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总办会后,江之也被战投部的一把手单独叫去了二十二层。这种下越两级部署工作的情况,在过去并不多见。
许总开门见山告知了她今早总办会的决议,由她负责对智算中心的搭建作一轮评估。这本来也算工作职责之一,只是没想到这个抢破头的“馅饼”会落到自己身上。
除了接受,别无她法。
从二十二层回到十七层的工位,她只用了三分钟,就足足被人围观了三分钟。
“恭喜恭喜啊。”周缇放了杯咖啡在她桌上。
“谢谢。”她礼貌道。不受影响般的,开始今天的工作。
午休过后,她给蒋幻发了条消息。
【责任重大,我能拒绝吗?】
蒋幻回给她的消息,言简意赅。
【董事会的决策,不要压力太大,有什么问题来找我。】
她没回,关了手机,又收到一条。
【爸爸和我都相信你。】
她回了个【头疼】的表情包。不是信不信,是想不想的问题。
树欲静而风不知。
她边回复邮件边思考,或许她应该把事情搞砸。
叶序的电话接进来,宋蔚看了眼副驾驶的人。
“问你还来不来?”叶序声音懒懒的。
“等我半小时。”宋蔚回。一个院子里的发小回来了,约了一堆朋友聚聚。
甄茜瞅了眼屏幕,那边的声音很嘈杂,很热闹。嗓音是低沉的,却让她觉得刺耳。
她嘴角抽了下,本已如游丝般的火气再次被点燃。
凭什么他当年潇洒走人,把所有难题都留给她解决?
“我能去吗。”她问得毫无起伏。
“你要去?”宋蔚以为自己听错了。
随后,看见她点头。
宋蔚摸了摸后颈,以为又一棵铁树开花了。
她当然不是去蹭吃,更不想去混什么圈子。她要去把叶序骂一顿,江之也舍不得骂的,她来骂。
她不要她的朋友独自忍受这一切,还要被冠上“负心女”的名头。
骂完以后,她去负荆请罪。
上上个星期去了趟她公司,等她下班。江之也有工作要耽搁,她在楼下点了杯咖啡,碰到了她同事。
她记得她,叫周缇。每次见到,都很热情。
这次也不例外,周缇听说她等江之也,主动留下来和她攀谈。说着说着,就聊到最近有个女人时常来找她的事。
甄茜纳闷,这事江之也是一句没给她提过,不应该的。从周缇的叙述来看,两人之间气氛很微妙,不像是朋友。
她冒着触犯他人隐私的风险,问了更多的问题。她和江之也都是有界限感的人,若是一个男人天天来等她,等二十四个小时她都不会过问一句。
然而这是一个女人,她直觉不太好。
在她的央求下,周缇给她看了照片,是江之也去香港时,对方拍给她的。看到那个人时,她脸色一下就变了,是舒宁。
她完全无法想象,她们会有什么交集。况且这是和她有交集的人,她不应该绝口不提。
那晚吃饭时,她旁敲侧击了几次,江之也没接半个字。
她回去想了几天,依旧没有头绪。如果她和这个人会有交集,好像只有自己。高二的那年,因为周晓的事,她被人带去了仓库,其中一个就是舒宁。
来报仇了?那为什么不来找她?因为找不到,就找了江之也。
这事要是和她有关,她是绝不可能坐视不理的。
她又想到那晚在酒吧,好像见到了那个叫黎歌的女生,她知道她算是宋蔚的朋友,一切又好像有了点眉目。
她打电话给宋蔚,想问一问那晚的情况。对方告诉她,那晚江之也和叶序吵架了。说得头头是道的,但是又没有一丁点有用的信息。
为什么吵架,宋蔚也说不清,就在那一个劲地说他的序哥很委屈,气得她狂骂了一顿,挂了电话。
宋蔚坚决说是江之也给叶序道歉,是她做错了事。
江之也给叶序道歉?她又想骂她了。为了叶序牺牲还不够多吗?色欲熏心了吗?才会被他牵着走。
她可不相信江之也是和这几个人争风吃醋了,就算是,也不应该她道歉。越想越后悔,那晚她喝了点酒,翠翠送她回家时,她没想那么多。
要是她在,非得把这些人一块灭了。
江之也如此严防死守,本应该打住的,可是她没办法,真怕她有什么事。她们是这么多年的朋友,这大半年来,她心里有事,她感觉得到。
自作主张地,她通过宋蔚,找到了舒宁,约她去了翠翠的酒吧。
没时间与对方闲扯,开门见山问了最想知道的。
舒宁一开始支支吾吾,被她威胁着什么都说了。
她抄起旁边的酒杯就泼到了她脸上,舒宁被这举动震慑住,最后却什么也没做,盯着她看了半分钟,起身走了。
她其实挺希望对方还手的,那她肯定要给她一巴掌,再踢几脚。
这里是他们的地盘,也不怕打不赢。
听到响动,酒吧的人冲了进来,她蹲在墙角,懊恼着,怎么会......一直没发现呢。
江之也和她爸爸的关系,在大二那年,她知道了全部。没有了血缘的纽带,反倒让她和爸爸的关系更纯粹、更真挚,也更在乎。
叶序叠着腿,隔着些距离,后仰着看她,眼中已经有恼意。
“你出去吧。”她生硬道,对着宋蔚。
宋蔚和叶序交换了眼神,对方也让他出去。他只好守在门外,合着这波是同类相残。
“别怀疑,我今天就是来骂你的。”
叶序淡淡看她一眼,又移开。她要不是江之也的朋友,不可能还坐在这里。
他大概猜到她是来做什么的,让他放弃江之也,程州洋更适合她。她一向更喜欢那个人,但他怎么可能为这种事妥协。
如果她影响她,他也不会客气的。
甄茜在想,他这样高高在上的态度,她措辞可以更犀利点了。
“你一定觉得自己很牛吧,你一句要去留学,谁都得跟着你走。”
“那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他不悦道。言下之意,轮不到你插嘴。
“你们两个人的事?”甄茜冷哼一声。
“那你知道她怎么过的吗?”江之也从没说过这些,但她知道她怎么想。
叶序放下腿,肃穆几分。当年的事,他一直不敢问,难道她知道真相?
“在遇见你之前,她的理想大学都在申城,你应该知道为什么吧?还是你知道了也不在乎,你只在乎自己的想法。最后因为你,她要远赴重洋,压力大到,读书读到吐,还要遭受别人的白眼。”
临时决定要去留学,压力可想而知。再加上她爸爸工作忙,什么事都只能她自己鼓捣。忙前忙后,顾着所有人、所有事,都没人能搭把手。是有多无助,才会求着她帮忙。
叶序和黎歌一起去留学,在学校里传成了佳话。她早就看出来江之也喜欢叶序,她是没提过这些事,但也不代表风刮不进某人的耳朵里。
就算找了再多的理由,但她知道,除了叶序,她没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好几次都想劝她算了,可是又不敢,全身心投入的事情,如果被人指着鼻子反对,她怕她的信念会崩塌,两头都讨不到。
这后果不堪设想。
人生重大的关卡谁来负责买单?叶序吗?
恐怕只有她自己。
所以她不喜欢叶序,一直都不喜欢。
爱与痛不可抵消。
那个人不说,不代表不痛。
叶序不吭声,第一个问题他就反驳不了。这一点上,确实截然相反,这是一早的决定,又有家里相持,每一步都顺利而妥当。
除了考试得自己去,其余的,几乎没操过心。所以他压根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门道、多少弯路。
她又是怎么一个人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走过来的。
他又想起第一次问她要不要去留学的时候,她坚定摇头的样子。
那会儿只想着两个人待在一起,一起留学也是条不错的路。竟没想到,对她来说,不仅仅是追逐,还有舍弃。
“别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她又不是没别的人喜欢,喜欢谁不比喜欢你简单快乐啊。”
“她不欠你的,你有爱了就爱了的自由,有些人却没有。你要是不爱了,不过也就是在大海里丢了颗石子,很快风平浪静。”
“不过?”叶序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他不认。
“你要摘星星,有人给你把天都拉下来。她呢?得自己徒手撕开一条口子,才能看见点光亮。你想过她的处境吗?你要是没感情了,一拍两散就好,她还得顾着她外婆在叶家的处境。”
“别以为会说两句甜蜜话就是爱了,你设身处地为她想过吗?你知道她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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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监狱里吗?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回来吗?知道辜负你,她心里有多内疚吗?”甄茜骂开了,声音层层叠高。
“你说什么?”叶序愕然,瞳孔骤缩,像是被冻住,
“你说她爸爸在哪里?”他不敢相信。
“你不知道吧,”甄茜冷笑一声,“我就知道你不知道。”
“你不是很有能耐吗?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我告诉你,这些事都不是江之也告诉我的,但你可以印证。”说完这句,把人晾在原地,走了。
她就是要替她出口气,别太得意了。
屋里的光一秒暗下来。甄茜走了,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叶序的心像灌满了铅,沉沉下坠。又像噩梦惊醒般的,迟迟回不了神。
她爸爸在监狱里?
怎么会?所以她是为她爸爸回来的。
所以她一直都在忙着她爸爸的事吗?
而他.......做了什么。
而他一直以为是他在迁就她,在等她。他才是更有气度的那个人,一直都是江之也欠着他。她要是回到他身边,是理所应当的。
原来不是的。
他是更自私的那一个。
他只用一个电话就搞清楚了所有事,可是为什么?会是现在。
呼吸里带着铁锈的味道。
叶序深垂着头,好似被人兜头泼了一脖子的冷水,脊梁骨又硬又直。
她不愿与他分担这些事,就算他想,她也绝不会这么做的,她一直都温柔地爱着她想爱的人。
可笑的是,他一直把这些归咎于她不够喜欢他而已。
他明明一度很接近真相了。
她火急火燎回了申城,莫名其妙流眼泪,委曲求全去厉家工作,小心翼翼处理和他的关系,这里面早就是疑点重重。
他在香港碰到她时,是有机会参与一切的。但他终究活在了象牙塔里。
他不怪她,他只怪自己。失去和她共沉沦的机会。
江之也挂了甄茜的电话,抽了张纸巾,不擦眼泪,去擦钢笔上多余的墨水。
叶序送她的笔,她时不时就会拿出来看看,一直都没用。
今天下班时,在两座大厦之间看见了七彩祥云,她透过前挡玻璃拍下这一幕。突然有了兴致,想记录下来。
她此刻很平静,一点也不怪茜茜。相反,她感激她,她一直苦恼着要怎么开口。她不想在他面前卖惨,也不可能一笔带过。
茜茜帮了她的忙,她感激她。
甄茜一直都这样,一腔热血,是个燃烧自己的小太阳。对她,也是一点没变。
她对着IPad开始画画。高楼大厦,横平竖直,有阳光的地方就有斜斜的阴影。
刚到美国时,情绪也崩溃过一段时间。学习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内心的秩序被打破了。明知是一条黑灯瞎火的死路,却还是一个人头也不回的去了。
既然选择了放弃他,就根本不应该到这里来。
让别人不要做无畏的牺牲,她自己却偏偏实践了。
是非对错的判断在那一刻失了效,只能用情感驱使理智,才能让一切不那么可笑。入校的第一个月,除了吃饭上课睡觉,拒绝了一切社交,像个机器人一样活着。
有时半夜醒来,翻到朋友圈里的实时照片,白昼与黑夜的对比,总会想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嘛。答案是知道的,逻辑却连接不上,为什么到这里来,这个问题她不敢问自己。
只能睁着眼到天亮又起床洗漱迎接新的一天。
白天倒是没这种烦恼,周围都是陌生的环境,若是不集中精力压根听不懂在讲什么,这种被迫的专注多多少少缓解了她的焦虑。她几乎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习中,大大小小的课题组、竞赛,能参加的都参加,来了这里,如果连学习都做不好,才真的是一无是处了。
风吹得窗棂咵咵响,思绪拉回到此时此刻。
从法律层面讲,爸爸是一个有罪的公民。从世俗层面讲,她成了一个罪犯的女儿。这两点都是客观存在的,不得抵赖。
爸爸说犯了错就要承担后果,这道理再简单不过。
叶序不认识她爸爸,很多事情必定无法理解。但也没什么,她理解就好,也不强求他能理解。
但那个人是她爸爸,她希望他有基本的尊重。
门铃响起,“嘎”地一声脆响。
她盖上笔帽,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