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寒风在刮，屋内电视在开，冬天的夜黑得很快，今天岑今雨家难得地亮起了大灯。
灯光越亮脑子越清醒，她在思考主任的话，要接受升职吗？她一边高兴一边惶恐，她可以吗？如果搞砸了怎么办？如果拒绝了以后还有升职机会吗？
岑今雨辗转反侧，第二天到单位时顶着两个黑眼圈。
“小岑，进来下。”岑今雨刚坐下没多久，就被主任叫到办公室。
“主任，您找我？”
“坐。”主任指着自己对面的椅子，“昨晚没睡好？”
“有点。”岑今雨没瞒着。
“这次跟你一起去兴城的都是老员工，不要有太大压力。咱们局里，你对外的经验最足了，你该对自己有信心。”
主任讲话不会太透，岑今雨也不傻，说了几句感谢栽培的话，就出了主任办公室。这升职就确定了，以副科长的级别带领宁城税务局前往兴城开会。
为了这次会议，好久没买衣服的岑今雨特地买了几套西装，兴城位于南方，搭配的外套，岑今雨没有买得很厚。
元旦过后不久，岑今雨就带队前往兴城。她忐忑的心伴随着火车一路开到兴城。而当开始代表兴城上台发言时，她感觉自己好像踩在棉花上，是不能给单位丢脸的念头在支撑她。
岑今雨一直是个很有集体荣誉感的人。
最后一天会议结束，岑今雨长叹一口气，紧绷的精神松懈下来后，竟然不觉得累，这种精力充沛的样子，她好久没感受了，真不错。
兴城这几年发展得极好，比前几年岑今雨初次来兴城开会时还要发达，几个同事说着要买点东西再回家，岑今雨拒绝了大家的邀请。
工作固然让她保持兴奋，但她还是不怎么想跟人交流。岑今雨一个人去街上逛着，忽然见前方有人在吵闹。这个前方其实离岑今雨很近，岑今雨个高，垫个脚就能看出所以然了。
原来是几个乞丐在这边乞讨，警察就过来驱赶他们，几个乞丐不肯走，跟警察起了冲突。
“这里是外宾聚集地，你们在这里乞讨合适吗？再不走，全部抓起来了。”
面对警察的恐吓，这些乞丐非但不害怕，还嘻嘻哈哈地说：“抓啊，进去还有免费的饭吃。”
这不是跟警察对着干吗？几个警察手里握着腰间的警棍，怒骂道：“还想吃免费的饭，饿你们几顿就知道老实了，全部关到北山去。”
乞丐们一听北山，面色就变了。岑今雨观察到有个乞丐特别不一样，倒不是因为他长得高，而是他最机灵，一听警察说北山，他就悄悄远离了乞丐群，看着做好随时跑路的准备。
岑今雨又看眼那个警察，不为别的，那乞丐看着还挺帅的，虽然头发长而乱，胡子看着也不短，穿着一身破烂的衣服，衣服里的棉絮都露出来了。
不是！岑今雨眨了眼睛，这不是周奇略吗？周奇略真的穷困潦倒变成乞丐了？
岑今雨忍不住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
天啊，这就是梦想成真的感觉吗？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开心的事。岑今雨捂着嘴仔细看对方，对方似乎认出她了，低着头用手遮住自己的脸。
真的是周奇略！
这前所未有的开心，超过她考上大学，超过她打败章秋柳，岑今雨都想着转圈圈了。
可是她在街上啊，她要克制啊。不行，克制不了，太开心了！这辈子前所未有的开心。
岑今雨再怎么捂着嘴，笑声也控制不住。她看了一眼周奇略，笑一声，笑得全身都发抖起来。偏旁边好多陌生人，笑得太夸张可不好啊。
只是这笑容太难控制了，原来这就是狂喜的感觉。
警察终于被这群乞丐惹怒了，拿起警棍就要逮人，乞丐们反应也很快，四处分散跑开，当然也包括周奇略，他低着头，背对着岑今雨的方向逃跑，高大的身子都有些驼了呢。
岑今雨心情极好，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吐出来的感觉，全身心都畅通，放在武侠小说里，就是任督二脉被打通了。
启程时，同事们又聚集在一起了，看着新上任的副科长精神抖擞，都十分诧异。实在是岑今雨前后变化太明显了。
“副科长，你遇到啥喜事了，心情这么好。”
“刚看到一个笑话很好笑。”
“什么笑话这么好笑？”几个同事都有点好奇，岑今雨要不说笑话，他们都以为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呢。
岑今雨没回答，转移了话题：“你们东西都买了，兴城可有不少新鲜的东西，咱们宁城买不到。”
“买了买了，副科长都没见你买呢。”
岑今雨眨眨眼睛：“所以一个小时后我们再见面。”
一起出差的同事有男有女，呆呆地看着岑今雨走远，好一会才互相看了看，叹道：“她也太美了吧。”
“对啊，我是女的，都要爱上她了。”
“副科长还没男朋友呢，不知道将来会嫁给什么人？”
“肯定不是普通人。”
岑今雨不知道同事们在背后议论她，她准备给家人买多多的礼物，衣服、首饰、电器，她眼都不眨。买完后直接交代百货商店的服务人员寄到宁城，没让他们走邮寄，直接走火车，来回车费和服务费自然都是她出的。
岑今雨算了下时间，她回宁城后，也得休息下再回家，这礼物刚好送到家。
确实，当她回到宁城时，百货中心的人也到了宁城，直接叫了车送到岑今雨的小洋楼，按着岑今雨的要求，先把岑今雨自己的东西拿下来，再带着岑今雨去了岑父岑母家，这趟送货服务才算完成。
倒是岑父岑母久未见到岑今雨，忽然一辆小车停在家门口，然后一个时髦的女郎从车内出来，跟着两个男人把一堆礼物从车上搬下来。
别说岑父岑母，旁边在买炸物的客人都呆住了。
岑母的生意还在做，看着还扩大产品种类，生意也更好了。
客人也都是附近的邻居，很快就问道：“岑大娘，这是？”
岑母把手往身上的围兜一擦，哈哈一笑：“这是我闺女。”
“在黎城工作的闺女？”
“对啊。”岑母边回答，边利落地弄锅里的炸物，“这个卖完就不卖了，大家明天再来啊。”
“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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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大娘，我最喜欢你炸的白菜丸子。”
岑今雨走过来：“娘，你先弄着，我在屋里等你。”
岑母嘴上应着，到底还是提前收工。
回到屋内与女儿亲亲热热地抒发完思念之情，自然把重点转移到岑今雨的婚事上。
“你不是说，30岁之前会嫁人吗？现在有对象没？”
“娘，我明年10月才30周岁。”
“谁跟你这样算，你今年就已经30岁了，我现在算你过了年30岁，已经少算你了。”
岑今雨左耳进右耳出，任凭岑母在耳边唠叨，一会说想念母亲做的菜，一会说给母亲买了条项链，一会说想带母亲去旅游。
岑母被她弄得真是半点脾气都没有，到傍晚，岑父到家时，又是一番亲热。其他兄弟姐妹也都叫了回来，是岑家难得的大团圆。
在父母这边自然是轻松的，但岑今雨没有留在家里，即使她的父母极力挽留。
看着女儿的背影，岑母与岑父叹了口气：“今雨已经30了，不是小孩子，管不了啊。”
岑今雨回去后，渐渐恢复元气，就是晚上常笑醒，梦里都是周奇略的惨状。现在她在宁城，周奇略在兴城乞讨，两个人真的完全没有交集了，真好。
这样想的岑今雨，没过几天竟然在宁城的街上碰到周奇略，对方还是一身破烂。
不是，现在乞丐也有钱做火车了吗？
周奇略看到岑今雨就往她走过来，到面前就一句：“我在兴城看见你了，所以我想办法上了火车来找你。”
“你逃票了？”
周奇略点点头。
“难怪。”解决了心中疑惑，岑今雨开始上下打量周奇略，她毫不客气地看着周奇略，讥笑道，“怎么，这是找我借钱啊？”
“没错。”周奇略回道。
岑今雨倒是被周奇略的直球打得猝不及防：“你会不会太不要脸，滚，我不会借钱给你。”
“我是真的没办法才找你的，今雨，求求你。”
这样近距离看着周奇略哀求自己，心中的畅意自然更盛，岑今雨也不掩饰自己的得意：“哦，但你是我的谁啊？”
周奇略的脸上闪过难堪：“我……我是……”
岑今雨打断了他的话：“你什么都不是。”
周奇略忽然捂着肚子蹲了下来，神色看着很痛的样子。
这，这，这是干什么？岑今雨慌张地后退一步：“我可没打你，你别赖我身上。”
周奇略惨笑道：“我之前经常应酬，胃喝出问题了，最近常胃痛，大概是胃癌吧，这种病也治不好。我不是来找你借钱的，我是来求你给我一点点钱，我想去医院找医生开些药止疼，这样走时少遭罪。”
岑今雨的得意瞬间僵住，又迅速转为无措慌张。
“我……我……祸害留千年……你……你胃癌……死，死不了……”
周奇略的手握得紧紧：“你可以给我点钱吗？我想死时没那么痛苦。”
岑今雨却不知如何反应，转身就走，她承担不了一个生命的消逝。
周奇略会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