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舒州城外,天光熹微。
李意清和元辞章都不是习惯有人夹道相送的性格,趁着天还微微凉,一行人就上了路。
来时的春夜繁星点点,离开的时候枯叶覆霜。
等江舒窈发现隔壁院子空下来的时候,众人已经过了白崖县。
原先一家人还在的时候元尧臣乐此不疲两头跑,可是等李意清他们一离开,元尧臣便独自住不下去了,和杜于泉在仁清堂的附近一道盘了宅子,离得近,看店也方便。
江舒窈轻手轻脚地出门,没有惊动床上睡得安稳的江荇和江淇。
隔壁院子新糊不久的窗花颜色尚且新鲜,地上的残叶被打扫干净,一切都像是还有人居住的样子,可是她知道,此去一别,估计从此院子就会落空。
直到下一位主人来到这边。
江舒窈有些失神地看着屋舍,片刻后,将沿着墙根的一排瓶瓶罐罐整理整齐,依旧那一株看着格外脆弱的蔷薇花。
她像是下定了决心,往年年年岁岁,她也要像李意清照顾隔壁刘阿婆院子一样,认真照顾这两处院子。
院子有了人住,才有了人气,若是没了人气,很快就会衰败下去。
若是江荇和江淇问起“意清姐姐呢”,她总该留个期待。
*
马车中,李意清在加厚了好几层的软毯上蜷缩着,只露出一只手压着话本的书页。
狐妖相公与道士缠斗,两人你来我往,打得天昏地暗,命悬一线之际,有人出手,救下了狐妖。
虽然侥幸留住了一条性命,却失去了修行数百年的道行,重新变回一只没有开化灵智的雪白狐狸。
千金从府上的桎梏中出来后,遍寻狐妖无果,被一个道士模样的人拦住。
“人妖殊途,怎可强求。”
话本到此告一段落,李意清看着书上的描写,恰如此刻风雪漫天。
元辞章下马车买了些饼食准备带在路上吃,一回来,就看见哭得泪眼婆娑的李意清,心下猛地一紧。
他放下手中的食盒,坐在窝在一角的李意清身边,“怎么哭了?”
略带薄茧的指尖轻轻擦过她眼角的泪珠。
李意清语气蔫蔫的:“狐妖变成小狐狸,他再也不记得从前种种了。”
元辞章垂眸看了一眼翻到最后一页的话本,心下了然。
“小狐狸虽然忘记了,但是千金小姐并没有放弃寻找他,两人虽不记得过往,但未来的故事依旧有趣。夫人不想看看吗?”
李意清眼巴巴地抬头看他:“真的吗?没有骗我吗?”
元辞章朝她肯定地点了点头。
李意清这才破涕为笑,从柜子拿出下册,翻开几页后才察觉不对,抬头看着元辞章,“你怎么知道?你看过了吗?你什么时候看的?我怎么不知道……”
元辞章:“嗯,看过了,夫人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我都可以和夫人说。”
李意清立刻捂住耳朵,“不许说,不许说,我要自己看。”
元辞章应了声,见她看得专心,伸手在食盒中拿出一碟琼花酥。
“张嘴。”
李意清视线牢牢粘在话本上,听到元辞章的声音,乖乖张嘴。
甜味在舌尖绽放,李意清眯起了眼睛,“还要。”
元辞章:“不急,都是你的。”
李意清一手压在书上,另一只手缩在自己毛绒绒的毯子里,嘴巴还有元辞章的投喂,为了表示谢意,主动轻轻用脑袋蹭了蹭元辞章的胳膊。
元辞章感受到胳膊上的暖意,心融化了一滩水。
越往北走,地面的霜冻越发厉害。
李意清秉持着能不出去就不出去的原则,像一个松鼠一样缩在马车上。
元辞章有的时候看不下去,会伸手掀开马车上厚厚的挡风帘。
冬日的暖阳一股脑地倾泻进来,橘黄色的光辉落在毯子上的绒毛上,空气中细微的粉尘都清晰可见。
李意清习惯了暗色的环境,乍然感受迎面的暖意与微风,有些不习惯地眯了眯眼睛。
“干嘛?我还要睡觉……”
元辞章捧起了她的脸蛋,像是托起一团柔软的云。
“睡了四个时辰了,”元辞章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今日的阳光很好,要不要一道出来走走?”
李意清小声地打了一个哈欠,想也不想地摇头拒绝,“不去,外面好冷。”
元辞章还欲说话,只见被窝下探出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拉住了他的袖子,拽着他使劲一拉。
元辞章顺从地躺在床上。
李意清重新闭上了眼眸,犹豫一刻,掀开自己捂得暖和和被子的一角,将元辞章拽了进来。
“嘘,不要说话,再睡一会儿。”
李意清凑近了元辞章的耳畔,声音软软呼呼。
元辞章猝然被拉近,两人鼻尖无限贴近,可又若即若离。
近到,可以清晰的看见李意清的每一根睫毛。
元辞章明确地感知到自己的心跳声乱了,可是迷迷糊糊的李意清浑然不觉。
“元辞章,除了你我可舍不得分给别人这一点暖意。”
李意清手脚凉,被窝的每一分热气都来之不易,弥足珍贵。
以前嫦月殿中,澜姑姑为了喊醒她,会掀开一个被角。李意清被冷醒后虽然不发一言,但光看脸色,就知道她心情不愉。
久而久之,嫦月殿伺候的宫女太监都渐渐发现了李意清不动声色的起床气,除了澜姑姑敢上手去动,其他人都不怎么敢进去催促。
元辞章闻言,眉眼间满是温和的笑。
他伸手掖了掖李意清的被子,“时候还早,殿下可以再睡一会儿。”
马车外头偷听的洛石和毓心:“……”
不是,驸马这么没有原则的吗?
白瞎他们的期待了。
他们分散开来,打水的打水,喂马的喂马,转眼间看见许三和茴香站在梅花树下言笑晏晏。
心中更气了。
两个时辰之后,李意清才转醒。
休整完毕,马车重新开始轱辘转起来。
小几上放着一杯温热的茶水,还有一小碟没怎么动过的豌豆黄。元辞章坐在旁边看书,听到李意清的动静,垂眸看了她一眼。
“可是颠簸?我让许三慢些?”
李意清摇了摇头,小声打了一个哈欠,“睡够了。”
顿了顿,她一只手撑在地上,支起半个身子,另一只手掀开帘子,“这是到哪里了?”
元辞章顺着他掀开的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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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望了一眼,“已经到了京畿,明日大概就能抵京。”
李意清立刻来了精神,聚精会神地看着外面的景色。
大抵是几日前刚下过雪,地上东一片西一片留有不少残雪,粘在干枯的草地上,有几分说不出的萧索与孤寂。
雪看久了容易目眩,李意清看了一会儿,移开视线落在元辞章的身上。
车行不稳,但是身边美人在侧,举手满是隽雅清逸。
赏心悦目极了。
元辞章任她托腮看着,时不时在桌上拿一块糕点放在她的唇边。
豌豆黄甜腻,吃了几口,李意清就摇头不要了,指挥元辞章伸手拿一卷话本来。
元辞章照做,不但拿了话本,还翻到了李意清正在读的页数。
手压着边角,神色淡然自若。
李意清抬头看向他,他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合适,“外面天冷,我帮你压着书。”
顿了顿,他补充道:“若是要翻页,知会我一声就是。”
李意清应了一声,低头看了起来。
到了需要翻页的时候,就用自己的脑袋点点元辞章的手。
接收到讯号的元辞章就会不紧不慢地翻一页过去。
马车外面的毓心面无表情的想——如果有一日殿下不能自理,驸马是要负很大责的。
*
翌日一早,一行人走了京城城墙处。
年关附近,排的队伍很长。
洛石望了眼长长的人群,叹了一口气,“要是高将军在就好了。他已经记得於光公主的样子了。”
毓心道:“殿下向来不会来使用权力,这些话要少说。”
洛石道:“我也就在你的面前吐槽一句罢了。”
两人说话间,队伍又前进了一点。
前面有人发生争执,似乎是忘记带文书,被拦在了城外。
从他们所在的距离,听不见守城的将士和那人说了些什么,只能看见那人一阵折腾,被将士锁住肩胛骨,推攘了出来。
“没有文书,不给进!”
将士的话落地,铿锵有力,斩钉截铁。
不容商榷。
被推出来的人站起身,伸手掸了掸自己身上的灰,恨恨地看了守城的将士一眼。
“不过是个守城的小卒,也敢这么和我说话,当真是找死。你有种给我等着。”
守城将士目不斜视,“依法办事。”
这一段小插曲没能掀起什么波澜,等那人离开后,众人重新恢复秩序。
长长的队伍中,出现了几个背着篓子、里面放满蔬菜的老人家走出来,边走边叹息。
他们仗着经常来往,和守门的将士熟稔,因此有时候会省去文书不带,可是现在入京检查越发严格。
文书要是办也不难,八十文钱一张,找里正或者乡长就能办妥。
但是八十文钱,他们卖一个月菜都不一定能凑齐。
离开一部分之后,队伍立刻变得松散起来。
洛石在心中数了数前面的人,颇有些开心,“殿下,现在就剩十三个人了。”
李意清从帘子后面探出头来,看清后,嗯了一声。
就在这时,后方忽然传来一道剧烈的马蹄声。
“避开!都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