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街道上熙熙攘攘,两侧开满了大大小小的铺子,时不时经过一两辆华丽的马车,一切都井然有序,一片祥和。
皇城底下到处都是身着华贵锦缎的人,色彩十分艳丽又不失气质,就连少罕见的叫花子也没有印象中穿得破破烂烂,而是颜色稍微朴素些。
皇帝治理家国好与坏,这些小细节便能看出。
在一众人群中,一身普通黑袍的扶羽显得尤为引人瞩目。
不光是衣袍颜色,更加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她面上的面具。
京都女子人人爱美,不仅追崇衣袍款式,还追崇胭脂水粉美容,就连男子也十分注重打理面容。
扶羽这面具彻底挡住了脸,街道上时不时有几道视线投向扶羽,当然一大部分视线更多落在了她身侧之人身上。
司徒崖身型修长,穿着一身惹眼的红衣,墨发随意挽起一些,眼眸一落一眨之间,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傲慢,精致的面容为他惹来不少女子关注。
他走进一家酒铺,寻了个空位坐了下来,扶羽也跟着落座。
他们昨日便到了人界,扶羽一路跟着他,她本以为司徒崖会先去寻仙门在人界设下的阵法,没想到他却十分悠闲,在人界闲逛了一日。
今日本以为他会有所动作,没想到他寻了个酒铺。
“你打算何时动手?”扶羽言语冷淡,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司徒崖一手撑着脸,一动不动的看着门口的人流,缓缓道:“不急。”
扶羽眼睑半敛,没有再出声。
她有些想不明白,何事会让司徒崖亲自出马。
她离开仙门已有两日,为了不引起怀疑,她走前特意告知陆子明自己有事,要离开神伏门几日,陆子明没有多问,答应帮她掩饰。
扶羽本以为几日便足够,可按照司徒崖这迟迟不动手闲散的调性,估计得待上一段时间。
好在神榜那边,她施了灵气在上边,神榜会根据灵气所示,会误以为她在入定,暂时会不排予比试。
这京都她倒是头一次来,京都离抚州城路途遥远,她从小便听闻京都富丽繁华,这一趟倒是见识了。
两人在酒铺一坐便坐到了天黑,街道上行人不减反增,两侧五花八门的小铺子张灯结彩,人们面上个个带着喜色。
这一幕在扶羽眼里,由为刺眼。
这里没有恶,人们面上的笑容发自内心,并且真诚善良。
与仙门相比,这里才是至纯至善。
扶羽面具下的神情,一动不动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司徒崖面上透着一股粉红,有一丝醉意,两人之间鲜少说话,互不搭理。
忽然,酒铺门口一声哭喊,引得扶羽看了过去。
一位紫色衣袍的妇人,面色焦急,眼眸中隐隐带着泪珠,喊道:“来人呐,来救救我儿!”
不少人上前围观,原来是这紫衣夫人的孩子游玩时,忽然倒地不起,口吐白沫,她心急求救。
围观人群里,站出来一个自称大夫的人,上前查看后,面露沉重,缓缓摇头说了句:“夫人节哀。”
倒地的孩童早已没了气息,紫衣夫人听闻后,愣神片刻,随后发出悲痛的哭喊声。
任谁看了都觉得,是意外。
紫衣夫人掩面痛哭,最后当着众人的面晕了过去,身旁的婢女才叫来小厮背送着离开了。
忽然发生的一幕,扶羽当着看戏剧一样,面上没什么表情。
倒是司徒崖,方才紫衣夫人晕过去那会,他笑出了声。
他手指微动,一缕魔气从他指尖飘出,飘到了方才走远,紫衣夫人的孩童身上。
那名孩童动了动,吓得背着他的小厮一把松开他,面露惊恐,连滚带爬的跑了。
身旁的婢女似乎也被吓得不敢靠近,方才晕过去的紫衣夫人更是忽然苏醒,看着面前的孩童又再次晕了过去。
传闻魔主司徒崖喜怒无常,心狠手辣,十分难相处,她没想到他居然会出手救一个人界孩童。
她垂下眼,对这一切毫不关心。
直至快打烊了,司徒崖才动身走出酒铺,扶羽跟身后,默默的看着司徒崖。
只见他身影一闪,到了京都皇城钟楼,京都最高一处,可俯看整个京都城。
夜色浓蕴,钟楼周围十分静谧,鲜少人会有人半夜出现在这。
钟楼身后是整个皇宫的城墙,华丽又宏伟。
夜空中,还隐隐约约感觉到,一股灵气在皇城中缓缓流动。
显而易见,这阵法的阵眼便在这皇城内,只要破了阵眼,魔军便无阻力,毫无忌惮的攻进人界。
可司徒崖现下,似乎只是上来吹风,丝毫不见他有动手的倾向。
眼下阵眼找到了,他却不着急破。
“你在人界时,他们待你好么?”司徒崖冷不然问出口。
扶羽缓缓抬眼,看着底下灯火通明的皇城,似乎在思考这个问题,其实不难回答,她只是在想,为何他会问出这种问题。
“算好吧。”扶羽的回答中规中矩。
“算好?他们很疼爱你么?”司徒崖拖着闲散的语调又问。
疼爱,扶羽脑海中想起了陆老夫人。
她垂下眼眸,沉默不语,她不知道疼爱是什么,根本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时常听陆子明抱怨陆老夫人对她好,偏心与她,可她还是无法感受到这种情感。
见扶羽没出声,司徒崖也没有继续再问,又带着扶羽回到了京都的一处客栈。
说是要歇息。
司徒崖的做事风格,每一次都让他意想不到。
扶羽回了房,在房间后她小歇息了一会,便听到,外边打更人的惊恐声。
“死人啦!死人啦!救命!”
街道夜深人静,附近的人纷纷被这一声叫喊,吓到连忙起身点灯,探头查看。
一些胆子大的人,更是提着灯,前去查看。
“刘府死人了!全死了!”
扶羽只听到一句这个。
接着一股浓厚的血腥味便在夜空弥漫开来,她手指微微一动,下一瞬,她便出现在血腥味的源头。
静谧的府邸,横尸遍野,这一幕似乎与之前蛇妖的画面重叠。
尸体之中她似乎感受到了一丝魔气,她抬眼看过去,便瞧见了底下躺着的孩童。
她一眼便认出孩童,那是今日死了又被司徒崖救活的孩童。
孩童手上握着刀刃,上边全是鲜血,他身侧,一个紫色衣袍的妇人面色血肉模糊,但扶羽还是认出了妇人,是今天酒铺亲哭喊的那位。
一丝魔气缓缓从孩童身子飘出,随着夜色消失在了她眼前。
这一切,都是司徒崖搞的鬼。
她缓缓垂下眼帘,这位魔主的心思,她猜不透。
还有一点。
她对司徒崖一无所知。
*
第二日,刘府被灭门一事
扶羽坐在茶楼里,把面具微微抬起,露出好看的下颚,悠闲悠闲的喝着茶。
一边喝,一边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声。
司徒崖今日换了一身衣袍,穿着一件深紫色纹路呈金色的袖袍,显得格外矜贵。
“我们何时动身?”扶羽又问了一次。
司徒崖懒洋洋的掀起眼眸,抬了一眼过去,拖着语调:“快了。”
“为何你要杀了那孩童一家?”扶羽终究还是问出口。
司徒崖:“不是吾想杀,是那孩童身上的恶,引吾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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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瞬,扶羽微愣。
身上的恶。
是了,她能看到别人对她的恶,身为魔主的司徒崖看到的则是所有人身上的恶。
他继续道:“那孩童被昨日那妇人设计杀死,咽气后,身上散发的恶,着实让人难以抵挡,吾便帮他一把,你可不要冤枉人。”
扶羽还想问什么,便看到他忽然起身,走出了茶楼。
她跟上去,便发现他跟在一个白发苍苍年迈的老人身后。
他们跟着老人一路出了京都,一直到郊外一处破庙,老人才停下。
老人拜了拜寺庙上的神像,嘴里念叨着什么。
直到老人离去,司徒崖才现身。
这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庙,上边牌匾上刻的字,早已模糊不清。
扶羽缓步走进去,中间供奉的神像早已破碎不堪,看不清模样,如同一块寻常的石头。
神像前还摆着几碟空盘子,扶羽仔细看了眼四周,与寻常破庙没什么不同。
她抬眼看向一直站在门外的司徒崖。
他微微抬着头,神情一改往日的闲散,双眸冰冷像是在看死物般。
扶羽没在里头待多久便走出来,后脚刚踏出庙,身后的石像却猛然崩塌,碎石掉落在一地。
脚下之处还隐隐有震动,她快步走到平地,刚走没几步,身后又传来巨响。
再回头看时,烟灰里只剩一座废墟。
破庙忽然倒塌,不用想也知道是有人刻意为之。
她缓缓抬眼,看向那人。
司徒崖视线恰好扫过,两人之间目光交汇。
视线无声的碰撞,他冷眸直勾勾看着她,随后嘴角缓缓勾起,露出一个隐含深意,让人感到发寒的笑容。
扶羽面上没什么表情,她仔细回想着方才庙里的细节,却还是找不出原因。
这座庙与司徒崖的关系。
她走上前,“你认识这座庙的所供奉的人?”
“不认识。”
她没有继续开口询问,就算问下去,恐怕也没结果。
“好了,办正事吧。”说着,手一挥消失在了扶羽眼前。
她正想跟上去,林子里却听到了几声动静。
几个看起来有些年纪的婶子,脚步匆匆忙忙寻来。
看到面前化作废墟的庙宇,面色诧异,面面相觑。
惋惜道:“唉,这最后一座神龙庙也倒了。”
神龙庙?
扶羽脚步顿了顿。
几个婶子眼尖,看到一身黑袍,带着面具的生人,她们不敢靠近。
她们打量了一会扶羽,才敢走过来。
“姑娘,你怎么一人待在这?”其中一个婶子走到她身侧。
“迷路。”扶羽淡淡道。
“原来是这样,方才我们听见神龙庙这边有动静,便前来看看,没想到却发现这里倒塌了,姑娘你没事便好,你跟着我们几个走,带你出去。”
扶羽点点头。
路上,扶羽问起这神龙庙的来历。
几个婶子滔滔不绝。
传闻,这世间曾有一条神龙,乃世间仅有。
不少人曾目睹过神龙的真身,神仙显灵,人们为了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特设了神龙庙。
早年间,神龙庙十分受欢迎,家家户户都去上香火,百姓可是年年不愁吃穿。
之后几年,老天一滴雨都不曾下过,粮食颗粒无收,闹了饥荒,人们以为神龙庙已经不灵验了,便没有人前去供奉。
一直荒废至了现在。
有人说,神龙死了。
也有人说,神龙成为了人,目睹了人间恶,对人失望后,消失了。
还有人说,神龙成了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