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意清将彦文卓脱下的外袍盖在了女孩的身上。
女孩哭得并不明显,感觉到身上的衣衫,有些意外地抬眼。
沾着泪珠的眼睫毛微微颤抖,她失焦的眼神落在李意清的身上,似乎意识到了是这个人盖的衣裳,声音低微道:“谢谢。”
李意清微微摇头,转头看向拉扯的两拨人。
赵子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彦文卓望着赵子轩的背影欲言又止。
“谁再上前一步,刀剑无眼。”站在赵子轩身后的侍卫长猛地拔出大刀,铮铮刀光冰寒迫人。
沸腾的难民忽然安静了下来,畏惧地看着刀。
哭喊的老妪低声哀恸,赵子轩的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不忍。
粮仓不能开。
现在西北纷扰不断,东南灾情严重,若是现在就开仓放粮,日后的日子怎么样,都是没有底的。
赵子轩知道自己的想法很残忍,可是难民的性命,确实比不过朝廷命官的性命。
有一个饿了不知道多久的小孩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伸手去够李意清的衣摆。
他的眼睛蓄着满满一汪水,湿漉漉的。
李意清默了一刻,转头压低声音问赵子轩。
“若是我能在十日内填满粮仓,今日能否开仓放粮?”
赵子轩愣了一瞬。
十日,现在江南四处缺粮,能到哪里筹集。
李意清抿了抿唇,不少富户都会在家中囤积粮食,只是如何说服富户出掉手中多余的粮食,以及如何顺利运到府城,是一个需要考虑的难点。
赵子轩没有立刻说话,酝酿了半响,轻声道:
“此事,还需要向上面……”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自己停顿了下来。
怀松县的县令下马,新任县令委派还没有下来,此时此刻,怀松县能做主的自然是舒州府的知州,元辞章。
元知州怎么可能不同意李意清的做法。
赵子轩望着人群,道:“如果殿下真的能在十日内补上粮食,自然可以放粮度灾。”
李意清转头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汪青野和彦文卓。
“青野,你拿着我的令牌去一趟广德军驻地,调兵两千,然后再去江宁府叩拜元相,请他帮忙出手,收集粮食。”
元相在朝堂纵横多年,从富户手中要到粮食,对他而言不是难事。
只是从江宁到舒州的这一段路,务必要慎之又慎。
汪青野此刻心中满心满眼都是眼前事,将要找先生一事忘在了脑后。
听到李意清的吩咐,二话不说立刻接过令牌,朝着李意清点头。
“师娘放心。”
汪青野任务在身,当即离开了怀松县。
彦文卓站在一旁听得热血沸腾,见汪青野有事可做,眼底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艳羡。
他犹豫了片刻,低声询问道:“殿下,可有什么事情某可帮得上忙?”
李意清道:“当然有。你对怀松县熟悉,舒州府也不陌生,现在我想请你将城中富户的名单一一写下来……”
彦文卓握紧了拳头,“好。”
“此法甚好,彦郎君,既然殿下信你,我这就给你五十人,若是有人不从,直接……”
在旁旁听的赵子轩也连连点头,原先官府畏惧这些“地头蛇”不敢大张旗鼓,现在有於光殿下作为背书,自然可以带上兵队。
他说的慷慨激昂,彦文卓却不曾见过这样的场面,立刻连连摆手。
“使不得使不得。”
李意清也道:“商榷为上,如若不从……”
赵子轩摸了摸鼻子,接道:“略通武艺。”
彦文卓:“……”
他真的只是一个读书人啊。
李意清补充道:“或谈日后还粮,或谈药材、医者治病、金银玉石,等等皆可,若是拿不准,整理成册,送往怀松问我。”
彦文卓默念一遍,点头示意自己已经记住。
赵子轩闻言,也不禁有些心动。
他的妻子在生产时落了病根,逢雨逢寒身子就不爽利,怀松地偏,难求名医。
於光公主承诺的名医,自然是御医,若是御医问诊,说不定,说不定自己的妻子就能有救。
以后阴雨天气,也能好受一些。
只可惜家中几亩薄田,估计换不来这个恩典。
赵子轩一瞬间脑海飞转,有些出神的想,或许等此间事了,他也可以舔着脸向於光公主求这个恩典。
收敛了纷繁的思绪,他转头看向一旁认真严肃的彦文卓,道:“彦郎君请随我来,我备着笔墨,再派些士兵跟在你身后。”
彦文卓道:“好说,好说。”
赵子轩又讲了几句,而后对着乌泱泱一片的难民道:“都先原地安置下来,稍后会再有人过来施粥。”
难民闻言,欣喜者有,埋怨者有。
“这也能叫粥,都淡出个鸟来了,这也能叫粥?”
“就是,你们吃的梗米好稻,让我们喝清水样的东西,我们不服。”
……
难民叽叽喳喳,大声交谈。
赵子轩忽然沉了脸色,大喝一声,“现在水患,谁能餐餐好米好菜,你们若是瞧不上这三瓜两枣,不来便是。”
这句话他说的极不客气。
官府是存了粮食,可是哪里够怀松县每个人都能吃的上白米白面。
难民被他的疾言厉色吓到,一时间低头喃喃,不敢说话。
赵子轩说完,顿了顿,放轻了声音,像是安抚,像是承诺:
“这是天灾,不是人祸,官府和诸位一样。等过了这阵子,都会好起来的。”
难民小声交头接耳,几个声大的道:“薄粥也是粥,不喝白不喝,我们可记住了。”
说完,总算安静了下来,没有再乌压压地聚在一处。
赵子轩安抚了诸多难民,看向李意清,恭敬问道:“殿下,是否要和我们同去怀松县衙?”
李意清朝他微微摇头。
“我要去章河渡,就不和你们同行了。”
赵子轩了然。
“如此,那就和殿下分道。对了殿下,你可会骑马?”
章河渡在怀松县的边缘,用脚算不得近。
这倒是意外之喜,她露出到现在为止的第一个笑容,“当然会。”
君子六艺,射为其三。骑术算得上精通。
赵子轩道:“正好,城防营有五匹马在此,殿下在此稍等片刻,我去牵一匹过来。”
李意清颔首,等惊喜劲儿过了,才有些踌躇道:“我牵走一匹,不碍事吧?”
赵子轩摇头,“殿下放心就好。”
李意清这才点头。
少顷,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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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牵着一匹高大的红棕色骏马而来。
骏马目光敏捷,身姿矫健,步履轻盈,毛色油光水亮,看起来养的极好。
李意清伸手接过马匹,安抚地摸了摸它的鬓毛。
骏马有灵,似乎察觉到李意清释放的善意,温顺地蹭了蹭她的指尖。
赵子轩不知道是在客套还是真心实意的夸赞:“这骏马瞧着和殿下有缘。”
不过不管是真是假,听着总是让人愉悦的。
李意清挑眉一笑,揭开袖上缠着的绑带,变戏法般将自己的长发高高束起,又将裤脚扎了起来,看起来干脆而利落。
她踩着脚踏翻身上马,手握着缰绳,双腿夹在马腹两侧。
骏马察觉到身上的人,轻微挪动几步。
李意清伸手拍了拍骏马的头以示安抚,而后朝着望呆了的赵子轩和彦文卓道:“下次再会。”
赵子轩快速回神,朝着李意清微微作揖。
彦文卓慢了一步,回过神后站在赵子轩的身后跟着施礼。
“愿殿下一路平安。”
*
清凉而潮湿的风吹拂过脸庞,路途泥泞,一路上颠簸感十分明显。
从前在太子皇兄的马场,不仅有上等的良驹,还有专人打扫马场,平整而宽坦。
李意清原先还有些不适应,但是随着眼前的视野越来越开阔,她渐渐得心应手。
骏马每一步都迅疾而精准,溅起的泥点落在裤脚上、脚踝上,微微有些凉意。
远处群山连绵,地面湿润,躲了半个月雨水的鸟雀从山林飞出,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四处觅食。
李意清将马拴在树上,跳下来走到水潭边。
雨势迅猛,水潭中的水快要溢出,大大小小的豁口向着低矮的农田倒灌。
李意清愣了一瞬间,然后才弯下腰,伸手掬了一捧水。
简单洗了手和脚踝,她拿出彦文卓给的舆图,确认了章河渡的方向。
马趁着机会随意吃着路边沾着露水的野草,雨水丰沛,庄稼或烂根或淹死,可是杂草却不为雨水烦忧,依旧蓬勃茁壮。
吃到兴起,咴咴嘶嘶,叫唤起来。
李意清不禁浅笑出声,伸手在它结实的脖颈上拍了拍,像是和马说话一样。
“启程啦。”
解开缰绳,翻身上马。
短短半个时辰,骏马仿佛和李意清已经培养了默契,不需要李意清大声喊出口令,就已经撒开了蹄子,朝着山林狂奔而去。
风吹在脸上,飞舞地发丝风中摇摆缠绕。
路是朝着群山而去,却并不是真的爬上高山,绕过一个曲折蜿蜒的山路,隐约可见另一方如桃花源的地界。
李意清将这一方天地尽收眼底:前后两座山将通往章河渡的山路掩盖,若不是细心发现,远远看去,真不像个有村子的地方。
进入章河渡,一条宽阔的河流映入眼帘,旁边数十户人家,朝后看去,不少房屋星星点点散落各处,有建在斜坡上的土房,有搭在水面上的木屋……各式各样。
大河顺着山势蜿蜒曲折,沿河两岸,是悉心种植的田地,绿竹杨树,桑树鸡鸣。
而现在,章河渡的人都聚集在河谷两岸,密密麻麻一片,像是商量着要事。
看着近,隔得远。李意清看着人群,心跳忽然就加快了起来——
元辞章就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