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宗室着了朝服。
谢长曦换了一身属长公主身份的衣着打扮和妆容,气质庄严不容冒犯,凤眸轻轻一瞥,将苏时章吓了一个激灵。
过了年,苏眠雪便是十九。
走在前头的两人皆是愁眉苦脸,眨眼间女儿就要十九了,现在还没个说亲的,宗世和世族连个人都不来打听一下么,好歹给她炫耀炫耀,在他等眼前摆摆谱才对。
不过谢长曦想得坦荡,她成亲时便已经是二十一,晚两年而已,重要的是合心意,不出意外的话,苏眠雪已经有了人选,当是在镇上的那位竹马。
这样一想,舒坦开来眉目都缓和了不少。
“那李小将已经回京,今日宫宴他当会来。”谢长曦顿了顿,“你若心意他,为娘的也不会多加阻挠,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人怎么样,为娘也要好好试探试探。”
苏眠雪拉上她的手,笑着说:“都听您的。”
“不过我相信大牛哥。”
谢长曦被她的话逗弄笑出了声,民间村子、镇上对名字没有太多要求,只需一个好养活,随手一个名字就会给孩子套上当小字。
“等你定了亲事,盈儿的也要提上日程。”谢长曦温和转向苏盈,“你若愿意,和阿雪一块留在公主府也好,将来两人做个伴。”
苏盈过了年十五,原先安安稳稳坐着的屁股如坐针毡,憋了好久,才缓缓说:“义母,盈儿如今暂未有议亲的打算。”
“无碍,你今年先和阿雪一块多看看,等有了如意郎君在于本宫说也不迟。”谢长曦说。
苏盈点头应下。
谢长曦的长公主府离皇宫不远,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
苏眠雪和苏盈在府中学了好几月的礼仪规矩,不能说处处优美如画,但举止得体,叫那些看热闹的人挑不出半分错。
宫宴奢侈,壁以黄金,顶以琉璃,在月下似天宫一般。
各色衣着华贵,端庄持重的官员夫人公子千金齐聚一堂,百花争艳,叫她二人眼花缭乱,不知该把目光放在何处。
桌子上,摆了数道精致小食,谢长曦指着介绍今儿的活动,“这些菜里有各州来得厨子所做,那道菜得了母后喜欢,若是宫廷中的重重有赏,若是九州而来的,便可进御膳房当值。”
苏眠雪说:“若一直只用固定的厨子,菜色也会随之固定,但若适时的轮换,让他们不自觉间竞争,就会互相比对进步,口味便不会一成不变。”
“对。”谢长曦夹起一块樱桃肉,品尝了一番后,拿帕子擦拭唇角,缓缓说,“这道菜正不是宫里厨子做得,母后不喜欢吃甜,宫里的厨子便不爱加糖。”
樱桃肉几道菜都是甜口,听谢长曦这么一说,苏眠雪拿了筷子夹起一块尝了味道,这一对比,的确和她平时吃得要更甜一些。
“是淮州的口味。”苏时章尝了味道,不假思索说出答案。
“淮州是鱼米之乡,没想到也喜欢甜口的菜系。”谢长曦略有惊讶。
“淮州临着扬州,两州人相往来,口味上自然也有同妙之处。”苏眠雪说着,又多吃了几块下肚。
这道菜她已猜想到是谁所做,许久未见,不经意间起了念旧的心思。
宫宴之后,男男女女分为两席赏花谈笑。
虽还在冬日,但所到之处的暖阁花香四溢,设了桌椅可供休息。
她进过几次宫,但都是在太后和皇后两厢殿宇,每次出门身边跟满了人,路也不用自己走,今日她二人商量着独自出去,不用旁人跟着。
好在豆蔻是公主府的老人,从前在宫里当过差,给她二人指了一条路。
出去前,苏眠雪卸了发上装饰的首饰,只留了固定发髻用得簪子、华胜、发带之类,苏盈暂未及笄,发间的首饰多为灵巧活泼之类。
卸掉首饰后轻巧了不少,带着苏盈一路弯弯绕绕,寿康宫的小厨房她熟悉,但对御膳房的却不熟悉。
连着几次走岔路,两人走累了,顺势找了一个地方歇息。
宴上喝了些酒,风一吹便忍不住泛困,苏盈扶着她,带她往边上坐着,“阿姐,不如等明儿再见他们也不迟。”
苏眠雪撑着栏杆,看向远处的月亮,她嘴角微扬,眉目带笑:“太过思念罢了。”
长久未见的人,再次相见时总会迫不及待期待着相处时光。
灯火如明珠在夜间绽放,一声巨响,天花从月而来,将皇城笼罩在烟火下,绚烂夺目。
苏盈捂着耳朵往后缩了缩。
好亮,好好看。
“阿姐,这些是……”
“是烟花,是第三年了。”
她来这儿的第三年。
……
同僚异样的目光叫李尚武如坐针毡,他沾了光今日来宫宴,坐在最末的的一桌。
能来宫宴的皆是五品以上官员,他坐得远,看不真切,心心念念的唯有在清风楼前的那一抹清丽身影,等了数日都未见那人。
带他来的将军说:“皇上和长公主赏识你,你以后的日子,可谓是飞黄腾达,再不用去川州苦寒之地,往后是留在长安享福,真叫我等眼红羡慕。”
这人的相貌的确好,个子挺拔健硕,少了从前的青涩憨厚,多了几分军人的硬朗,在川州历练之后,长安的风雪也不足为惧。
他当若等来年立功风光回朝,又不知会迷倒多少贵女。
可惜如今得了皇帝和长公主的赏识,要郡主的郡马上战场,一个刀剑无眼,可不要正值芳华的郡主守了寡。
李尚武皱着眉,皇上和长公主赏识他,又何来的飞黄腾达。
御书房内,皇帝正值壮年,稍得那一眼让他认定皇上是位不会逼迫臣子的仁君。
皇帝问他:“李卿今年二十有三,听闻还未娶妻,可是还未有心上人?”
李尚武猜不透皇帝的心思,但本着心意,如实说:“皇上,臣已心有所属,当年参军,也是为将来能够风光娶得心上人,臣一心爱慕之人,也唯有她一人。”
他心悦眠雪妹妹,只要眠雪不松口,他不会娶任何人。
皇帝饶有兴趣,又问:“若是要你娶郡主,你又当如何选呢?”
“皇上,郡主天潢贵胄,臣身份卑微,不配迎娶郡主。”李尚武坚定说,“况且臣与吾妹两情相悦,若娶了郡主,皇上也只会撮成一对怨侣。”
“李卿的意思是,朕胞姐的郡主,比不上你的心上人?”
李尚武嘴笨,边上的将军已经跪下给他请罪,叫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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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愿意便是不愿意,他已经和苏眠雪定下,怎能来了一个更有权有势的,就能要他毁了他的约定吗。
男子汉大丈夫,说出来的话就要承诺。
“论语有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臣首先能做个一言九鼎的大丈夫,才能做一个忠良之臣,皇上才能委以臣重任,若仅仅是一句诺言都当不得数,臣相信皇上也不敢托用以臣。”他郑重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比之先前更加坚定,振振有词道:“臣想做个君子,能让皇帝委以重用的纯臣,所以,臣与妹妹定下三年之约,不管最后结果是否,在此期间,臣不会因此而擅自毁了诺言,臣迎娶郡主一事,恕难从命。”
不出将军意外,皇帝震怒,将他赶出了御书房。
天家的人能任由这初出茅庐的小子挑三拣?
若是个有眼色早该一口答应表下忠心,这是生生葬送了自己的仕途。
昭阳长公主之女,若非这位长公主太过霸道,哪还轮得到他娶。
被赶出去的李尚武心情郁闷,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自己哪做错了。
丢掉官职,和完成说出的诺言相比,他认为自己更该去完成这个诺言。
御前总管太监给他指了回去的路,但是皇宫太大,这儿一个门,那儿一个门,着实为难第一次来得人。
李尚武便顺着太监的指向,一路问边上的宫人走回去。
到一亭台长轩前,走了几次只见远处灯火声影,几次下来都过不去,好似把他隔在了彼岸。
他走了另一条路,灯影晃晃,有些恍惚而不真切。
亭台上有两位女子正坐着,他走过去,恰时烟花弥天漫野,亮得睁不开眼。
“姑娘,请问金明池的路,怎么走?”李尚武试探开口。
靠在栏杆上着了橘色衣裙的女子显着醉态。
苏眠雪茫然抬起头,烟火点燃黑夜,同白日一般。
李尚武呼吸一滞,苏眠雪伸出手,指头轻轻点着他的胸口,扬起一抹笑:“往这走,就到了。”
果酒气味香甜,李尚武蹲着身子凑在她边上,鼻息间皆是她呼出来的甜腻气味。
他宫宴上并未吃多少,只吃了些垫肚子,再多的就是其他官员敬来得酒。
果酒并不醉人,他喝了好两杯也不嫌醉,但面对眼前的人,好像又有些醉了。
脑袋不自然间发昏,目光交织的那一刻,两人皆是一缓。
“眠雪妹妹……”
苏眠雪眼前出了重影,愣了半晌,方反应过来上下抓了抓,一把扯住他的衣服,压着嗓子小声叫道:“盈儿,你快来看看,我怎么看见大牛了?”
李尚武扶住眼前乱动的少女,下意识间将人打横抱起,姑娘身材高挑,在她对他而言并不重,一只手便能将人抱在怀中。
靠得更近了些。
果香中,还有一抹栀子。
发间的蝴蝶上下颤动,苏眠雪清醒了片刻,捂着嘴掐着固着腰上的胳膊,狠狠掐了下去:“李大牛,快把我放下来!”
李尚武连忙将人放在椅子上,苏眠雪一歪,又软软靠在栏杆上。
苏盈看了半天,张着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半晌:“阿姐她,很想你。
喝了酒,正对着月亮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