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先生”的概义很多。
可以单纯意指对男子的尊称,可意指满腹经纶的老师,也可以泛指那些机智过人的谋士,不论男女。
林筱被冠以“先生”之名,可见并非寻常人物。
“不过话虽如此,陛下仍不可掉以轻心,需早做铺排。萧无忌并非昏君,其人诡诈,城府极深,他当年用过的计谋,岂会想不到咱们会效仿?凡事并无绝对,他当年用以迫使先帝退还五千里海岸线的方法,用在咱们大燕的国土,不一定会奏效,仍需另寻良策,以备错漏。”
“再者...恐怕这次回去,不会一帆风顺。”
林筱目光远视,淡淡说道。
三人只字片语的商谈之间,似已有了应对割让一半国土的策略,但深思之下,亦觉有所不稳。
炎明奚回过身,浅浅点头道:“阿筱说得对,如今虽与大乾天景帝达成了协议,但诸事未及,变数仍多,现在显然还不是值得庆幸的时候。而且...朕已秘密出宫月余,虽假称抱恙,概不上朝,宫里那位替身也不可能掩饰太久,怕是已被司徒虎的眼线发现了猫腻。”
“而朝廷与司徒虎的对立,已等同明示。他得知朕假病出宫,就不难想到朕去了哪里。司徒虎自知朕若得到大乾的帮助,他必败无疑。故此,断不会轻易让朕安全回归。这一路横渡海峡,虽说只有区区百余海里,却不得不说...乃是生死之路啊。”
桑槐道:“此事咱们岂非已有安排?一到沧州码头,咱们换乘那个家族的商船回朝,以掩人耳目。等慕州登陆后,再由他们的商队侍卫护送回京,一路坦途。司徒虎再嚣张跋扈,不也得给老先生三分薄面?”
“他要敢劫了老先生的商船和队伍,便是与那个家族的八千门生为敌!纵然他司徒虎在大燕只手遮天,怕也没这个胆子!说起来,司徒虎能有今日之气候,还得拜当年老先生所赐,他敢忘恩负义?再者,军中将士一见那个家族的族徽...亦无人敢出手截杀。”
林筱却苦笑道:“此一时彼一时,若相安无事的情况下,司徒虎或许给老先生一些面子。但如今可是生死存亡的层面,他还会不会顾忌...就很难说了。”
“先生的意思是,司徒虎狗急跳墙之下,会不惜代价弑君?”
“谁又说得准呢?至少存在这样的可能。”
“那咱们还是莫要先行回国,等大燕使团一起,会安全些...”
听此。
炎明奚暗沉的脸色,摇了摇头,刚吐出两个字:“无用...”
就蓦然被一道由远处河岸传来的破空声给打断,紧接着“笃”的一声,一支弩箭便钉在船头处的甲板上。
令三人始料未及,几乎没有任何反应的动作。
好在这支弩箭的目标并非射向人,箭身上用红绳绑着一个小竹筒,筒身上刻着某种标记,似有传信之用。
几秒钟后。
周围负责警戒的众多侍卫方才反应过来,迅速将炎明奚围成了铁桶,凝重之色。
其中一人想要捡起那支弩箭,却被林筱给喝住,道:“慢!这是我族的传信弩箭,并无危险。都散了吧!”
说完,便拨开身前保护的侍卫,只身取下弩箭上的小竹筒,走到一边查看起来。
微妙的是,当林筱取出竹筒中的纸条看过之后,脸上猛然泛起了一丝震惊。
但回过头看向炎明奚时,却已恢复了常态,乃至还略带些许悦然,道:“好消息。家主传讯来说,陛下可安心返朝,族中精锐队伍已抵达大乾沧州,备战船八艘,死士五百余人,可保圣驾无忧。”
闻言,炎明奚主仆二人顿时一喜:“当真?太好了,有老先生亲自过问此事,司徒虎必不敢造次。从某种层面上来说,若老先生愿意出手,朕...又何须冒险来请大乾皇帝出兵?单凭先生一族,便足以定我大燕乾坤。阿筱,替朕回信,好好谢过老先生。”
桑槐也道:“是啊。老先生乃我大燕卧龙,若愿出手,何惧司徒虎为患?只是,先生素来不喜名利,早已言明不会涉足朝堂之争。此番出手,乃是陛下之福啊。”
林筱笑着道:“是,草民定当将陛下的谢意传达给先生。”
“好。老先生愿出手助朕,乃是大喜之事。桑槐,命人备酒,今日我要与阿筱畅饮几杯。”
“奴婢遵命。”
林筱听了,却道:“陛下有此雅兴,草民自当遵从。但先生信中仍有俗务交代,还请陛下先入船舱,我稍后便来。”
炎明奚点了点头,“行,朕等你!”
说完,便当先离去,丝毫没有一丝帝君的架子。
而二人走后,林筱再次打开手中密信之时,脸色却显阴沉起来,只因纸上写了一行字:必要时,助司徒虎取少帝首级,不得有误!
同一时间。
京都,杏园书房中。
李琪和纳兰兴赶到后,徐安闲话不说,立马就正色交代道:“今日之京都,可谓是圣旨满天飞。不必本官多说,尔等也应该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我出使在即,对京都之事恐有理会不及之处,需要你二人自主决策。”
“显而易见,长公主与骆家突然宣布退出京都,绝非偶然。此乃陛下暗中迫使而为,他此举的目的无非是要对世家动手,聚敛钱财,以充实国库,为战事做准备。大乾将再起烽火,此战会如何演变,吾等皆难预测,唯先明哲保身。”
“魏千里一党得陛下支持,已掌管户部,手握民、商、财三权。我若不在,他必会先对商会下手。他背后有陛下撑腰,我们的反击不能太过激烈。而站在陛下的角度,不过是想要钱而已,我们给他便是。”
“二小姐,你速将城中公交系统、车马牌照...等等财权,经由京兆府转交于朝堂。此后,双喜商社不再涉足此项利益。但记住一点,东西城两大坊市的权益一定要保住。”
李琪点头道:“放心。朝廷已为吾父平反,我李氏将军府得以重开。明面上商社乃我李氏族产,吾父被追封冀国公,晾他魏千里在这个节骨眼也不敢对我这个功臣之后,国公遗孤怎样!我自有办法应付他,户部欲对商会动手也并非容易。”
徐安也点头,“好,二小姐办事,我还是放心的。”
说着,便扭头看向纳兰兴,接道:“魏千里一党若从二小姐那边讨不到好处,必会转手打击你漕帮。纳兰,你要做的是...尽量搜集这些年他们与郑鼎等人私相授受的证据,以作应对,并诉诸台府,亲自交由我师弟周泉主理,状告魏千里结党营私,贪赃枉法。”
“我这个师弟一根筋,不畏强权,遇事必会究根到底。他若能得到魏千里的罪证,肯定会咬死魏千里。本官也会命手下言官,盯死他们户部来弹劾,务必令之自顾不暇。总之一点,要保住我们的根基。”
纳兰兴拱手道:“是,属下定尽全力而为。”
徐安露出一抹欣慰之笑,起身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很好,三日后本官便会起程出使。这段期间,帮会琐事皆由你全权处理。先去准备吧,我与二小姐仍有要事相商。”
纳兰兴不说二话,扭头离去。
倒是李琪眉头一蹙,似乎猜到了徐安的想法,浅笑道:“你想去那个地方看看,这几个月的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