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不是很猛?
    风声雨声和雏鸡虚弱的吱吱叫声,构成一个狂躁恐惧的脆弱世界。

    两人因为挨得近,哪怕雨水不断冲刷,何碧顷也总能闻到除却泥土的自然清香味,若有若无,大概是江猷琛身上的乌木冷调。

    在他的房间,床上都有这种味道,像秋天的风,凉凉的。

    何碧顷说:“我是想说,你人还挺好的。”

    获得好人卡的江猷琛在潮湿末日般的环境里沉默。

    什么狗屁好人,他缺这个认同吗?

    何碧顷没听见回应,忍不住又抬头,光线太暗,看不太清江猷琛的神色,只感觉滂沱大雨中他唇线抿得很直。

    水珠顺着他脖颈往下,她只要轻抬下巴,就能吻他凸起的,沾着冷雨的喉结。

    何碧顷蜷了蜷手指,为自己这个不干净的想法感到羞耻。

    问:“你怎么不说,我也挺不错的?”

    江猷琛瞥她:“你被雨淋傻了?”

    何碧顷一噎,果然,她们两个就不可能好好说话超过五分钟。

    树枝,木棍,被吹得在木屋打转,周围劈里啪啦,何碧顷怯生生地环顾四周,怕被什么东西误伤。倏然,瞳孔一惊。

    狂风骤然减弱,飞在半空中的木箱,直直往她们的位置降落。何碧顷猛地推开江猷琛,木箱随即重重砸在脚下。

    疼痛感从左手臂传来,何碧顷抱住被木箱剐蹭到的手臂,她咬住下唇还是发出了嘶声。

    踉跄在墙角,手里的雏鸡掉落在地上。江猷琛呼吸蓦地一停,紧绷着一根神经跨步过去:“手受伤了?”

    下意识伸出的手,硬生生停在了她左臂几毫米,不知她伤口具体如何,不敢碰,怕加重伤势。

    刚才毫无防备被推开,听见重物落地的声音才发现有异物从半空砸下。

    箱子就在她脚下,后知后觉的劫后余生冲击大脑,他身体莫名发冷。

    是他疏忽了。

    何碧顷忍不住哭出声,眼泪大颗大颗滚落。

    刚才这一幕实在太吓人了。如果木箱再偏一点点,估计整个胳膊都废了。

    风停后雨势也减小,江猷琛听她一抽一抽的哭声,像是有什么堵涩在他胸口。眼前这双推开他的手,极其纤瘦,手臂还没他的手腕粗,力气却不小。

    何碧顷往前走一步,抬头,脸上挂了两行泪痕:“你到现在,也不夸我人还不错吗?”

    刚才在木屋和苏婉晴讨论问题,好几个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觉得她漠视小动物生命,她已经能想象得到节目播出时她将面临怎样的腥风血雨。

    到底要怎么样做才是好人?平时的朝夕相处,还不能看透人心吗?

    天光逐渐明亮如初,江猷琛直视女孩的眼睛。

    漆黑的眸锐利灼热。

    “何碧顷,我要是觉得你人不行,就不可能和你一起过来。懂?”

    不知道是因他的话,还是因他的目光,何碧顷心头一颤,突然忘记了怎么哭,皱了皱鼻子。

    极端天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乌云迅速散开后整座山林恢复白天模样。白日底下更清晰可见。江猷琛一目了然她手臂的伤势。

    PVC雨衣被划破一道口子,连带里面的T恤短袖也劈开叉。

    “我看看。”

    江猷琛低头,将她紧握在上臂的手指掰开。

    她掌心沾了一片血渍,一条长竖的鲜红刺眼划痕还冒着新鲜滚烫血气,红色血液在白皙的肌肤上极其刺眼。

    重物高空坠落,一击致命。还好这破箱子差那么几毫米。要是再偏移一点,皮绽血肉模糊不说,这只手臂得养个一年半载。

    “伤得不重。”何碧顷解释:“我刚刚哭,不是因为疼。”这点皮肉伤,不至于哭出声,她不想被冠上矫情的帽子。

    “是因为,发现自己差点就会死于非命。有点害怕。”

    “现在知道害怕了?刚才推开我的时候,不是很猛?像练了九阴白骨掌。”

    江猷琛突如其来的冷幽默令何碧顷噗嗤笑出声,连带着哭过后堵在鼻腔里的水晶也飞出,她惊慌失措地捂住,转身背对他,有些懊恼,又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擤鼻涕。

    此时,一墙之隔传来窸窸窣窣的讲话声。

    “江老板。”

    随着一声粤语江老板,他们人也出现在茅棚门口。是养殖场的两个工作人员,刚才收到过来转移雏鸡的消息,趁风雨小一点立马过来了。

    走到这时,风雨已经完全停止。

    江猷琛这才想起刚才摔落在地的雏鸡,转头往地面看,雏鸡受雨受惊,如今只只趴着,一动不动。

    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费了那么大周章,估计还是保不住。

    两个工作人员面面相觑。

    不知道自家老板和录节目的女明星怎么会待在一起,还是在这房顶都被吹飞的墙脚下,两人像是经历了什么磨难,看着很狼狈。

    特别是他们大老板,原本极其帅气冷漠有型的一人,此刻像落汤鸡,浑身都淋湿。

    不过,俊男靓女站在一起,自成一幅画,倒是很赏心悦目。

    何碧顷捡起地上的雏鸡,一共6只,淋了雨后全部奄奄一息。

    其中一个工作人员很有眼力见,瞧见老板皱着眉心,怕自己会挨骂,便立马反思工作失误,他是中年人,讲普通话拗口,都是讲粤语:“落雨前,冇及时巡过来呢度,造成了损失……”

    “无碍。谁都没料到这场暴雨那么猛。”

    江猷琛瞥了一眼眉眼忧愁的何碧顷,没再继续往不好的话题聊:“你们把这6只和孵化坊的区分开,尽量养活,多照顾些。”

    工作人员感觉自己被老板为难了。

    这老板是不是被雨淋傻了,突然听不懂粤语?便用蹩脚带有口音的普通话说:“这有点难,还未脱温的雏鸡,啉紧咁大的雨……”

    江猷琛打断他因语言困难造成的断断续续口吃:“文叔。你先试试再说。”

    不容置喙的语气令打工人不敢再多说什么了,被叫文叔的中年男人微微叹息,嘴里应承着好喽。

    何碧顷本来想跟着工作人员一起去孵化坊,但是江猷琛不同意,说她的伤口要尽快回去消毒抹药膏。

    何碧顷差点以为她身上还有其他自己不知道的伤口。

    张芸,顾庭山和李政卓三人就在门口等。

    她刚才从放映室出来,四处找不到何碧顷,一开始刮风下雨山里信号不好,电话也打不通,只能询问导演帮忙,着急忙慌时遇见了顾庭山。

    三人把木屋翻了个遍,后面总算打通了手机,才知道何碧顷去了茅棚,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当江猷琛的身影也一并出现时,张芸一愣,上一秒疑惑他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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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在,下一秒反射性地朝旁边看去。

    顾庭山在看见江猷琛时,脸色倏地难看。

    李政卓原本担忧的神色瞬间唇角比AK还难压。

    张芸没闲工夫揣测顾庭山的心思,看见他们两个像刚从水里捞出来,急忙上前,左看右看自家艺人,盯着她手臂的划痕,惊恐地瞪圆眼睛:“老天奶!怎么弄的?那么长的伤口。”

    何碧顷咬唇,即使已经过去了那么久,现在背脊还是发凉:“没事,不小心划到了。”

    顾庭山皱着眉心,先盯着何碧顷手臂的伤口,再看向旁边毫发无伤的男人。

    平静地质问道:“下那么大的雨,你也纵容她跑出去?”

    何碧顷不满他这话:“脚长在我身上,我想去哪就去哪。”

    一句话把顾庭山噎住。

    江猷琛坦然地与顾庭山对视,话却是对着张芸说的:

    “张芸,先陪她回房洗热水澡,注意伤口别碰水,20分钟后我让医生过去。”

    “20分钟不够。”何碧顷低声嘟囔:“一个小时吧。”

    江猷琛用不理解的目光睨她:“特殊情况,你就不能稍微快一点?”

    “快不了。”何碧顷背过身去,打了个喷嚏。

    张芸左看右看,觉得江猷琛说得对:“好的好的,我会监督她洗快点。”

    有了刚才患难与共的躲避风雨事件,何碧顷见江猷琛杵着没动,问:“不一起回屋洗澡吗?”

    李政卓朝江猷琛投去‘又幸福了哥’的眼神。

    江猷琛视若无睹。

    顾庭山眼底闪过一丝暗淡,嘴上却温柔附和道:“对啊,江老板也快点上去洗澡吧。别感冒了。我去让厨房煮点姜糖水驱寒。”

    上了二楼,两个向左两个向右。

    李政卓啧一声:“难怪不跟我喝酒,原来是要去陪美女。不过,兄弟,你们在那么极端的天气往山上跑就算了,还让人家女孩受伤了,你这剧本拿反了吧?”

    提到受伤,江猷琛眉弓微不可察地皱起。

    那么纤瘦的身板,居然能使出那么大的劲推开他。他踉跄在木墙上时,背脊被烙得生疼。

    江猷琛用热水迅速冲掉身上的潮湿,裹着浴袍出来。

    李政卓拿着手机在沙发葛优躺,期间,江猷琛放在床头柜的手机一震一震,不用看也知道他们一群人又在聊他和女明星的八卦。

    怎么就那么关心他的感情生活呢。

    “李政卓。”

    江猷琛喊他。用干毛巾慢吞吞擦拭头发。

    “嗯?”

    李政卓连眼睛都懒得抬起,敷衍地应。

    “你说。顾庭山。”

    江猷琛睨向他,眸色深幽,像是被深海里的岩石。

    话到这却突然像被什么定住了,没再往下说。

    李政卓听到另外一个男人的名字,察觉到八卦,顿时来兴趣,目光从手机上移开:“顾教授怎么了?”

    江猷琛低睫,喉咙滚动,语气轻飘飘,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之前跟我说,他喜欢何碧顷。”

    李政卓立马从沙发坐直:“我就知道这异父异母的兄妹不可能有什么真亲情,顾教授看人家女孩的眼神一点也不清白。”

    有理有据地开始分析:“他跟你说这个干嘛?是向你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