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毋宁死
    滕夫人的咒骂声一直没停。

    门外僵持的洛石先一步走了进来,后一步跟过来的车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门口,原先趾高气扬的老人被绳带绑住,捂了嘴巴扔在门口。

    这是车夫第一次做这种事,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很快。

    李意清只淡淡抬眸扫了他们一眼。

    这时,守在“滕夫人”身边的毓心忽然道:“她的身体很不好,胎儿在腹中憋气太久,两人可能都有危险。”

    滕子鹤发出一声惨痛的吼叫。

    李意清当机立断:“洛石,把无关之人都请走。”

    她的音着重加在了“请”字上。

    洛石二话不说,利落地走向滕子鹤。

    他身量高大,一步步靠近,滕子鹤只觉得眼前为数不多的光线都被剥夺了。

    滕子鹤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让我留在这里陪着舒窈吧。求求你……”

    洛石双手抱胸,衣服上沾染的血迹已经变成深黑色。他冷冷地看着滕子鹤哭得眼泪鼻涕都出来的一张脸,语气带上了几分不耐烦。

    “你自己出去,还是我打晕你出去?”

    滕子鹤喃喃没有说话,看样子还想继续挣扎。

    一旁的滕大娘子看见洛石冷硬的面容,知道他这句话绝无转圜的余地,伸手轻轻地扯了扯滕子鹤的衣角。

    “子鹤,我们先出去吧。”滕大娘子小声地、试探地看向滕子鹤,目光晦暗,“女子生产不吉利,你留在这里还有什么用……你又不是没看见刚才她的态度。”

    不知道哪一个字眼触动了滕子鹤,他嘴唇张合,没再挣扎,失魂落魄地在滕大娘子的搀扶下离开了。

    另一边,滕娘子沉默地看了一眼躺在墙角的“滕夫人”,转身离开了。

    人都离开后,毓心紧接道:“热水,剪刀……姑娘,切两片人参用开水烫过,给‘滕夫人’含住。”

    站在的车夫立刻道:“我去烧水。”

    洛石沉着脸色,在柜中翻找需要的剪刀。

    躺在地上的“滕夫人”微微恢复了一点力气,她看见毓心和李意清的身影,忽然眼前结了一层水雾。

    她有好多好多话想要说出来,可是话到了嘴边,化作了眼尾的一滴泪水。

    李意清看着她张合的嘴唇,看不出她想表达“救我”还是其他什么。

    她转过身,取出今天买回来的人参,顺着经络切下两片。

    毓心焦急地看着窗外,见热水迟迟不来,狠了狠心,用手捏开了“滕夫人”的下颌,将参片塞入了她的口中。

    “还有力气吗?”毓心用衣袖擦去她脸上的汗珠,声音坚定,“现在,如果有力气,就朝我眨眨眼,十息之后,你听我指挥。”

    胎儿在腹中憋了太久,再不生下来,轻则痴傻,重则性命垂危,甚至影响母体。

    李意清看见毓心背后已经被汗水打湿。

    车夫端着烧好的开水走过来的时候,被洛石拦在了门外。

    “里面正在生产,我送进去。”

    车夫下意识就将水递给了他,后知后觉才发现反应过来。

    他不也是一个汉子吗?怎么不知道避开?

    洛石牢牢地端着盆里的水,冷静地走到了李意清的身边。

    “姑娘。”

    李意清从紧张的情绪中剥离片刻,看了一眼看似镇定,实则局促的洛石,轻声道:“毕竟是女子生产,你一个外男站在这里不合适,出去守在门口。”

    洛石脸上的镇定忽然就崩塌了几分。

    他的鼻音中发出一声简单的“嗯”,转身离开了房中。

    李意清将布帛沾水拧干,递给毓心,毓心头也没回地接过,一直在小声和“滕夫人”说着话。

    “快了快了,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了。”

    “再加把劲。”

    滕夫人将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听到毓心的话,强撑着再一次使劲。

    李意清洗布帛的速度赶不上毓心擦拭的速度。

    毓心:“换一盆水,孩子要出来了。”

    情急之下,她直接对李意清说道。

    李意清起身,将浅红色的血水端出去,门外,待命的洛石捧着一盆干净的热水,默默等候。

    快速换水之后,李意清回到了毓心的身边。

    毓心的神色紧张。

    半响,在滕夫人再一次使劲之后,一个皱巴巴的、头骨甚至略微被济变形的婴儿被抱了出来。

    滕夫人奄奄一息地看着自己的孩子,眼神迷蒙着。

    李意清注意到毓心颤抖的手,主动取来给新生儿准备的小被子。

    毓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婴儿的身体,一瞬不瞬地盯着婴儿泛着青紫的小脸,伸手轻柔地拍着他的后背。

    婴儿一点动静都没有。

    滕夫人控制不住地悲哭出声。

    她哽咽的情难自已的时候,原先一点声响都没有孩子忽然哭了一声,声音细小,比幼猫的叫声大不了几分。

    但这一声,让在场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毓心将婴儿包起来。

    李意清放下心,看见“滕夫人”有些失神地望着天花板,先一步走出门去。

    洛石耳力很好,听到了婴儿的声音,但是滕子鹤和滕大娘子这个时候也凑了上前,两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意清。

    滕子鹤:“舒窈怎么样了?”

    滕大娘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李意清一个人也没有理,而后径直走向车夫,“马车大小够吗?”

    车夫愣了一刹,而后才反应过来是在问大小够不够装得下里面的产妇。

    “够是够的,就是怕一路上颠簸,会硌着她,”车夫犹豫了一会儿,说完了后半段话,“此事在车行算是晦气事,若是接她,需要加钱。”

    李意清:“好,多少都可以。”

    滕大娘子阴魂不散地跟在李意清的身后,一个劲儿的追问:“男孩还是女孩?你倒是说句人话啊?!哑巴了?”

    她一个人嚷了半天,发现没人理睬,眼珠子在眶里转了一圈,悄声悄步地走了屋子里。

    抱着婴儿的毓心浑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披头散发的滕大娘子像鬼一样冲了进来,一进门就目的明确的直朝着她过来。

    更准确地说,是她手上抱着的小孩。

    滕大娘子用力地推了毓心一把,夺过襁褓,急忙掀开后,脸上浮现一抹红晕。

    “是儿子,是儿子!”

    毓心伸手想要将孩子抱回来,只看见滕大娘子迈着欢快的步伐走出门,语气带着骄傲。

    “子鹤啊,子鹤,你有儿子了。”

    拄着拐杖的滕老爹和滕子鹤都忍不住围了过去。

    滕大娘子一脸得胜的笑,她眯起眼,看着李意清走来的步伐,语气比原先振奋了不知道多少倍。

    “这是我们老滕家的后,你想做什么?”

    李意清指着门,话是对滕子鹤说的:“舒窈姐姐在里面生死不知,你现在就要抢她的孩子吗?”

    滕子鹤脸上浮现了那一抹笑快速消沉。

    滕大娘子嚷嚷道:“怎么叫抢,这本来就是我们滕家的儿子。”

    滕子鹤挣扎了一番,抱着孩子走到李意清的身边,“我陪她回去。”

    滕大娘子一双眼睛险些从眼眶里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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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滕子鹤紧紧地抱着孩子,眼神中流露出几分为人父的轻和:“这孩子就叫做……”

    “闭嘴。”李意清打断了他的自我煽情,“你和舒窈姐姐的事,我不评价,等送她回去之后,你好生和你家娘子讲清楚这件事。”

    滕大娘子小声嘀咕道:“有什么好说的,纳妾就是。”

    滕子鹤眼神黯淡:“舒窈刚烈,肯定不会愿意做妾。兰翠操持家中事物多年,照顾二老,我不能休妻……之前舒窈在府城,兰翠在村里,不是也相安无事这么多年过来了吗?互为平妻,不见面还不够吗?”

    他越说越快,似乎觉得自己想到了一个绝佳的解决方法。

    “对,对,舒窈爱我,现在又有了儿子,肯定舍不得离开我,至于兰翠……”

    至于兰翠,他甚至不需要操心,兰翠就是隔壁村里的,两人成婚之前她就有美名在外,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上能伺候公婆洗手羹汤,下能稻田栽秧除草晒谷。

    这样的媳妇,千家求万家求,兰翠的父亲看中了滕家的家底,一头羊和十袋谷子,将女儿嫁了过来。

    她在家中向来都是柔弱恭谨的,从不敢反驳家中长辈,面对他的冷漠,也从未说过半句抱怨。

    滕子鹤根本不用考虑兰翠。

    李意清看着他说着说着,堂而皇之变得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再配合滕大娘子一脸“不愧是我儿”的骄傲自豪神色,一阵莫名的情绪冲上鼻尖。

    她神色冷淡得仿佛能凝结冰块。

    这时,“滕夫人”披了一件外套,走了出来。

    日头的阳光很足,眯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滕子鹤连忙上前,小声地贴近她道:“舒窈,你还好吗?你看,这是我们的孩子。‘参差荇菜,左右芼之’。恰好此时麦浪金黄,芼音同茂,繁荣昌盛,孩子,叫做滕茂好不好?”

    他信心满满地说出了这一段话。

    “不好。”

    滕子鹤有些没反应过来。

    “舒窈,你说什么?”

    “我说,不好。这是我的孩子,自然应该和我一样,姓江。”

    江舒窈,才是她原本的名字。自从和滕子鹤在一起后,她对外自称永远是滕夫人。

    可是从来没有想过,滕夫人一词,她都担的名不正言不顺。

    “他是我的骨血,是我拼着命生下来的,他的名字我能取,意清能取,毓心能取,洛石能取,唯独你没这个资格。”

    江舒窈一字一句说的很慢。

    滕大娘子“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伸手就要抢襁褓中的婴儿。

    她像一个护崽的母鸡一样挡在滕子鹤和婴儿的前面,“这是我滕家的血脉,怎么可以流落在外!你一个妇道人家,独自一个人怎么可能照顾好他?如果我没有我儿子,你什么都不是。”

    江舒窈唇色苍白,听到滕大娘子的话,蓦地笑了。

    李意清能感觉到她似乎想要反驳什么,可是又咽了回去。

    她只是轻轻地抬眼,看着滕子鹤,“你呢?你要拦我吗?子鹤?”

    滕子鹤抱着孩子的手在颤抖。

    洛石伸手抱过孩子,瞪了滕子鹤一眼,“马车小,容不下你。”

    滕子鹤刚欲争辩,便听到江舒窈开口道:“走吧,离开这里。”

    滕子鹤伸手按在江舒窈的肩膀上,他有些惊讶地发现,原来她的肩膀这么瘦削。

    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

    他心中泛上一抹酸涩,不死心地开口:“舒窈,那我们?”

    江舒窈声音很轻,她强撑着力气和滕子鹤说话。

    “滕子鹤,你应该知道的,毋宁死,不为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