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春暖花开,恰是游园踏青的好时节。
只不过,这般舒服惬意的日子是从前在长安时候的事。
如今北境严寒未消,每日清晨,锦月都要给姜幼安披上厚厚的氅衣才肯放她出门,莫说游园踏青,便是出门赏雪都不能尽兴,顶多只能在那些燃着暖炉的茶楼酒肆小坐片刻。
三月中旬,云州的天在刚刚生出一丝转暖迹象后突然下了场连绵数日的大雪。
雪停后,苍鹤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赵文勋被调回长安任县令,从品级上看虽是平迁,但官场上人尽皆知,边境小县的县令跟长安县令可谓是天差地别,很多人或许穷尽余生都走不到这一步。
二是柔然人果然发兵挑衅起了镇远军,柔然悍将刑罗一边派三万大军在云州城外叫阵,一边竟亲率千人骑兵突袭镇远军粮仓,趁镇远军不备偷走了近百石粮食。
而在这两件大事发生期间,重新修建好的顾氏医馆终于开业了。
这日夜深,医馆关门后,叶晋便在书房将这两件事悉数禀告姜幼安:“新任县令乃是去年秋闱高中状元的幸远之。”
“幸远之?”姜幼安听着这名字有些耳熟,疑惑道:“跟幸寺卿同族?”
时任鸿胪寺卿的幸望之乃是姜幼安大皇姐姜莘的驸马,跟从小就不学无术的裴恕不同,幸望之出身渤海幸氏,天资聪颖,三岁识文,五岁熟读经书,七岁出口成章,年仅十六便连中三元,乃大燕最年轻的状元郎。
只是有一点可惜,四年前,幸望之刚及弱冠便被大公主看中做了驸马,于是满腔抱负才刚刚开始施展便被困进鸿胪寺,整日围着朝会仪节那点事儿打起了转。
叶晋却道:“听说不止是同族这般简单,他好像是幸寺卿的同胞弟弟。”
“哦?竟然是幸寺卿的弟弟……”
这倒让姜幼安有些意外,凤眸微亮:“幸老愿意让其入仕,难道是终于想通了?不看父皇不顺眼了?”
此言事关圣上,叶晋可不敢置喙,忙垂首道:“殿下,慎言。”
姜幼安“嘁”一声:“怕什么,父皇又不在。”况且就算在,她方才那些话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叶晋仍然不敢说话,用沉默来表示自己的态度。
姜幼安轻叹口气,展开案几上关于幸远之的密报,道:“罢了,表兄早些回房歇息。”
叶晋悄悄松口气:“谢殿下。”话落颔首转身,没有丝毫留恋的离开书房。
而书房中,姜幼安看着密报上幸远之的生平,不禁想起些往事。
渤海幸氏乃清流士族,其威望便是与顾、叶两家相比也不遑多让,幸家老爷子跟老顾相更是年少相识的旧友,两人相互扶持,并肩经历过无数风雨。
然而二十年前,两人却因为政见不合而大吵一架闹掰了。
至于那件让两人不合的政事则是——幸老坚定拥护姜幼安逃跑的祖父继位所以想把人找回来,但老顾相却担心“迟则生变”将姜幼安的父皇带回了长安登基。
于是幸老一怒之下辞官归田,举家搬迁回渤海老家,又发狠誓余生绝不踏足长安。
哪怕后来老顾相病逝,幸老也只派了长子来长安祭拜。
而当初幸老之所以答应让嫡孙走仕途,是因幸望之天资实在太过非凡,他不忍为陈年旧事而耽误孙子报国治世,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他科考。
听说八年前幸望之殿试夺魁的时候,远在渤海的幸老曾勉为其难的夸赞过姜幼安父皇一句“不算有眼无珠”。
姜幼安想,那时幸老应当是对父皇生出过一丢丢好感。只不过那点儿好感太薄弱,在得知父皇将幸望之招为驸马的瞬间便烟消云散,甚至成百上千倍的转化成了气恨,所以才会立下幸氏嫡系子孙百年内不得参加科考的族规。
但如今幸远之却入了仕……不知幸家究竟发生了何事,竟会让向来固执的幸老松口?
“松口?我祖父可是大燕第一老顽固,他才不会松口。”
与此同时,数日前赶来苍鹤等候上任的幸远之却在酒桌上用力摆手否认了传言。
今日是顾青树为赵文勋组织的践行酒宴。赵文勋原是渤海人士,十五岁那年才随赵父赵母搬去长安。
幸远之虽小他几岁,但因自小聪慧,所以在赵文勋离开渤海前曾与他做过两年同窗,两人算是旧友,所以此次幸远之跟赵文勋调任的文书一块抵达苍鹤确是藏了几分与其“闲话长安”的心思。
当然,他也想看看昔日同窗是否仍是可同行之人。
不过此时幸远之却被镇远侯身边的副将绊住了。
顾青树这人是个直肠子,问起来话来没有半点拐弯抹角,他若避而不答反倒显得扭捏。
既然他所问并非不能答之事,幸远之索性坦诚相告。
而顾青树闻言仰头饮了一大口酒,不禁接着好奇道:“那幸小兄弟如何能去会场?”
幸远之:“我前年跑去了外祖家小住,瞒着祖父在琅琊过了乡试和会试,为了不让他老人家知晓,我在乡试和会试中特意考低了许多名次呢,若不然,我定能再创兄长当年佳话。”
“远之之才从不在令兄之下。”赵文勋听罢一笑,举杯邀其同饮。
他这话绝非恭维,幸远之方才所谈听来颇为自傲,可是年仅二十的状元郎如今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有些傲气又何妨?
至少赵文勋瞧幸远之比他哥哥幸望之顺眼多了。
他与幸望之同龄,幼时读书也常得父母师长夸赞,但自从在幸家学堂遇见幸望之,赵文勋突然便明白了当初在村里私塾读书时,苏先生为何常被他背不出千字文的儿子气得脸红脖子粗。
与幸望之相比,他就是苏先生那背不出千字文的儿子。
说句心里话,赵文勋曾将幸望之当作他此生追寻的目标,可谁想到,这样一个本该济世济民之人如今竟成了驸马?
赵文勋深感惋惜,放下酒杯后不由叹气道:“人生在世各有其责,远之,有些事……你可万万不能学你兄长。”
他并未言明“有些事”是哪些事,但自从兄长成为驸马,幸远之便听过不少类似的话,有人惋惜喟叹,也有人幸灾乐祸,当然,赵文勋毫无疑问是前者。
“文勋兄,你这话说得真像我祖父。不过恕我直言,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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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圣上只有两位公主,如今皆以婚配,你们如此杞人忧天可是毫无道理。”
“这……”赵文勋霎时失笑,举杯道:“是是是,是我糊涂了,来,远之,我再敬你一杯——”
幸远之咧嘴一笑,露出颗略显稚气的虎牙:“来!不醉不归!”
这厢喝到半醉的顾青树却猛然想起件事,脱口而出道:“说到婚配,远之小兄弟,我有位知己好友姓秦名晋,他妹妹秀外慧中蕙质兰心,你若有意娶亲,我或可在秦兄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咳!”
赵文勋和幸远之齐齐呛住。
二人放下酒盏,便见幸远之拱手婉拒:“顾将军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但家母早已为我定下亲事。”
顾青树听罢不免觉得可惜:“这样啊,那倒不好强求……”
赵文勋见状摇摇头,轻叹口气,谨慎地四下看了看后才道:“顾兄,我临走前最后给你提个醒,顾氏医馆那位姑娘的婚事你最好不要插手。”
“嗯?”顾青树不解:“为何?”
赵文勋无奈吸气,压低声音悄悄说:“你说呢?难道你看不出侯爷对那姑娘有意?”
顾青树顿时瞪大眼睛:“师弟?不会,赵大人,此事定是你多想了。”
赵文勋:“……”
这人怎么偏偏在此事上是颗榆木脑袋?
罢了,讲不通,随他去吧。
两人互不信服,却不知一旁的幸远之在听到这话时眼底闪过道狡猾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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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刚刚蒙蒙亮赵文勋便独身一人去马厩里牵了匹马,背上装着调任文书的包袱出门。
前路未明,路途颠簸,父母家仆留在苍鹤才安全,所以他暂时不想带他们去长安。
幸远之和顾青树昨晚喝醉了酒,如今宿在赵府厢房,皆还未醒。
赵文勋不擅离别,特意选了大家都未醒来之际离家。
不想刚踏出府门,便见有人玄衣黑马站在刚刚发芽的柳树下,似是等他良久。
赵文勋疾步走过去,躬身作揖:“侯爷。”
夜深露重,萧无衍身上沾满了寒气,望着赵文勋的黑眸里映着薄青晨色。
“此去山高路远,一路珍重。”
赵文勋笑笑:“劳侯爷挂怀。”
“若遇难事,可去顾府寻顾相长子顾兰丰,四年前我回长安时曾救过他一命。”
话落,萧无衍自身后拿出一枚纂刻着“顾”字的碧青玉佩。
官场险恶,长安更是斗争中心,赵文勋身后没有家族可依,萧无衍远在北境前线未必能是时时顾他,所以赵文勋明白,侯爷这枚玉佩便是他最后的保命符。
赵文勋骤然红了眼眶,哽咽得险些说不出话:“是。”但仅说出口的字却异常坚定,掷地有声,其中仿佛饱含千言万语。
萧无衍再没有什么话要说,垂眸道:“走罢。”
此时天边朝阳正欲升起,赵文勋看着萧无衍又是深深一揖,而后果断转身上马,抬眸远望奔向晨曦。
他走后,萧无衍无声看了眼大门紧闭的顾氏医馆,片刻后才翻身上马返回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