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的时候,银州和西庆心上人的官员陆续携家眷到位,开始广通学府,授人以农桑商贸。
李意清和李序泽一道回京,盛蝉带人祭祖,同行而归。
京城中张灯结彩,庆贺这一场持续了将近两年的战事最终取得胜利。家家户户门前挂着灯笼,燃着爆竹,铺到了十里开外。
二皇子李行渊奉命在城门迎人,他一大早就站在城门口,穿着厚重的貂皮大氅,身后林立着十多架随行的马车,很是显眼。
李意清打着哈欠下马,外头冷风瑟瑟,她怕冷,一路上缩在马车中不肯下来。
冷风乍然吹在脸上,她打了好几个哆嗦,才晃晃悠悠从元辞章的身后探出一个脑袋。
李行渊斜睨着她,哼声:“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李意清不恼,朝他做了一个鬼脸。
等李序泽被人扶下马车,李意清在城门与要去祭祖的盛蝉分别,随皇兄们入宫。
太和殿中,顺成帝穿着素色龙袍,端坐案前。
徐钱礼站在旁边伺候笔墨茶水,看着一声不吭批着奏折的顺成帝,心底暗自发笑。
这已经是顺成帝一个时辰喝的第四杯水了。
晨起便有人报,大皇子和於光公主回来了,他立刻命人刮去数日不曾修理的胡茬,皂角松柏洗头,又换上用梅香熏过的衣裳,拾掇整齐,坐在太和殿中,频频向外看。
等侍卫派人来报,顺成帝再也坐不住,立刻站起身,一路小跑到太和殿外,站在数十步台阶上,看着言笑晏晏的兄妹三人和一门心思扑在李意清身上的元辞章。
“父皇。”李序泽最先注意到顺成帝,微微俯身,朝他施礼。
两人上次见面,已经是很久远之前的事情。
那时候,淑贵妃把持后宫,勾结朝臣,顺成帝迫于压力,废黜太子。后来淑贵妃伏诛,李序泽重新被尊为大皇子。
顺成帝喝了四杯水润嗓,可一出声,依旧沙哑得厉害,“序泽,走近些,让父皇好好看看你。”
李序泽面带微笑,缓缓抬步上前,任顺成帝打量着自己。
“父皇不必担心,儿臣一切都好。”
两人脉脉温情,李行渊站在一旁,用脚尖踢着砖石缝隙中挣扎生长的一根草。真是奇怪,寒冬腊日,竟然还能看见这么纯粹的新绿。
李意清和元辞章絮絮说着话,她伸手摸着元辞章衣服上的青竹刺绣,小声道:“父皇年纪越发大了,定然要留我们吃饭。等吃完父皇亲手捣腾出来的饭菜,我们一道去明芳斋看看新上了什么糕点。”
元辞章看着她粉白的指甲,轻声应道:“好。”
李意清歪着脑袋想了想,“还有雪月书斋和月下楼的话本,几年没在,一定出了不少新话本。”
元辞章神情微微一滞,像是想起了什么。
李意清心细,捕捉到他一瞬间的走神,追问道:“怎么了?”
元辞章面色如常,摇头浅笑:“没什么。”
旁边的李行渊再听不下去,一脚将脆弱的草尖踢断,声音震耳欲聋:“我说,你们这些话留在马车上悄悄说不行吗?非要在大殿上讲?”
就连正在交谈中的顺成帝都被这道声音吸引,看见李行渊像一只炸毛猫一样挥着爪子,摇头苦笑。
炸毛猫李行渊被玉言摁住了爪子。
李序泽亦然看见,他眸光亮泽,莞尔:“二皇弟率真可爱,虽然行事不着调,但本心可贵。”
顺成帝觑着一副发自肺腑说话的李序泽,默了半响小声道:“若是被行渊听到你讲的话,估计又要炸。”
说他可爱,还不得跟踩了猫尾巴一样。
李序泽一想也是,跟着笑了出来。笑完,神色沉沉几分,“父皇,还有些话……”
顺成帝却摆了摆手,“父皇知道,父皇知道。等今日饭后,再谈吧。”
*
回去的路上,李意清大包小包,带了一堆东西回到公主府。
公主府外面,站着一个身姿娉婷的女子。女子身穿鹅黄斗篷,头发束成弯月一样的发髻,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脖颈。
李意清的脚步一顿,看向元辞章。
元辞章面无表情,闷声道:“找殿下的。”
他都快记不清,李意清还在西北的时候,隔几天就能听到卫家的仆从站在公主府外大喊——公主回否?安泰否?
京城说大不大,卫家小姐日日派人到公主府外喊人,可公主又恰好不在,众人便传出了闲话。
元辞章生怕李意清回来信了百姓茶余饭后传出的闲言碎语,于是连夜收拾行囊,去了荆楚一带。
李意清:“……?”
她走近前,才发现站着的是卫婉萱。
卫婉萱一大早便站在城门外,见李意清回来,喜不自胜,朝她行了一个大礼,“臣女恭祝殿下凯旋。”
“三军功劳,我只不过去西北增长见闻,算不得什么。”李意清伸手扶她,打量着她的面容,实在称得上清丽佳人。
佳人被她扶起,面颊透着粉,一双眼眸如含秋水,波光潋滟。
“多谢殿下。”
李意清能感受到卫婉萱对她的亲近与好感,却又想不起来自己和她有什么过多的交集。
她十七岁行事无度名满京城,彼时卫婉萱尚在豆蔻年华,随后她被天子赐婚,远走江宁、舒州,迄今方归,豆蔻少女长成娉婷佳人,才名在外,名声极好。
卫婉萱目光仰慕,她年少时候就曾经看过李意清写下的各种北地游记,有时长长一段,有时候寥寥数字,大人觉得那是玩意消遣,不许她看。
越是不许,她越想看。看了,一发不可收拾,夜半时分,山河入梦。
后来公主大婚,她央求着母亲带自己看着一路红妆,公主坐在鸾撵上,一身红装,笑意盈盈。
随行的宫女手持花篮,沿途撒下花瓣朵朵。她接到了喜糖,再看去,公主已然行远。
她有过一瞬间的落寞,或许公主殿下嫁为人妇,藏于深闺,她再也看不见那样浩荡深远的文字,用灵动的笔触描绘自己所见所闻,遗憾非常。但所幸,公主殿下大婚之后,她还是她。
卫婉萱见李意清眉宇之间的疲惫,主动道:“殿下今日回来,一定辛苦了。等殿下休息好了,臣女再来请殿下安。”
她善解人意,轻声细语。说完,目不斜视离开了公主府。
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旁人。
李意清倒是觉得她有些意思,走到元辞章的身边,准备拉着他一道回去。
一拉,没拉动。
李意清回头看,只见元辞章神情莫名,“……方才殿下,一眼都没有看我。”
两人手还紧紧交握,元辞章看她拉着自己,不舍得甩开,一边拉着她的手,一边低声抱怨。
李意清瞬间睁大了眼睛。
元辞章想要避开她投来的视线,可是目光落在她身上,像胶水粘住,再也挪不开。
*
除夕当夜,满城火树银花。行人熙攘,神武门下热闹非凡。
李意清和元辞章在街道上闲逛,茴香中途跑出去一趟,回来后凑到李意清的耳边道:“殿下,雪月书斋的老板说,当年写书的那位先生自称江郎才尽,已经封笔不写。”
李意清有些可惜的“啊”了一声。
神武门下人来人往,李意清只可惜了一瞬,便被漫天的铁花吸引了视线。
火星点点,簇簇然如落雨缤纷。隔着铁花帘幕,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温暖的笑意。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
李意清轻吟着《青玉案》,在人群中寻找柳夕年的身影。
柳夕年来信说回京过年,约在神武门下见。
远处,人群熙攘喧嚣。
茴香双手环成圈状,向远望去,大声道:“殿下,殿下!是柳姑娘!”
李意清提着裙摆就跑了上前。
人群中,柳夕年一手拽着一个人。左手边年长些许,看着沉稳,见人纷纷朝这边望过来,似乎有些抹不开脸,用袖袍遮住自己半边脸。
右手边则年轻些,被柳夕年拽着,鬼哭狼嚎:“嗷!嫂嫂你让兄长陪你去就好了嘛!我……”
他话音未落,耳朵蓦然一痛,他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再不敢造次。
赵凉心中委屈,兄长觉得时机已到,带着箱辇来京城提亲。回来途中,柳夕年说要见一位故人。
赵渚和赵凉自然欣然前往。
等到了神武门下,柳夕年才说要见的,是大庆的於光公主。
赵凉当即变了脸色,嚷嚷着要回去。
柳夕年狠狠压制住多动症般的赵凉,语气带上几分严厉,“你又没做亏心事,这么害怕做什么?”
赵凉:“……”好像有点道理。
不过他还是很惊慌,他和兄长生在北地,时不重视商贾,士农在前,商尾之,他实在没想到自己就这么突然地被拽来面见皇族。
而且还是位传闻中即将被册封帝姬的公主。
柳夕年满心都是快些见到李意清,根本没空理会赵凉千百转的思绪,她抬眸望去,在人群中见到一身新衣的李意清,双目发光,大喊道:“意清!”
喊完,又觉得不妥,连忙改口:“於光公主!”
现在李意清身份非同寻常,贵不可言。她还是谨言些好。
柳夕年喊完的刹那,李意清浑身都僵硬了,无数道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下一刻,众人纷纷扬起手中的绢花,朝着李意清抛来,欢呼雀跃:“公主!是公主!”
“公主接到我的花了!接到我的花了!”
众人狂热的热情几乎要把李意清淹没,她往元辞章身边靠了靠。后者轻揽着她的腰肢,避开了一拥而上的人流。
趁人潮涌动,赵凉瞄准时机,从柳夕年的手中挣脱,一溜烟混入人群中跑没影了。
柳夕年气得跺脚,连带着不想给赵渚好脸色,松开他,一路挤开人群走到李意清的身边。
两人许久不见,走在前头。
元辞章朝着有些局促的赵渚微微颔首,“许久不见,赵公子别来无恙。”
柳夕年听赵家兄弟说过运药材的见闻,因此并不觉得意外。只有李意清一个人在状况外,迷茫地回头:“你们认识?”
元辞章点点头:“说来话长。前面是醉仙楼,今日便由我和殿下做东,请二位吃一餐便饭。”
柳夕年抱着李意清的胳膊,笑眯眯道:“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饭菜端上来前,元辞章将那夜发生的经过一五一十娓娓道来。李意清顿时觉得人生何处不相逢,点点滴滴,看似微不足道,实则命运早有安排。
吃饭的过程中,李意清一直悄悄打量着赵渚,赵渚身板挺直,拿出一种面对父母长辈询问的态度,端端正正,对答如流。
柳夕年笑眯眯地看着两人一问一答,夹菜放在李意清的碗中,“没关系,现在有你给我撑腰,赵渚就算想负我也不敢。”
赵渚附和点头:“就是就是。”
柳夕年:“嗯?你还真敢这么想?”
赵渚:“……”他噎了一下,连忙低声和柳夕年解释着什么。
李意清看得发笑,很自然地回头朝元辞章望过去。
元辞章背靠窗户而坐,外面烟火升起,桃花模样,在空中绽放,星火点点。
烟花接连升起,象征着美好祈愿的孔明灯旋转升空,孩童放着爆竹,穿街走巷,笑声阵阵……
李意清和柳夕年在望仙楼分别,回去路上,元辞章牵着她的手,没有往公主府的方向走。
“去哪里?”李意清的脸上红扑扑的,眼睛晶莹水亮,带着好奇。
元辞章:“你不是想知道闲云先生在做什么吗?”
闲云,正是《几时魂梦与君同》的写书先生。
李意清愣了一瞬,脸上嫣红更甚,伸出指尖挠着元辞章的衣袖,语气嗔怪:“闲云先生?你怎么知道的?元辞章,你是不是翻我垒成一堆的书了?”
元辞章面不改色:“毓心怕书生霉,晒书的时候偶然一瞥,我瞧见了。”
李意清:“……哼。”
元辞章在韩尚书的府门前停下,伸手叩响,门童探出头来,看见站在外面的元辞章和李意清,立刻道:“小人这就去通传老爷,公主、侍郎还请在门前稍候片刻。”
等了片刻,韩尚书韩珦匆匆赶来,亲自迎接两人,元辞章见礼后,询问道:“韩二呢?”
韩尚书和颜悦色道:“吃过年夜饭,正在房中温书。”
韩二屡试不中,靠着韩尚书的关系混了一个半职,算一个闲散衙内。韩尚书看不下去,请了大儒亲来家中教导。
韩尚书铁了心要他一鼓作气考上功名,禁了他的花销,也不许他出去,最常告诫他的一句话就是:“你看看人家元辞章。和你大小一块长大,人家是至和元年的状元,现在已是户部侍郎,再有几年,高升也未可知。你倒好,整日给我生事,教我没脸见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韩尚书痛心疾首的话说动了韩鹤宁,从此韩鹤宁当真沉下了性子,日日苦读,夜半三更房中灯火才熄灭。
韩尚书道:“也不急于过年。我这就去派人叫他出来,你们年轻人聊天,我和夫人出门赏花灯。”
元辞章:“不用这么麻烦,我直接去找韩二吧。”
韩尚书自然答应,任两人自便:“也好,反正你熟悉路。”
元辞章牵着李意清,一路走到韩二的院子门口。
韩尚书口中的苦读声没听着,倒是听到了韩二做贼般的窃笑声。
元辞章推开门,只见韩鹤宁快速将自己摊在桌上的话本收了起来,板着一张脸,“父亲,我今日一直在看书。”
元辞章:“看的是《战国策》?第几卷了?”
韩鹤宁瞄着书封,老神在在:“第二卷,楚策……不对,元辞章,你诓我!”
韩鹤宁迟钝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声音不对,立刻跳脚,指着元辞章的鼻尖暴躁道:“我把你当兄弟,知道你和殿下处境艰难,苦读诗书,盼着助你一臂之力!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元辞章!元伯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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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辞章略带嫌弃地伸出一只手,紧紧按在韩鹤宁的脑门上,“意清还在呢。”
都到了这一步了,李意清还有什么不懂的。
李意清:“闲云先生?”
韩鹤宁脸上露出一丝尴尬,摸了摸鼻尖,有种被当事人发现的心虚,眼神乱飘,“……殿下也看过?”
李意清:“真是你啊?!”
闲云野鹤,她和柳夕年玩笑还说请人亲笔再写,没想到竟然是元辞章的好友。
元辞章只带人过来见一眼她心中记挂的写书先生,三人默契地没有提起书中内容。
写书的和书中两位主人公都在这里,说什么都不太对味。
当被问起为何封笔不写,韩鹤宁心如止水道:“后来伯怀……与殿下外出做官,我与你们长久不见,就是想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有些遗憾。毕竟《几时魂梦与君同》卖得很好,他赚了不少银钱。现在韩尚书限制了他的花销,他正愁没有进账。
元辞章见他眼珠子上下一转,立刻猜到他脑海中又憋了什么坏主意,当即一个眼神望过去,止住蠢蠢欲动的韩鹤宁。
韩鹤宁:“……”
不问就不问嘛,至于这么护犊子吗?
李意清倒是觉得有些可惜,韩鹤宁文笔缠绵缱绻,正是写话本的一把好手。如果就此封笔,倒是可惜。
“还是可以继续写的嘛。”李意清轻咳一声,压低声音道:“反正……以前编的也挺好。”
韩鹤宁怔了一下,“编?”旋即自顾自笑开,意味深长看了一眼元辞章,“嗯嗯,殿下说的对,或许我也应该试着不同的类型。”
他将书案上的《战国策》和《尔雅》移开,露出下面藏着的话本。
封面上,是一个带着斗笠、挑着酒,仰头睡在马上的江湖游侠,竹叶从他鼻尖擦过,天边云卷云舒,看上去潇洒而不羁。
李意清立刻被画面和配字吸引。
“《一剑封疆》,这可是现在京中大热的话本。上卷我已经看完了,殿下如果感兴趣,我借给殿下。”
韩鹤宁弯下腰,在书案下柜子中翻找,将《一剑封疆》上卷视若珍宝地拿了出来。
书友交流,自然是极愉快的。李意清先是道谢,旋即和他聊了起来。
元辞章第一次发现,纵使自己巧舌如簧,也不知道怎么插嘴。
明明他们说的那些话本,他也都有读过。
看来是他读的不够深入,还需自勉。
元辞章在心中打定主意。见两人滔滔不绝,大有相见恨晚的意味,伸手把李意清端了起来,“意清,夜深了,该回府了。再者,韩二还需要温书,改日再来就是。”
韩鹤宁:“小气!无耻!”
李意清莫名被人抱起来,扑腾着小腿,挣扎了一刻,又顺从本心享受着温暖的怀抱。
“韩二,那我们就先走了。等你金榜高中,我再来与你……元辞章,你走那么快做什么?书还没有拿呢!”
元辞章折返,将书收好,才重新转身离开。
几息功夫,两人消失得干干净净。韩鹤宁看着桌上的《战国策》,忽灵机一动,提笔写下一张字条,叫人送过去。
元辞章和李意清坐在马车上,后面有人在喊:“殿下,元侍郎,我们公子有字条。”
元辞章自然而然地伸手准备接过,只见小厮往后退了几步,“不是给侍郎的。”
李意清心中暗自发笑,见元辞章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故作惊讶问:“是给我的吗?”
“对对,我们公子说,要殿下亲启。”小厮点头如捣蒜。
李意清问完,似笑非笑地看着元辞章。元辞章的手勾起她的一簇头发细细把玩,像是并不在意周边发生了什么,“你看吧,我不在意。”
眼角余光却一刻不肯松懈。
“这样啊。”李意清伸手接过,展开字条,看完,笑了出来,对小厮道,“我早就知道了。”
小厮得到回复,立刻又跑回去复命。
一路上,元辞章把玩着她的发梢,偶然还会拿起来放在鼻尖嗅闻,像一只大狗,缠人又不肯直说。
李意清面含笑意,好奇元辞章什么时候才会忍不住,问她字条上写了什么。
令她意外的是,直到回到公主府,元辞章都硬生生忍住。
李意清今日走得够多了,不想走路,扑入元辞章的怀中。元辞章没有迟疑,动作已然做过千百次那般熟悉。
怀中的人笑靥如花,目光比天上月光还要皎洁明亮,她的呼吸带着馥郁的桂花甜香,钻进元辞章的鼻中。
侧脸上凉意一闪而过,李意清的唇擦过,停在元辞章的耳畔。
元辞章呼吸乱了几分。
怀中人说:“韩二说话本并不是他编的,我说我早就知道了。”
*
上元佳节刚过去,京城还沉浸在新春的慵懒之中。
大街小巷上,茶余饭后的闲谈,莫过于前几日的册封大典。十方来贺,王侯毕至,就连坐在轮椅上的大皇子都被人推上太和殿,只为亲眼见证那一幕。
公主一身华服,流光霞帔,头上美玉珠冠,翡翠宝石。然,再多锦绣珠宝,都不及她一颦一笑风采。
封帝姬,授金册。
有人唏嘘,当年只道公主行事无度,谁能想到还有朝一日,能在未来亲眼见证大庆第一位女帝的诞生。
有人感慨,公主大婚时曾被驸马赞为瑶姬,当真是从前自己眼拙,不可得见明珠。
还有人在朱雀大街见到排场,极尽腹中笔墨描绘当日之盛况何等辉煌盛大,公主在婢女的拥簇下何等夺目耀眼。听到的人时不时发出一声惊呼,竭尽全力想象当日景象。
同去者点头附和,没去者满是遗憾。
半月时间过去,仍旧为众人津津乐道。
众人谈论,却不带贬义,毕竟公主这些年所作所为,他们看在心底,记在心底。
百姓从不辜负贤明。
身为话题中心的帝姬却两耳不闻窗外事。顺成帝将元府重新赠与她,她趁夜独上阁楼。
那里是元府最高的地方,下面就是元辞章的书房。上面有日晷罗盘,杂七杂八摆放着一堆东西。
长久无人打理,积盖着厚厚一层灰。
帝姬沿着书架走动,看见一排低矮一些的书架矗立后面,朱红色的漆有些斑驳,上面的书册却被人极尽呵护珍惜,防尘香樟一应俱全。
她指尖划过一本书册,伸手抽出翻开,字字句句,都是她。
再打开第二本,也是她。
第三本,第四本……
甚至能看出到成婚当年,许诺写她的诗词。
“唯恐词不达意,不能抒心中情意。”
“从前竟不知,吾当一懦夫。”
……
那是十八岁少年就开始记录的册子,封面上字迹已成风骨,提笔潇洒,牵丝勾连,唯有四个字端端正正。光是从落笔笔触,都能看出当时少年何等认真虔诚。
少年写的是:我心之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