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荠菜鳕鱼汤
    “你这孩子。”姜太后将她扶起,双手微微颤动,“算了,你今儿晚陪哀家先用晚膳,等用过晚膳,再让人送你回去。”

    这一场认亲过于草率,对于姜太后来说,属于她认下苏眠雪,苏眠雪又是不知情的。但又恰恰相反,有些事需要谢长曦和苏时章来解释,也需要苏时章来告诉苏眠雪,她的母亲是谁。

    姜太后拿过那盏盛了莲子粥的琉璃碗,粥中枣子甜味寡淡,搅动汤匙,有莲子和红枣的香甜气息。

    五块精致的小糕点摆在盘子中,外皮上没有点梅花印子,拿在手里只够两三口的份量,姜太后咬了一小口,刚好够着里边的豆沙馅,赞道:“这些都是你做的,味道很好,手艺和你爹一样。”

    苏眠雪笑着回:“娘娘喜欢吃,往后可以让民女进宫来给您做,民女的花样多,保证娘娘每天都不重样!”

    说实在姜太后只咬了层皮,且每每提到她爹苏时章,难不成还和太后有关系不成。

    年纪也对不上,她今年都十八了,按照大周的律法,太后已经做祖母,慧安县主就是她的孙女,两人虽没血缘上的关联,但先帝和她们有啊。

    姜太后和苏时章绝没有那一层的关系。

    但是没关系,太后为何频频提及她爹。

    “你阿娘她这些年也不容易。”强势了一辈子的姜太后不忍起了层薄雾,“若有你狠的地方,你别怪她,她要是知道当初的结果,定不会做出那等打算。”

    竹影斑驳,斜阳疏影,倦鸟不知何时离去,蝉鸣阵阵,一个恍惚,眼前芍药逐渐模糊。

    那年也是一个夏日。

    宣帝子嗣稀少,登基四年仅有三位公主,大公主谢长曦中宫所出,五岁脱口成章,六岁举起长弓岂是不输世家男儿,那日起引得宣帝重视,带在身边教导,甚至在七岁时进入朝堂旁听政策。

    宣帝曾言,若长曦是皇子,太子之位非他莫属。

    谢长曦也同宣帝所想一般,她是大周的重望,她能文会武不输任何世家子,她是朝堂上熠熠生辉的明珠,一直到七岁。

    七岁那年,宣帝的后宫有了大皇子和二皇子,他将对谢长曦的期望通通转移到两位皇子身上。

    她对宣帝而言只是一位受宠的嫡公主,此外并无区别。

    姜皇后曾经问宣帝:“为何给她希望,又亲手打破这份希望。”

    宣帝说:“她只是位公主,朕给得已经够多,难不成还要朕将皇位给她不成。”

    “你如今是朕的皇后,不是边疆自允的女将军,你应当贤良淑德。”

    直到谢长曦八岁那年,姜皇后有了嫡子,宣帝再次将重心放到中宫的一对儿女。

    他让两人相互比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催促着长子何时超越长女,为了急功近利,他拿在手里的权力日益偏袒长女。

    直到他们如仇人一般水火不容,直到皇帝要自己的长姐嫁臣子以来笼络人心,直到谢长曦成为摄政公主,选了御膳房的厨子作为驸马,挑衅着至高无上的皇权,直到姜皇后无能为力,试图在已经疯魔的姐弟中唤醒他们最后的良知,能够善待他们的手足。

    年轻时的姜皇后怎么也想不到,在她不经意的日子,本该最亲密无间的姐弟,已经成了恨不得将对方置于死地的敌人。

    其实曾经他们和睦共处,是手拉手最要好的姐弟。

    三皇子第一次读书认字,是谢长曦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教他,拿着书一句话一句话教他念。

    大皇子是贵妃之子,贵妃是宣帝的此生挚爱,在宫中贵不可言。

    贵妃要后位,大皇子自然也要当太子,彼时的皇帝是三皇子,东宫未定,大皇子仗着年纪大私底下常常欺负三皇子,谢长曦知道后,在演武场上将大皇子打得满地乱跑,在宫人和贵族眼前丢尽了脸。

    浮光渐影,苏眠雪享受着暖阳打在身上,宫娥轻轻摇着扇子,姜太后自顾自说着。

    福嬷嬷拍了拍她:“娘娘惯爱念叨从前。”

    姜太后从回忆中醒来,眯着眼盯着院子里的芍药:“曦儿从前最喜欢芍药,其实哀家不喜欢吃这些糕点,是长曦喜欢,从前总是拦着她吃,追着她念边疆的将士百姓之苦,其实几块糕点而已,你瞧瞧这些首饰,曦儿少吃半月的糕点,都够不着这些首饰一半的银子。”

    她还记着那日火光蔓延,烧红了整条坊街,公主府皆化为虚无,只留一片废土。

    彼时的姜皇后不愿面对子女的不和,即便他们会在她跟前装作和睦。

    她在自欺欺人,以为自以为避世的逃避可以避免那场灾祸,其实从中作梗的是父亲,身为母亲的她又做了什么?

    她漠视了这一切。

    后来皇帝想要补偿这一切,她也想要挽回这一切,只是都太晚了。

    苏眠雪一时唏嘘,又觉得太过不适、凄冷。

    作为旁观者的她感受不到太后的心痛,但作为本该金枝玉叶的她,又好像有理由埋怨这位不大负责的母亲。

    可谢长曦选了这条路,她又必须做出选择,她不是一个人,也不是普通的公主,当年女子书院兴盛,后来又成为女子的枷锁,不免是宣帝的计划。

    她没理由去怪谁,她怪不了任何人。

    或许这便是她的轨迹,顺着那定好的道路,慢慢从偏移的航道回归正传。

    夏日苦短,卷着荷叶带来无边热浪,叶儿卷着弯,几阵雨后,缓缓舒展,却直不起腰杆,为红蕖遮风挡雨。

    迟迟不肯绽放,愿在秋日放彩的荷花还未□□已然暗自掉落。

    苏眠雪偶尔会进宫陪伴姜太后,见春阁的一池春水漾漾,到久久寂静,唯留兰花和文竹在角落抖擞枝叶,青翠如旧。

    ……

    因为得了太后青睐,隔三差五进宫陪伴太后的苏眠雪,在长安成的贵妇千金中颇为得脸,先前为了让苏当家去府里做顿膳食,曾有人高价相争,差点在酒楼里大打出手,后来是苏眠雪出面做东,将两人都留在清风楼中,花了心意做了两份不同菜色,才将两人安抚好。

    阿福处理好新鲜的鳕鱼,切下鱼肚那一块的肉,放在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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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苏眠雪不带抬头,只管吩咐:“一个蛋清,两勺盐,两勺淀粉,抓匀了放在边上。”

    阿福做事快,外边的活忙完就在苏眠雪身边打下手,他近日不在先前的主子身边,竟想着将来跟在她身后,以满足未来进宫当厨子的愿望。

    “这条鱼可是从东海打捞,今早刚送来的。”阿福说,“眼下这个时节正是鱼虾肥美的时候,我见了都想私藏留了这条鱼。”

    阿福一边说着一边舔着唇角,秋天正是鱼儿贴秋膘准备过冬,肉质肥美时候。

    若不是手里的银钱有限,他都想买一条新鲜的回去吃吃,可是一条新鲜的,鱼摊里最便宜的都要一两银子!

    他哪吃得起这种,只能在酒楼里头看看流口水,若是客官用的少,他们这些小二也能动动筷子尝一口。

    苏眠雪勾好水淀粉,拿过新鲜荠菜在池子中洗去根部的泥土,放在菜板上切成细碎。

    今儿来得是姜太后的母族,赵国公府的老夫人和当家主母,苏眠雪虽然还没和黄室认亲,不过太后认定,眼下也只差一个名号。

    等谢长曦带着驸马回来,只用驸马一认,给下证据用来证明她的身份,皇帝盖下玉玺,一切皆是顺理成章。

    此事都城中的夫人都还不知晓,但有些有门路的,和太后身边老人有交情的,多少知道些内情,打了门路来清风楼攀关系。

    真不真的都不知道,只多花点时间,万一赌对了,就能攀上昭阳长公主府未来荣华富贵更上一层楼,何况苏眠雪还没议亲,长公主自那年之后看似淡了朝堂,实则皇帝心中有愧,早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凭长公主消磨着这份愧疚,只要长公主一句话,都是百般答应。

    水里先加盐和胡椒粉调味,腌制好的鳕鱼从碗中取出,切成片,待大火烧开,荠菜碎倒入锅中搅散后,鳕鱼片放入锅中,汤勺将鳕鱼片沉入锅中,为增添口感丰富添了两勺味精进去。

    因鱼片是后下的,汤底非是鱼汤而是清汤,撇去上层浮的荠菜碎,滚开的气泡中可见清澈汤水。

    苏眠雪取过提前调好的水淀粉,一碗倒进滚沸的汤中,搅动之下,原本稀薄汤水逐渐粘稠,碧绿汤羹盛入青花盆中,两色相互碰撞着,鱼肉的鲜美味直入鼻息。

    “大当家,赵国公府的人都到了,菜刚刚摆好,就差这最后一道了。”

    清风楼上上下下今日都打齐了精神,来端菜的弯下腰,偷偷抬起眼看了眼这位只有十八岁的当家。

    说是当家,这座酒楼其实都是她在经营,私底下都叫东家。

    毕竟那位二当家天天斗鸡打牌,着实不大上心,在底下人眼里也不认脸。

    苏眠雪和小二一块去了雅间,仔细看,里头人数和先前对不上,再看两眼,她皱着眉。

    坐在边上的老夫人说:“这两位是长公主和驸马,今日刚回长安,顾于招待,所以耽搁了些时间。”

    苏眠雪眼皮子掀了掀,垂下脑袋思考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再抬起头,看坐在中间的儒雅男子不怀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