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知莫觉之间,太阳躲在低垂的云幕后露出的那一弯金轮,已经爬上了天际的最高处。
芍七和阿霖满载而归,两人高高兴兴地回了屋子。
阿霖从未像今日这般有如此好的心情,成就感三个字在她心里有着足够重的分量,尽管这样好的心情和成就感绝大多数都拜芍七所赐。
她着急忙慌地要从芍七手里把处理好的鱼接过来,结果动作一时冒失,手没摸着方向,直接抓到了对方的手腕上。
她大惊失色,刚要道歉,却感觉到手上沾上了粘腻的东西,手感很是奇怪,她不由地愣住。
芍七见状,心道不妙,心虚的把手抽了回去,忙要往旁边钻过去。
此时,阿霖已经闻到了手上沾染的血腥气,她挡住了芍七的去路,肃声叫他坐下。
芍七不好反抗,只好依了言。
阿霖叫他将手伸出来,他就别别扭扭着不愿意,颇有孩子气,可惜的是这招对阿霖压根没多大用处。就这样,他除了乖乖听话,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果不其然,芍七手腕处留了一块很大的冻伤,周边还有几道被冰面划伤了的裂缝,此时还渗着血。
“你……”阿霖片刻无言。
芍七也不敢说话。
随后,阿霖叹了一口气,从衣角随意撕下一角布,给芍七小心地包好伤口。
“这些日子便不可再碰凉水了。”她摇了摇头,笑着对芍七嘱咐道。
语出后也让芍七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起码不会被人觉得自己是为了面子硬逞强了。
谁成想,事情在下一秒就败露了。
“对了,这些日子你也不准瞎逞强了。”
“嗯?!我……没有。”他难为情地别过脸去,拿另外一只手揉着脖子。
“你没有什么?”阿霖发觉了意思继续逗他。
“不……不是!我不是这……这这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会听话的。”
阿霖扭过头去,却还是没憋住,哈哈笑出了声,嗤道:“瞧把你逗的。我没有别的意思,把事情放明面上讲也只是要谢谢你罢了。”
火光重新亮起,里头堆着昨晚烧化了的余烬,新的柴火续上了温度。今日比昨夜更暖人心。可能两个人都没有意识到他们之间的羁绊已经在潜移默化之中诞生,早已没了最开始初次见面时那般别扭的感觉。
多亏了芍七的不辞辛苦,他们今日收获的鱼足够吃上好几日,阿霖记着村里人的好,打算送这么些给他们。
不过,她看不见路,送起来并不方便,不得已之下,还是芍七揽下了这桩事体。
芍七提着两三条鱼出发,记着阿霖说的那些人家,其中不乏当初好心帮阿霖带他回去的大叔,也不乏昔日里照顾过阿霖起居的大婶。
现下,他手里仅剩了一条鱼,要送的人家并不是邻居,离得比较远。
说起来巧,这最后一户人家他在早上就见过,正是将那所谓的疯了脑袋的中年人拉回屋子的一对老夫妇。
他来时,刚好同这对老夫妇打了个照面,他将阿霖提前为他准备好的说辞交代了一番,老夫妇深凹下去的毫无血色的面庞上扯出了欣慰的笑容。或许是这抹发自真心的笑容在这样的环境下太过久违,所以此时呈现在他们面孔之上时,竟有着一种难以说明的怪异感和蹉跎感。
后来,芍七架不住老夫妇二人的热情,只好乖乖听话被他们拉进了屋子,说什么都要叫他带些土豆和番薯回去。
刚进门的那一瞬间,他就感到一股叫人心慌的气氛,这种感觉来自于一双躲在暗处凝视他的双眼,晦暝,阴鸷,恐惧,仇恨,紧张不安。
这股投射至他身上的眼神,叫人熟悉,芍七知道,这眼神来自于早上无意遇到的中年人,他在这个屋子里。
芍七紧张地舔了舔下嘴唇,用余光偷偷去打量屋子里的暗处。
那疯了的中年人躲在暗角里的床上,死气的神色叫人觉得他是地狱里的罗刹,可偏偏他身上止不住的战栗要折煞了他的威严。男人眼里蓄满了仇恨和哀怨,森森然然地定在那头,既不敢上前半步,也找不到退路。
“家里东西不多,叫阿霖莫要嫌弃,还有……阿霖是个好孩子,她救了你,你也莫要因为她的眼睛不好就对她有想法。”老爷子开了口,他将几只收拾好的土豆塞进了芍七怀里。
芍七还没来得及道谢,老婆子就顺着老爷子的话继续说道:“唉……你……终究是个男子,阿霖却是个弱女子,旁人帮不了你的时候,是她好心收留了你……你可得晓得知恩图报的道理。”
老婆子的话语委婉,却面面俱到,芍七自知分寸,朝老夫妇二人微微鞠了个躬,表示理解和感谢。
老夫妇见状,面上的愁色也算是少了些,他们满意地点了点头。二人本欲要叫芍七往家里再走动些,说外面太冷,叫他来里面暖暖,芍七不好意思久留,只好推辞。
三人推推搡搡之间,躲在暗处的中年男子忽然叫起来,嘴里呜呜嚷嚷地叫爹叫娘起来,似一只疯兽,惶悚地打探四周。
芍七被吓了一跳,于此同时,一股奇怪的味道扑向他的鼻尖,味道的源头毋庸置疑来自于这名疯男子。
这是……妖……气?
说起来奇怪,他对这种味道好像颇为熟悉,之前因为失忆的感觉,他总觉得世间周围的一切事物都能轻易叫他觉得陌生。可是“妖气”这个无比奇特的词语,却在此时,像他本身拥有过的某种特质一样,忽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甚至毫无征兆。
屋子窄小,他与男子共处一室,所谓的距离不过也仅限于门跟头和床头的位置的纠葛,“妖气”味道浓郁,似旋风,往他身上卷过来;似浪潮,朝他身上扑过来。
芍气开始下意识地回忆起早晨时看见的景象,这个疯男子颓然倒在墙头,盯着他的眼神毫不寻常。那时,他注意到男子目光里的情绪从好奇往深沉而不可磨灭的恐惧里转变,男子的理智恰在此时被击溃地仅剩残垣断壁,他疯魔,口中嚷起叫人听不明白的话语。
芍七觉得在那个时候,“妖气”这股气味也应该会出现。当时,他与中年男子的距离太过遥远,冰寒地冻的空气限制了气息的扩散,所以在那时候,他没有及时捕捉到到它的存在。
而今,他再一次遇到了“妖气”,并且不负某种期望,顺利感知到了这抹气息。
与此同时,他也意识到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任何人可以察觉到此时的怪异之处。
这抹气息,仅有他能闻到。
或许,他也是在这个时候意识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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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他是个“另类”。
男子的症状越来越不可控,他被疯症折磨得倒下身子,在床上不断抽搐着身体。可就算如此,他的脑袋还是坚持不渝地紧紧盯着芍七的方向看,口中不断地强调着“妖怪”、“妖怪”还有“虫子”、“虫子”……
他怕极了,恨极了。
芍七看得懂他的情绪。
老夫妇心急如焚,只好同芍七打好招呼,叫他早些回去。而他们则赶紧扑到床上去,含着泪水攥紧儿子的手脚,不叫他太过没了人样。
这副场面,给芍七带来了无比的震撼之感,以至于等他回去之后,对着火光还依旧心不在焉。
“你怎么了?”
阿霖打破了沉默。
“还记得早上你同我说过的那个疯了病的男子吗?”
“自然。”
芍七倒吸了一口凉气,语气沉沉的,说道:“我今儿去送鱼的时候,又遇到他了,他那副模样真是吓人。”
阿霖默了默,正试图去与芍七共情。
“没事,不用怕。我听老夫妇讲过,他们儿子虽然疯掉了,却也不会时时发病。”
“不会时时发病,”芍七冷冷地附了一句,又道,“可每次我出现的时候,他便会发病。”
阿霖闻言,叹了一口气,念道:“你是想太多了,别担心了。”
“我觉得……他好像不仅仅是疯了病那么简单。”
芍七说着说着,惆怅地抬起了眼。在火光的底衬下,他瞥见窗外一角沉云,遮着皓月,留着朦朦胧胧而引人沉思的影子,似幻境,似不可追忆的过去,似心底无法捞起的那荡忧伤。
“那你觉得会是怎样?”
阿霖看不见芍七眼里的飘飘渺渺,她还是闭着眼,坐在原地,守候着身前的火光。
“我觉得,他或许也沾上了传闻中的瘟疫。”
“不可瞎说。四年里得过瘟疫的人都不会活过一日,这些人早就埋进了土,化作了尘烟,哪里还能存活到现在?再者,你也没有见过瘟疫,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他感觉到了妖气么?还是因为他觉得所谓的”瘟疫”对他来说带着无与伦比的熟悉感?
不,他自然不好这般说话,他知道“妖气”这个词眼放在此时是多么禁忌,也知道后半句是说出来得有多么地惊世骇俗。
“我只是觉得不安,有种隐隐约约的……不好的预感罢了。”芍气收回眼,重新对上暖洋洋的火光,哈着气,取起了暖。
阿霖是无法理解芍七的心情的,她只以为,芍七之所以能说出这些叫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是因为他同那疯了病的男子一样,迟迟没有走出灾难之地的阴影。
她抱着复杂的心情,朝芍七抛过去几颗冒着热气的烧土豆。
芍七毫无戒心地将东西接到手心,滚烫的手感灼地他连忙摸耳吹气。
他的举动惹得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阿霖笑得自在。
笑容可以传染,他也被自己傻里傻气的行径逗地笑出声来。
阿霖的笑容收了几分,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她看向芍七,尽量提起语气对他说话。
她温声:“这样才对了,开心一点,吃饱了,早早睡觉。”
芍七乖乖地点了点头,应了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