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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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浴汤渐渐冷却,拾月终于从桶里面出来了。她原来的衣物上沾染了污血,已经不能要了。署衙里的仆妇给她准备的衣裳是女装。

    深秋夜寒,今日又遭遇了围杀,指不定后面还有什么事儿呢。拾月不想生病,她用巾布快速擦了身,完后一件件的套上了崭新的锦绣对襟齐胸襦裙。

    许久未着女装,也用了一个多月的裹胸布,拾月觉得她的胸脯都被勒平了,齐胸裙前的系带,拖拉出了好长一段。

    仆妇虽然在她沐浴前被赶走了,却还是规规矩矩的守在外间。见拾月出来,已经穿好了衣裳,便上前一步,轻声道:“奴伺候姑……贵人梳头。”

    使君特别交代,不可对这位称呼男女,叫贵人就好。王嬷嬷不晓得原因,反正说起这位贵人,使君的态度都是恭恭敬敬的,那她自然更得恭恭敬敬的了。

    拾月被嬷嬷引着入了房,坐到了妆台前,先用棉巾绞干了长发。月垣虽是边境之地,但因南边水路交通便利,商贸繁盛,百姓生活富庶,是以此地的衙门也并不简陋。屋子宽敞整洁,妆台上的物什也都崭新鲜妍,就连嬷嬷绾发的手艺,也是一顶一的好,很快就为拾月编了个漂亮的百合髻。

    王嬷嬷看着镜中清纯幼嫩的美人面,想再为她上个妆,但被拾月推拒了。

    拾月摇了摇头,这样就好了。

    有一次,殷妙带着男子打扮的她去西街逛集市。因着殷妙姿色婀娜,丰润窈窕,引得了不少路人注目。尤其是男人,眼睛仿佛都长到殷妙身上去了。拾月见了,心里有些发毛,拉着殷妙就想要往回走。

    殷妙对此似乎习以为常,看着男装的拾月,平静地开口:“你如果不是打扮成这样,我们今天可能就回不去了。”

    拾月目光扫向那些奇怪的男人,不甚明白。殷妙嘴角笑笑,盯着她道:“世人皆重色,男女都一样,你要当心。”

    殷妙经常趁林翰不在家时,让拾月自己练习易容,还会痴痴地看着拾月男装的样子,称她俊美脱俗,万里挑一。每每听到这样的夸赞,拾月就会站在镜前盯着自己的脸多看一会儿。

    她应该是,长得挺好看的吧。

    这个认知并没带给拾月多大的喜悦,反而殷妙所言的,“空有美貌,终将害人害己”更令她印象深刻。

    皇亲国戚她惹不起,关于自己的来历,她已有所欺瞒。其他方面,该不好再进行遮掩了。

    晌饭过后,拾月就没再吃过东西。傍晚驿馆内的一番折腾,费了她好大的气力,但此时拾月却一点胃口没有。那个站立着的,被斜斜砍去了一半头颅一半肩臂的尸身,一直萦绕在她的脑海里,鼻息间,挥之不去。

    虽然身子已经不再抖了,可恐惧如影随形。无论白日还是夜晚,都是她的噩梦。

    王嬷嬷帮拾月收拾好后,就出去了。没一会儿,叶飞惊进来,拾月依旧坐在妆台前,她从脚步声和镜子里的影像上辨出来人,忙起身,面向他。

    这人是承王身边的人。现在她知道了,得守礼。

    叶飞惊看着面前规规矩矩直身而立的女子,一时怔愣住了,不敢相认。

    瓜子小脸,秀眉入鬓,偏长的桃花眼水汪汪的,眼尾上挑,是一张标致的妩媚美人脸,此时面色沉静,却不由得让人觉得可怜。

    过去她作素简的男装打扮,虽然细皮嫩肉,明眸皓齿,但因浓黑的长眼和特意勾画出的锋锐眉峰,莫名带了股雌雄难辨的气质。如今只是恢复了本来的眉形,换了身女装,绾了发髻,就完完全全的成了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了。

    叶飞惊打过交道的女子不多,但跟在承王身边,高门贵族和三教九流,各类出身的女子见得倒是够多。就小哑巴这般容貌,未施粉黛就这般娇颜媚眼,宛若仙女,哪个男子看了不迷糊,难怪会易容。

    幸亏承王殿下,不是一般男人。

    叶飞惊领着拾月,去往李琮栖的房间。路上,见她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想到月垣镇守使孙长对她的称谓,不觉失笑。

    有些话王爷不会跟她讲,但是,他该说一说。

    “承王身份尊贵威名远扬,旁人也就理所当然地以为王爷身边都是能人异士,表面上甚至会敬你我三分,可在看不见的地方,心机手段也会残酷百倍。”

    “王爷身边没有无用之人。如若不能自保……”

    他驻足,别有深意地瞥了眼拾月,“也得装装样子。”

    拾月怔了一瞬,随即点头如捣蒜。她听明白了,叶飞惊这是在警告她,不要拖后腿。

    她现在可是白大人。

    王爷遇刺,干系重大。身边多一个凶神,就多一分安稳。拾月想得明白。

    于是,她挺直脊背,深吸口气,抿唇抬眸,一脸凛然的走在叶飞惊身侧。

    想必那位白大人,应该跟这位叶大人差不多吧。现在在旁人眼里,她是承王的走狗了,得拿出狗仗人势的气派来。

    拾月如此想着,待进了李琮栖的房间,又立时萎了下来。

    狗在主人面前,可是要摇尾巴的。

    她哪儿会呀。

    李琮栖正坐在榻上,也已换了身衣裳,此时房内还有股子难以忽略的浓重的草药味儿。想来他受的伤,不轻。

    拾月不禁松了口气。他越是重伤,越说明她砍那人砍得及时,她算是他的救命恩人。

    嗯,她有恩于他,没什么好怕的。

    拾月端端正正的迈进门,李琮栖抬眼,纵使他对这小哑巴的皮相早已了解了彻底,眼下见她换上了寻常女子的妆扮,竟还是多瞧了片刻。

    呵,小东西,有点儿姿色。

    拾月缓步走进,觉着距离差不多了,便停下,站定。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两人对视须臾,李琮栖并未开口发话,拾月只好屈膝行了个福礼。

    因为不能言语,旁人甚少与她交代什么,身份名字不告知于她,是很平常的。现下她既已听到了月垣使君的高呼,就不能忽视等级尊卑了。

    他是主,她为奴。循天顺人,挣扎不得。

    “过来。”李琮栖说。

    拾月觉着这人的嗓音变了,比以往要低沉深重许多,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当然也有可能,是她的位置变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