飞,把身上的雨衣都脱了。
其实她明白,剩下的这些,就算没被吹飞,经历了风雨的毒打也不一定能活下来。
也怪她自己当初手气差,在节目里抓阄抓到这个地方孵化,要是在孵化坊就不会出现这种问题。
两人贴在墙角。
何碧顷死死抱住他的手臂,他的肌肤温度很冷,不知道风雨什么时候停,眼前昏暗的世界太令人害怕。
早知道就听他的话,待在木屋里。她自己倒没什么,她怕他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怎么跟江妙娜交待:“江猷琛,你把雨衣穿起来,不要管这些鸡了。”
“没事,反正都湿了。”
江猷琛侧头,将她的棒球帽压了压。
何碧顷唇瓣咬得泛白。
他的声音和举动莫名让她镇定,即使这般处境,他若无其事,声线沉稳,还替她压低了帽檐,像是在温柔安抚她,也没有埋怨她硬要过来这里,更没有像以往一样说话毒舌,情绪极其稳定。
“江猷琛。”何碧顷抬头,雨滴落在脸上,她微微眯眼,他的轮廓隐在昏暗里。
下一秒,脑袋被摁下,江猷琛低沉的嗓音就在头顶:“别淋雨了。”
何碧顷哦一声。
侧耳在他胸膛,他有节奏的心跳声震得她心里七上八下。阴暗可怕的周遭环境在这一刻仿佛都静谧了。
“怎么不说话,你刚刚想说什么?”
头顶上方,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